和反派联姻后我爆红了[穿书] 作者:一点桃花痣 文案: 1. 夏晚穿书了,成了书中被主角渣攻劈腿的炮灰受。 穿来时,他正在渣攻的订婚宴上,被人疯狂羞辱。 夏晚随手抓了全场最高最帅最有气场的男人悄悄求助,一片安静中,好看到近乎极品的男人星眸微沉,唇角勾笑,不动声色地将夏晚勾进了怀里。 事后,夏晚才知道,那个将自己紧紧抱进怀里的俊美男人,竟是渣攻他哥,书中最大的反派霍昱。 - 为生存,夏晚战战兢兢与霍昱签了结婚协议,每日彩虹屁不要钱般狂发。 人前,夏晚含笑仰脸,吧唧一口亲在霍昱唇角,毫不吝惜甜美夸赞。 “老公最疼我了。” “老公好棒。” “我爱老公。” “……” 人后,夏晚悄悄腹诽。 “妈的死洁癖,亲一口都不行。” “不愧是大少爷,够冷酷。” —— 霍昱性格冷漠,行事狠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直到那场订婚宴,清秀绝伦的青年狼狈求助,却无意拉住了他坠往地狱的手。 最初,霍昱例行公事, “晚晚善良又天真,他能有什么坏心眼?” “晚晚是小仙男,小仙男说什么都对。” “……” “晚晚是我爱人,谁敢动他一下试试?” 后来,例行公事不知何时变了滋味儿, 霍昱牢牢将夏晚护在身后,仿佛谁敢动他一下,他就能与对方同归于尽般。 - 2. 夏晚一夜爆红,成了各大品牌争相追捧的宠儿,人气高到连娱乐圈顶流都自叹弗如,一场直播更是带货千万。 一次乌龙,眼尖的网友在夏晚桌面发现了另一位天才级爆红新锐画家的半成品新画。 网友:哦豁! 原来我喜欢的主播竟是同一人。 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这么可爱又这么有才华,晚晚我爱你! 一时“爱你”两字铺了满屏。 当晚,某新贵大佬忍无可忍在微博更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两只手亲密交握。 较小的那只手上,戴的恰恰是夏晚直播中从不离手的那枚戒指。 一时全网炸锅,微博近乎瘫痪。 而同时,豪富薛家也终于找回了走失了十八年的小少爷,媒体公布的照片中,被薛氏夫夫紧紧拥在其中的,恰恰正是夏晚。 三条爆款热搜齐挂微博,网络彻底瘫痪。 众人:哇哦,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也想要这样的巅峰人生啊啊啊啊啊啊! 你是我的光,照亮了我背后整个的黑暗世界。 偏执腹黑美强惨攻 X 娇气可爱盛世美颜吃货受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穿书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晚,霍昱 ┃ 配角:接档文《被退婚后,我嫁入豪门冲喜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夫夫联手,天下我有。 立意:积极向上,才能打开人生新格局 第01章 穿书穿进修罗场 京城的春天来得晚,虽然已是三月中,可枝头的嫩芽儿也不过只发了一丁儿,在暗夜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沈焰打下方向盘,车子从暗灰色的枝丫疏影中拐入一条灯火通明的大道,不远处就是帝都酒店醒目的楼标。 “这次确定不回去了吧?”沈焰问,目光扫向副驾的方向,坐在那里的人正偏头望着窗外,明暗的光影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下颌线。 “嗯。”那人淡淡地应了一声,指腹漫不经心地抚过左手食指处的那枚银灰色戒指。 沈焰目光很淡地从那双玉雕般的手上扫过。 对霍家来说,这双手更像是一张门面。 仿佛只要它不染上风霜,就足以告诉世人,霍家对霍昱已经仁至义尽了一般。 “如果这次的消息属实,你舅舅真能调任过来的话,”沈焰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那你叔叔可要睡不好觉喽” 霍昱没说话,闻言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只专注地把目光凝在了窗外。 许久没回国,帝都还是一如既往得繁华,即便已近深夜,也不妨它灯火通明,客似云来。 而今晚,霍霖的订婚宴正在这里举行。 * 帝都25搂巨大的宴会厅里,一场订婚宴刚结束不久,长辈们早已退场,只剩下年轻人们还意犹未尽。 舞池里灯光闪着,可并没人下去跳舞,他们大都悠闲地围坐在今天的两位,哦,三位主角面前,边喝酒边看好戏。 “霍霖是我的人,你以后不许,也不配再碰他!”穿着一身白西装的青年抬手,将满满一杯殷红的液体从一个十分漂亮的年轻人头顶浇了下去,惹得旁边三两位看客兴奋地拍了拍掌。 白西装侧眸,微醺的面庞上浮起一缕得意之色,原本不屑与嘲弄的语气也陡然凌厉了起来,“知道了吗?” 冰冷的酒液顺着发梢与眼睫流下来,滑入衣领深处,夏晚被冻得轻轻颤抖了一下,与面前装扮精致的白西装相比,更见狼狈。 “邱起。”与白西装并肩而立的另一人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上前握了白西装的手腕,将他手中的空杯取了下来。 他身上穿着与邱起同款的黑色西装,身量却比邱起高大不少,夏晚凭着脑海中混乱而模糊的记忆确定,这就是邱起口中的霍霖。 霍霖,邱起…… 这两个名字夏晚并不陌生。 因为这恰恰是他临睡前刚刚看过的那本狗血耽美小说中主角攻受的名字。 而这一幕,则是那本小说前半部分的第一个小高潮,主角受邱起痛快打脸前来订婚宴闹场的小炮灰。 ——而不凑巧的是,那个小炮灰恰恰和夏晚同名。 冰冷的酒水被体温烘热后再次转凉,仿佛比刚淋下来时还要冷上几倍。 夏晚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穿书了。 穿成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N号,一个美院在读的大二学生。 原主在书中出场极少,除了这场订婚宴尾声被主角受打脸外,后面几次出场也均是在纠缠主角攻,最后更是因求而不得而变得疯疯癫癫…… 完完全全是一个为凸显主角攻受情比金坚,魅力无匹而存在的工具人。 “你是邱家的少爷,他算什么?不配脏了你的手。”耳边传来霍霖的温声劝慰,他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夏邱二人之间。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他对夏晚最大的回护。 “真心的?”邱起笑了一声,“他长成这样,你舍得与他断?”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霍霖笑了,声音很柔和,“而且我和他也不过只认识了一个月,没什么情分。” 或许对方的话取悦了邱起,对面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间杂着邱起朋友们的叫好起哄声。 一片嘈杂声中,夏晚忍不住抬起湿漉漉的眼睫,往前看了一眼。 在他正前方的位置挂着一副古画,氤氲的山水,柳枝新发。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邱起送给霍霖的订婚礼物,据说价值连城。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不配吗?”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邱起冷冷一笑,嘲讽又炫耀地将目光扫向那幅画,“这可是你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 厅里再次响起一片阴阳怪气的笑声,尤其邱起带来的几个朋友,更是拼了命地为他撑腰。 夏晚极淡地勾了勾嘴角,眉梢微抬,别说,这幅画他还真知道。 而他也十分确定,邱起带来的这幅,不过是一幅仿真度极高的赝品罢了。 穿来前他虽然身体不好,可家世却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差,见过的东西自然也不比他们少。 尤其这会儿,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也让他知道,原主到这里来根本不是为了闹场,而是被人设计。 结果却遭受了这样不堪的羞辱…… 夏晚不自觉地捻了捻指尖--今天他就要彻底打破原主身上那该死的工具人魔咒! 宴会厅的门没关好,喧哗声如水波般从微敞的那点儿缝隙里溢出去,似有若无。 “里面怎么了?这么热闹?”沈焰在门口站定,笑着看向旁边的侍应生。 “沈少,”帝都是沈家的产业,侍应生的态度更是恭敬,“今天霍少订婚,进去了个闹场的小孩儿。” “霍少?”沈焰略带嘲讽地笑了一下,又向旁边的霍昱微一偏头,“他算什么霍少?记住了,这才是真正的霍少。” 侍应生微讶,他来帝都两年有余,排得上名号的霍少也就只有厅里那一位,这是哪里又来了一位? 他忍不住好奇,悄悄抬眼去看,只是那双眼在触到霍昱的瞬间便忍不住微微一凝。 这位霍少长得可真是太好了。 在帝都工作这两年,虽说不上阅人无数,可上到各家的少爷小姐,下到火爆的明星大腕他也大都见过,即便如此,眼前这位霍少仍让他忍不住惊艳了一下。 对方的身形修长挺拔,看起来比186的沈焰还要高上不少,一件浅色的风衣简简单单罩在身上,举手投足间看似随性自然,可又透出股说不出的气场与疏离感来。 尤其那双眼睛,只轻轻一抬,就逼得他不得不低下头去。 “霍少。”服务生连声音都低了些。 再抬眼时,那位霍少已随着沈焰进了大厅。 夏晚将指尖搓得微微发热时,厅里的喧闹声也小了不少,邱起被闹得脸色绯红,小鸟依人般紧紧偎在霍霖怀里,好不恩爱? 他笑了笑,觉得时机到了,可还未及开口,就从门口传来一道带笑的男声:“刚在外面听了一耳朵,什么值钱东西,让咱们也开开眼界。” 这道声音一响,厅里众人不由纷纷起身,一时寒暄声一片:“沈少,沈少。” 沈焰笑着从暗影里走过来,目光淡淡地扫过那副画,随后似笑非笑地偏头看向身后:“来开开眼?” “嗯。”很淡的一声,低沉,磁性,带一点冷意。 随着这一声应答,声音的主人也进入了众人的视线,舞池里闪烁的灯光不时投过来,光影变幻着从那张极俊美的脸上闪过。 那张脸极立体,在光影变幻下犹如一张质感绝佳的油画,尤其那双眼睛,让夏晚忍不住想起了他母亲笔下最精美的人物画像,或者他十八岁生日那天,爷爷送他的那颗价值连城的极品宝石。 那是不仅仅用“美”字便能形容的存在,微微下勾的眼头和修长上扬的眼尾,将深黑的瞳仁映得深邃无比,像不见底的旋涡般,只一眼便能将人卷进去。 相对于大部分人眼里的惊艳与讶异之色,唯有霍霖在听到那声“嗯”的同时,脸色便微不可察地沉了下去。 那一瞬间很短,可夏晚还是在他脸上捕捉到了对面前这人的戒备,忌惮,甚至是厌恶…… “你……”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霍霖的神色便已恢复如常,眼睛里甚至还堆叠出了一点喜悦的笑意来。 不过他的声音并没能延续下去,因为那把好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是订婚吗?”霍昱看向夏晚,“这是在干什么?” 对面的小孩儿站得离舞池很近,七彩的光打在他身上,将那件早已被各色酒水饮料染透了的衬衣打得更加色彩斑斓。 他的发梢和眼睫还在滴水,嘴唇也因寒冷而略显青紫…… 有些狼狈。 让霍昱想到了某些时候的自己。 霍霖不动声色地看了夏晚一眼,声音有些不太自然: “前段时间刚认识的一个小孩儿,不太懂事儿,就知道闹腾……。” “魅力挺大啊。”沈焰笑了一声,又偏头调侃霍昱,“都是霍家的,怎么就你冷冰冰的,生人勿近?” 霍昱没说话,只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沈焰笑起来,忙抬手做出个投降的姿势来,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一片笑声中,夏晚身上忽然一暖,一件宽大的风衣披在了他的肩头。 染上了温度的木质香缠绕着一点极淡的玫瑰味儿扑在鼻尖,让人宁心静气。 夏晚忍不住抬眸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可对方却已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步。 “我不是来闹场的。”夏晚站直了身体,抬手将湿漉漉的发丝捋向脑后,一张精致的小脸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 他的侧脸线条很美,在下颌处收了一个小小的尖,透出一股别样的纯洁与天真感。 “晚晚!”在他再次开口前,霍霖轻声呵斥了一声。 他了解夏晚,这小孩儿虽然生得极好,可却极度自卑,性格也怯懦保守得厉害。 平日里只要用这样语气叫他一声,就足以让他手足无措地垂下头去,惶惶然患得患失。 还未曾有过例外。 更何况,他刚才还回护了他。 虽然说的话向着邱起些,但以夏晚的性格,也只会对他心生感激。 他看着夏晚,近乎命令地道:“你先回去。” “回去?”出乎意料地,夏晚抬眼对他笑了一下,极尽嘲讽之能。 只这一个动作,就像木头人有了灵魂一样,那个一直呆立着任人羞辱的男孩子,瞬间便光华灿烂了起来。 就连身上那件早已被各色酒水饮料染透的雪白衬衣也变得狼狈不再,反而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矜贵与高傲来,看得霍霖不由地微微愣住,要说的话也一时忘了个干净。 “你们叫我过来,不就是想让我说清楚吗?”夏晚静静地立在原地,冷笑着问,“有什么是我不能说的吗?” “我没有。”霍霖本能地解释。 事实上,他确实没让夏晚过来,订婚这件事,他瞒还瞒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通知他呢? “没什么区别,你劈腿在先,你的订婚对象,哦,也是你的劈腿对象邀我在后。”夏晚无动于衷地笑,将话说的从容清晰,“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我当然要来祝福你们。” 不知是谁很轻地笑了一下,邱起的脸刷地涨得通红,他蹭一下站起来,怒道:“你说什么?” “我在夸你啊,”夏晚笑,不动声色地往霍昱的方向靠近一些,“夸你废物循环利用,有自我奉献精神。” 不知道谁又笑了一声,就连霍昱都忍不住偏开头去勾了勾嘴角。 几乎同时,他的后腰便被冰冷的金属紧紧抵住了。 夏晚的声音伴着微凉的气息拂过耳畔,很轻:“配合点,抱住我。” 霍昱顿了一下,目光缓缓凝在夏晚脸上,那双始终冷清清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一缕兴味来。 “你这是恩将仇报?”他回,声音同样极轻。 “我只是需要你的帮助。”夏晚有点着急,手上不由地微微用力,“将来我可以回报你。” 霍昱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回报?还是回抱?” 夏晚抿了抿唇,神色凝重下去。 时间开始变得缓慢,一分一秒都分外难熬。 就在夏晚以为一切无望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将他拥入了怀里。 很紧。 一时间室内一片安静,就连气焰高涨的邱起也不由愕然。 “这才是我男朋友,比你的订婚对象强了一万倍,你叫我来,是多此一举了。”夏晚心里有了底,略带骄矜地在霍昱怀里仰头,“毕竟,我可不瞎。” 眼睁睁看对方的脸色一点点变白,他慢条斯理地雪上加霜,“友情提醒一下,你那幅‘价值连城’的宝贝画儿是赝品,” 他笑,很轻:“拿赝品来订婚,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确实自愧不如。” “夏晚!”霍霖阴沉沉叫了一声,脸上的神色犹如开了七彩颜料坊一般,十分精彩。 夏晚看都没看他,转身端了身侧的酒杯,一扬手泼在了他脸上,旁边邱起惊得低呼一声,忙取了纸巾去擦,却不想自己头顶也是一凉。 浅红色的酒液顺着发丝滴落,冰凉凉地滑进了衣领里,染红了精致的白色西装。 “夏晚,”霍霖定定地看了夏晚片刻,眼中的神色带着阴翳:“你过分了。” 夏晚觉得好笑,直到现在,霍霖仍在用以前对待原主的方式对待自己。 自己受辱可以,反击就是过分? 可真是有够无耻的。 他正要更过分些,霍霖已将目光移到霍昱脸上,那一点伪善几乎维持不住,语意里也带了隐隐的威胁:“哥,我爸知道你回来吗?” “哥?”夏晚反应片刻,随之身体一僵,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霍霖叫这人“哥”? 原著里霍霖确实有个哥,对方是霍霖伯父的儿子,名字叫霍昱。 可那是本书的大反派啊。 夏晚惊得手里的钥匙都要掉了。 他这点儿也太背了吧,穿书穿进修罗场不说,好不容易找个救星竟然还是反派? 也不知道现在跑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欢迎在文下留下你们的小jiojio哦, 霍昱攻,夏晚受 ====== 下一本《被退婚后,我嫁入豪门冲喜了》 文案: 简夏被退婚了。 父亲生意失败,母亲病重,从人人称羡到沦为笑柄,仿佛就在一夕之间。 被退婚后,简夏清理聊天记录时,一个不知何时误加,躺列多年从没亮过的头像忽然亮了起来。 …… - 不久后,傅家向简家提出联姻。 据说傅家那位未来家主忽生重病,急需一桩喜事化解厄运。 面对丰厚到不现实的联姻条件,简夏一咬牙应了下来。 - 人人都说,傅寒舟生性高冷乖张,无论对方多出色,他都懒得看上一眼,更何况现在又生了重病? 众人:简夏可真命苦,就算嫁过去,大约也只是守活寡当保姆的命…… 简夏:也是,如果不是真的陷入绝境,以傅寒舟这样的身世地位,怎么可能会看到掉入泥潭的他? 直到新婚当晚,一夜未眠后,被欺负到浑身酸软的简夏才幡然醒悟。 他忍无可忍地抬起哭红的眼睛,哑着嗓子对面前的男人低声控诉:你装病! - 傅寒舟一向低调,可这年生日却小办了一场。 无数人前来送礼讨好,其中包括简夏的前未婚夫魏城。 魏城送上厚礼,并为一个项目向傅寒舟求情,可傅寒舟却指了指怀里的简夏,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宠溺之色:我说了不算,得问过我爱人才行。 魏城:…… 众人:…… 谁说简夏是去守活寡做保姆的?明明是被放在掌心里宠的好不好? * 傅寒舟爱了简夏多年,终于等到魏家退婚。 他不想再多等一分一秒,便步步为营地将人圈进了自己怀抱里。 以为自己真冲喜的盛世美颜受x爱而终得步步为营大佬攻 第02章 啪啪 似乎察觉到夏晚的不安,霍昱微微垂眸,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随后才淡淡地看向霍霖。 “你订婚,我当然要回来,”他的声音云淡风轻,全没将霍霖那点威胁放在眼里,“至于叔叔那边,收拾妥当后,我自然会去看望他老人家。” 霍霖沉默着点了点头,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在霍昱和夏晚身上不停梭巡。 这些年来,霍昱一直生活在国外,夏晚怎么可能会认识他? 他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还有,霍昱刚才将夏晚抱得那么紧,夏晚却连半点抗拒不快都没有,倒像是被抱习惯了的样子。 那么,他们究竟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 问题一个接一个不断地冒出来,泡沫一般,炸裂后全部化成了被愚弄和背叛的怒意。 要知道,平时和他一起,夏晚可是连牵个小手都畏畏缩缩,现在倒是放得开了? 霍霖忍不住冷笑一声,一时不知气该往哪里撒。 他冷冷地看了夏晚半晌,最终还是把目光定在了霍昱身上:“我爸知道你回来的话一定会很高兴,毕竟他最疼的始终都是你。” 霍昱未置可否地笑:“所以我才要好好报答他老人家。” 好家伙,这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 很好! 夏晚悄悄后退一步,你们兄弟间扯吧,小爷撤了! 只是他才刚刚退开一步,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宽大的风衣遮掩下,夏晚用力挣了几下,偏偏对方的手像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对了,”霍昱什么都没发生般,握着夏晚的手在空中晃了晃,含笑对霍霖道,“重新介绍一下,这是你嫂子,夏晚。” 夏晚:…… 刚还说人家兄弟间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呢,这会儿球就抛到了自己头上。 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不愧是反派。 夏晚僵硬地笑,用口型对着霍昱道:“我谢谢你。” 大厅里蓦地一静,几乎落针可闻。 一场普通的订婚宴片刻间扭曲成了大型家庭伦理剧场,看客们更是被这极度狗血的剧情走向刺激得两眼发光,个个都像闻到了肉味儿的狼。 无论那些目光中是幸灾乐祸的成分多一些还是看好戏的成分多一些,都无一例外地让霍霖血往上涌,一直强忍着的嫉妒与颜面扫地的怒气也几乎同时达到了顶峰。 谁能接受前一刻还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小美人突然就变成了自己的嫂子? 且这小美人他连一口都还没来得及尝呢。 说实话,夏晚是哪哪都长到了霍霖的审美点上,曾经他甚至想过,如果他的家世能和邱起换一换就好了,即便他无趣又懦弱,可只要有那张脸在,他就可以长长久久地养在身边。 所以,即便霍邱联姻对双方的后续合作至关重要,他仍选择了瞒住夏晚,为的不就是想在外面彩旗飘飘吗? 可现在呢? 人家一转眼成了他的嫂子不说,还把劈腿的罪名一股脑全都推给了他…… 可这账要真算起来,还真不知道他们是谁绿了谁呢? 夏晚倒无所谓,可他呢?势必就要成为这个圈子里最大的笑话。 …… 霍霖越想头就越大,一口气要发发不出要咽咽不下,堵在胸口差点把他送走。 尤其在看到夏晚和霍昱两人,一个微微仰头一个略略垂眸地打着不知羞耻的眉眼官司时,更是让他怒不可遏。 “夏晚!”他沉声叫,额角青筋隐跳。 夏晚偏头看他一眼,眸色冰冷,随即便受惊的小鹿般直直往霍昱怀里躲去。 明明刚刚还锋芒毕露,明明夸张的成分那么明显,可霍昱还是一把将他抱入怀里,并安抚地揉了揉他乌黑的后脑,像是对他爱护到了极致,可看向霍霖的目光就没有那么柔和了。 “叫嫂子。”霍昱的声音虽然还是很淡可却隐隐带了威压,“都是订了婚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没大没小的?” “还有,”他顿了片刻,“今天的事情,你和邱起该向你嫂子好好道个歉。” “哼!”邱起气得猛一偏头,霍霖则喉结滚了滚,一口老血差点没憋住给吐出来。 他们两人都没出声,倒是一直闲坐在旁边看热闹的沈焰笑了起来。 什么狗屁嫂子? 事实上,自上个月出现在这个圈子里起,夏晚就一直是跟在霍霖身边的。 大概小孩儿长得确实很挣门面,短短一个月而已,霍霖就带他出席了好几次宴会,仅沈焰就见过两次。 而且,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他可沒听霍昱提过关于“嫂子”的半个字儿。 也就经过薛氏大楼时,人家才勉强开了开尊口,在得知薛家那个幼年走失的小公子仍未找到后,也就再闭口不言了。 也不知道这么冷淡个人,是怎么想出这么个损招的? 不过这巴掌打在霍霖脸上,可真是响呐。 作为好友,他怎么能不上前添火加薪? “嫂子好。”沈焰咳了一声,率先走到夏晚面前,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又说,“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霍家双喜临门,霍叔叔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沈焰这声嫂子一开头,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上前打了招呼,仿佛之前嘲笑起哄的那些人并不是他们一样,一时间满厅里都是“嫂子”声,听的夏晚脑仁儿直疼。 春寒料峭,即便室内开着空调,湿透的衬衣仍让夏晚冷得发抖。 霍昱握着他的腕子,垂眸问:“上楼开间房,去换套衣服?” 一片“嫂子”声中,夏晚别的没听清,就听清了“开房”二字。 笑话! 霍昱可是反派啊! 就算他穿来前卧病已久,对健康的身体和正常的生活几乎思慕成疾,也不至于饥渴到什么都没弄清的情况下就去跟反派开房吧? 夏晚戒备地抬眼,湿漉漉的眼睫没了刚才面对霍霖时的冷漠锋锐,反而真的像鹿一样多了几分懵懂,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我想回家。”他低声说。 霍霖和邱起并未向他道歉,但他早已不在乎。 酒水与屈辱他已经还了回去,而霍昱的到来,更是让邱起和霍霖的订婚宴成了一场笑话,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报复吗? 而且对他来说,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远离垃圾人,比如回去好好地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物…… 虽然还不知道穿书对他来说究竟是祸是福,但至少,此刻他拥有了自己以前梦寐以求的健康身体。 这一次,他想健健康康地活,再不想生病,吃药,打针……,无休无止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让父母亲人担心。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尽快把脑海里浆糊一般的记忆好好整理清楚。 “好。”霍昱点头,声音十分柔和。 他伸手将夏晚半揽进怀里,又对霍霖道:“我先带你嫂子回家换身衣服。 他比夏晚高了大半个头,两个人又都生得极好,站在一起有种珠联璧合的感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万分般配。 可越是这样霍霖便越是恼恨,尤其“换衣服”三个字更是让他浮想联翩。 他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目光却如一把冷刀般紧紧地钉在了夏晚身上,仿佛只要他敢跟霍昱离开,他便要扑上去将他撕成碎片一样。 也就是欺负原主没家世没背景罢了。 夏晚勾唇一笑,冷淡又鄙夷,随后便半偎在霍昱怀里往门口走去。 背后冰冷的视线和身畔带着淡淡木质香调的体温一起侵袭过来,夏晚忍不住更往霍昱怀里靠了靠。 反正已经将霍霖和邱起得罪尽了,他不介意再恶心恶心对方。 似乎有很低的笑声从头顶传了过来,搭在肩头的手臂也配合般随之一紧。 霍昱唇角微勾,眸光下垂,视线中是夏晚乌黑潮湿的发丝紧贴在雪白额角,无论怎么看,这小孩儿都带着人畜无害的气息,但出乎意料地,在气人这件事儿上他却别有专长。 果然,没走两步,背后就传来霍霖阴恻恻的声音:“哥。” 霍昱勾了勾唇,微微侧过身去,而夏晚则懒懒地靠在他怀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书中,霍霖和邱起是主角攻受,因此大部分视角都出自他们二人。 作者并没有交代小炮灰夏晚的身世以及他和霍霖的纠葛,更没有交代他为什么会来到这场订婚宴,在所有的读者看来,他只是一个来闹场的跳梁小丑,是来衬托主角攻受如何般配如何甜蜜的工具人。 可夏晚偏偏穿到了原主身上,并从碎片般的混乱记忆中知道,原来霍霖一直都是以恋爱的名义在和夏晚交往。 对原主来说,霍霖是他热恋中的情侣,如果不是邱起那通电话的话,他或许至今都不知道,自己那“热恋中的情侣”其实正在和别人订婚。 他当时什么都来不及想,甚至连件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只想尽快赶到现场去要一个真相和说法,却不想刚一到来就被邱起和他的朋友们疯狂羞辱。 而霍霖,他那“热恋中的情侣”,却冷眼旁观着无动于衷。 简直是, ---太恶心了! “哥,”霍霖的声音传过来,“你和夏晚分开吧。” “为什么?”霍昱问,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 “因为他……,”霍霖顿了顿,经过今晚,即便他不说,在场的人也都已经知道他和夏晚有过一段,他咬咬牙,“因为他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 他本以为自己这句话出来,霍昱的脸色肯定会变得很精彩,不想霍昱却依然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可你现已经和别人订婚了。” 霍昱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 霍霖既然已经和别人缔结婚约,那么就和夏晚再无关系,也不再有任何资格去干涉夏晚的生活。 夏晚要和谁在一起,或者谁要和夏晚在一起,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霍霖噎了噎,半晌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就为了这样一个要身家没身家要地位没地位的人,你不怕外人说我们兄弟阋墙,让我们霍家颜面尽扫?” 霍昱停了片刻,随后很轻地笑了一声。 “兄弟阋墙?”他说,带一点好笑的意味,“那不正是我们霍家的传统吗?” 肉眼可见地,霍霖的脸色变了。 霍昱没再说话,揽着夏晚往门口走去,沈焰也和各位告别:“霍少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我去送送他们。” 他这话一出,厅里部分人的笑容便又多了一点意味深长出来。 和舞池附近相比,越靠近门口,光线便越加暗淡。 直到拐入玄关,夏晚才注意到有个瘦高的人影正靠门站着,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一样。 不同于厅内昏暗的光线,走廊内亮的近乎晃眼,背光下,他只能看出对方十分模糊的五官轮廓,可沈焰却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稀罕啊,孙大明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附近有个活动,”对方说,声音很轻,“恰好在群里看到这边的事情,就过来看看。” 他说着把目光转到夏晚身上,略带审视,可语气却很温和:“夏晚是吗?你好。” 夏晚不确定自己之前有没有见过对方,只乖巧点头:“你好。” 对方又道:“我可以单独和霍昱说两句吗?” 夏晚:…… 霍昱这么大个人就在这里呢,你问他不就好了嘛,他可不敢为他做主。 夏晚边想边抬眼去看霍昱,恰好看到霍昱一张俊脸如结了冰般。 “没有必要。”他说,低沉的嗓音犹如封了一层坚冰。 随着他这句话,对方原本笔挺的身形像是忽然失了支撑一般,连肩膀都垂低了些,那是连暗影都无法掩藏的失望和难过。 不愧是反派,夏晚暗叹,够冷酷,够无情! 而对于反派,夏晚也相当有自知之明,一出电梯,他就从霍昱怀里钻了出来。 夜凉如水,星子遥遥映在深蓝色的天幕,夏晚微微仰头,映着星光的双眸悄悄弯了起来 。 在穿过来前,他已经太久太久没见过星空,所以,即便冷,他也觉得这夜色弥足珍贵。 低低的谈话声从前面传过来,沈焰道:“这几年孙白江过的也不如意。” “不是很好吗?”霍昱淡淡地说,“孙家的生意一日千里,他自己进娱乐圈也一帆风顺,要长相有长相,要演技有演技,连影帝都拿了,哪里不好?” “他为什么不要自己家的生意而选择进娱乐圈,难道你不知道吗?”沈焰意有所指地道,“表面再风光,心里不快活有什么用?” “难道我还要为他负责?”霍昱停下脚步,冷冷道,“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孙白江也该一样。” 沈焰叹了口气,抬手拍了下霍昱的肩膀:“我不想你们闹这么僵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你知道他的经纪人是谁吗?” 霍昱侧眸。 “是温韵之的姐姐温蘅之,”沈焰说,“当年温韵之和薛崇的孩子丢了之后,两人间也产生过裂痕,可这些年两人早已和好如初,薛氏的大权至少有三分之一握在温韵之手里,你如果想和薛氏搭上关系,先和温蘅之接触也是一条捷径。 霍昱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淡声道:“不用。” 三人一路到了车前,霍昱偏头看向夏晚:“你家住哪里?先送你回去。” “家?”夏晚双眸微微张大了些,首先想到的是原世界中自己那个温暖舒适的家,那里有极度宠爱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哥哥,那些都是他最爱的人。 可随即他又明白过来,那里他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 至于这里,夏晚凝神想了想,脑海中的确有一套老房子轮廓,可具体在哪里…… 他不知道。 他穿过来前前后后至多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而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的经历又过于跌宕起伏,以至于根本来不及整理原主脑海中那些凌乱破碎的记忆。 夏晚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原本穿在霍昱身上只到膝弯的风衣几乎到了他的脚踝,被他紧紧笼在身上已经染了酒水的颜色,大概废了。 这牌子的衣服穿起来很舒适,但价值不菲。 在现实世界中,他妈妈很喜欢买这个牌子给他,所以他多少了解些。 债多不压身,夏晚破罐子破摔地抬头看向霍昱,试探着问:“我可以先去你家洗个澡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03章 我是上面的那个 空气中一片安静,霍昱看着夏晚没有说话,一张俊脸也掩映在夜色中,看不太清表情。 夏晚犹豫了下,心想要不还是算了。 平心而论,这个要求确实有点越界,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就算不久前他们曾站在同一战线上,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当时面对着共同的敌人,而现在,敌人没在面前,他们自然也要回归陌生人的身份。 如果不是以这么狼狈无助的姿势掉入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且又暂时无法完全融合原主记忆的话,夏晚应该是不会提这么突兀的要求的。 可现在他身边确实只有霍昱可以求助。 指尖在风衣口袋里无意识地搓了搓,夏晚刚要开口,不料一阵冷风灌过来,呛得他连打了两个喷嚏。 再抬头时,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被薄薄的水雾浸透,在星月微光下纯洁得像不染尘埃的精灵,又像无家可归的彷徨小鹿…… “上车吧。”霍昱将目光移开些,淡淡道,“如果你可以接受睡沙发的话。” “啊?”夏晚讶异出声,轻得仿似人的错觉。 不是要拒绝吗?难道是他会错意了? 可霍昱这么爽快,他反而又迟疑起来。 对方毕竟是反派呢,反派这么好说话的吗? 他有些犹豫,笼在衣袖里的指尖忍不住又轻轻搓了搓。 过去的生活中,夏晚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准确来说,他应该一直都处于被过度保护的状态中。 几乎所有的压力与伤害,在到他这里之前,就已经被他的家人一一阻挡和化解。 除了健康问题外,他几乎没遭遇过什么不好的事儿,更没怎么接触过对他怀有恶意的人。 可现在,没有了那些爱他的家人,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由他独自来面对。 而且书里也确实说过,霍昱此人为人阴晴不定,手段狠辣,为了霍家的家产,连两败俱伤这种把戏都能玩儿的666…… 穿过来这段时间,即便面对巨大的恶意和伤害夏晚都能应对自如,可独独想到自己的家人,他的鼻尖和眼睛同时变得酸涩起来。 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发现他已经不在了,如果发现了的话,他们又能不能接受得了? 因为他的病,他们其实早已做好了随时分离的心理准备,可现在真的到了那一天,怎么还是这么难受呢? “不去了吗?”大概夏晚沉默得有点久,霍昱低低沉沉的嗓音里染上了一丝不耐。 夏晚抿了抿唇,想要强行把鼻尖的酸涩压下去,可他一动,滚烫的液体就顺着眼尾滑了下来。 如雨后的那株白茉莉,让人不觉厌烦,只有怜惜。 霍昱像是怔了一下,片刻后他不自然地微一偏头:“其实我睡沙发也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会错意又略带了一点无措的样子莫名戳中了夏晚的笑点,他仰着脸,眼里泪花未干,嘴角却已经翘了起来。 旁边的沈焰终于看不下去了,决定放弃“司机”这个光荣伟大的职业,谁TM爱当谁当去吧。 他将车钥匙在指尖绕了几圈,随后抛到霍昱手里:“要怎么睡你们回家关上门自己慢慢商量行不行?” 夜风更冷了,可车里却很温暖。 对夏晚来说,窗外的风景并不陌生,因为那本书就是以他所在的城市为背景展开。 可如果仔细看的话,细节上还是有不少地方和现实生活不太一样。 比如他们刚刚所在的帝都酒店,现实中那里虽然也是一所酒店,可名字却并不是帝都。 车子一路前行,夏晚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认真梳理着脑海中关于原主的记忆。 原主的生活并不复杂,只要静下心来,很快便能理出轮廓。 很快,夏晚就从中得知,原主没有母亲,身边只有一个双腿残疾的父亲,名字叫夏成章。 而之前他们也并不生活在这座城市,而是在夏成章的老家,一个南方的贫穷的小县城。 直到高一那年,原主的远房叔叔夏成林回乡,才把他们接到京城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原主明明长了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却又十分自卑懦弱的原因。 正想着,视线中突然闯入一个十分熟悉的楼标,夏晚愣了一下,随即条件反射般坐直了身体。 “霍昱,”他没注意到自己竟胆大包天地直接叫了反派的名字,更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是什么地方?” “哪里?”霍昱以为他冷,随手将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些。 “那边,”夏晚的手不自觉往前指了指,“那个红色的X楼标。” 那个巨大的“X”其实离他们还十分遥远,但因为处的位置十分高,所以在夜空中十分打眼。 而这样的场景,夏晚几乎是从小看到大的,因为那正是他们夏家的楼标。 代表着他们夏理珠宝在行业里至高无上的地位---夜空中最亮的星。 夏晚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一点,即便距离很远,可凭着对那里的熟悉程度,他也能精准地分辨出来,那闪着楼标的建筑以及位置,都和他们夏家的一模一样。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夏晚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们夏家也同样存在于这个世界,他的父母亲人也都在这里? 可霍昱的声音却打破了他的幻想:“那是薛氏的总部。” “薛氏?”夏晚喃喃道,一瞬间整颗心都变得空空落落,失重般无处安放。 “薛氏”这两个字一出来,夏晚脑海中原主关于它的记忆便零零星星地冒了出来。 薛家主营日化,护肤,彩妆,饰品,这些年投资做的也是风生水起,在全球都具有十分强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年轻人更是几乎无人不知。 正出神间,蓦地腿根一麻,夏晚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手机正在震动。 他慢腾腾地把手机摸出来,在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的“阳哥”两个字时,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梢。 如果他没弄错的话,原主之所以会跟霍霖搅在一起,完全就是因为夏阳的原因。 原主自幼生长在小地方,父亲更是因生计原因日夜忙碌,顾不上给他太多教导,所以他一直过得糊里糊涂的,很多事情也没能力去看明白,再加上他性子又懦弱自卑,缺乏主见,所以别人像捏面团一样拿捏他,他也不敢反抗。 而这其中,就包括这个夏阳。 可夏晚不一样。 他出生在高门大户,即便因为生病很少外出,可即便只听父母兄长聊天,也能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虽然极少和外人接触,他在小细节上比较懵懂,可真正的人情世故却能看得分明。 原主自幼在绘画方面很有天分,但夏成章却无法负担相关的费用,直到夏成林返乡,以孩子的前途为由,说服夏成章来京中生活。 至此,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蕴着满满的善意,可事实却是,他们不过是看夏晚长得太好,动了歪心而已。 养一两个人花不了多少钱,可关键时刻把人拿出去,能够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收益可就不可估量了。 而霍霖,恰恰就是夏家拿项目的那个关键。 无论是夏家还是霍霖,他们都心知肚明,原主对他们而言只是一场交易的筹码。 自始至终认为自己真的在恋爱的,也就只有原主自己而已。 “喂。”夏晚把电话接起来,但几乎是立刻,他又把听筒远远地拿开了,因为对面人的声音大到几乎能震破他的耳膜。 “知不知道你今天闯了什么祸?你怎么敢?”夏阳气急败坏地兴师问罪,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飘荡,连霍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侧眸轻扫,却见夏晚连眉梢都没动一动。 他的眼睫低垂着,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覆在下眼睑上,连颤都没颤一下。 直到对面吼累了,声音低下来之后,他才慢悠悠地把话筒靠近嘴唇,原先冻到青紫的唇瓣已经恢复了血色,是粉润的红:“我闯什么祸了?” 只这一句,又将对面的火气勾了起来,夏晚再次将电话放远了些,隐约听到对面在大声质问:“你说你闯了什么祸?你得罪了霍霖你心里没点B数吗?咱们家的项目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你这一通闹又全TM打回原形了你知不知道?” “哥哥,”夏晚说,“你大概不知道怎么回事,是霍林先给我戴了绿帽子,他一边跟我交往一边跟别人订婚,这会儿我头上还冒着绿光呢,怎么能叫我闹?” 夏阳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夏阳大概比谁都清楚。 果然,那边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了般怒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霍霖给你戴绿帽子?” 夏晚勾着嘴角笑了笑,没有说话,那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猛地停了下来。 之前他们就仗着夏晚傻,对他的剥削始终体面地罩着一层遮羞布,可今天,夏晚就是要把这层已经近乎透明的遮羞布给撕下来。 见夏晚始终没说话,但也没有挂断电话,夏阳的语气缓和了些:“晚晚,哥哥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夏晚问,连哥哥也不叫了。 “哥哥也是为你好,”夏阳在那边循循善诱,“你想,霍霖只是订婚,并不是结婚,他那么喜欢你,我们还有机会……” “你不就是想攀附霍家吗?”夏晚打断他,“我现在跟霍昱好了,不一样吗?都是霍家的少爷。” 夏阳气得简直要把电话给摔了,奈何刚才霍霖来电话时虽然火气很大,但对夏晚却似仍有余情,只要他好好地把夏晚再哄回去,那么他们的项目也不是不能继续谈下去。 “霍昱能跟霍霖比吗?”夏阳压低声音道,“霍家现在全在霍霖他老子手上呢,霍昱会干什么?这么多年在国外也就会握握画笔,有个屁用?” “晚晚,”他继续道:“虽然都是一家的,有实权和没实权的性质可是完全不同的?” “哦,”夏晚闻言慢吞吞地道:“就像我和哥哥这样吗,虽然都是夏家的,但我就什么都不是。” 靠!夏阳气得太阳穴嚯嚯直跳。 也不知道夏晚今晚吃了什么药,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无辜,却又一句比一句毒,句句顶在他的肺尖子上,让他有种又气又怒又无力的感觉,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对他唯唯诺诺的夏晚。 “哥哥不是那个意思。”他忍着气继续解释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夏晚再次问。 “霍霖很喜欢你,如果你跟着他的话,外面的人谁不高看你一眼?”夏晚没什么见识,只要把这些好处说给他,软硬兼施下他自然会心动,“而且霍霖很大方,就算他手指头缝里露点出来,也够你和伯父这辈子吃穿不愁了。” 这是让他给霍霖当情人呢。 夏晚无声地冷笑一下,开了窍般问:“这么多好处啊?” “那当然,”夏阳的语气终于轻快了些,“哥哥还能害你吗?” “既然这么多好处,”夏晚问,“哥哥怎么不自己去跟霍霖?” 艹!夏阳差点开口骂娘,但立刻就反应过来,说:“那不是他看不上我吗?” “那让张昊去吧,我跟了霍昱,不干净了。”夏晚说。 神他妈不干净了! 那双一直稳稳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霍昱嘴角僵硬地抽了两下。 可这还没完,因为夏晚继续用很认真的语气说:“而且哥哥说的话我分析了一下,觉得我和霍昱好像比霍霖更般配。” 之后又好心建议:“不如让张昊去吧。” 张昊是夏阳的表弟。 夏阳的姨夫去世很早,姨妈便带着一双儿女客居在夏家,张昊就是其中的那个男孩。 因为缺了父亲,所以长辈们便多娇惯了些,结果被惯的无法无天不说,还曾不少次对着夏晚动手动脚,但都被夏阳和夏成森挡了下去。 想当初原主为此万分感激,可夏晚却很清楚,他们留着原主,不过是等着派更大的用场罢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夏阳终于回过味儿来,“不说霍霖看不看得上张昊,就算看上也不合适,张昊他是上面的那个。” “哦~,”夏晚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可我也是上面的那个啊。” 很低很沉的一声笑传过来,夏晚抬起眼睫看过去。 霍昱仍在专注地看着前方,可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即便正在斗智斗勇,夏晚也忍不住晃了晃神:“可真TM好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夜空中最亮的星---哈哈哈,我一边写一边想笑呢,(* ̄︶ ̄) 第04章 干柴烈火 似乎察觉到夏晚的目光,霍昱侧眸扫他一眼,声音很低:“专心讲电话。” “哦。”慑于反派的威力,夏晚乖乖应声,就连坐姿都端正了些。 而同时,电话里那一阵比一阵更高的讲话声也蓦地停了下来,半晌后,夏阳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你和霍昱在一起?” “嗯,”夏晚无辜又略带抱怨般,“我们正忙得不可开交呢,你的电话就来了。” 这个点能忙什么?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 夜半时分,孤男寡男,久别重逢,干柴烈火…… 夏晚这是在怪他坏了他的好事儿呢? 怪不得今天霍霖电话里的火气那么大,骂他骂得跟孙子似的呢? 夏阳恨得咬牙,但终究还是忌惮夏晚旁边的霍昱,最后只压着嗓子低声威胁道:“以前说过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啪地一声,电话断了,随着听筒里最后几声短促的盲音,车厢里重归寂静。 夏晚笑了笑,用指腹摩挲了下隐隐发热的机身,随即陷入了沉思。 书里,原主虽然出场极少,可每一次都极不讨喜。 闹主角攻受的订婚宴,纠缠主角攻,甚至于到最后的疯疯癫癫……,都让他给人一种牛皮糖般粘上就甩不掉的感觉。 可随着夏阳这通电话的到来以及混乱记忆的慢慢清晰,夏晚逐渐意识到,原主之所以纠缠霍霖,或许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对方。 毕竟对方订婚时,他们也不过只认识了一月有余,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远不至于让他对对方如此痴迷。 如果不是他自己意愿的话,那么就只剩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原主的一切反常行为都是他背后夏家的逼迫所致。 比如夏阳这通电话,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仍是原主的话,从夏阳先发制人的吆喝声开始,他或许就已经手足无措了。 毕竟,夏晚和夏成章父子俩在京中无依无靠,一直都受着夏阳和他父亲夏成林的接济。 如果离开了对方的支援,他们可能连在这座城市生活都成问题。 也就是抓住了原主的这些软肋,他们才彻底控制了他。 如果说在订婚宴上被霍昱握住手腕逼霍霖叫“嫂子”时,夏晚曾有过“前有狼后有虎”的危机感。 那么,随着越来越多的记忆细节展现在眼前,夏晚也进一步意识到,其实从搬到京中开始,原主就已经陷入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困境中。 既然逃不开面对虎狼的命运,那不如由自己来选择终要面对的对象。 夏晚双眼一转,目光定在了正在驾车的霍昱身上。 因为风衣给了自己,霍昱身上只剩了件薄薄的黑色衬衣,随着方向盘上那只手的轻微动作,丝质面料服帖地勾勒出了他流畅的肩颈与手臂线条。 几乎是立刻,夏晚就做出了选择。 首先,他和夏成章必须要脱离夏家,再不能继续让人握在手里当筹码,过身不由己的生活。 其次,他已经得罪了霍霖和邱起。 不仅仅是今天的事情,就算今天他没有去订婚宴,邱起也一样会把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原书中原主最后变得疯疯癫癫,谁也不知道背后有没有他的手笔。 …… 这种情况下,身边有一个能和对方势均力敌的强大后盾就十分必要了。 那么,纵观身侧,谁又能比得上原书里即便实力悬殊巨大,仍能将主角攻受逼到差点走投无路的霍昱呢? 而且,与那些为了自身利益或利用或针对他的人相比,霍昱和他不仅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还有着共同的敌人。 退一步讲,即便他看不上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没关系,毕竟他手里还有别的王炸筹码。 比如书里的部分剧情线,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部分线索…… 如果善加利用的话,说不定能彻底改变整个故事走向。 等一切安定之后,他再找机会从这场本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混战中脱身而出。 至于他们谁咬谁,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脱离夏家之后,他和夏成章的生活问题。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夏晚脑子里飞快地转过几个念头,最后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有手有脚,大不了多打几份工养活自己。 简直完美! 前路现出一缕曙光,夏晚心头一松,忍不住狠狠夸了自己一句。 “做什么一直看我?”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霍昱目不斜视地问。 “没什么,”夏晚不动声色地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刚才和哥哥通电话,不得已才直呼您的大名,还请不要介意。” “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霍昱不甚在意,将车子拐入了一片老式别墅区。 这片地方夏晚很熟悉,离他现实中的家不太远,也是他去医院的必经之路,但下来走走看看却从来没有过。 他好奇地往外张望着,直到车子驶入霍昱家的车库。 霍昱住的是一栋三层小别墅,在小区中心靠湖的位置。 进门前,夏晚本以为里面会是灰尘遍布的样子,毕竟霍昱已经许久没有回国。 可事实却是,房子里不但窗明几净,还飘着一股淡而温暖的食物香味儿,像是从未有人离开过一般。 那香味一近鼻尖,夏晚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在一片安静中分外明显。 夏晚抿了抿唇,悄悄抬手捂住胃部,他不顾脸颊泛起的微烫,轻声又好奇地问:“你家是有田螺姑娘吗?”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的话,霍昱只会当做一个普通的玩笑。 可偏偏夏晚说这话的样子,玩笑中又透出一股自然而然的天真来,像是他真的相信童话故事一般。 霍昱很轻地扫他一眼,嘴角再次翘了起来。 这些年来,他其实很少笑,就算偶尔笑起来,大多也是因为不得不笑。 可今天见到夏晚的短短一两个小时里,他不记得自己笑了多少次。 说不清为什么,夏晚身上有一种很矛盾的气质。 全神戒备的时候他锋锐,机智,也不能说没有心机,可一旦松懈下来又有一种很绝对的纯粹与天真感,像是不谙世事一般。 可奇怪的是,霍昱却觉得这两种气质在他身上糅合得浑然天成,仿佛他天生就该这样一般,是明亮通透的,而不是之前沈焰发给他的视频中那样唯唯诺诺,压抑又灰暗。 “没有。”他说。 “哦。”夏晚应了一声,随即也察觉到了这两句对话的好笑之处,不自觉地笑开了。 进了别人的地界,夏晚明显变得拘谨了些,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霍昱身后,不敢擅动一步。 “洗澡还是吃饭?”霍昱猛地停步,夏晚一没留神便撞在了他的后背上,那后背像一块钢板,将他的鼻尖撞得生疼。 夏晚疼得眼圈发红,但仍担心这是一道单选题,忙小心翼翼仰脸:“可以先洗澡再吃饭吗?” “可以。”霍昱垂眸看他,顿了片刻才答。 夏晚立刻握了握拳,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弯了起来。 浴室很大,是干湿分离的布局,门口竖着一面巨大的穿衣镜。 从穿过来直到现在,夏晚一直急于应对各种突发状况,还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去好奇自己现在的模样。 直到此刻,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镜中人还穿着那件被染的乱七八糟的白色衬衣,看起来略显狼狈,可那乌发杏眼,菱唇高鼻,甚至鼻尖处那点柔和的弧度……,都和现实中的他一模一样。 唯有肤色,由于长期生病,他的皮肤一直是不健康的苍白色,连唇色都浅得厉害。 而镜中年轻人的皮肤却是健康的奶白色,白得健康,温润,匀称,眸子在灯光下漾出一点琥珀色的光泽,透出一层茸茸的暖意来,嘴唇更是粉润自然…… 虽然已经二十岁,却满身满眼都带着蓬勃的少年气,让人望之可亲。 夏晚静了片刻,随即想起什么般,抬手挽起左腕的衣袖。 和现实中一样,他的左手腕骨处也长着一颗极小的痣,浅棕色,像展翼的蝴蝶。 夏晚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如果不是这一切都过于真实,如果不是自己此刻正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他简直要怀疑自己刚刚经历过的一切不过是场荒诞的梦。 如果是一场梦就好了,夏晚想。 * 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夏晚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长年累月积累的那点娇气劲儿不觉犯了起来。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刚想让人把浴袍递过来,又记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得不从舒服的浴缸里坐起来,自己去取。 浴袍很大,穿在身上快到脚踝,夏晚把衣带在腰间打了个结,慢腾腾走了出去。 青年乌黑的发湿漉漉的,还往下顺着小水珠,一双眼睛被热气熏染的潮湿柔润,眼尾绯红,可却与之前被酒水泼洒的那种潮湿感完全不同,那时候狼狈中带着锋锐,可现在却温暖又柔润。 “我没找到风筒。”夏晚仰脸,睫毛因染了湿气而更见浓密黑长,透出一股子无辜劲儿来。 霍昱轻飘飘看他一眼,一个字都没说,转身进了浴室。 也不知道夏晚这个澡是怎么洗的,从浴缸一直到门口,全是湿淋淋的痕迹,像是没穿浴袍满身是水地在整间浴室跑了个来回一般。 霍昱僵了片刻,弯腰在放浴袍毛巾的柜子下层翻出风筒。 再出来时,夏晚已经换上了他准备好的衬衣和睡裤,正乖巧地盘腿坐在沙发上等待。 “你就在厅里换了?”霍昱握着风筒的手指忍不住紧了紧。 “嗯。”夏晚乖巧点头,水珠打在鼻尖上,白的几乎能反光,“你刚才不是进浴室了吗,我就在这里换上了。” 霍昱抿了抿唇,沉默着将风筒递了过去。 夏晚接了风筒又没动。 他的后腰有些疼,是在帝都被邱起一把推出去撞在桌角上给碰的。 本来神经一直绷着倒没觉得怎样,可这会儿不知是精神放松还是被热水刺激的原因,撞到的那处火辣辣疼了起来。 他自己也曾在浴室照过镜子,无奈角度原因,只隐约看到一片青紫色。 “你家有药酒吗?”夏晚握着风筒坐正了些,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腕来,一双脚雪一样白,粉色的脚趾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微微蜷曲着。 “要药酒做什么?”霍昱将目光移开,淡声问。 “我腰受伤了,”夏晚小声嘀咕,连声音都像染上了湿气一般,软极了,带了点委屈和可怜,“好疼。” 他边说边自然而然地转了个身,抬手去掀自己后腰的衣摆。 以前,家里是从不敢让夏晚受伤的。 因为他的凝血机制很差,偶尔碰到或伤到哪里,对夏家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家里人包括阿姨在内,几乎人人都是合格的护理人员,会在第一时间帮他处理。 所以他本能地向霍昱求助。 “没有。”他的手还没碰到衣摆,就听到霍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又冷又硬。 夏晚一顿,猛地醒过神来。 这人是反派啊,他怎么给忘了呢? 夏晚备受挫折,他和尚念经般一动没动,集中精力想要把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深深刻进自己脑海里。 “我只让阿姨准备了日用品,药酒这些不常用的东西,家里就算有也过期了。”霍昱的声音柔软了些,“今天先忍忍吧,明天去帮你买。” 信息尚未录入成功,夏晚功亏一篑。 他仰起脸来看向霍昱,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会揉吗?帮我揉揉也行。” 作者有话要说: 担心大家没仔细看,所以特意说一下,晚晚的性格其实很矛盾: 因为出生在高门大户,所有的道理与判断力他都懂也都有,但又因为自幼生病的原因和人接触很少,缺乏实战经验,所以界限感上有时候会没那么分明。 第05章 领个证 霍昱没有说话,只双眸微垂着看他。 夏晚抿了抿唇,慢慢改口道:其实也没那么疼。” 又说:“谢谢。” “谢什么?”霍昱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沉郁了些,“我又没有帮你。” “可你收留了我呀。”夏晚的眼睛弯了起来,诚心诚意地说。 霍昱的神色像是缓和了些,片刻后,他极轻地“嗯”了一声。 身侧压力骤减,夏晚松了口气。 他慢吞吞移到沙发一角,开始吹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风筒的嗡嗡声中,厨房一侧传来轻微的碗碟碰撞声,夏晚好奇地看过去,见霍昱已将饭菜陆陆续续摆上了餐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鼻尖的香气蓦地浓郁了起来。 夏晚盯着那些碗碗碟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随即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风筒的声音骤然加大,霍昱忍不住往厅里看了一眼。 夏晚正跪坐在沙发上,缩成小小一团。 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从他手腕处滑落,一截雪白的手臂露出来,在头顶飞快地动着。 也不知道他在急些什么? 霍昱的嘴角抽了抽,莫名地,心底的烦乱与不快也像被那只嗡嗡作响的风筒吹散了一般,久违地轻快了起来。 风筒的声音很快停了下来,夏晚跳下沙发,向餐厅走来。 “可以吃饭了吗?”他坐到霍昱对面,用双手包住汤碗外壁,垂眸望着碗里的食物,“好幸福。” “嗯。”霍昱应的很淡,也不明白吃饭有什么好幸福的。 一日三餐,对他而言不过是例行公事。 夏晚低头喝汤,不过一口他就笑着抬起眼来:“好鲜。” 那双眼睛里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悦,闪闪发亮,像漫天的星瞬间全都落了进去一般,璀璨瑰丽。 很显然,他的话全部发自真心。 霍昱看他片刻,那表情让他忍不住怀疑,这两年自家阿姨定是厨艺大进了。 他有点好奇,也忍不住低头尝了一口。 阿姨准备的是猪肚鸡汤,虽然鲜香俱全,可也并没有夏晚表现的那么惊艳。 霍昱喝了两口便放下了,再抬眸时见夏晚正吃的香甜,像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样。 他的吃相其实很斯文,但咀嚼的速度很快,红润的唇瓣开开合合,两腮鼓着,像只护食的小仓鼠一般。 咔嚓咔嚓…… “这么好吃吗?”霍昱忍不住有些疑惑,又有点好笑。 “嗯。”夏晚唇间正衔着一块西芹,闻言毫不犹豫地疯狂点头:“这是我吃过第二好吃的食物。” 病人要忌口的东西很多,饮食上尤其要求清淡。 特别夏晚自幼得病,肠胃功能受损严重,稍沾点荤腥就无法承受。 所以从记事起,他的饮食就是和家里其他人分开的。 如果从没吃过正常饭菜的话,他或许并不觉得自己的食物有何不妥。 可偏偏哥哥心疼他,小时候偷偷把自己那份背着大人留下来喂给他吃。 他说的第一好吃的食物,就是哥哥偷偷喂他的那几块红烧肉。 那一次他吃得大快朵颐,香得晕头转向,可不多久就进了医院。 从此以后,哥哥再没敢留过任何食物给他。 吃过更好吃的东西后,夏晚再无法接受自己那些白水般的食物,他被馋哭过很多次,也曾试着站在小凳子上偷偷去翻冰箱里的剩饭剩菜,以至于最后家里将餐厅转到了副楼,厨房也再没出现过剩余饭菜。 至于零食什么的,更是想都不用想。 在与小朋友们屈指可数的相处经验中,夏晚见过别人吃薯片,棒棒糖,糖葫芦,小饼干,巧克力…… 可他却一口都没尝过。 就算哥哥偶尔有需求,也会在外面吃完才进门。 就算这样,夏晚还是能够闻到哥哥身上那股诱人的香甜气息。 …… 对别人来说,吃是一种享受,可对夏晚来说,那不过是延续生命的一种手段而已。 在过去那么多年里,那几块红烧肉是他记忆中永远无法翻越的高山,也是他活到二十岁,味蕾上最温暖甜美的存在。 霍昱不知道这些,只觉他的语气夸张得好笑,又觉穷苦人家的孩子有些可怜。 他不动声色地把饭菜往他那边推了推:“多吃点。” “谢谢。”夏晚含糊道,对他弯起了眼睛。 这餐饭是夏晚有生以来吃得最心满意足的一餐。 即便小时候的红烧肉在他心里无可替代,可那毕竟只有几块,无法完全满足口腹之欲。 放下碗筷时,他不觉轻轻揉了揉胃部,整个人都陷入了满足与幸福中。 直到霍昱也放下碗筷时,他才蓦地惊醒,自己竟把正事儿给忘了。 时间已经不早,单独再提也不太合适。 夏晚抿了抿唇,轻声问:“明天我还可以在你家吃早餐吗?” 霍昱本已拉开椅子,正要去收拾碗筷,闻言不由顿了片刻。 “随便。”他说。 声音虽然淡漠,但好歹没有拒绝。 夏晚眸子里溢上喜色,忙伸手按了按霍昱正去收拾碗筷的手,道:“我来。” 那双手已不再像在酒店时那么冰冷,按在皮肤上温热柔软。 霍昱顿了下,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夏晚小心翼翼将两只汤碗叠加在桌角,转身又去收拾餐盘。 随着手肘碰到异物的触感,哗啦一声响在耳畔,刚刚还完好的两只汤碗早已在地上零落成了碎片。 夏晚:……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洗碗时把碗打碎。”夏晚说,声音很轻。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只不过用了点小心机,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洗碗。 之前脱离夏家后多打几份工的设想一下变得缥缈且不切实际了起来。 夏晚眉心微蹙,觉得和霍昱建立合作共赢关系这件事更加重要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如临大敌般全神贯注地对付起剩余的碗盘来。 汤碗的碎片溅在了霍昱脚旁,一点油腥污了他的拖鞋…… 霍昱有点厌恶地蹙了蹙眉,随后略带嫌弃地抬起眼来。 可看到夏晚那忧心忡忡的样子,他莫名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 其实也不至于,鞋子脏了再换就是了。 他沉默着将地上的脏污与瓷器碎片打扫干净时,夏晚才收拾到最后一件餐盘。 他小心翼翼地往上摞,不防放在桌角的手机猛地震了起来。 叮当~,铿锵~ 夏晚不防,被那声音吓得手一松,沾着油腥的餐盘滑不留丢地落了下去,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 好在这次比较幸运,餐盘间的距离很近,虽然动静很大,可却并无损坏。 “阿弥陀佛。”夏晚紧张得拍了拍胸口,随即又双手合十地念了声佛号。 霍昱冷眼看着他,片刻后忍不住偏头笑开了。 “你到底行不行?”他问。 “当然行。”夏晚倔强地抿唇。 为以后着想,这种家务他还得好好练练,而这,就是他的第一次机会。 霍昱看他满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哼笑一声。 他偏头去看夏晚的手机,上面霍霖的名字正大咧咧地闪动着。 大概刚跟邱起纠葛完,这会儿得了空闲。 霍昱目光微沉:“不接电话吗?” 夏晚只顾护着他的宝贝碗盘呢,闻言十分勉强地看了一眼那部不停震动的电话,见是霍霖,他眉心一皱,抬手按了挂断。 霍昱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晚安。”他说,转身上楼休息。 “晚安。”半晌后夏晚才迟钝地回了一句,伴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声音一直持续着,直到楼梯口处才慢慢停了下来。 霍昱将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偏头往后看了一眼。 小孩儿正把手按在后腰处,眉心蹙着,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难道真的很疼?霍昱微微疑惑,片刻踌躇后,还是抬脚上了楼梯。 * 这一晚,夏晚睡得并不好。 碗洗得还算顺利,除了耗时较长外没有别的毛病,他本该自豪又有成就感。 可偏偏洗完后,他看到了厨房零食架上那满满当当的各色零食。 零食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尤其现在他是一个可以吃零食的夏晚了。 没看出来霍昱那个样子,竟然还爱吃零食? 夏晚边腹诽边犹豫要不要伸出魔爪,尤其那各色包装的小薯片,那卡卡卡的声音,他听着就知道一定超级超级好吃。 可最终,在自幼家人“不问自取视为贼”的敦敦教诲中,夏晚艰难地收回了魔爪。 明天一早再问霍昱吧,夏晚想,在沙发上裹紧了毛毯。 可理智是一回事,本能是一回事儿。 这一整晚,夏晚一忽儿在帮室友洗碗锻炼技艺,一忽儿在疯狂追逐飘在空中的薯片儿,直到窗边透亮,才慢慢睡踏实了些。 * 夏晚的睡姿肯定很差--这是霍昱清晨下楼后的第一想法。 毛毯已被踢了下去,夏晚则像虾米一样弓着身子,圆润的屁股朝外翘着,可怜兮兮地窝在沙发一角。 霍昱顿了片刻,最后还是走向前去,将他后背的衣物往上掀了掀。 乌青的淤痕上嵌着零星的暗色血点,镶在那片雪白细腻的皮肉上,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霍昱看了片刻,重将毛毯捡了起来搭在夏晚身上,想了想,他又弯腰为他掖了掖毯角。 似乎察觉到了温暖,夏晚舒服地哼唧两声,随即将毛毯往上拉了一把,整个人连头都钻了进去,只余了几根呆毛翘在外面。 这一觉睡得虽然累,但夏晚还是被美食的香气给叫醒了。 他慢慢张开眼睛,看到晨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餐桌边忙着,轻手轻脚的。 “早。”夏晚坐起身来,嗓音微哑着打招呼。 “吵醒你了?”霍昱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光影里看不清表情。 “没有。”夏晚摇头,见床头摆着一套衣物,展开来和他身量相仿,可又不像是簇新的。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霍昱背着光向这边走过来:“那是我十几岁时候的衣服。” 夏晚:…… 您这是侮辱谁呢?再怎么说他也有179呢。 似乎看出他的不忿,霍昱勾了勾嘴角,说:“帮你揉揉。” 夏晚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握着一个深棕色的瓶子,大概是药酒之类的东西。 “原来你会啊。”他听话地转过身去,把额头抵在沙发背上,弯着一截细白的颈子,乖巧地背对霍昱跪坐好。 这样的姿势便显得他的屁股尤其翘。 霍昱顿了片刻,本想让他换个姿势,但想了想又没出声。 他倒了些药油在掌心里搓热揉匀了,才将一条腿半跪上去,覆住了夏晚受伤的位置。 这样的姿势过于亲密,像是从背后将夏晚拥住了一样,一时间除了最初吃疼时夏晚发出的两声哼唧外,室内一片安静。 “疼就叫出来。”霍昱道,但手上的力气却一点都没减轻。 夏晚闻言往后转了转头,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红润的唇,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承受不住一般。 霍昱的目光在他脸上定了片刻,随即不动声色地偏开了:“揉开就好了。” 他的手掌又稳又烫,不多时夏晚便觉得伤口处酥麻麻得痒,疼意却减轻了不少。 “好了。”霍昱将手收回去,站直了身体,“换了衣服过来吃饭。” “哦。”夏晚跪了一会子,双腿有些麻,他慢腾腾地转过身来,抬手就要解睡衣衣扣。 “去浴室换!”相对于之前的温和,霍昱的语气蓦地冷了起来,夏晚吓得手一颤,刚刚对方给自己上药的感动瞬间消失无踪。 不至于吧?夏晚想,但还是乖乖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时,霍昱已坐在餐桌前,正专注地看着平板。 餐桌上摆着油条豆浆,还有一碟炉包和两碟小菜,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早餐。 “怕影响你休息,”霍昱将平板放下道,“没让阿姨过来做饭。” “哦,”夏晚语气里有点遗憾的味道,可眼睛却满是雀跃。 他随手扯了一根油条,吃进嘴里第一口就情不自禁地称赞出声:“好吃。” 表情几乎和昨晚喝猪肚鸡汤时一般无二。 霍昱:…… 如果说昨天的猪肚鸡费时费力费事儿,夏晚吃的少还算正常,可这油条豆浆…… 霍昱慢慢地咬了一口油条,确定并没有什么特别后,忍不住沉默了下来。 “对了,”夏晚鼓着腮含糊不清地把话题往正事儿上引,“谢谢你。” “又谢什么?”霍昱淡声问,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谢你的早餐,还有……”, 电话再次震了起来,屏幕上依然是霍霖的名字。 霍昱看着那个名字,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忍不住轻轻点在了餐桌上。 从昨天到今天,他可以确定,霍霖还是很喜欢夏晚。 看夏晚再次抬手将电话挂断,他不由挑起眉梢:“那你打算怎么谢?” “如果有机会的话,”夏晚认真看着他说,“我也会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霍昱似笑非笑地问。 论身世,地位,甚至人生阅历,夏晚几乎没有一处可以对他起到助力作用。 可夏晚并不这样想。 他能帮的可多了呢,他想。 只是这件事难就难在他没办法直言自己穿书的真相。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针对书里霍培学强迫霍昱联姻的剧情,夏晚道:“将来你家里说不定会让你相亲,如果遇到不喜欢的,我可以免费出场,帮你挡掉烂桃花。” “如果我家里不安排我相亲呢?”霍昱意味不明地问。 “一定会的。”夏晚信誓旦旦,继续胡诌,“我听霍霖提到过。” 确实,他的婚姻,霍培学绝不会放任不管,而他也的确需要一个门面来一劳永逸。 而夏晚,很合适。 “既然这样,”霍昱看向夏晚,双眸带着点浅浅的笑意,“不如吃过饭我们就去把证领了,一劳永逸。” 我靠哦!狼人就是狼人。 夏晚一口包子咬下去,舌尖见了血,疼得眼圈都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夏惊慌失措晚:衰,忘记反派不按常理出牌这件事儿了,SOS…… 第06章 活着不好吗? 似乎意外于夏晚的激烈反应,霍昱望着他红了的眼眶顿了片刻,随后才道:“你怕我?” 明明霍霖和邱起站在一起他都不怕,明明夏阳关系到他和父亲的生活他也没怕,怎么却偏偏像是很怕自己? 深邃长眸中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霍昱眉眼间的笑意渐渐敛去。 “才不是?”夏晚将自己鲜红的舌尖吐出来给霍昱看,有点可怜地小声嘀咕,“我只是不小心咬到自己而已。” 以前,他在书中看到过,人和人之间相处,尤其夫妻之间,最初的交锋几乎决定了之后两人关系的基调。 所以无论多难,他绝不能让霍昱压一头下去。 霍昱沉默着看了片刻,那一点舌尖鲜红粉嫩,染了几缕血丝更添艳色。 他垂下眼去:“这么馋?” “这是馋的问题吗?”夏晚小声嘀咕,将目光落到了霍昱带着戒指的那只手上。 有些说法他记不清了,但他认为霍昱这种人更不会关注那些东西。 “左手手指上戴戒指代表单身主义,”夏晚大着胆子胡诌道,:领证什么的好像不适合你吧?“ “哦?”霍昱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怎么记得左手食指戴戒指代表单身?” 夏晚怀疑霍昱跟自己一样是在胡诌,于是故作淡定地与之对视。 霍昱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我这不就是在告诉别人,本人目前单身,欢迎前来深入交流么?” 夏晚:…… 他悄悄拿起手机,低头搜索戒指戴着不同手指上的含义。 不搜不要紧,一搜吓一跳,霍昱说的竟然是对的。 “咳。”夏晚放下手机,竖起两根手指在半空中慢慢靠近,然后试探道,“你不觉得,我们的进展有点快吗?” “不是你说要帮我挡烂桃花?”霍昱道。 他是说了这样的话,但不是这样的方式啊。 夏晚头疼,默默咬了口油条,油条这么好吃,活着不好吗? “是这样,”他循循善诱道,“挡桃花也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对吧?” “比如呢?”霍昱拿纸巾拭了拭自己的唇角,舒服地靠近椅背里,眉梢对他一挑。 他这副样子可真够迷人,夏晚看得愣了片刻,他想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比如。 “比如,”夏晚迷迷糊糊地说,“先不领证,假扮情侣什么的。” 靠!夏晚一惊,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明明原定计划是,等到霍家给霍昱联姻的时候,他去救场,一来增加他和霍昱见面的机会,二来这人就算是反派多少也该对他心存感激…… 可现在,他竟然主动提出了“假扮情侣”? 哥哥以前果然说的对,谈判的时候就要把条件杀到底或者提到顶,这样对方的底线就会被打破。 而他夏晚,此刻就成了这条商业定律的牺牲品。 夏晚恨恨地嚼口中的油条。 上当了! 可说出的话泼出的水,醒悟过来已经迟了。 “哦。”霍昱笑了下,第一次在夏晚面前露出些心情不错的样子,“假扮情侣和实打实地领证,价钱可是不一样的。” 还有钱拿啊?夏晚的眼睛忍不住张大了些。 他本能地想问问多少钱,但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这跟卖身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还是原来的夏晚,大可以淡定地开张支票推给霍昱,然后居高临下地问他:“这样够不够?” 可惜这种场景他现在只能想一想,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而且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总而言之,缺钱就是缺钱,该忍还是得忍。 “价钱不一样的话,”他慢慢喝了口豆浆,红润的唇上染了一点白白的液体,“那我想想。” 也不知道夏晚是真无知还是故意的,霍昱本来正站在上风心旷神怡呢,下一秒目光就凝在了那双红润的唇瓣上,片刻后他瞥开了眼睛。 “你好好考虑。”他说。 这次吃完饭,夏晚没像昨晚那样抢着洗碗。 他心不在焉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要跟霍昱道别。 “一起吧。”霍昱从楼上下来,身上再次染了那股让人心神宁静的木质香调。 “不用了,”夏晚客气又戒备地道,刚着了人家的道儿,他还心有余悸呢,不由得他不防,“我查了,这边有公交到美院。” “不是专门送你。”霍昱低头换鞋,没注意到夏晚的那些小九九,“正好经过美院附近。” “哦。”夏晚思考片刻,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临出门是,他忽然转身,“霍昱,我可以吃一点你家的零食吗?” 霍昱:…… “随便。”他说。 夏晚眸中一喜,随即又克制了下去,万分矜持地进了厨房。 直到那道身影在视线中消失,霍昱才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本以为他会多拿一点,没想到片刻后那人就走了出来,他左手一袋薯片右手一块巧克力,嘴角的笑抿得几乎抿不住。 霍昱:…… 就这? 今天霍昱换了辆车,不是沈焰那辆,而是辆宝蓝色的超跑,十分骚包,和他的性格一点都不相符。 夏晚乖乖坐到副驾上,迫不及待地拆了薯片的包装。 一片包装纸的哗啦声后,传来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 “好好吃啊。”夏晚说,有点后悔没多拿两个口味。 霍昱侧眸看他一眼,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把手一伸:“分我点。” 夏晚:…… 更后悔没多拿几袋了。 片刻后,霍昱觉得掌心轻飘飘多了件东西,他将手收回来,看到一片薯片正躺在那里。 “就一片?”霍昱问。 “一片还不够吗?”夏晚往旁边躲了躲,薯片袋明明那么鼓,谁知道拆开来里面只有几片。 净会骗人,和霍昱这个坏东西一样,夏晚气呼呼地想。 或许他的语气实在不是太好,霍昱顿了片刻,道:“够了。” 夏晚松了口气,边珍惜地吃着薯片边打开手机刷起了新闻。 几条娱乐和经济新闻后,夏晚竟然刷到了熟人,霍霖和一个和他有几分相似中年男人跃然眼前。 这大概就是霍霖的父亲霍培学了。 新闻中,除了二人的合影外,还另有一张图片。 那是一辆价值千万的豪车,明黄的车身,复古的造型,沉稳与嚣张俱存。 这辆车据说是限量版,全球也就只有几辆而已,霍霖前阵子还对其垂涎欲滴呢。 得偿所愿,够他炫耀一阵子的了。 夏晚漫不经心地往下扫了几眼,才发现新闻的内容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新闻中,霍培风说,因为自己的侄子刚刚回国,所以为他添一辆新的座驾。 好一派叔侄情深的模样。 新闻下面更是一片赞扬: 霍总对他侄子可真好啊。 霍昱可真幸福。 霍家对霍昱真是不薄,霍霖都没这待遇。 霍总,您还缺侄子吗? 叔叔,我是您失散已久的另一个侄子啊!求您看我一眼。 …… “霍昱,”一片咔嚓声中,夏晚道,“你叔叔给你添了一辆新车,好酷啊。” 霍昱眸光一暗,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虽然稳如泰山,可嘴角却勾出了一缕嘲讽的冷意来。 叮地一声一声,夏晚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下。 他摸出来,看到微信上的信息。 小甜棠果:【宝子,你还好吗?】 是原主的舍友苏棠。 夏晚一时有点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回复了一个问号。 大碗甜茶:【?】 小甜棠果:【我刚听我表哥说了霍霖订婚的事情。】 大碗甜茶:【等我回去再说。】 “又是霍霖?”霍昱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像是随意般问了一句。 “不是。”夏晚道,“我舍友。” 恰逢手机又叮了一声,苏棠发来了一条语音。 为了向霍昱证明对方确实不是霍霖,夏晚随手点开了外放,苏棠的声音传过来,很清新的少年音: 【宝儿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成了这圈里的红颜祸水了啊,霍霖霍昱两兄弟因你而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势不两立,一拍两散,水火不容……这件事,已经在整个圈子里传成笑话了啊。】 夏晚:…… 痛苦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 霍昱:本人单身,欢迎前来深入交流。 夏晚:…… 第07章 据说很爽 车子停在校门对过,夏晚轻手轻脚地解了安全带。 随着他的动作,薯片包装在手心里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自从苏棠那条语音后,他连薯片都没敢再继续吃下去。 “我下车了,”夏晚礼貌道别,“谢谢你送我。” 霍昱点了点头:“协议拟好之后,我会派人送来让你过目。” “什么协议?”夏晚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两人的合作协议。 “我会让人做两套出来,一套领证一套恋爱。”霍昱漫不经心地偏头,“你选。” “服务可真是周到,”夏晚嘀咕,看出霍昱并没生气,他顿了下解释道,“室友那里,不是我说的。” “哦。”霍昱说,声音拉得有点长,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恰逢信号灯变绿,夏晚迅速跳了下去,背着车身挥了挥手。 那背影很轻快,带着轻松与雀跃,少年气十足地渐行渐远了。 霍昱看了片刻,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自觉轻敲一下。 苏棠那些话,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很喜欢。 他巴不得尽快和那些人反目成仇,势不两立,一拍两散,水火不容……呢。 之所以始终不动声色,不过是因为夏晚那小孩儿紧张的样子确实很有趣罢了。 不自觉地,霍昱笑了一下,随即重新发动了车子。 学校门口的马路很宽,等再回头时,霍昱的车子早已没了踪影,只余了早春的阳光透过枝丫扫下一片浅金来。 “夏少爷。”有人小跑着过来,“您可回来了,我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夏晚转过身去,见是霍霖的司机周水,手里正托着个食盒,边跑还边往霍昱刚才停车的位置瞄着,一心好几用的样子。 “知道您爱吃这个,霍少一早就让我过去排队,您再不来就凉透了。”周水殷勤地说。 “哪个霍少?”夏晚问。 “呵呵,您看,”周水干笑两声,“除了霖少爷还有谁呢?” 盒子里传出一股鲜香味儿,确实很好闻,肯定也会很好吃。 夏晚垂眸看了一眼,见包装上写着:庞氏蟹黄包。 “你也看到了,刚刚是霍昱送我过来的,”夏晚艰难地把目光从盒子上移开,声音冷淡:“霍霖的东西我收不合适,你带回去吧。” 他说着就走,可周水却紧紧跟着:“您要不收,霍少打的可是我的腿。” 要不是霍霖临时被霍老爷子给揪了去,这会儿在这儿的该是他本人才对。 可即便他没来,也是千叮万嘱,让周水一定要把夏晚哄好。 所以一大早五点不到,周水就到庞氏排队,好不容易才买了夏晚最爱吃的这份蟹黄包,本以为只要把态度放得足够低,对方不至于那么难说话,谁知道…… “那就打吧。”夏晚忽然停下脚步。 “夏少爷……” “我不是什么夏少爷,”夏晚笑了下,“还是叫我小夏吧。” 以前,周水可是一向直呼原主小夏的。 就连周水都能看出来,霍霖对他只是玩玩,偏偏原主却一无所察,外加他性子又懦弱自卑,更是惹得那些喜欢拜高踩低的人作践他。 周水平日里小夏长小夏短地叫着,见霍霖也没说什么,就更不把夏晚放在眼里了,之后再接夏晚时,拿针带刺的话也没少说过。 可昨天那出戏一唱,即便周水没在现场,今天也急急地改了口。 我强敌就弱这句话,果然有道理,看着周水愣怔的表情,夏晚忍不住想。 “您这是怪我呢?”周水说着就抬起手来,作势要打自己巴掌,“我给您赔罪您看行吗?” 两个人在这里已经纠缠了一阵子,早引得过路的学生们纷纷侧目了。 周水这样拿腔作势,不过也是仗着以原主的性子,怎么都不可能真让他把巴掌打下去。 可偏偏夏晚把手往风衣口袋里一放,下巴尖微抬,目光嚣张又戏谑地瞄准了他。 他今天还真就想替原主出口气了。 “啪,啪,啪……”几声脆响,周水实实在在地打在了自己脸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夕之间,原先面团般的人怎么完全变了个样。 “行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夏晚也不管别人的视线,声音抬高了些,足以让四周的人都听到,“ 年龄也不小了,以后学学怎么尊重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再不管周水。 而看热闹的人在听了夏晚那句话后,也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不过是周水单方面的问题。 人群散尽了,周水才发现自己手里那盒蟹黄包还没送出去呢。 “呸!什么玩意儿!”他恨恨地往脚边吐了一口吐沫,才将手机拨给霍霖。 * 一离开采访场地,霍霖的脸就沉了下来。 “顶着张臭脸给谁看。”霍培学冷哼一声。 “那辆车我早就看好了,您提都不提,他昨晚才到,您这大早的就什么都安排好了,”霍霖愤愤 ,“您这是不是入戏太深了啊?” “你说什么?”霍培学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抢我的人,搞砸我的订婚宴,现在连车子我也要让给他吗?”霍霖不服,可声音却在霍培学的逼视下越来越低,“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才是您亲生的。” “不知好歹的东西。”霍培学低斥一声,“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要不是你跟邱起昨晚闹得流言漫天,我需要连觉都睡不好来给你救场?” 霍霖心虚地低了低头,小声辩驳:“这能怪我吗?” 眼看霍培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霍霖的手机救场般在口袋里响了起来。 “先接电话。”霍培学冷哼一声,怕耽误正事。 “喂。”霍霖接起手机来,声音却放小了些,“那边怎么样?” 他说完这句便没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行,我知道了,这件事儿回头再说。” “什么事儿?”看他接了电话后脸色更差,霍培学不由问道。 “没事!”霍霖嘴上说着没事,可情绪却更加低沉。 “我懒得管你外面那些烂事儿,但你给我听清楚了,”霍培学被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气得不轻,又恨铁不成钢,“从今以后你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邱起,还有,今天的话不许再在外面说第二遍。” 霍霖愤愤地偏头,半晌没有做声。 “听到了没?”霍培学猛喝一声,又低声骂,“糊涂东西,自己没长进,老子再拼命,也怕你保不住这江山。” 说着他再不看霍霖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昨晚回去不久,霍邱两家的长辈就都知道了订婚宴上发生的事情。 谁也没想到,正事儿都结束了,这些小辈又玩出了别的花样。 邱起还好些,他家里宠得很,邱老爷子顶多也就念叨两句。 可霍霖就不同了。 他自幼就长在霍昱的光环之下,或许对方过分优秀的原因,无论他多么努力,霍培学始终难以安心,对他更是恨不得拔苗助长。 这种极端望子成龙的心态,直到霍昱高一出国读书才慢慢缓解了些。 可偏偏现在霍昱又回来了。 与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霍培学对霍昱可就随和纵容多了,对外,更是对他宠爱到极致。 而他这次还偏偏跟霍昱正面杠上了,霍培学怎么可能不气。 从昨晚到今天,他怎么过来的,几乎可想而知。 直到霍培学的身影在前方消失不见,霍霖才将心头压抑的怒气发泄出来。 新仇旧恨一起上涌,他恨恨地一拳砸在了墙上。 在他眼里,霍氏其实早已完完全全握在了他们父子手中,别说一个霍昱,就是他伯父霍培风活过来,他也不觉有什么畏惧的。 “哼。”他冷笑一声。 早晚他要干出点大事儿来向他父亲证明,从始至终,他都是对的。 * 夏晚脚步轻快地回到宿舍,苏棠听到动静三两下从上铺爬了下来。 “晚宝。”他解释,“我真不知道那时候你和霍昱在一起。” “干什么,干什么?”夏晚心有余悸地躲了躲他的熊抱。 苏棠忏悔:“我当时刚知道,确实有点激动。” “行啦,”夏晚看他一眼,“霍昱没生气。” “真的?”苏棠意味深长地弯了弯眼睛,“看来他对你不错嘛?” 夏晚以前没有什么朋友,苏棠又十分和善可爱,长得更是很漂亮,他立马就放下戒心,和人凑一起了。 “棠棠,”夏晚低声问,“你谈过恋爱吗?对感情了解吗?” “怎么?”苏棠一双桃花眼睁大了,“你不会和霍昱认真了吧?” 他边说边抬头看了看四周,付羚正戴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而那个新来的冷面阎王则板正地坐在书桌前描描画画,没人注意他们。 “早就跟你讲了不要跟霍家的人扯到一块,你偏不听,现在还一扯扯了两个,又跟霍昱缠上了,你了解人家吗?” 苏棠的姨妈是做生意的,据说跟霍家也偶有往来。 夏晚边摇头边虚心请教:“你了解?” “我上哪儿了解去?”苏棠说,“他常年在国外不说,在国内的时候也冷冰冰得生人勿进,不过听说他对霍家的生意是没什么意思的,一心只想搞艺术。” “啊?”夏晚一愣。 这和书里写的不一样啊。 苏棠正说到高兴的地方:“不过我曾经见过一次真人,那脸蛋,那身材,啧啧啧……” 他眼睛一转,看着夏晚道:“睡起来估计很带劲儿,不亏!” 夏晚:…… 这事儿他只在书上看过,据说确实很爽。 像小刷子刷进了心窝窝,夏晚一时心痒难熬,于是也压低了声音:“你试过?” “我只试过别人,可没试过他哦。”苏棠忙撇清。 他说着话脸色慢慢晴转多云,像是兴致大减的样子,“啧,当个工具行了。” 也不是很爽的样子嘛,夏晚疑惑。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苏棠小小声解释:“确实很爽,就是那个人有点讨厌。” 在床上讨厌?夏晚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不太友好的姿势。 “咳。棠棠,”不管怎么说,苏棠都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他决定再问点别的,“我想替一个朋友向你咨询一件事儿,可以吗?” “说。”苏棠很豪爽。 “不是我哦,是一个朋友。”夏晚再次强调,“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两个人领了证,其中一个人不想发生关系,另一个人有没有可能会强迫对方?” “哇,”付羚不知什么时候摘了耳机,正趴在头顶听他们聊天,闻言嗓门恨不能刺穿云霄“晚晚,你结婚了?” 夏晚想要解释,一抬头对上了三双眼睛。 苏棠和付羚双胞胎一样露出了同款表情,就连冷面阎王都半侧着身,一张冷脸上眉梢上挑…… 夏晚:……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章 小野猫 夏晚吞了口口水,觉得这事必须得好好解释一番。 可他刚要说话,眼前却突然冒出霍昱说会准备两套协议时的样子,闲散,自如,胸有成竹…… 不知道他到底准备了多少钱,竟能如此自信? 夏晚托腮,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杆天平来。 天平的左右两边坐的都是缩小版的自己,不过一个脑门上写着“恋爱”,而另一个则写着“结婚”。 “结婚”那个夏晚显然更重,因为他轻而易举便将“恋爱”夏晚压得高高翘在了空中。 如果结婚那套协议确实很多钱的话…… 夏晚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嘴唇。 脑海中小人儿窜来窜去,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可已足够其他三人对自己的判断做出认定。 “哦~~”苏棠和付羚异口同声。 尤其付羚,更是满眼赞赏:“行啊你,渣男不是订婚吗?那咱就结婚,还专挑他哥,让他以后见了都得低头喊嫂子。”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激情给出结语:“很好,不愧是我们666寝室的一员大将,够狠。” 夏晚被他那激赏的语气打动,一时有点不忍道出真相。 “霍昱还不错,比霍霖靠谱。”苏棠则稳重得多:“而且霍培学也很宠他,虽然他对霍家的生意不感兴趣,但这种家庭出身,吃不了什么苦的。” 这句话刚一说完,旁边坐着的冷面阎王不知道为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沈行?”苏棠斜睨一眼。 “没什么。”沈行说,“刚看了个笑话。” “不是在笑我们吧?”付羚头朝下凑近他们问。 “管他呢。”苏棠收回目光,声音也压低了些,“咱们聊咱们的。” 夏晚也没什么心情去关注沈行究竟看了什么笑话,他和苏棠挨得更近了些,悄声问:“这也是你姨妈说的?” 之前苏棠劝原主不要跟霍家人搅在一起,好像就来自他姨妈的意见。 “那倒不是,我姨妈才没那么八卦。”苏棠说,“是我认真观察之后,根据经验得出的结论。” 夏晚点了点头。 据他判断,苏棠那句话表达了三个观点,但三个观点完错。 霍霖不是玩意儿,那霍昱也很疯啊。 至于霍昱对霍家的生意不感兴趣什么的,那就更是大错特错,人心里小算盘打得不知道多响呢。 还有霍培学很宠霍昱这一点,虽然表面上确实如此,今天他也亲眼看到霍培学为霍昱一掷千金让人羡慕的样子,但怎么想都还是不太对劲。 霍培学是“真的很宠霍昱”,还是“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很宠霍昱”? 夏晚不得而知。 但从昨晚霍霖霍昱两人的对话以及霍霖那隐带威胁的语气来看,事情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一家子影帝啊,把“苏棠们”骗得可谓是团团转。 “晚晚昨天辛苦了,”付羚在上面听得津津有味,三两下爬下床来,“今天好好休息,午餐由我去买。” “棒!”苏棠一脸被舍友情感动到的表情,对着付羚竖起大拇指,“我要红烧肉,麻辣三丝,冬瓜鸡,外加一份脆黄瓜和一份米饭,你呢,晚晚?” “我要红烧肉,”夏晚听到红烧肉,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还有……” “不行,”苏棠打断他,“你得吃清淡的。” 夏晚:…… 不行,这事儿还是得解释清楚。 “是这样……”夏晚略略抬高了声音。 宿舍里一片安静,三双眼睛再次齐齐盯住了他。 夏晚露出一个和煦如春的微笑来:“我没结婚。” “哦~”付羚最先反应过来,做出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表情,“没结婚,你没结婚.” “对,”苏棠接着道,“你不过是去霍昱家过了一夜。” 对,没错。 夏晚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不料苏棠脸色一肃:“那也得吃清淡的。” 夏晚:…… 行吧,吃就吃吧。 “嗯~”付羚犹豫了一小会儿,终于问出了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晚晚,那个……爽吗?” * 夏晚这边闹得差不多时,霍昱也刚从廊桥出来。 屏幕上有几通未接来电,其中大部分来自霍培学及其秘书。 霍昱看着那组号码,嘴角露出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来,良久之后,才将指尖点在了屏幕上。 “小昱,”电话接通,霍培学的声音满是慈爱地传了过来,“今天又去画廊了?” 廊桥是一家画廊,霍昱自小就很爱去。 不过现在的廊桥虽然还叫廊桥,但形容却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自几年前被人收购,廊桥就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型画廊发展成了遍布全球的知名连锁画廊。 不仅如此,它还成了全球新锐画手的主要挖掘与签约方。 除此之外,业务更是涉及古代艺术品的收购,展览等项目,背后当家人可谓是深不可测。 只是到目前为止,仍无人知晓对方为何方神圣。 “嗯。”霍昱很淡地应了一声,“这点小事儿还劳叔叔惦记,费心了。” 他昨天刚给了霍霖一个下马威,霍培学这会儿就立刻还了回来。 “你这么喜爱艺术,叔叔很高兴。”霍培学说,“不过既然回来了,也该来家里一趟。” “嗯。”霍昱淡淡地应,“今晚去医院看看爷爷,明天就去看望您和婶婶。” “好。”霍培学说,随即挂断了电话。 霍昱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将电话丢开,随即靠进驾驶座里点了支烟。 迷蒙的烟雾中,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刚拨电话给你,”沈焰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不接?” “刚在画廊。”霍昱说。 “哦。”沈焰顿了下,十分八卦地试探道,“昨晚你和夏晚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霍昱问。 “要是没怎么样,那小孩怎么可能那么大胆子?”沈焰啧了一声,“我可是在美院有眼线的人。” “他怎么了?”霍昱眉梢微挑,边听沈焰叨叨边将之前在国外时沈焰发给自己的视频重新调了出来。 视频是夏晚随霍霖参加宴会时,沈焰当笑话拍的。 小孩儿穿得整整齐齐地挨在霍霖身侧,眉目间满是无措。 别人都坐的四平八稳,而他却一忽儿一起身一忽儿一起身,不是帮霍霖倒酒就是帮霍霖点烟,更甚者霍霖为了面子灌他喝酒,即便脸上痛苦,但也不敢反抗一二…… 视频没开声音,像一副默片般,看起来更见压抑。 隔着薄薄的烟雾,霍昱专注地看着视频中夏晚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孩儿。 “今天他不知道多威风,”沈焰说,“在校门外把周水好一顿羞辱,说不是仗你的势我都不信。” “哦?我的势不给他仗给谁仗?”霍昱的嘴角勾了起来,霍培学带来的那点不快也被夏晚这只小野猫冲得烟消云散。 他抬手将指间的半支烟捻灭,语音间含了隐隐的笑意,“以后多着呢,擎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都给老婆用,包括自己&666宿舍竟然有三个受 明天去医院,可能不能更新,先汇报一下,大家不用等哈 第09章 肆无忌惮 病房有特意改造过,因此灯光比别的地方略显暗淡,霍昱将花放在茶几上,才抬手推开了另一扇门。 护工正在喂霍川进晚餐,听到动静抬起眼来:“您是……” 她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辨认片刻后才想起对方是霍家那个只露过一次面的长孙。 那时候的霍昱比现在要稚嫩许多,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衬衣,侧面清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所以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和眼前这个举手投足都带着沉稳意味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 “大少爷。”护工忙站起身来,又低头对霍川道,“老爷子,大少爷来看您了。” 霍川闻言,迟钝地转过头来,嘴角还残留着刚刚溢出的汤汤水水,再不复以前的精明能干。 “你出去吧。”霍昱说,“我来。” “是。”护工将剩余的饭食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昱……儿……”,霍川枯枝般的手从棉被上颤抖着抬起,嘴抽眼斜地望过来,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挤,“你……” 霍昱走上前去,将那只手握住,重新收进薄被之中,淡声道:“我回来了。” 霍川吞咽一下,一双眼瞪大了死死地盯在他脸上,没有久别重逢得喜悦,倒像是凄厉又戒备一般。 “怎么,”霍昱沉沉地回视他,随后勾了勾嘴角,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爷爷不欢迎我?” 他说着将剩下的半碗汤端在手里,垂眸用汤匙搅了搅。 “你能不能……”霍川半年蹦出四个字儿来,又靠着枕头喘了起来。 霍昱盛了一匙汤送到他唇边,霍川闭紧了双唇,好像他不答应他那连说都没说完的请求,他就绝不会张嘴一般。 霍昱看他片刻,声音低沉冷漠:“不能。” 霍川猛一转头,不顾那勺汤全都洒在了他的被褥与肩头,怒目而视着霍昱一动不动了。 “不能。”霍昱再次说,他垂眸看着那些汤汁慢慢在雪白的布料上留下暗痕,几朵蛋花逶迤其上,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甚至带了浓浓的恶意与幸灾乐祸。 “你这个不肖子孙。”似乎是怒气爆发的威力,霍川语气连贯了些,“我真后悔……”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霍昱一动不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脸颊和眼睛都憋出了红丝,才勾起一侧嘴角,慢声道:“真后悔把我养大还是真后悔当时没弄死我?” 霍川眼看一口气就要上不来,他仍不紧不慢,将细白的汤匙玩弄在那只玉雕般的手间,发出一点清脆的撞击声,为这间死气沉沉的病房增添了一点诡异的清新与活力。 “你怕什么?”他笑着问,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无底的黑洞一样,即便形状那么美,却仍让霍川心生恐惧,“怕什么可以慢慢说给我听,说不定我心情好的话,会试着全部让它们实现。” “你!”霍川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梗了过去。 霍昱垂眸看他片刻,像是觉得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有些好笑,又像是觉得十分嘲讽。 他慢慢将汤碗放回去,又拿纸巾慢慢拭净了自己的双手,才起身按了床头的呼叫。 * 不过才小半个上午,夏晚就已经喜欢上了自己的校园生活,事实上,这也是他以前梦寐以求了许久的生活。 吃过午饭,大家齐齐爬到床上准备午休。 夏晚昨晚没睡好,正迷迷糊糊间,就听到与自己头顶着头的付羚很轻地叫了一声:“晚晚。” “嗯?”夏晚翻了个身,见付羚正趴在床上,一双眼睛囧囧有神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夏晚迷迷瞪瞪换成趴着的体位,对上付羚的眼睛轻声问。 “借点钱用用。”付羚小声说。 这简单,夏晚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他刚要爽快地问数额,随即又记起自己已今时不同往日。 “要多少啊。”他问,声音轻飘飘的。 “两千。”付羚问,“行吗?” 夏晚抿了抿唇,他中午刚清算了下自己的资产,也就只有两千左右,估计是他一个月的零花钱。 “打个折?”他问。 “几折?”付羚往前凑了凑。 夏晚犹豫片刻,默默伸出了一根手指。 付羚瞪他一眼,随之也伸出了一根手指,不过是一指头戳在了夏晚额头上。 “等会儿棠棠和他姨妈讲完电话我问棠棠借,”付羚轻声道,“他姨妈超宠他,每个月还会多给他一份零用钱。” 他们正叽叽咕咕,苏棠终于挂了讲了许久的电话。 见两个人正瞅着他,他有点懵逼地压低声音:“我吵到你们了?” “没,”付羚说,“我想问你借点钱,下周我爷爷六十大寿,我想送他老人家一款按摩椅,就是还差点,你那边有吗?” 苏棠用夏晚羡慕的豪爽姿势一甩头,问:“多少。” “两千。”付羚伸出两根手指来。 “没问题。”苏棠拿起手机,两秒钟没到,付羚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棠棠,”付羚看了一眼问,“你是不是转错了,怎么给我三千?” “给咱爷买款好点的。”苏棠豪横地说。 付羚感动坏了,恨不能飞到对面去拥抱苏棠:“爸爸。” 苏棠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些防备沈行一般,往一侧看了一眼。 夏晚和付羚是头抵着头睡觉,而苏棠和沈行却是脚对着脚,见沈行带着耳机呼吸均匀的样子,苏棠才小声说:“那还不是你赶得巧,姨妈刚给我打了一笔零花钱。” 苏棠的姨妈是出了名的疼他,比他父母对他还要上心不少,零花钱不用说,平时的吃穿用度,从小到大几乎没停过地往这边送。 “你姨妈可太好了。”付羚羡慕,“肯定是因为你太可爱了,所以才那么疼你。” “我可爱是可爱,不过,”苏棠说着又瞥了一眼沈行的方向,“我姨妈疼我倒不仅仅因为这个。” 三个人聊着天,精神逐渐饱满,付羚和夏晚头顶着头齐齐看向苏棠。 苏棠像是有点犹豫,但过了一会儿还是说:“其实,我姨妈在我表哥之后还为我生了个小表弟,只比我小一个月。” “怎么没听你讲过?”付羚好奇。 确实,苏棠在宿舍经常提到自己的姨妈和表哥,却一次都没提过他这个小表弟。 说到这个,苏棠的神色不由晦暗了几分,片刻后他道:“两岁的时候,我表弟走丢了。” 寝室里静了一刻,付羚见苏棠神色黯然,忙捏着被角道歉:“对不起,怪我多问。” “没什么。”苏棠一摆手,“十七八年的事儿了。” “这么多年没找到吗?”夏晚刚离开自己的家人,听到这些尤其难受。 “我姨妈和姨夫就差把地都翻开了。”苏棠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表弟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那时候监控系统也没现在这么发达,总之这么多年,就是找不到了。” “那你姨妈是把对你小表弟的爱一起都放在你身上了。”付羚说。 苏棠点了点头。 这时沈行那边传来了嗡嗡的手机震动声,苏棠也就闭口不再多言。 下午上完课,夏晚第一次随寝室三人去餐厅用餐,之后付羚出去做家教,沈行去打拳,苏棠则被他姨妈派人接了出去。 一时间,寝室只剩了夏晚一人。 趁这会儿安静,他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把自己的资料好好整理了下。 以前的作品,绘画的工具,聊天记录,通讯记录,电话簿,社交软件联系人,其中还包括原主之前在某短视频平台注册的一个账号。 那是一个专门用来记录自己绘画生活的账号,不过也就两三幅画后,新鲜感一过那就蒙尘了。 夏晚对着电脑屏幕沉思片刻,觉得这个东西倒是可以接着用起来。 别的他不敢说,可画画却难不倒他。 穿来前,他爷爷和哥哥经营着全球闻名的珠宝公司,妈妈则是国际上的知名画家,即便随性涂几笔,拿出去都能价值不菲,更不用说他父亲还是考古界的知名教授了。 对于美这件事,他是自幼就被浸润透了的。 更不要说,他自幼就随母亲,在绘画上具有极高的天分不说,无数个不能外出的日子里,都是手里的画板陪伴自己度过的。 绘画对他而言,简直如呼吸一样自然。 除此之外,他还想注册一个账号专门来搞吃播。 这个想法是在看到原主的视频账号时脑门一热兴起的。 吃东西这么享受,吃好了说不定还能像他以前看过的主播一样带带货,既能填饱肚子还有机会赚钱,何乐而不为? 不过现在真的要注册的话,他又难免有些迟疑。 昨天霍霖那件事儿毕竟闹得不小,虽然他不怕事儿,可如果真让昨天在场的那些人认出来或者被有心人利用了,难免又是一场风波。 他双手支颐,一时有点犹豫难决。 如果将来真要和霍昱合作的话,这件事还是跟他商量商量得好。 身上的钱财不算多,但也足够生活,聊天记录和各种社交账号中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信息资料,绘画的工具和存货都还有一点…… 夏晚将所有东西整理清楚后,拿起原主的板子试了试手。 别的倒都一般,原主的这些工具反而还算专业,他只熟悉了一会儿就已经十分顺手。 屏幕上渐渐现出一只鹤的形态来,它翔于空中,双翅斜斜展开,犹如两柄利扇,头部和瘦长的双腿拉出强劲有力的线条来。 像一柄横于云天之间的剑。 “晚晚,”夏晚正画得投入,根本不知道苏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有点懵逼地站在他身后,“不过一两天,你画技怎么进步这么多?” 夏晚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看他:“可能是有得有失?” “那不公平啊,”苏棠一屁股坐他旁边,嘟嘟囔囔,“你可是失了糟粕得了精华啊,一个霍昱还不够吗?” “羡慕了?”夏晚笑起来。 “我嫉妒。”苏棠毫不掩饰地说,“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打通了任督二脉?” “也没那么夸张,”夏晚把位置让了让,方便苏棠看得更清楚一些。 为了不至于和原主的水平相差太大,他下笔的时候已经特意收敛了几分,“你仔细看,其实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改进的。” 苏棠疑惑地凑近屏幕看了片刻。 “似乎是哦。”他小声说。 但一眼看过去这幅画确实近乎完美,尤其比例拉得几乎无可挑剔。 他疑惑了片刻随即醒悟:“我知道了,一定是霍昱连夜指点了你对不对?” 说曹操曹操到,苏棠的话音刚落,霍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啧。”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踢踢踏踏进了浴室。 “喂。”夏晚把电话接起来,隐隐有些疑惑,不是今天刚分开吗? “明天晚上方不方便把时间空出来?”霍昱问。 后天周末,一般情况下周五下午上完课夏晚就要回家陪伴夏成章了。 “有事吗?”夏晚问,“明天要回家陪我爸。” “明晚我送你,”霍昱的声音沉沉地传过来,“不过在那之前,先带你去见家长。” “见……见什么?”夏晚磕巴了一下,“太快了吧?” “不快,”对面传来很低的一声笑,霍昱淡声道,“昨晚确认关系,今天见家长,节奏正好。” “谁跟你确认关系了?”夏晚偷偷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 “协议明天就给你过目,行吗?”霍昱问,随着他的声音传过来的,还有很轻的一声“咔哒”声,像是火机的声音。 “见家长有什么要求吗?”夏晚问。 “没什么要求,”霍昱说,“只要像你对周水那样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就可以。” “哦。”夏晚心领神会,虽然不知道霍昱怎么知道周水的事情,但他自己问心无愧,也不放在心上。 他自信满满一拍胸脯,“放心,交给我。” 第10章 温温软软带着香气 讲电话时有多自信,放下电话后就有多心虚。 夏晚去衣柜翻了一圈,终于找出一套合适的衣服,他想了片刻,又从柜子里扒拉出一片面膜来。 “干嘛呢?”苏棠看他面前摆的那一堆,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明天有活动?” “嗯。”夏晚脸一抬,把面膜递给苏棠,“帮我贴一下。” 苏棠把面膜捏在手里,撕开包装,精华液染了满手:“有你这么刺激单身狗的吗?” “棠棠,”夏晚仰着脸,“你对霍家其他人了解吗?” “霍老爷子前些年脑梗住院了,”苏棠想了想说,“剩下的也就霍昱和霍霖一家了,霍霖你知道的,中看不中用,是个草包,他爹嘛,我跟姨妈去玩的时候倒是见过,挺严肃的,据说也很精明,你问这些干什么?” “因为我明天要和霍昱去见家长了。”夏晚哀叹。 面膜还未完全展开,啪一下砸在了夏晚脸上,还蛮有分量。 “这么快?”苏棠惊讶,随即捡起面膜来展开,“你跟霍家兄弟的事儿现在正传得沸沸扬扬呢,不怕这个风口浪尖上过去会被霍霖他爹打死?” 怕肯定是怕的,但夏晚也没什么退路,再说,不是还有霍昱吗? “丑媳妇儿也得见公婆啊,”夏晚感叹,“早晚的事儿。” “实在不行,”苏棠沉思片刻,“到时候你打电话给我,我明天在姨妈家,让姨妈身边的人把我送过去,他们多少会给点面子。” “宝贝!”敷着面膜,夏晚的表情不能夸张,但动作可以,他熊抱住苏棠,“你可真是太好了。” “作为回报。”苏棠把他推开,生怕面膜蹭到自己睡衣上,“把霍昱传授给你的私货贡献出来。” “没问题。”夏晚爽快地拍板。 * 周五刚下课,夏晚就收到了霍昱的信息。 他回宿舍把衣服换好,然后背上包出了校门。 霍昱的车子就停在校门不远的咖啡店附近,恰恰是霍培学刚刚为他定的那辆新车,十分打眼,惹得来来往往的人不停侧目。 夏晚小跑着上了车,把包包随手扔到后座:“这辆车好酷啊,比看照片还要酷。” “喜欢吗?”霍昱随口道,“送你。” 他边说边打量夏晚,见小孩儿穿了见黑色牛仔裤,一双腿绷的又细又直,上身则配了件雪白的衬衣,领口还郑重地打了个黑色领结,又精神又漂亮。 只是在听到他的话后眼睛迅速张大了一圈儿,像被吓到了一般。 “怎么了?”他故意问。 “这么大方啊?”夏晚感叹,随即摆摆手,“你敢给我还不敢要呢?” 他说着话,见霍昱忽然向自己倾身过来,姿态十分暧昧。 夏晚身体僵了僵,鼻尖闻到了霍昱身上淡淡的香水和烟草气息。 “干……干什么?”或许是被苏棠和付羚洗脑的原因,夏晚一脑子黄色废料,看到霍昱向自己越靠越近,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自己能想象到的大部分不健康画面。 似乎有很轻的一声笑,下一刻霍昱就从他身侧拉了安全带,咔哒一声按了进去。 原来是自己忘记系安全带了。 夏晚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那声轻笑很短暂,可余韵却很绵长,在他耳朵里轻轻挠过,痒得厉害。 “你以为我是要干嘛?”霍昱坐正了,似笑非笑地偏头。 他身上穿了套正装,西裤,咖色衬衫,颈间系着领带,配上冷白的皮肤看起来高冷禁欲,可勾起那一缕似是而非的笑来,却只让夏晚想到了四个字:斯文败类。 “没什么。”因自己的胡思乱想夏晚脸颊忍不住微微发热,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 也不知道霍昱听没听到这句,因为他一脚油发动了车子。 今天天气还不错,气温也有所回升,夏晚将车窗降下来一线,能闻到窗外的花草香气。 车子开了约一个小时左右,周边的车流慢慢稀疏了些,霍霖家也快到了。 “除了你昨天说的,其他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眼看快到地方,夏晚决定再抱抱佛脚。 “也没什么。”霍昱淡声道,“只是别像刚才那样,两句话没有就脸红才好。” 夏晚:…… “我问别的,”他轻声道,“谁问你这个了?” “那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夏晚想了想又问。 要了解太多也不现实,至少餐桌上的一些细节还是可以提前做做功课。 “其实也没什么。”霍昱说,“我爱吃或不爱吃的,估计那边也没上过心,你知不知道都没什么意义。” “那就好办多了。”眼看着霍昱将车子驶进大门,夏晚笑了起来。 这辆车子霍家几乎所有人都认识,毕竟是霍先生送的。 车子刚刚停稳,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站在路边招呼:“大少爷。” 霍昱将车钥匙朝他一扔,随即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握了夏晚的手将人扶了下来。 那管家模样的人站在一侧,冷冷打量着夏晚,面带不屑。 “这是夏少爷。”霍昱抬眸看他一眼,神色间不觉带上了威压。 说实话,夏晚这种小门小户家的孩子,他一个做管家的都看不上,也不知道霍家的两位少爷中了什么邪,被这狐媚子的长相给迷得晕头转向。 而且他算哪门子少爷啊? 他犹豫片刻,可霍昱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他抬腿给了管家一个窝心脚:“什么拜高踩低的东西,不能干就滚。” 管家一个不防,被踹的仰面跌倒,顺势大叫起来。 夏晚也没料到霍昱这么直接,他被管家的叫声吓了一跳,随即便缩进霍昱怀里,只露出一只眼睛来偷偷往外张望。 在听到动静出来观看的霍霖眼中更是显得小鸟依人,我见犹怜了起来。 尤其这个姿势,那把腰看起来又细又韧,让人忍不住幻想把手握上去的滋味儿。 也确实有人握了上去,不过并不是他,而是正低头软语哄着怀中人的霍昱。 霍培学气得头疼,他让霍昱来吃饭,可没叫他带这么个东西来。 尤其看到霍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把你李叔扶起来。”霍培学对霍霖道。 霍霖这才回过神来,他过去把管家扶起来,又忍不住冷嘲热讽:“你这两年在国外,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 见事态平息,尤其长辈已经到场,夏晚立刻站直了身体,只是仍紧靠在霍昱怀里。 霍霖心里一时百味俱全,酸苦辣咸尤其突出。 之前他确实只贪图夏晚的美貌,可订婚宴那天的夏晚那么让人惊艳,他见过之后反而更加念念不忘了。 “进来吃饭吧。”霍培学咳了一声,语气沉沉地说。 霍霖站在偎依着的两人面前,一心想要跟夏晚说句话,奈何夏晚看都不看他一眼。 直到霍昱冷笑一声:“看够了吗?”他才讪讪地收回目光,跟在他父亲身后往房间里走去。 餐桌上的饭菜摆得满满当当,十分丰盛,温和明亮的灯光打在上面像是加了一层滤镜,看起来更是让人食指大动。 “刚才是怎么了?”霍培学问。 他们是听到动静出去的,并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霍昱帮夏晚把椅子拉开,随后在他身侧落座:“那老东西对晚晚不敬,我教训教训他。” “我倒没见李叔对谁不敬过。”李叔是霍霖母亲李云的本家,闻言李云皮笑肉不笑地打量夏晚,“你叫夏晚?” 夏晚乖巧点头:“婶婶好。” 李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神色不屑地哼笑一声:“这是叫的哪门子婶婶?” 阿姨过来分了汤,霍培学夹了一块牛腩到霍昱面前的餐盘里。 夏晚本正认真听李云说话,见状忙一筷子把牛腩夹到自己盘子里,并小声道:“你不是最不爱吃这个了?” 又很轻地笑了一下:“你骗我?” 他的声音小得恰到好处,不张扬,但偏偏又让霍家一家三口听得清清楚楚。 霍培学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这几年不在家,叔叔都忘了你爱吃什么。” “都是小事,”霍昱淡声道,又为夏晚夹了一块红烧肉过来,“但我有别的事情想和叔叔谈一谈。” “什么事儿?”霍培学和煦地问。 霍昱伸手握了夏晚的手,放在桌面上:“我已经决定非夏晚不娶,还请叔叔婶婶以后能尊重夏晚,像尊重我一样。” 霍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餐勺脱手砸在餐盘上,发出一阵响来。 霍培学瞪他一眼,自己心里也烦躁的要命。 霍昱不要脸,他霍家还要脸。 兄弟两个为个小孩儿闹到天翻地覆早已成了笑料,再这样下去,外面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而另一侧李云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个勾引他儿子的小妖精,在她儿子那里没讨到好,这是要扒着霍昱想要登堂入室了? “结婚的事情以后再说。”霍培学不冷不热地说,“你们年龄还小,你不过才25岁,夏晚,夏晚今年几岁了?” “二十了。”夏晚说,模样乖巧,但下句话却让霍培学不悦地皱了皱眉,“已经到了适婚年龄。” 霍培学没回他的话,转而对霍昱道:“你父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正专心搞事业呢,哪里就那么快成家了?” “还有你舅舅那里,”霍培学说,“也该让他看看。” 他懒得为这个事儿和霍昱闹不愉快,毕竟对外的面子还要做,不如把这个球踢给霍昱的舅舅。 不知道为什么,正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夏晚闻言猛地顿了一下。 舅舅? 脑海中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夏晚猛地记起来,霍昱确实有个舅舅,不过书中只一两句话就带了过去,以至于他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现在这个信息随着“舅舅”两个字再次浮现出来。 那就是,霍昱的真正黑化其实始于他的舅舅燕蕤被人设计落马。 而那个时候已经是夏天,因为书里的人都已经穿了短袖。 所以,现在还没有到那个节点? “怎么了?”见他停了下来,霍昱抬手揉了揉他的发,“不好吃吗?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还要红烧肉吧。”夏晚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那副模样让霍昱都忍不住赞叹他的演技出神入化。 “好。”霍昱宠溺地笑了一声,又夹了两块肉到他餐碟里。 “这是……”霍培学的目光落到霍昱刚刚揉过夏晚的那只手上,修长匀称的指节上,正戴着一枚戒指,十分眼熟“你爸爸的那枚?” “嗯。”霍昱淡淡地笑,看向霍培学的眸光却意味不明,“我父亲留下的东西,我当然要拿回来。” 霍培学闻言,像是笑了一下,眼角却染上了一层阴翳。 霍昱的话和霍培学的表情都像是别有机锋。 夏晚边吃饭边观察,看到霍霖和李云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心里不由地一动。 从一开始,书里就说霍昱是反派,始终想争夺霍家的家产。 可至于他为什么是反派,叔叔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又要抢叔叔手里的产业却一个字都没有交代。 就像完全没有交代小炮灰夏晚的背景过往,以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样。 好像霍昱就是为了反派而反派的一个工具人一样。 可现在,霍昱的话以及桌上人的各色表情却让夏晚有了别的猜测。 “你爸爸的呀,”他笑,拉了霍昱的手细看,“那你妈妈肯定也有吧。” “嗯。”霍昱纵容地轻笑一声,“等妈妈的拿回来,我亲手为你戴上。” “好啊。”夏晚说,吧唧一口他亲在了霍昱的侧颊上,温温软软带着一点香气,可说的话却同样的意味深长“那我陪你一起拿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你初吻没了 第11章 结婚协议 霍昱侧眸,那双从坐上餐桌就对夏晚温情脉脉的眼睛瞬间变得沉郁深邃了起来。 夏晚仰头对着他笑,红润的唇瓣染了些许油脂,看起来鲜嫩可口。 “好不好?”他问。 霍昱沉默片刻,忍不住对着他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轻轻点头。 “好。”他说。 他不确定夏晚只是碰巧蒙对了,还是他真的过于聪明,仅凭几句话就读懂了他的意思,猜出了那尘封二十余年的真相。 可无论如何,那句“我陪你一起拿过来”都让他的心脏忍不住浅浅悸动。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难以遏制地泛起一缕久违的酸楚与疼痛来。 这种疼痛并不陌生,因为它们曾无数次于孤独无助的深夜里蔓延于他的心头,也曾在被最亲密信任的人出卖时直直溃烂至心底,将一颗心彻底洞穿。 直到他修得刀枪不入,水火不浸。 “啪!”霍霖再也无法忍受对面两人的浓情蜜意,猛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饱了!” “你给我坐下。”霍培学阴着脸瞥他一眼,“你哥刚回来,好好陪他吃顿饭。” 霍霖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坐下来,餐椅在他大幅度动作下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似乎是想为儿子出气,霍霖刚坐下,李云就将碗筷放下:“我还有点事儿,你们吃。” 霍培学无奈地看她一眼,最终还是由她去了。 “叔叔送你的车子还喜欢吗?”餐厅里再次安静下来,霍培学试着转移话题。 “喜欢。”霍昱笑了下,“不过我车子多,开不过来,难得晚晚也喜欢,就送给晚晚开了。” 霍霖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口。 虽然对面所有的恩爱对他而言都是折磨,可霍昱也太过大手笔了吧? 霍培学闻言也是一僵,不动声色地看了夏晚一眼,也暗自庆幸李云已经离开,不然以她那脾气说不定会当场就会翻脸闹起来。 再怎么说,一千万的车子也不是个小数目了,霍霖当时那么喜欢他都犹豫了许久。 虽然最初定这辆车的本意确实是为了给自家儿子个惊喜,可谁知道霍昱回来巧,他只得忍痛给了霍昱。 博个好名声,一千万不算多。 可若是随随便便送给夏晚这种人,他就觉得跟吃了屎一样恶心。 一瞬间,他几乎也要像霍霖一样拍案而起了,但他毕竟不是霍霖。 “你们小孩子现在送礼物都这么大手笔了?”他笑着问,目光却沉沉地看向夏晚。 可夏晚却像完全不懂他的意思,他笑了起来,声音柔润乖软带着甜滋滋得喜悦,连鲍鱼饭的汤汁染在了唇角都浑然未觉。 他仰头,对着霍昱甜甜道:“谢谢老公,老公对我真好。” 霍昱侧眸,沉沉地看他片刻,才抬手拭去他唇角的汤汁,低声道:“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夏晚侧头笑了起来,眉眼弯着,耳后一缕碎发被霍昱揉得翘了起来,衬的他消瘦的侧颊更见秀美。 这顿饭他吃的是真高兴。 不仅仅有好吃的,还能肆无忌惮地恶心人,最重要的是,霍昱舅舅那条线,让他猛然间明白过来,一切都还没到最坏的时候,霍昱这个人说不定还有得救。 如果说之前霍培学只觉得这小孩儿确实长得好,现在他却明白为什么霍林和霍昱会齐齐看上这小孩儿了。 他侧眸看了霍霖一眼,见霍霖早已直了眼睛,而霍昱则用手掌包了包夏晚半张脸:“别呛着。” 那小半张脸在他掌心里一转,温润柔软,让他忍不住想起刚刚夏晚给自己的那个吻。 潮湿,温热,香甜…… 霍昱顿了下,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霍培学淡淡地笑了一下。 霍昱回国后,他第一次对他放松了戒心。 不过是小孩子,只一张脸就能把他们迷得团团转。 像这种小门小户出来连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的孩子,跟他说什么都和对牛弹琴没有区别,也就只能图个样貌和新鲜感了。 “叔叔也知道我别的什么都没有,”霍昱终于伺候完夏晚,记起回他的话了,“也就这辆车能拿出去略表诚意了。” “你不还有霍家?”霍昱这句什么都没有,让霍培学更是松了口气,连看向夏晚的目光都慈和了些,“小夏会开车吗?” “嗯。”夏晚乖巧点头“大一时和室友一块考了证。” “哦,”霍培学点头,“听说沈焰那个弟弟也在你们学校读书是吗?” 夏晚倒是知道沈焰,可沈焰的弟弟是谁他就不知道了。 他摇头:“我不认识。” “嗯,”霍培学并不关心他认不认识,只是想借机说自己想说的话,“前阵子听霖霖说,沈焰和温韵之最疼的那个小外甥关系很不一般?这是能搭上薛家的关系吗?” 又是薛家,夏晚忍不住有些好奇。 那个巨大的X楼标再次浮现在他脑海里,和他们家的一模一样。 他隐隐有点出神,这个薛家好像确实不太一般,连霍培学都攀不上关系的样子。 “没有。”霍昱的声音淡淡地传过来,低低的嗓音刷过耳蜗,“早分了。” 圈子里谁都知道,沈焰跟那小孩儿谈恋爱踩了雷,没得罪薛家就已经很不错了。 霍培学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 “那有点可惜啊。”霍培学意味深长地笑,“年轻人的感情啊,不牢稳。” 姜还是老得辣,这一句句话里有话的,夏晚忙把分散的注意力收回来,全力以对。 “但叔叔和婶婶的感情就很牢稳啊。”他放下汤碗,开始掰着指头算,“叔叔今年还不到五十吧,可霍霖都二十四岁了,叔叔和霍昱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生孩子了吧?” 霍培学:…… 夏晚笑眯眯地托腮,晲了霍昱一眼:“那你也要努力哦。” 霍昱薄唇抿了一下,片刻后一挑眉梢:“那你也得能生才行。” 夏晚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更欢了,他凑近霍昱的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霍昱闻言也垂眸笑了起来。 “给你们开个房好不好?”霍霖阴阳怪气地说。 夏晚从霍昱耳边退回来,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舒服地说:“吃饱了。” 从头到尾都把霍霖当空气。 霍霖这一口气憋得脸色发青,就算再看不上夏晚,霍培学也有点心疼儿子了。 这顿饭一直在打机锋,也就夏晚吃得可香,吃得香也就罢了,也没耽误他发射子弹。 从霍家出来,天阔星沉,夏晚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他正准备上车,霍昱却将车钥匙往他手里一丢。 “干什么?”夏晚问,微微仰脸。 “不是说了送你了?”霍昱说,“自己开。” 夏晚愣了片刻,如果说霍昱第一次说这话他只当是个玩笑,那么在餐桌上对霍培学再次提起时,他也不过认为他在故意恶心对方,可现在,他不得不相信,霍昱是认真的。 夏晚往后看了看,相对于来的时候还有人迎接,这会儿却是一个人影都没送出来。 “好大方啊。”他笑了一下,又有点调侃般叫了声,“大少爷。” 随后却将车钥匙重新还给了霍昱:“无功不受禄,你再讨厌,它也是你的。” “刚刚不是立功了?”霍昱把车钥匙在指间转了几圈,“拿着吧,我还没见过有钱不拿的人。”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夏晚拉开车门上了车,下巴微抬,“司机,开车。” “啧。”霍昱笑了一声,心甘情愿坐到了驾驶位。 夏晚家离霍昱家倒不算太远,开车十几分钟的距离。 唯一不同的是,霍昱住的是有钱都买不到房子的市区别墅区,而夏晚家则是已经四五十年房龄的老房子。 十几分钟的距离,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经过一个小超市时,夏晚让霍昱停了车,自己跳下去。 不大会儿,他就抱着一个不算小的纸箱走了过来。 “买什么了?”霍昱下车,将纸箱接过来,放入后备箱。 箱子看着很大,倒是不沉。 “买了个加湿器。”夏晚说,“我爸爸最近有点咳。” “你还挺孝顺的。”霍昱说。 “哪像你,就奔着把你家长辈气死走的。”夏晚想起餐桌上霍培学父子的脸色有点好笑。 霍昱勾唇,没说什么。 可夏晚却分明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了他的想法:要真能气死他们才是真孝顺呢。 好像从确定霍昱还未彻底黑化起,夏晚在他面前便不自觉放松了些。 夏晚话多,霍昱话少,但三两组对话间也就到了目的地。 林立的老式居民楼在暗夜中像一栋栋沉默的雕塑,黑洞洞的,看上去到处都是陷阱一般。 “你家住几楼?”霍昱从窗口往外看,跟着解了安全带,“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夏晚取了自己的包和加湿器,头也没回地准备上楼,柔软的黑发被夜风吹得扬起来,那背影看起来便带了几分雀跃,十分轻快。 “夏晚。”夏晚走了两步,听霍昱在背后叫了自己一声。 “嗯?”他停下步子,星月下偏过头来,像一头回望的小鹿。 “这个给你。”霍昱递了个文件夹给他。 “这是什么?”夏晚有点疑惑,他双手抱着箱子,并没有伸手去接。 “协议。”霍昱看着他的眼睛,慢声道,“结婚协议。” 第12章 如果我不去呢? 夏成章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给人做男风鞋,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略显沧桑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这么快回来了?” 不过一句话,他又低下头去咳了起来。 “怎么咳得越来越厉害了?”夏晚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在靠近夏成章的片刻又顿住了脚:“爸,您头发怎么剃了?” “天快热了,”夏成章缓了缓,笑着说,“和你张叔留个同样的发型。” 夏晚笑了笑,又四处张望:“孙姨呢?不是说好周末我回家后她才走吗?” 夏成章放下手里的工具,不在意地说:“走就走吧。” “可你身边没人怎么行?”夏晚蹙眉。 “以前不一样?”夏成章笑着说,“在老家的时候你去上学不也是我一个人?” “那怎么能一样?”夏晚不赞同,“以前是平房,现在是楼房,没个人扶着万一摔了怎么办?” “大晚上的我一个瘸子下楼去干什么?”夏成章笑着安抚他,“再说她在这儿我也不自在。” 夏晚没再说话,沉默着将加湿器打开插上电,薄薄的白雾喷出来,空气中多了一点潮湿的味道。 “别不高兴。”夏成章哄他,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也别费钱买这些东西,你的零花钱有限,还得买画笔画纸。” 夏晚点了点头,鼻子有点发酸。 以前他没什么能力可以孝顺自己的父母和爷爷,也就只能多撒撒娇嘴皮子上哄哄他们,穿过来后,他仍觉无比遗憾。 所以,他不自觉地把这份遗憾与感情转移到了夏成章身上。 “爸,我不缺钱。”夏晚坐到夏成章附近,“您晚上吃了什么呀?” “吃了面。”夏成章笑呵呵的,“你张叔陪我一起吃了才回去。” “嗯,”夏晚点点头,“爸,等我赚了钱,给您换个阿姨。” 孙姨是夏成林和夏阳父子安排过来的,平时态度也极为嚣张。 夏成章没说过,以前原主也想不到那么多,可现在夏晚却知道,她被派过来照顾夏成章倒在其次,最重要的大约还是要监视他们父子俩。 夏成章欣慰地笑起来,觉得今天的夏晚尤其懂事:“爸爸能等,不着急。” 他说着又咳了几声,那咳嗽声像是从极深的地方发出来,憋得他脸上现了一片红潮。 夏晚忍不住有些担忧:“明天我带您去医院看看。” “用不着,”夏成章说,:今天你张叔还带我去了一趟医院,就是支气管炎那老毛病。” “孙姨没去?”夏晚问。 “今天怎么跟她杠上了?”夏成章好笑,“是我不让她跟着去。” “嗯。”夏晚点了点头。 “倒是你,”夏成章又说,“不是说谈了个不错的男朋友?都一个多月了,也该带回来给爸爸看看。” “行。”夏晚笑起来,一个多月那个已经分手,不过没必要非让夏成章知道,毕竟他又无缝衔接了一个,“不过他最近有点忙,等哪天有空我带他来给您看,您一准满意。” 夏晚今天嘴也甜,话也比平时多了些,不像以前一回来就钻自己房间,夏成章心情也舒朗了些。 “去睡吧。”夏成章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还长身体呢。” “嗯。”夏晚答应着,还是推着夏成章去洗刷了,又进卧室帮他把鞋子衣服脱了,才回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只剩了一片黑暗时,夏成章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将手抬起来盖在眼睛上,像是欣慰,又像是因为别的。 * 回自己房间后,夏晚把霍昱给自己的那份文件夹打开,里面有两份文件,已然盖上了霍昱的印鉴。 本以为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将这两份文件捏在指间的时候,夏晚仍觉得有些烫手,以至于他把东西放在桌面之后,不自觉轻轻搓了搓自己的指尖。 除了相对应的权利和义务,以及价格外,两份文件的其他条款没有特别明显的出入。 夏晚逐条看过之后,又把目光定在了两份文件的价格条款上。 虽然都是假的,可两份的价格却相差甚巨,足足有五倍之多。 夏晚犹豫片刻,最后把“恋爱”那份拿到了自己面前。 虽然钱没有那么多,但只恋爱的话,他就没有时常在霍昱家留宿的义务,相对而言更加自由。 而且对于现在的他和夏成章而言,那些钱也足够他们暂时脱离夏家了,至于后面,他完全可以自己来赚。 下定决心后,夏晚把文件收进自己的书桌抽屉里,安全起见,他为抽屉上了锁。 整整一晚,夏成章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几乎没有停过。 上一世夏晚久病成医,对人体许多特异症状都十分敏感,模糊中,他总觉得夏成章这次咳嗽不太对劲儿。 不过医院里正儿八经的主任级专家大都不会在周末坐诊。 还是得抽个工作日带他到医院去好好看看,进入梦乡前,夏晚忍不住想。 这一觉似乎没睡多久,外面的锅碗瓢盆撞击声就将人吵了起来。 夏晚揉了揉眼睛,又侧耳听了片刻,倒是没再有夏成章的咳嗽声了。 他冷着脸穿衣起床,拉开门就看到孙姨在厨房里洗菜的背影,不锈钢盆撞在洗碗盆里叮当作响。 “阿姨,”夏晚走过去,靠在厨房门边,“我爸昨晚睡得不好,您声音放小点。” “谁家干活儿还没点动静,”孙姨闻言更带劲儿了,“要不你试试?” “我试试还用你?”夏晚淡声说,“你平时对着夏成林和夏阳也这样说话?” 孙姨没搭腔,斜着眼睛看了夏晚一眼。 那眼神里的含义很明了,既有浓浓得看不上又认为他拿自己和夏阳夏成林比十分可笑。 “和你说话呢?”夏晚声音变冷,眉眼间也染了锋锐之色。 孙姨又看他一眼,这一次眼神里却带了点疑惑。 仗着自己是夏成林那边安排过来的,她一向比主人家还像主人家,夏晚以前见了她甚至有点怕,今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威风了起来。 钱都是那边发的,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威风? 可毕竟被安排过来也是带着任务的,她也不能真的把夏晚得罪彻底了。 “那我小点声。”她不耐道。 “这不是能小吗?”夏晚打蛇随棍上。 孙姨猛一下关了水龙头:“一天到晚伺候个瘫子,比别人家不知道累多少倍,主家还没这样恶声恶气过呢,倒是你这小孩子家家的挑三拣四!” “你说谁是瘫子?”夏晚眯了眯眼,往前走了一步,“不满意就走,我留你了还是我爸留你了?” 夏晚身高怎么说也有179,平时在霍昱面前不显,但在孙姨面前却有着碾压性的优势。 尤其他这会儿眉眼带霜,大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算了,我的错。”孙姨在围裙上擦擦手,声音拉长了几分。 还没找到新的阿姨前,夏晚也没打算把事儿做绝。 他哼笑一声,重新退回去懒洋洋地倚在厨房门外,见孙姨菜盆里洗了一把菠菜,料理台上摆着一把细面。 这是又要下面呢?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夏晚抬了抬下巴颏儿。 “早晨吃个面,有菜又有蛋,营养好,也好消化。”孙姨说。 “昨晚我爸刚吃了面,”夏晚也懒得跟她再扯,“以后一日三餐,必须要荤素搭配,我爸一个人在家要求不高,但一顿两个菜要有的。” 夏晚顿了顿:“晚些时候我会让人过来装摄像头,我爸吃的用的照顾的,我每晚都会检查。” 孙姨张了张嘴,夏晚没让她说话:“还有,如果摄像头有损毁,你来赔偿。” “诶?”孙姨也忍不住了,“凭什么?” “我爸是个瘫子,一个瘫子能干什么?”夏晚冷笑一声。 孙姨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夏晚瞥她一眼:“做饭吧。” 他从厨房门边站直身体,转过身时看到夏成章已经开了门,正坐在轮椅上看着他。 夏晚顿了下,抬脚走过去:“爸,您起了?” “嗯。”夏成章说,示意夏晚关上房门。 “你跟他置什么气?”门一关上,夏成章就说。 以前,他一直担心夏晚的性子会受欺负,可今天看来,他反而能放下心来,所以话说得虽然带着责备之意,眉眼间却又带着笑。 “爸,”夏晚蹲下身去,“我们是没钱,可也不能随便谁都能欺负。” 夏成章摸了摸他的头,没再说话。 父子两人出去时,饭菜已经上了桌,果然在菠菜面之外又添了一荤一素两道菜。 饭后,夏成章继续忙手头的活计,夏晚则进了自己房间,把那幅未完的画收了尾,发到了视频网站上。 他忙完出来时,见夏成章的老友张瑞成又来了,两个光头凑在一起下棋,看起来格外喜感。 “晚晚今天在家呢?”张瑞成一看他就笑着打招呼。 夏晚礼貌地笑:“张叔叔好,谢谢您经常过来陪陪我爸。” “嗐,这孩子,”张瑞成有点惊讶于夏晚的改变,“两个老光棍儿在一起瞎消磨呗。” 夏晚凑过去看棋,热热闹闹地聊天,快到中午时,又有访客上了门,是夏阳。 夏阳手里拎着箱牛奶,在门口对夏成章喊:“伯父,下面还有箱水果,让晚晚下去帮我搬下。” 这是有话要对他说呢。 夏晚点了点头,将手机揣进兜里,随着夏阳下了楼。 天气很好,夏阳等在楼下,看夏晚穿着件简单的T恤走下来,阳光洒落在肩头,满身清爽。 “哥,”夏晚笑了下,“有话要说?” “嗯。”夏阳往车边靠了靠,打量着夏晚,才小半个月没见,不知道为什么,夏晚给他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不是长相,而是气质,言谈举止以及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活力。 “你昨天跟着霍昱去霍家了?”夏阳开门见山地问。 “嗯。”夏晚点点头,“哥哥的消息好快。” 夏阳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们发展的不是更快?” “还好,”夏晚说,“碰到合适的人就得赶紧抓牢了。” “合适?”夏阳笑了一声,“有你哭的时候呢。” 夏晚没说话,像是不耐烦于这种不着调的言语官司。 “你信不信我?”夏阳也不再吊胃口,“霍昱迟早还得被赶到国外去,到时候你怎么办?” “谁赶他?”夏晚笑,略带天真,“我看霍叔叔对他疼爱得不得了。” 夏阳看傻子般冷笑一声:“你听我的,现在去求霍霖原谅还来得及。” “如果我不去呢?”夏晚淡声问。 “那就别怪我不管你和你爸了。”夏阳说着掏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给夏晚看。 那是一张肺癌确诊单,上面的名字是夏成章。 夏晚盯着那张确诊单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眼眶有些发酸。 见他眼眶发红,夏阳语重心长地劝道:“你爸这个病已经失去手术机会了,如果化疗效果不好,还得上免疫,免疫你不懂吧,一次小几万要有的,你爸又没医保……” “单据哪来的?”夏晚问,“发一份给我。” 夏阳没说哪来的,但夏晚猜也能猜出,是从孙姨那儿得来的。 叮一声,确诊单传了过来,夏晚点开一个字一个字地仔仔细细往下看。 “你跟霍昱只是恋爱关系,他能拿钱给你爸治病吗?你能张开嘴给他要吗?说不定还会影响你们的关系,”夏阳趁热打铁,“不如听我的,去跟霍霖道个歉,再好好跟他陪个不是,你爸需要多少钱,哥给你。” 夏晚没说话,目光始终凝在那张冰冷又无情的单据上。 可眼前却莫名浮现出了霍昱交给他的那两份协议书。 第13章 晚上好好赏你 夏阳离开后,夏晚又在下面站了一会儿。 他把心静下来,重新将那张确诊单看了一遍,又将免疫组化中不太明白的指标上网了解了一遍。 根据上一世的经验,他对夏成章的病情已有了大致的了解。 之后,他熟门熟路地下载了医疗APP,找了国内在肺癌方面比较权威的专家,将夏成章的资料发了过去。 做完这些,他才再次抬脚上楼。 楼上的棋局已经结束,夏成章正一边干活儿一边和张瑞成说着什么,两个人的表情都略显凝重。 听到开门声,两人齐齐看了过来。 “不是让你下去拿水果?”见夏晚两手空空,张瑞成问。 “说了两句话,我给忘了。”夏晚笑了下。 “这孩子,”夏成章说,“总是丢三落四的。” 夏晚陪着说笑,什么都没问。 直到晚上,张瑞成的侄子张南过来接他,他才主动站起来,:“我送张叔下去。” 张南的车就停在楼下不远处,打着双闪,夏晚看不清车里的情况,只抬手打了个招呼。 张瑞成到这边来,大都是张南接送,老小区不好停车,所以张南很少一起上去,记忆中,夏晚也就见过他一两次,是个挺沉稳的年轻人。 “张♂疯推文叔,”夏晚陪张瑞成走到车边,“我爸的病是什么情况?” 虽然明知希望不大,但这一整天他还是抱着点希望,希望夏阳是在诓他,希望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可张瑞成脸上的表情,让他那一点希望瞬间破灭了。 “孩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张瑞成问,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真的?”夏晚轻声问。 张瑞成点点头。 夏成章确诊有一阵子了,有转移,但好在不是最凶的分型,医生给的方案是先化疗,再看能不能争取到手术机会。 “你爸不想让你知道,”张瑞成的声音很低,“他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最重要是不要因为这个病被那边左右。” 夏晚知道他是在说夏成林和夏阳。 夏成章很疼爱夏晚,脾气也倔,对夏成林那边更是深有防备,夏阳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对夏晚的威胁或者利用,都是瞒着老头儿进行的。 “那我爸看病的钱哪来的?”夏晚疑惑道,家里的经济状况他清楚,是不够支撑夏成章看病的。 “你只管好好上学,”张瑞成说,“其他的事儿不用管,你爸现在还能看上病。” “是您帮忙垫付了吗?”夏晚想了下,“那您把账记下来,回头我慢慢还您。” 张瑞成叹了口气:“年轻时我做过对不起你爸的事儿,现在做点力所能及的,也算是赎罪。” 他说着摆了摆手:“你爸不想让你知道,你就什么都别说,让他安心,这边还有我帮衬着。” 夏晚点了点头,眼看着张瑞成上了车,鼻尖隐隐酸涩。 好在晚上网上问诊的专家给了答复。 说夏成章的情况不算太坏,如果能争取到手术机会的话,五年生存率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这条回复给夏晚打了一剂强心针,他又把夏成章现在的治疗方案发了过去,对方这次回复的很快,说是这种分型的标准治疗方案。 夏晚这才切切实实地安下心来。 他拿起手机,犹豫片刻后给霍昱发了条信息:【大碗甜茶:这两天有空见个面吗?】 本以为已经很晚,霍昱不一定能回复,没想到对方回复的还挺快:【霍昱:周一下午有时间。】 【大碗甜茶:周一一起吃晚饭吧?】 【霍昱:好。】 夏晚顿了片刻,又将指尖轻触在屏幕上:【大碗甜茶:晚安。】 手机在枕畔震了一下,本以为是霍昱的回复,夏晚拿起来,没想到竟是苏棠。 【小甜棠果:宝儿,你火了你知不知道?】 夏晚:? 他才穿来几天,上哪儿火去。 【小甜棠果:好多人喜欢你那幅画。】 画?夏晚有些疑惑,片刻后他才记起,自己的确有往视频网站传过一幅画。 不过传完没多久他就从夏阳那里得知了夏成章的病情,哪里还有心情再顾着那幅画? 耳边隐约还有夏成章的咳嗽声,夏晚又侧耳听了片刻,直到安静下来,才打开视频网站。 那幅画没做什么特别处理,只简单配了一段音乐,但下面的评论已经超了五百条,几乎每条都是赞美,而之前的个位数粉丝也迅速变成了三位数。 夏晚有点惊讶,没想到自己随手一画的作品竟然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 他一直知道自己画画很好,就连自己的母亲也说,上天为他关上了健康那道门,却在别的地方为他开了一扇窗。 只是以前,他并没将自己的作品发表出去过,这还是他第一次。 夏晚一点点浏览着网友们毫不吝惜得赞美,慢慢弯起了唇角。 曾经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可此刻,他却从这一点微末的满足感中得知,自己其实也可以很有用。 * 一杯咖啡已经见底,要等的人却迟迟没来。 霍昱略显不耐地敲了一下桌面,偏头向窗外看去。 正是晚饭时间,小情侣们三三两两地偎依着出来用餐,其中却独独不见夏晚的身影。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随即点开通讯软件。 夏晚的头像安静地躺在通讯录前列,是一只可爱的皮卡丘,正咧着大大的笑容仰头看着他。 倒和夏晚仰起脸看自己时的样子有点神似,眼睛或微微弯起或张得很大,乖软,没什么攻击性。 霍昱顿了片刻才将对话框点开,在里面输入信息。 【霍昱:离约定时间已过去十五分钟。】 信息刚刚发出,电话就在手心里响了起来。 眉梢间郁色略缓,霍昱抬指点了接通。 “霍昱。”电话中的声音却不是夏晚,而是沈焰,霍昱好不容易柔和了些的眉眼重又染上了一缕不耐。 “怎么这会儿打电话给我?”他漫不经心地问,眸光再次扫向窗外。 对面似乎愣了一下:“平时给你打电话也没说过要预约啊。” 霍昱将目光收回来,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我在等人,以为是他。” “哦~,”沈焰特意把声音拉长了些,“是在等夏晚吧?” “嗯。”霍昱没否认。 “听说你带他回霍家了?”沈焰八卦地问,“不会真上心了吧?” “或许。”霍昱答得漫不经心。 和夏晚的事情,他没打算对任何人讲,包括沈焰。 一是这种事儿,对夏晚的名声不利,二是,只要有第三个人知道,就难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不是吧,哥,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沈焰夸张地道。 “怎么?”霍昱问,“你有意见?” “我哪敢?”沈焰说,“就是觉得你俩的家世不配,要不,霍霖能跟邱起订婚?” “我有什么家世?”霍昱淡淡反问,又说,“没正事的话挂了。” “别,”沈焰终于说起了公事,“神州和廊桥的财务报表发你邮箱了,另外还有几个新项目的策划书,你看下没问题回签给我。” “知道了。”霍昱说,随即挂了电话。 屏幕上确实多了一个小信封的提示,但却没有夏晚的回复。 霍昱沉思片刻,点开了邮箱。 他看文件的时候很专注,直到听到开门声才抬起眼睛。 本以为是夏晚到了,不想入眼却是一张格外斯文俊美的面庞。 霍昱眸色转冷,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屏幕摁熄:“谁让你进来的?” “我没别的意思,”孙白江靠门站着,捏着棒球帽檐的指尖隐隐发白,“只是看到你的车子,想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招呼打完了?”霍昱往后靠了靠,微微仰脸,气势迫人“可以出去了吧?” “小昱。”孙白江没出去,反而拉了张椅子坐在了霍昱对面,他看着霍昱,眼睛里流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苦痛来,“你是在等夏晚吗?” “我等谁关你什么事?”霍昱冷漠地看着他。 “我只是关心你,”孙白江声音低了些,“那个夏晚,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关你什么事?”霍昱仍然是那句话,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还有,你的关心,我消受不起。” 帽檐在孙白江指间被捏的变形,他曾无数次站在舞台上,即便面对万千观众都可做到从容自若,可唯独面对眼前的男人,却紧张到语无伦次。 “我听说你昨天带夏晚回霍家了,你知道,霍叔叔他肯定不会同意。”孙白江仿佛生怕霍昱打断他一般,一口气说下去,“他跟霍霖在一起过不说,跟霍霖的动机也不单纯,他跟你不合适,而且我听别人说,他跟霍霖的时候就很黏他,如果不是霍霖订婚,根本甩都甩不掉……” “孙白江。”霍昱冷声警告,“夏晚是我爱的人,他再怎么样,也比你干净高贵的多。” 孙白江顿了下来,抿唇不语。 明知道自己过来就是自取其辱,可他还是来了,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你来就是说这些话?”霍昱淡淡地笑了下,敲支烟出来低头点燃,“说完了就走吧?去向你的霍叔叔复命。” 孙白江愣了片刻才意会到他的意思,一张脸刷地变得惨白。 “我没有跟踪你,”他说,“我经纪人的小孩在这边读书,我只是陪她过来时恰好看到你的车。” “无所谓。”霍昱说,偏头吐出一口白烟来,“你怎么样,我根本不在意。” 孙白江就像那缕白烟,在他心里早他妈散尽了。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夏晚气喘吁吁地扶着把手弯下腰去。 本来和霍昱约好在这里见面,可下课时还早,他便抽空在网上翻起了和夏成章相似的各色病例以及治疗方案,再到后续的康复情况,这一看就看得出了神。 如果不是霍昱那条信息的话,他几乎要把这场约会忘了。 他喘了片刻,刚要抬头道歉,才发现包厢里多了个人。 即便那晚在帝都,夏晚并没看清孙白江的长相,可这两天也已对这张脸足够眼熟。 孙白江是娱乐圈的顶级流量,有颜有钱,在圈子里也十分低调,口碑很好。 夏晚这几天已经看到了好几次他的开屏广告。 鉴于那日在帝都霍昱对孙白江的态度,夏晚谨记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的宗旨,立刻改了口。 “亲爱的,”他对霍昱笑,黑发贴在雪白额角,双眸明亮柔媚,“为了早一点看到你,我争分夺秒赶来的。” “过来。”霍昱抬手。 夏晚抿着唇到他面前,笑着问:“是不是得有奖励?” “嗯。”霍昱笑起来,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染上了光,柔和宠溺,他抬手,将他额角的薄汗拭去,“晚上好好赏你。” 第14章 保护欲十足地将夏晚揽进了怀里 这烫嘴的台词!夏晚忍不住暗暗感叹。 他一路小跑着过来,脚下本就不稳,闻言更是一个踉跄,一下跌进了霍昱怀里。 透过薄薄的衬衣,霍昱身上温热结实的肌肉牢牢顶在了胸口,即便没有直接碰触也能感知到那绝佳的手感。 一时间,夏晚有些心猿意马。 这样健康的体魄,对于久病卧床的人来说简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想要……,夏晚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 他竭力忍住想要上手摸一摸碰一碰的欲望,在霍昱怀里略动了动,想要调成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偏偏霍昱情深意浓般将手按在了他的后腰,不费吹灰之力就禁锢了他的动作。 夏晚疑惑抬眸,感觉到霍昱身上的肌肉线条一点点绷紧了。 脑海里灵光一闪,他该不是害羞了吧? 果然,他也觉得这台词过于羞耻。 夏晚想笑,忍不住想再逗逗他。 “大少爷,”他带了点调笑的意味,眉眼带笑地晲他,“不如现在就赏我?” 霍昱笑了一下,很轻,随即抬眸看向对面,语调转冷:“还不走?” 包厢里一片安静,夏晚忍不住偷偷偏头向后看去。 孙白江垂着眉眼,片刻犹豫后,他拉开椅子站起身来。 开门关门声接连响起,孙白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而同时,霍昱按在夏晚后腰的手也移开了。 啧!夏晚忍不住腹诽。 他不过想要逗逗霍昱,没想到霍昱这坏东西竟然直接把球抛给了孙白江。 孙白江本就生得好,那副样子又极可怜,大约连石头看了都会忍不住心软吧? 偏偏霍昱连石头都不如。 夏晚一边想一边扑腾着想要起身,可原先的姿势过于别扭,又有座椅卡着他的小腿,不过起到一半,他又重新跌了下去,结结实实砸在了霍昱胸口上。 那一瞬间,他的唇似乎滑过了什么温热柔软的地方,片刻后,夏晚终于意识到,那是霍昱的耳垂。 因为那原本冷白的皮肤,慢慢泛起了浅浅的粉色,那颜色很好看,还有慢慢加深的趋势。 “大少爷,”夏晚下意识转移话题,“孙白江长得好好看,你干嘛非要这样对他?” “起来。”霍昱冷声道。 夏晚这次学乖了些,他先扶了霍昱的肩,才慢慢站起身来。 见霍昱看自己的眼神也变得冰冷,他的目光不自觉又飘到了对方变红了的耳垂上。 而让这耳垂变红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夏晚。 “我不是故意的,”夏晚解释,放在霍昱肩头的指尖却鬼使神差地上抬,轻轻触碰了下人家滚烫的耳肉。 那碰触很短暂,因为霍昱立刻就偏开了头,像受了非礼的贞节烈男一般。 夏晚惊了一下,片刻的安静对视后,霍昱冷冷地控诉:“你迟到了二十九分钟。” 夏晚:…… “我们的关系就要变了,你让让我嘛。”夏晚说,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我们的关系就要变了,”霍昱勾起一侧唇角,似笑非笑,“你还夸别人好看?” 果然是睚眦必报,夏晚忍不住腹诽,但嘴上却老老实实认错:“对不起,我的错。” 不管怎么说,第一次约人家就迟到,确实不好。 道个歉不亏。 霍昱顿了片刻,慢慢向他伸出手来。 那只手玉雕一般,置于原木色的长桌上犹如一件艺术品。 夏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垂眸,从背包里将那份已经签了名的协议掏出来,一式两份,板板正正夹在一起。 他将这份协议捏在手里的样子有些慎重,像是斟酌了片刻,才将其放在桌面上推向霍昱。 霍昱将协议收过来,大体翻阅了一下,发现夏晚签的是那份“结婚协议。” 明明刚刚孙白江说夏晚动机不纯的时候他还很反感,明明他自己也希望夏晚签的是“结婚”这一份,可真拿到手里时,他心里又莫名有些复杂。 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儿,像是对白玉微瑕的一种惋惜,又不完全是。 霍昱沉吟片刻,连眸色都渐渐沉了下去。 霍昱看协议的时候,夏晚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 今天和前两次不同,霍昱戴了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更显斯文些,但垂下眉眼的时候,也尤其显得冷淡,深不可测。 “钱明天到账,”霍昱看完,好心提醒道“但你当天下午没课的时候,要在我家留宿,没有问题吧?” 夏晚点了点头,问道:“那我还是要睡沙发吗?” “睡床。”霍昱简洁地说。 夏晚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似乎看出他的犹疑,霍昱淡声道:“客卧这两天就会收拾出来。“ “哦。”夏晚点头,十分乖巧。 他这副样子让霍昱莫名心软了些,他抬手按铃,让人上餐:“明天去领证?” “明天?”夏晚扬了扬眉,“这么快?” 霍昱没说话,他微微仰头,透出股不自觉得强势意味。 牛排端了上来,香气四溢,夏晚忙了一下午早就饿了,忙将刀叉握在手里。 他那动作自然又急切,让人一下就没了脾气。 “我明天约了别人,”他问,声音放得极软,“可以晚两天吗?” “见什么人?比结婚还重要?”霍昱将刀叉仔细擦了一遍,问道。 闻言,夏晚眉眼间浅浅弯了起来,像是觉得好笑。 “见阿姨。”他边将牛排切开,边道:“和结婚差不多重要吧?” “你还有阿姨?”霍昱挑眉,“阿姨哪天见不行?”。 夏晚将香喷喷的牛排放进口中,又是那种享受极了的表情。 他像只仓鼠般边咀嚼边解释道:“之前的保姆是我堂叔那边安排的,现在我想为我爸换一个更细心点的。” “哦,”霍昱眉目间柔和了些,“需要我帮忙吗?” 夏晚摇了摇头,说实话,霍昱一个公子哥儿能懂什么?不见得比他强到哪里去。 “等我把阿姨找好吧。”夏晚说,“应该很快,如果你不放心的话,等领了证再给钱也行。” 夏成章身体如果健健康康的话,他倒不那么着急,但现在这个情况,他是一天也不想让夏成章过得不自在了。 学校附近的餐厅,主要客户群就是学生,所以食物做的一般。 霍昱吃了两口就想放下刀叉,可夏晚吃那么香甜,只看他吃饭的样子,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霍昱将餐具捏在指间犹豫片刻,不自觉跟着多吃了几口。 “你有没有想过,”他忍不住逗他一句,“你其实很适合做吃播?” “啊?”夏晚将送到唇边的意面收回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双眼闪闪发光,“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不知道为什么,霍昱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 “什么?”他戒备地问。 夏晚难得地放下了餐具,神情也认真了些,就连电话在桌面上响起来,他都顾不上接:“我想开个账号做吃播,可以吗?” 霍昱:…… 他今天怎么就这么嘴贱呢? 可夏晚那么认真又期待地看着他,红润的唇瓣抿成了一线,连最喜欢的食物都一动不动了。 霍昱静了静,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薄薄的唇瓣间吐出了两个冷冰冰的字儿:“随便。” 虽然冷冰冰的,但夏晚仍开心地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不多不少露出八颗,感染力十足。 “你真好!”他说,声音柔软,带着股自然而然的甜意,“我还担心你不会同意。” 霍昱确实不太想同意,一想到自己明面上的对象是个吃播他就觉得有点诡异。 “不会是我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吧?”他说着将刀叉放下,没了胃口。 “我之前就有认真想过,”夏晚解释道,“总得想办法多赚点钱啊。” “哦,这是嫌我给少了?”霍昱意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少确实是不少,但现在夏成章这个情况,钱总是多一点更好,有备无患。 “那倒不是,”夏晚实话实说,“钱总是越多越好啊。” 霍昱没再说话,可那种白璧微瑕的遗憾感又来了。 只是夏晚笑得那么好看,而且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么纯粹的开心与快乐其实很难得。 他不愿意去打断。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夏晚偏头看了一眼,从沙拉盘里挑了颗圣女果后,才按了接听。 为了不影响吃东西,他点了外放。 其实来的路上,夏阳的电话就一直不停地打进来了,也就是那点事儿。 鲜红的圣女果紧贴红润唇瓣,雪白的牙齿轻轻咬啮,一点汁水染湿了唇角,纯洁又不失性感…… 在霍昱脑海中勾勒成了一幅布局绝佳的画。 “哥哥。”夏晚的语气很轻快。 相对于夏晚轻快的语调,对面则充满了戾气:“你耍我是不是?” 夏晚闲适地将剩下的半颗圣女果吃了,然后才问:“哥哥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你就装吧,”夏阳咬牙切齿地,“不是说了,那边给的最后期限就是今天下午?” “哦,这件事儿啊,”夏晚挑了挑眉梢,边切牛排边说:“可我当时也只答应考虑一下,并没说一定要去啊。” 那边窒了片刻,夏阳道:“你出来,我们聊聊。” “我在外面吃饭呢,哥哥,”夏晚说,“你在我学校啊?” “那我等你,”夏阳恶声恶气地,“吃快点。” “好,”夏晚说,“那你等我呀。” 餐厅离学校不远,开车也就五分钟,远远地,夏晚就看到了守在学校门口的夏阳。 车子停在马路对过,夏晚先跳下车,往夏阳走去。 “诶,姨妈。”苏棠也正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看到了夏晚,“那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室友。” 温韵之随着他的动作看过来,只看到夏晚一小片雪白的侧脸皮肤。 “跟着霍昱那个?”她问。 “嗯。”苏棠说,“姨妈,你觉得霍昱怎么样?” 他母亲温蘅之也在,但他显然跟温韵之更能聊得来。 “我去哪里了解?”温韵之笑了一下,“不过年轻时倒是认识他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是霍培风那个儿子吗?”温蘅之问了一句。 “嗯。”温韵之点了点头,“太可惜了,他们夫妇去世的时候孩子还太小,不然霍氏也落不到霍培学手里去。” 苏棠正啃猪蹄,闻言不由一顿:“什么意思?” “你们小辈都不知道,”温韵之说,“霍氏是霍培风创建的,按理说该是霍昱的,但是霍培学接手这么久,大部分人早忘了这回事儿。” 苏棠也无心啃猪蹄了:“那我室友不是很危险?” 他正说着,就见夏晚停在了学校门口,和一个与他身高差不多却明显壮了不少的人说起了话。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那人就把夏晚逼到了墙角。 苏棠一看,猪蹄一扔就要撸袖子下去帮忙,直到温韵之拉了他一把,他才看到霍昱也走了过去。 浅浅的夕阳下,霍昱的身形高大匀长,举手投足都有着别样的韵味,惹得不少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 他径直走到争执的两人面前,保护欲十足地将夏晚揽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和亲妈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擦身而过 第15章 恩爱 夏家开着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建筑设计工作室,近些年来又近水楼台地搞起了建材。 钱虽然赚了不少,但受业务能力以及规模限制,一直无缘和国内的大型地产公司合作。 也就今年,夏成林通过层层关系才搭上了霍霖这条线,得到了霍家后面一个项目的竞争机会。 而夏晚的出现,也让夏家在这场竞争中占了绝对优势。 夏成林和夏阳更是雄心勃勃,将算盘打得贼响,想要借这个机会将夏家在圈子里的地位彻底提升上来。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偏偏最后还是出了问题,前期所有的努力全都砸在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夏晚身上。 让谁谁能不气? 这几天夏阳也不是没做过其他补救措施,他悄悄找了几个与夏晚有几分相似且又十分听话的小孩给霍霖送了过去,可霍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明明之前对夏晚也只是玩玩的心思,现在却好像又非他不可了。 最倒霉的是,这事儿也不知怎么地被邱起知道了,结果他不仅没搞定霍霖,还得罪了邱起,简直是焦头烂额,得不偿失。 夏阳灰头土脸地站在美院门口,怒气在爆发与强行压制之间不断地反复横跳。 直到夏晚出现,那怒气终于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 因为相对于他的狼狈,夏晚显然过得还不错。 他眉目舒展,唇角带笑,双眸明亮有神,连脸上的皮肤都比往常有光泽了一些。 “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咱们跟霍家的项目没戏了?”他问。 “我的作用这么大啊?”夏晚像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一般,满脸疑惑地小声辩解“我也没做什么啊,只不过是被霍霖甩了而已。” 夏阳:…… 确实,在任何明事理知是非的人眼中,夏晚与霍霖的关系之所以破裂,完全是由霍霖劈腿导致的,夏晚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可偏偏夏阳不这么认为。 既然他们家把夏晚父子接过来,那么他们父子就该对他们感恩戴德,就该为他们所用。 “但霍霖还喜欢你。”夏阳逼近一步,“如果你肯和霍霖好好道个歉,再做小伏低地说上两句好话,咱们家的生意就能更上一层,你知不知道我和我爸为这一天努力了多少年?” “哥哥,”夏晚正色说,“霍霖已经订婚了,凭什么我去向他做小伏低?” “订婚了又怎样?他又不是结婚,”夏阳压低声音,“只要咱们家的生意超了邱家,到时候霍霖还会和邱起结婚吗?到时候你不就转正了吗?你有没有点脑子?” 想把生意做到和邱家一般? 夏晚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以夏家目前的境况而言,简直是痴人说梦。 见夏晚懵懵懂懂,像是并不理解他的话一般,夏阳恨铁不成钢地骂:“你就没点梦想吗?” “我确实没什么梦想,”夏晚无辜地眨了眨眼,“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大概就是做一条能吃能喝能到处玩儿的咸鱼。” 夏晚说得是真话。 上一世他是条不健康的咸鱼,唯一的梦想就是跑赢病魔,撑到医学攻克自己疾病的那一天。 如果能够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能玩儿…… 那无疑就是他梦想中最好的生活了。 可夏阳却不这样认为,在他眼里,夏晚这些话不过是在愚弄自己。 因为自霍霖订婚后,这种情况已发生了不止一次。 “是吗?既然想做一条咸鱼,”他收了脸上的戾气,眸色更加阴郁,“那你爸的病也别治了!” “我爸的病我有自己的办法,”夏晚说,“哥哥还是先想想怎么把你们家的生意做大吧。”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咱们。 “行啊,小白眼狼,你爸是个老白眼狼,一刻不停地勾结着张瑞成,你呢,如出一辙,勾结上了霍昱,我就看看你们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不懂什么勾结不勾结的,难道哥哥将来谈了对象也是勾结?叔叔和婶婶也是勾结在一起?” “你!”夏阳冷笑两声,“行,既然你不把夏家和夏家的利益放在眼里,那么夏家为你们父子花的钱也该还回来吧?” “多少?”一道低沉的男声冷冷传过来,“我替他付。” 随着话音,阳光被一道高大的身影彻底遮蔽,夏阳陷进了一片阴影里。 “霍……霍少……”眼看霍昱万般珍爱地将夏晚揽进怀里,夏阳既尴尬又惊讶,他不自觉往后退了退,一时没有开口。 “老公。”夏晚抬眼,委屈地红了眼圈,“哥哥非要我去向霍霖道歉,你又说不用去,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 霍昱抬眸看向夏阳,背着日光,那眸色深不见底。 “你觉得呢?他该听谁的?” “听,听你的吧?”夏阳在那目光压制下,最初的气势早已消散殆尽。 “多少钱,你给个数。”霍昱淡声道。 “这,”夏阳犹豫了下,“我回去算算?” 虽然霍昱无权无势,可他毕竟是霍家的人,霍培学也还没跟他撕破脸呢,这件事他还是想着回去和夏成林商量之后再说。 “晚晚高一下学期过来,到现在也就三年多不到四年,”霍昱自顾自道,“一百万够吗?” “你钱多是吗?”夏晚闻言忍不住瞪他一眼,向他伸出手去。 那双眼还红着,不仅没什么凶狠的意味,反而十分多情,于是他凶巴巴说“钱多请给我,谢谢”的样子,便尤其的可爱又好笑。 霍昱笑了一下,抬手将他伸出的那只手握进了自己手心里,那只手比他的小了一号还要多,温热柔软,与他的手像是天生契合。 夏晚则像是当着人的面很不好意思了一下,片刻后才又抿着唇笑了起来,一副小儿女景象。 “那些钱我会连本带利慢慢还你的。”和霍昱腻歪完,夏晚正色对夏阳道,“但从此以后,我和我爸就和夏家再无关系了。” 在这边生活的几年里,房租,生活费都是夏成章自己一点点赚出来的,只有学费不够的时候夏家那边才会支援一点。 再加上原主前两年学画画报课外班的费用,至多也不会超过十五万。 夏成章性子好强,不愿欠人东西,所以每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夏晚多少知道些。 其实要还起来,也不算太难。 夏阳没想到夏晚竟会这么决绝,一时间反而面露难色。 万一,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霍昱真能翻盘呢? “那倒也不至于吧?”他把责任往外推,“我也不容易,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所以才火气大了些。” 他话音刚落,就听霍昱极轻地笑了一声,里面的嘲讽刺得他脸颊发疼。 “晚晚,”他硬着头皮道,”过两天我去看伯父,到时候咱们再细谈吧。” 夏晚点了点头,正好,到时候把账也好好算一算。 夏阳走远了,夏晚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他抬头,忍不住调侃:“大少爷,你好有钱啊。” “那还不是您演得好,值这个价。”霍昱不冷不热地说。 见夏晚的眼圈还红着,他抬手重重给他擦了一把。 夏晚被擦得嘶了一声,忍不住怒目而视:“知不知道,我这么精湛的演技全靠这双眼睛。” “挺恩爱嘛。”苏棠捧着猪蹄笑起来,他偏了偏头,又忍不住赞叹,“好般配。” 作者有话要说: 就,又改了下文名呢 第16章 你不会认真了吧 夏晚这时半侧了身体,微微仰头,小半边侧脸被看得清清楚楚。 “这孩子长得真不错,”温蘅之职业病犯了,“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入行?” “一个孙白江你都恨不得捧到手心里,”苏棠凉凉地说,“两个你能捧得动?”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温韵之嗔怪道。 “她是孙白江的妈吧?”苏棠不服气地说。 “我倒想当人家妈呢?”温蘅之也不生气,“也得人家看得上才行。” 她说着起身,伸手将脚边的袋子拎了起来:“反正人家也不领情,这些东西我不如给白江。” “你敢。”苏棠急了,劈手夺了过来。 温蘅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下车去了。 苏棠悻悻地回头,见温韵之的目光仍落在校门口那一高一低两个人影身上。 “这孩子看起来有点眼熟,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他?” 温韵之之前也来过几趟,但苏棠却记不清她有没有见过夏晚了。 “可能吧。”他说,又忍不住回身去看温蘅之,怨气是有的,但毕竟是自己亲妈,这么一两个月才见上一面,说不牵挂是不可能的。 温蘅之走到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前,拉开车门时却被里面浓郁的烟味儿给呛得咳了一声。 “不怕被拍吗?”她坐进车里,抬手将孙白江指间的香烟抽掉。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小孩儿很好看?”孙白江问,目光落在校门口。 霍昱和夏晚正在分别,夏晚往前走了两步又偏头对着霍昱挥了挥手。 温蘅之看了两眼,说:“你还挺了解我的眼光。” “我好看还是他好看?”孙白江又问。 “谁好看有意义吗?”温蘅之吩咐司机开车,静了片刻又说,“他选的是别人。” “我心里很清楚,他选谁都不会选我,”孙白江轻声说,“可我还是不能不管他,不能眼睁睁看他被人明枪暗箭地算计。” “白江。”温蘅之抬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或许他现在并不需要你的帮助,也或者你们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对对方最大的帮助,不要钻牛角尖。” 孙白江没再说话,温蘅之有点不放心,她叹了口气:“我给沈导打个电话,给你请个假吧。” “不用,”孙白江说,“这才到哪儿,我接得住。” * 夏晚第一次直播,吃的就是苏棠送的猪蹄子。 据苏棠说,这是南方某市的特产,他妈妈出差时特意带回来的,寝室人手分了两只。 不知道是从没吃过猪蹄的原因,还是这款猪蹄确实好吃,不仅肉质劲道有嚼劲,吃起来Q.Q弹,中间更是满满的蹄筋,既足够入味又不失鲜美。 对夏晚来讲,简直可以媲美在霍昱家喝过的猪肚鸡汤。 即便新账号没什么粉丝,也没什么流量,夏晚仍吃得专注又开心。 他没像别的主播吃得那样夸张,而是和平常一样,小口但快速,眉角眼梢都是对美食的享受。 一只猪蹄吃到一半的时候,直播间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人,夏晚也收获了他人生中第一条弹幕: 【刚吃过晚饭,看到弟弟吃东西的样子,我又饿了。】 不一会儿又有一条弹幕弹了出来: 【这是什么盛世美颜的吃播弟弟,一时间我不知道是该馋弟弟还是该馋弟弟手里的猪蹄子。】 “那你还是馋猪蹄子吧。”夏晚眼睛弯了起来。 【主播吃得好香啊,感觉我从记事起就没这么香得吃过东西了。】 “因为确实好吃啊。” 夏晚将屏幕上“弟弟真好看”“弟弟吃相太可爱了”“我的蹄子也想喂给弟弟吃”之类的弹幕忽略掉,挑选了一些比较有营养的话题,在吃东西的间隙不紧不慢地和网友们互动着。 【猪蹄子有链接吗?想要弟弟同款美味。】又一条弹幕蹦出来,后面迅速弹出一排+1,想要。 “没有哦,”夏晚把猪蹄吃完了,又用湿巾仔仔细细将手擦干净,“暂时还没打算卖东西,只是先把对食物的喜爱分享给大家。” 夏晚坦率回复,没隐瞒自己想把这个账号做成商业号的想法。 【弟弟是新人哦。】有人出面解释。 “是呢,”夏晚笑,耳畔碎发滑下来一绺,让屏幕上那张小脸看起来明媚又秀气,“还希望大家能多多关注。” 【已关注,期待弟弟更多直播。】 【已关注,不过我不是为了食物,而是为了盛世美颜的弟弟。】 下面长长一排+1。 夏晚抬头看了下直播间人数,竟然已经有八十多位。 他笑着道谢,又对摄像头挥了挥手才点击鼠标退出了直播间。 一转头,夏晚发现其他三人也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啃着猪蹄。 付羚:“晚晚,你吃东西太香了,我本来想留一个,现在已经在啃第二个了。” “你们都来了呀?”夏晚有点紧张地问,“我表现的怎么样?” “还用问吗?”苏棠说,“当然perfect!” 沈行没说话,随手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猪蹄子,表示已经被感染到不吃不快。 夏晚笑了片刻,猛然记起霍昱曾在饭后向他要过自己的吃播账号。 他脸上的笑容一凝,眼前瞬间浮现出了霍昱看他直播的表情。 大概也是冷冷淡淡的吧,或许会觉得他用手直接吃东西不卫生? 夏晚顿了片刻,想到下午碰触霍昱耳垂时对方抗拒而戒备的神态。 霍昱,难不成是有洁癖? 啧…… 他努力把思绪收回来,开始整理自己刚收的一打二手油画纸。 “诶,晚晚。”苏棠嘴角泛着油光凑了过来,“我下午在学校门口看到你和霍昱了。” “怎么没叫我?”夏晚问。 “那不是看你们你侬我侬,不忍心打扰你们吗?”苏棠握着半支猪蹄子。 他觉得有必要把今天听到的消息跟夏晚透个底,于是把声音压低了些: “今天我从姨妈那里得到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什么呀?”夏晚被他也带得神秘兮兮了起来,“跟霍家有关?” “嗯。”苏棠悄声道,“我姨妈说,霍氏是霍昱父母创办的,他们出事的时候霍昱还小,霍培学就捡了漏,现在把整个企业都搞到他自己口袋去了。” 夏晚沉默了片刻。 想起那天在霍家餐桌上,霍昱和霍培学话里话外的机锋,事实其实早已昭然若揭。 “所以你认为霍培学对霍昱的疼爱,并不是真的?”夏晚问。 “那当然,“苏棠肯定地说,”拿了人家的东西心虚呗,既想做女表子又想立牌坊,也多亏有些老人还记着这些事儿,要不然,估计连这点表面都没有。” 夏晚托了托腮。 “我告诉你哦,”苏棠说,“据我看过的豪门争产电视剧,这种情况你一定要提醒霍昱小心。” 那还用说吗?夏晚想,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你上周不是去霍家吃饭了吗?”付羚总是神出鬼没,“他们之间的气氛如何?” “对了,”夏晚想起个事儿,问苏棠,“你都认识霍昱了肯定也认识沈焰吧?” 不知道为什么,苏棠一反刚才情绪高昂斗志勃勃的样子,视线向外一瞟一瞟。 付羚:“棠棠,你眼睛抽筋啦?” “要给你揉揉吗?”夏晚说,抬起手来呼到苏棠眼睛上,继续问,”霍培学说沈焰的弟弟也在我们学校读书,问我认不认识。” “你怎么说?”苏棠从他魔爪下挣脱,双目炯炯地看着他,显然眼睛并没抽筋。 “我不认识啊,”夏晚疑惑于他的激动,“当然就实话实说啦。” “咳,”冰山男孩沈行终于难得开了口,“那个弟弟是我。” 夏晚:……哦。 “你完蛋了。”苏棠抬手重重点了夏晚额头一下,“霍培学才不会认为你不知道,他只会认为你敷衍他。” 夏晚倒不太在意,既然阵营早已选好,交手只是迟早的事儿。 苏棠却替他急的不得了:“他那种老狐狸,肯定会由一及三,思维不知道会发散到哪里去,你和霍昱在一起,你的态度就是霍昱的态度,可长点心吧你,别把好好一个大帅哥拖累了。” “到底有多帅?”付羚的猪蹄子啃完了,抽了纸巾凑过来,小声问,“有冰山脸帅吗?” “他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怎么跟霍昱比,”苏棠夸张地说,“你是没看见,那脸,那腿,那腰,啧啧啧,更胜从前啊,真想上手去摸一摸。” 吓!不愧是好室友。 夏晚想到自己在饭店碰到的那块胸肌,忙道:“胸口的肌肉超级弹。” 苏棠和付羚立刻精神倍增地望向他:“那那个呢?” “哪个?”夏晚问。 苏棠附到夏晚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夏晚的脸蹭地红了。 “不是说过了还没有?”他小声说。 “那天去霍家之后你俩没有干柴烈火一番?”付羚不信。 “我爹还在家等我呢,我能在外面过夜吗?”夏晚把两人往外推了推。 “不是,人生苦短,那方面的功能也就强大那么几年,”苏棠不知羞耻地又偎了过来,“伯父一定可以理解的。” 付羚把目光从对他们不屑一顾的冰山脸脸上收回来,兴致勃勃道:“到底有多帅?我要看照片。” 夏晚:…… 他哪有霍昱的照片? 但热恋中的情侣连对方照片都没有好像说不过去。 夏晚犹豫片刻,趁苏棠和付羚没注意,偷偷发了条信息给霍昱: 【大碗甜茶:能发张你的自拍吗?室友想看我对象长什么样。】 收到信息的时候,霍昱正和沈焰坐在二楼书房讨论公事。 画廊他以前就常去,所以不容易起疑,但娱乐公司这边他就谨慎许多,从没有亲自过去过。 但好在他和沈焰的关系极好,所以沈焰偶尔到他家里来做客也无人起疑。 两人正就几个项目做各方面的比较,霍昱的手机放在桌角亮了起来。 沈焰眼尖,一眼看见了上面的信息。 “都叫对象了?”他坐直身体,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忍不住打趣。 无论霍昱是看起来认真,还是嘴里说自己认了真,对沈焰而言,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在他眼里,霍昱就是个万年的冰山,多热的火都暖不化。 果然,霍昱什么都没说,只淡淡地瞟了那条信息一眼,就再次投入工作之中。 两个人又说了几分钟,可不知道为什么,霍昱隐隐有点走神。 再几分钟过去,霍昱终于抬了抬手,沈焰本以为他有别的新想法,忙正色以待。 不想霍昱竟拿起手机举得远远得,微一偏头,就将影像定格在了屏幕中。 沈焰眼睁睁看他把那张照片发了出去,一时无言,片刻后他呆呆地问:“你不会认真了吧?” 第17章 我们是不是应该表现的亲密点 第二天,夏晚准时收到了来自霍昱的那笔钱。 有钱在身,连办事儿都方便许多,夏晚连着几天去家政见了几位金牌阿姨,最后选定了一位细心又温柔的定了下来。 孙姨被退了回去,夏成林一家却反常地没了动静。 再和霍昱见面时,已经是一周以后。 大清早,夏晚背着包从学校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霍昱的车子。 他走过去,拉开车门,闻到了熟悉的木质香气和淡淡的烟草气息。 霍昱坐在驾驶位上,收拾的一丝不苟,雪白的衬衣拉出他的肩颈线条,优美流畅。 “谢谢大少爷来接我。”夏晚坐好,随手系好安全带。 “哪有结婚还分开去民政局的?”霍昱侧眸看他一眼,面上波澜不惊。 “也是。”夏晚笑了起来,时间久了,他对霍昱的淡漠表情竟渐渐免疫。 夏晚的头发刚修剪过,没以前那么长,但蓬松又有型。 乌黑的发丝抿在耳后,勾勒出完美的侧脸线条,明亮的笑容在这张脸上绽开,迎着朝阳,让人微微晃神。 霍昱移开目光,启动了车子。 两人来得已经足够早,可民政局大厅里还是排了长长一条队伍。 或许对于小情侣们来说,排队也足够甜蜜。 夏晚看着一双双一对对站在队伍中甜蜜交流的情侣,又看了看一身高定漠然而立的霍昱,主动请缨道:“大少爷,你坐着吧,我来排队。”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仰着脸,一点碎发覆在额角,衬得整张脸又小又白,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却光彩莹然,看起来真诚却不失温暖。 是极轻松又容易接近的样子。 可霍昱却丝毫没有感激之情,他垂眸看他片刻,又抬眼看了看前面正排队的情侣们。 在他们前方,一对情侣正紧紧拥抱着,女生仰着脸,男生低下头去,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不知道在叽叽咕咕说着什么悄悄话。 而另一对,个子稍高的男生正在喂个子稍低的男生吃巧克力,个子稍低的男生则主动将手中的奶茶贴在高个男生的唇边…… 霍昱顿了片刻:一起吧。 夏晚愣了一下,有点意外,像霍昱这样的大少爷,又有洁癖,不应该很讨厌人多的地方吗? 他顿了片刻,才轻轻“哦”了一声。 “怎么?”霍昱眉目间看不出表情,“不乐意?” 他哪敢?夏晚忙摇头,头上的发丝随着动作荡来荡去,看起来有点好笑。 “没有。”他说,模样乖巧极了,“我只是担心你的衣服会弄脏。” 霍昱疑惑片刻,排个队怎么会把衣服弄脏? 但夏晚平时各种古怪想法就不少,霍昱疑惑归疑惑,却并没多问。 两人并肩而立,很快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毕竟他们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又有着时下最流行的身高差,怎么看怎么般配。 偏偏这么般配的两个人不像是来领证,反而像是合作伙伴出来处理公务一般。 两人各自抱着一个手机,中间隔着至少三拳的距离,纵观整个民政局大厅,没人比他们的距离更远。 夏晚正在网上回复网友的留言。 一个周的时间,他已经直播了五场,除了苏棠那个猪蹄子之外,其他四次都是学校餐厅的午餐。 因为长得好看,吃相优雅又享受,夏晚迅速积累了第一批粉丝。 除了直播之外,遇到自己喜欢的菜色,他也会拍照上传分享。 而最近一次直播中,他的直播间访客竟然已经过千,几乎惊掉了苏棠的下巴。 而绘画账号上,他也陆续上传了两幅新画。 没有太废精神,他直接把上一世中自己两幅还有进步空间的画重新改了一遍,把自己作画的大体过程剪辑成视频,上传到了网站上。 这两次他没留余力,认认真真完成了作品,反响也比第一次好得多,好几位艺术类的博主转载了他的作品,粉丝数量也蹭蹭上涨。 “博主不要画得那么随意,让我以为自己也能画。” “博主的手是手,我的手不配叫手。” “博主接稿吗?价格可以商量。” “……” 夏晚看了看,回复了几条约稿的留言。 既然都是要画画,能赚钱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上辈子他有爱他的家人,家庭条件也好,所以他才敢梦想做一条咸鱼。 现在则不同,只有自力更生的能力,才能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也才能保护他在乎的人。 “在忙什么?”霍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淡淡的。 夏晚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发现刚刚与霍昱保持的距离已经被打破,两人现在挨得极近。 夏晚:“在看网友留言。” 霍昱:“吃播那个?” “嗯。”夏晚顿了下,又往旁边让了让,“你看过我的直播吗?” 霍昱看过,几乎每场都看了,但他沉默片刻,说:“没有。” 夏晚让开的动作让他有点不舒服,或者因为自尊心,或者因为其他的,霍昱说不清楚。 他的眸色沉了沉,又不动声色靠近了些。 “别人都在看我们,”他说,将手搭在夏晚肩头,半边体重都压过去:“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表现的亲密点?” 夏晚努力做好人形拐杖,往周边看了看。 确实有不少人在有意无意地瞄向他们。 他以为霍昱只是想要把戏演好,于是从背包里拉出纸巾,将自己的手好好擦了擦。 霍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下一刻,夏晚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淡淡的奶香味萦绕鼻尖,和夏晚的皮肤一样,奶白,足够娇嫩,让人内心深处某种难以遏制的破坏与控制欲悄悄萌芽。 夏晚抬着下巴,悄声问:“这样可以吗?” 他的气息温热,柔软,极轻地扫过霍昱的下巴。 霍昱顿了片刻,沉声道:“可以。” “大少爷,”夏晚笑着偏了偏头,“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霍昱哼笑一声,抬手按了按他头顶因为晃来晃去翘起的几朵呆毛,让那几缕发丝柔顺了下去,泛出淡淡的光泽来。 队伍一点点前行,终于轮到了他们。 拍合影时,在工作人员靠近些,再靠近些的指挥声中,夏晚肩头紧挨着霍昱,微微偏头,将自己的笑容定格在了镜头中。 “很好。”工作人员将两个红本本盖上戳,递给他们。 夏晚展开来看了看,不仅自己笑得阳光灿烂,霍昱眉目间也染了淡淡的笑意。 他们都向对方微微偏头,看起来像是真的十分恩爱。 从大厅出来,正准备上车的时候,霍昱的电话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他不自觉看了夏晚一眼,随后走到了车的另一面,连声音也放低了些。 “舅舅。”夏晚听到一个模糊的称呼,随后便什么都听不清了。 霍昱对他多少还是有些戒备的,夏晚顿了片刻,率先上了车子。 民政局外就是车水马龙的大街,正午时分人流如织。 现在已是四月初,部分行人已经换上了短袖。 夏晚遥遥看着,忍不住有些出神。 原书中,霍昱的彻底黑化是在舅舅燕蕤的调令基本确定后。 虽然正式调令还未下达,但对政治敏锐的部分人大都已经得到消息。 而在调令正式下达前,燕蕤被人设计,拍了一组不雅照片,从此不仅调令没了消息,连仕途也被彻底毁了。 燕蕤是霍昱拿回自己东西的一柄刀,也是他的一道护身符,燕蕤的失足,最终也成为了霍昱彻底黑化的催化剂。 而事情发生时,恰恰是春末或者夏初的时候,应该离现在不远了。 如果说最初夏晚和霍昱结成联盟,有一大部分是为了自己。 可现在,许多事情发生后,他确实真心实意想要帮助霍昱摆脱原先的不幸命运。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霍昱内心还有柔软的一角,也或许是因为在与夏阳对峙时,对方可以毫不犹豫就拿出一百万来帮助自己。 不管霍昱那时候说这些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做做样子,但夏晚内心都有被实实在在感动到过。 这些天来,他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燕蕤相关的新闻,可网络上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夏晚自然也拜托了苏棠,虽然没说那么清楚,但关于霍家的事情,苏棠如果有消息也一定会告诉他。 虽然不知道苏棠姨妈家里具体做什么生意,但既然能认识霍培学,那么人脉多少能有一点。 窗外法桐树的叶子慢慢转成深碧色,被风吹成绿色的波浪。 无论如何,这一次夏晚都想踩在波峰上,彻底改变故事的走向。 第18章 很香 霍昱上车时,夏晚正靠在椅背上边看手机边吃零食。 “在看什么?”霍昱随口问了一句。 夏晚:“跟室友聊天。” “和室友关系这么好?”霍昱说着,咔哒一下将安全带卡扣摁了进去。 伴着那声卡扣声,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硬。 夏晚奇怪地看他一眼,他还没介意他讲电话背着自己呢,他倒责怪起他来了? 不过换位思考,他也能理解霍昱的戒备之心。 就算小白兔生活在这么畸形的环境中,也得变大灰狼啊。 他没说什么,将牛肉粒倒在白嫩嫩的掌心里,托到霍昱面前:“吃吗?” 牛肉粒被彩纸包着,像一颗颗小小的糖块,映得那只手更见白皙,透着浅浅的粉,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霍昱静了片刻,才从他手心里捏了一粒,拆了包装丢入口中。 很香。 小时候他倒是经常会吃,可从什么时候再没吃过呢? 他有点记不清了。 “好吃吗?”夏晚的手没有离开,见他吃了第一颗,忙又往上托了托。 霍昱没有再拿,反而看向夏晚,“还有吗?给我包新的。” 这是嫌自己的手脏吗?夏晚忍不住腹诽。 他将手收回去,依依不舍地取了一包尚未开封的递给霍昱。 原来还真有?霍昱忍不住失笑。 “你这背包这么大,里面都藏什么宝贝了?”霍昱将牛肉干接到手里,略略往夏晚的方向偏了偏身。 夏晚忙将自己的包挪开,不让人看。 霍昱也没有非看不可,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从那通电话之后,霍昱的心情似乎就很不错?人看着都活泼了一点。 夏晚半倚在车窗上,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霍昱的侧颊。 他的眼神明亮专注,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偶尔会轻轻敲击一下,有一种难得的轻松愉悦感。 或许燕蕤那边已经定了? 夏晚忍不住有点出神,吃牛肉干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他不太确定,该怎么提醒霍昱才能自然又不露痕迹。 车厢里哗啦哗啦剥包装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霍昱侧眸看了夏晚一眼:“中午想吃什么?” “你定吧,”夏晚说,“我都觉得很好吃。” “吃火锅吗?”霍昱还是问,“沈家的连锁店出了一款新锅底,沈焰前两天还说让过去试试。” “好啊。”夏晚眼睛亮起来,连身体都坐直了些,简直觉得霍昱和他心有灵犀一般。 最近他吃了很多菜色,唯独没吃过火锅,为此还在直播中特意念叨过几次,网友们也为他推荐了火锅的最佳搭配,他正等着一展身手呢。 火锅的热气升起来,雾气袅绕,携着鲜香的气息。 夏晚的嘴唇吃得红艳艳,眼睫都被雾气染上了湿意,白嫩的脸颊浮起一抹浅浅的粉来。 他将手机对准九宫格咔嚓一声,随后满意地发到了自己的视频号上。 不过片刻,付羚的信息就闯了进来。 【小甜零:啊~~~~~】 夏晚还以为他怎么了,吓了一跳, 【大碗甜茶:宝贝不哭,怎么啦?】 【小甜零:我也想吃火锅,还是九宫格。】 夏晚噗嗤笑了下,他想了片刻发出一条信息: 【大碗甜茶:回头我请你们来吃,顺便庆祝我脱单。】 【小甜零:能不能对单身狗仁慈点?而且你不是早就脱单了吗?】 【大碗甜茶:不是那种脱单。】 【小甜零:?】 夏晚很想把结婚证拍个照发过去,但看了看对面正垂眸用餐的霍昱,他忍下了欲望,继续打字: 【大碗甜茶:我结婚啦。】 【小甜零:啊~~~~】 夏晚正要回复,却听霍昱冷声提醒道:“好好吃饭。” “哦。”夏晚乖乖放下手机,他眼睛转了转,忽然问道,“知道我在和谁聊天吗?” 霍昱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夏晚继续道:“是我以前在老家的邻居。” “没看出来你还挺长情。”霍昱不咸不淡地说。 “他今天对我讲了件事情,”夏晚说,又忍不住感叹,“真是人心难测啊。” 霍昱看他又想说,又想让人开口询问的样子有点好笑,便好心配合道:“怎么个难测法?” “你听了也肯定会生气,”夏晚精神了些,“我邻居在县政府工作,和他同单位另一位同事一直不和,去年秋里,我邻居的远房叔叔要调到我们市里管经济了,调令还没下来,他同事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你猜怎么着?” 霍昱吃东西一向不紧不慢,听到这里也不由放慢了动作。 一瞬间,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怎么着?”他问,看向夏晚的眸色不觉暗沉了几分。 夏晚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的布置尚有疏漏。 但夏晚说这话的时机又未免让他心生疑虑与戒备。 “这个远房叔叔被人联手设计了,别说晋升了,仕途都毁了,”夏晚愤愤,像是丝毫没察觉他的目光,“我邻居今年也被现任领导找了个错开除了,本来是好事儿,结果变成了坏事,你说气人不气人?” 霍昱垂低眼睛,重新开始吃东西:“如果你是你邻居的话,你会怎么做?” 夏晚托了托腮:“我没想过,如果是你呢?” 霍昱勾出一缕笑来,那笑意冰冷到近乎嗜血,在火锅蒸腾的热气中一闪即逝。 “我也没想过。”他说,随即抬起手来,招呼服务生又上了一份牛肉丸。 “牛肉丸你吃完了呀?”夏晚有些惊讶。 “你不吃还不让别人吃?”霍昱晲他一眼。 他其实并不爱吃,但看夏晚只顾着聊天,就恶意地将他喜欢的肉丸全部吃光了。 见夏晚不服气地鼓了鼓腮,霍昱笑了一声:“这不又赏了你一份?” * 霍昱回国已半月有余,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这其中最难熬的莫过于霍培学和霍霖父子了。 尤其是霍霖。 他倒不担心霍昱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但他的回归确实让他身上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骤增。 “你说他接触温韵之是什么意思?”霍培学恨铁不成钢地问,“还不是想借薛家的势?” 最近几天,霍培学开始明里暗里地试探霍昱,可对方根本不接招,让他有力都没处使。 尤其今天,温韵之车子抛锚,偏偏被霍昱赶上。 “也不知道他们同乘那一路上,有没有达成什么协议。”霍培学说。 “薛家的势要是那么好借还能轮得到他?”霍霖不太在意,“而且温韵之的车子抛锚,他凑巧就从那里经过,是不是过于巧合了?” “那你有什么看法?”霍培学眸光一闪。 “一早设计好的吧?”霍霖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像之前那件事一样。” 霍培学阴沉沉地看他片刻,最后道:“那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我看您老是杞人忧天,” 霍霖啧了一声:“有时间您还不如看看我现在谈的这个项目。” “天上掉下来的也有脸炫。”霍培学哼一声,但脸色却好看了许多。 霍霖最近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好好一个项目砸到他头上,好在他也机灵,接得准,现在已基本定性。 “就算天上掉的,也得我接得快才行啊。”霍霖得意地抬了抬头。 半月又半月,霍家没等来霍昱离开,却等来了霍昱舅舅燕蕤的调令。 燕蕤被正式调任到京中来负责经济工作。 得到消息,霍培学当场大怒。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燕蕤调任前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否则他们根本不会这么狼狈。 他的眉心拧着,养虎为患这种事儿,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 一幅画终于完工,夏晚在空白处署上自己的名字,一个小写的“w”,随后上传到网站。 最近有几家画廊对他伸出了橄榄枝,夏晚尚在比较,而他虽然人气一路飙升,但也有自己的缺点,就是作品太少。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到了创作上。 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夏晚伸了个懒腰,向窗外看去,夕阳将窗际染成一片残红,时间应该不早了。 夏晚顿了片刻,像是猛然记起什么一般,忙从背包里把手机掏出来。 屏幕上的未接来电足足有五个之多。 夏晚忙拨了回去,那边接得很快,但霍昱的声音却不好听,他很慢很沉地叫了一声:“夏晚。” “大少爷,”夏晚一手接着电话一手忙着收拾东西:“我就下去了。” 说完也不等霍昱说话,挂了电话直奔校门。 “大少爷。”夏晚气喘吁吁地上了车,立刻道歉,“对不起,我手机忘开声音了。” 霍昱唇角抿得平直,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以后你不用来接我啦,”夏晚被看得心虚,“我坐公交就行。” 霍昱倒是送了夏晚一辆车子,可夏晚只开了两次就嫌停车太难给丢一边了。 霍昱看他一眼,没说送还是不送,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 行到半路,他才开口说了一句:“明天下课记得打开电话,我会过来接你。” “明天?”夏晚怔了下,“明天下午有课的。” 他的时间安排的很明确。 如果当天下午有课的话,他会在学校留宿,下午没课则回霍昱那里,而周末,则是回去陪伴夏成章。 霍昱这样说,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状况。 果然,霍昱说:“明天要回霍家一趟,参加个酒会。” “你们霍家的鸿门宴可真多,”夏晚嘟囔,又凑近一点问,“我需要做什么吗?” “你啊。”霍昱淡淡地扫他一眼,见夏晚满眼期盼,不由地笑了一下,“明天带你去买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秀恩爱就行了。” “这么简单?”夏晚怀疑。 霍家这次说是为霍霖庆祝,所以大宴宾客,但霍昱却知道没那么简单。 燕蕤调令一下,霍培学这边肯定会有反击。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而且他和霍霖为夏晚兄弟阋墙的事情外面还传着呢,所以只要夏晚到场,就是对霍培学的重重一击。 再不济,还有他呢。 霍昱笑了下,很轻地”嗯“了一声。 夏晚看他片刻,托了托腮:“大少爷,你不生气了?” 第19章 头发丝到脚指尖都要关注到 阿姨已经离开,桌上的饭菜还尚有余温。 两人相对着吃了饭,夏晚忙抢着去洗碗。 他现在熟练了许多,干起家务来有模有样,霍昱便也不跟他争。 洗完碗出来时,霍昱已经上了楼,夏晚便坐在沙发上边看书边吃零食。 第一次在厨房看到零食架的时候,他还曾经经腹诽过,霍昱这种性子竟然爱吃零食。 但现在他却知道,霍昱确实不爱吃零食。 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姨却坚持为他准备着,结果倒是便宜了夏晚。 书看了没有几页,门铃就响了起来。 夏晚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到门边,凑近猫眼看到了沈焰的脸。 “小……小嫂子。”沈焰还没适应霍昱真的结婚了这件事,尤其对方还是夏晚。 和大部分人一样,在沈焰眼里,夏晚是配不上霍昱的。 别的不说,只家世一条,夏晚就摸不到霍昱的边儿了。 更不要说他还跟过霍霖一段时间,这种感觉就更加微妙。 “你好。”夏晚礼貌地冲他笑了一下,又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霍昱在楼上。” “我上去找他。”沈焰忙说。 夏晚点点头,重新返回沙发看书。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霍昱此刻应该是在三楼的书房里。 除了刚搬来那天,霍昱曾带他在家里熟悉了一遍外,夏晚再没上过三楼。 毕竟霍昱的戒心很重,而他的身份又过于敏感。 虽然原书中并没说明霍昱的经济来源,但夏晚也知道,他背后肯定有自己的产业。 否则只凭霍家那点零花钱,他有什么资格跟霍培学斗到最后? 对于这些,如果霍昱没主动让自己知道的话,夏晚觉得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些。 夏晚边看书便握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脚趾也跟着一翘一翘,正投入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让夏晚有些意外,竟是夏阳的母亲赵成芳。 这个女人可从没给过原主一个好脸,更是纵容她妹妹赵成娇的儿子张昊调戏原主的元凶。 夏晚蹙了蹙眉,还是接了起来。 “婶婶。”他叫了一声。 “晚晚啊,”赵成芳一反常态地带了些笑,“明天你上午是不是没课?” 明天上午夏晚确实没课,他“嗯”了一声。 “你爸爸身体不好,明天我亲自下厨做个汤,过去看看他,”赵成芳说,“再让阿姨做几个大菜,你要是没课就回家来吃饭,学校餐厅能有什么好吃的?” 夏晚抿了抿唇。 他不乐意夏家这些人再去接触夏成章,尤其在夏阳拿夏成章的病情威胁他之后,让他彻底意识到,夏家这些人比冰冷的毒蛇还冷上几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时候赵成芳去看望夏成章,除非别有用心,不然他找不出别的理由。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以及低低的交谈声。 夏晚没再多思考,倒不是贪图那口吃的,而是他不放心夏成章单独和那些人相处。 而且霍昱这里离他家也不算远,过去很方便。 “好,”他说,“明天我回来。” 楼梯上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夏晚偏头过去,正对上霍昱的眼睛,而沈焰则跟在他身后。 夏晚笑了一下,将书收了,准备上楼睡觉。 “晚晚,”霍昱叫他一声,“等我一起上楼。” “呵……”沈焰抬手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地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不耽误你们办正事儿。” “去吧。”霍昱淡淡地说。 等门关上,霍昱才走到夏晚身侧,低声问:“明天去哪里?” “回家。”夏晚说,“刚刚夏阳妈妈说明天要去看我爸,我有点不放心。” 霍昱没见过夏成章,夏晚也从没向他提过夏成章的情况。 在他印象中,对方现在应该是最能担事儿的年龄才对。 “你爸这么一个大活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问,“倒是她让你回去,不知憋了什么坏主意。” “说不定有好事呢?”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刚刚上到二楼,夏晚一转身,边倒退着往后走便扬起脸来冲霍昱调皮一笑,“说不定她会拿钱羞辱我呢?” “如果这样的话,”他偏了偏头,靠在自己的卧室门上,做出一副畅想未来的样子,“那我不介意让她多羞辱几次。” 明明是不好的事情,夏晚说出来却格外轻快。 只是,这次霍昱并没有笑。 夏晚皱了皱鼻子,转身推开房门:“晚安,大少爷。” 下一刻,一只玉雕般的手按在了他的房门上,阻住了他关门的动作。 尚留的一线缝隙间夏晚讶异抬脸。 隔着门缝,霍昱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我听说赵成芳最近一直和霍霖的母亲组牌局,输了不少钱给她,霍霖那边的项目给了夏阳一点边角。” 夏晚明白过来,赵成芳之所以来这一手,或许是替霍家探口风。 “我明白了。”他说。 霍昱的目光隐在暗处,很沉,很深,片刻后他说:“晚安。” - 霍昱家的床又大又软,比夏晚自己家以及学校里的都要舒服很多倍。 房间里上到电子产品,下到牙膏牙刷,霍昱都为他配得整整齐齐,窗边还放了一台跑步机,如果夏晚愿意的话,他可以边跑步便看窗外的风景。 夏晚不是个存心事的性子,除了第一晚在这里睡得不太适应外,其他时候都是黑甜一觉直到天亮。 清晨下楼的时候,阿姨已经准备好早餐打扫完卫生,正准备离开。 “秦姨,”霍昱的声音远远传来,很淡,但却莫名带了点温度,“早餐一起用吧。” 夏晚在楼梯上顿了顿,微微弯腰往下看去。 霍昱正侧身站在厨房门口,腿上穿了条黑色仔裤,从这个角度看去,一双腿更是修长笔挺 霍昱这人还挺有人情味,夏晚忍不住想。 “不了,”秦姨擦擦手,笑道,“家里老头子做好饭了。” 霍昱没再客气,而是递了包东西给阿姨。 “哟。”阿姨笑了,“又劳少爷破费了。” “秦姨早。”夏晚噔噔噔跑下楼。 “小先生也起来了。”秦姨笑着,“快吃饭吧,等会儿凉了。” “谢谢秦姨。”夏晚嘴甜地道。 秦姨的手艺很好,菜色也搭配得科学健康,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另外还搭了一碟坚果蜜饯和一盘水果。 不过坚果蜜饯和水果大都进了夏晚的肚子,霍昱很少动。 住进来半个月里,夏晚发现了很多违和的地方。 比如霍昱对谁都很冷淡,却唯独对秦姨十分尊敬, 再比如,霍昱对蜜饯坚果看似毫无兴趣,但秦姨却每餐都要准备, 包括厨房的零食架,也是一样。 霍昱洗个手的功夫,夏晚已经在捏着碧根果仁在咬了。 他似乎很爱吃这种酥酥香香的,开心果那种比较硬的就会吃得少一些。 霍昱拿手指轻轻弹了弹桌面:“吃独食?” 夏晚仰起脸来,嘴角还有坚果的碎屑:“你又不吃。” “谁说我不吃?”霍昱淡淡地晲他一眼,捏了枚大杏仁丢进自己嘴里。 “哎,霍昱,”夏晚与霍昱处久了,名字也叫得越来越顺口,“秦姨是你家亲戚吗?” 霍昱疑惑:“怎么这么问?” 夏晚夹了筷子熘肝尖,咸甜鲜香俱全:“因为她很疼你啊,不像普通的阿姨。” “你才来几天,就能看出来别人疼我?”霍昱似笑非笑地问。 “他为你准备坚果和果盘,还为你准备零食。”夏晚有理有据。 “就因为这个?”霍昱看他,像是有点好笑,随后又道,“就知道吃。” 夏晚不想再理霍昱了,他垂下眼去,鼓着腮小口小口吃饭。 片刻后,霍昱忽然很轻地道:“以前,秦姨是照顾我爸妈的。” 夏晚抬起眼睛来,连咀嚼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他抿抿唇,声音都低了:“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问的。” “没什么,”霍昱的神色很平静,他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很久的事情了,久到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 霍培风和燕葳出事时,霍昱不过刚刚五岁,正在读幼儿园中班。 那一天他们出去之后,再见面就是两幅黑白的遗相,他被大人们引导着跪在地上对着两幅遗相磕头。 从此以后,他的人生也仿佛变成了黑白色。 往后很多年里,他努力想要记住五岁前那些零星的温暖记忆与瑰丽色彩,可随着时间流逝,即便他刻意地一遍遍加深,可它们还是离他越来越远。 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秦姨和这套老房子了。 秦姨也老了,就快六十岁,好在身体很好。 霍昱有心让她安享晚年,可秦姨不放心,这些年只要他在国内,老人家都会自发担起照顾他的责任。 坚果,零食,都是他小时候的习惯。 这些年他早就不吃了,可秦姨还是坚持为他准备着。 夏晚看霍昱垂眸吃饭,长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平日里略显凌厉的线条此刻却拉出了一痕落寞。 他托了托腮,觉得餐桌上的饭都不香了。 “你还有舅舅啊,以后他老人家过来,你身边还是有亲人陪伴的。”夏晚双手环着汤碗,让它在手心里默默转圈。 霍昱抬眸看他一眼,意味不明。 燕蕤的事情,霍昱一个字也没有和他提过,他也是看到了燕蕤的正式调令才真正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他本来不想主动提,可晚上就要去参加霍家的宴会,这种事儿总不能假装不知道。 “我听说,你舅舅要调过来工作了。”夏晚慢慢喝了一口汤。 霍昱勾了勾嘴角,看向他的目光犀利了些许:“听谁说的?” “苏棠。”夏晚毫不犹豫地甩锅苏棠,又问,“是真的吗?” 霍昱垂眸。 有时候他觉得夏晚天真烂漫,是最简单的那一种人,但有时候,他又觉得他有点深不可测。 这种感觉有点好笑,也有点不可思议。 “你还挺关心我。”他说。 夏晚听出来了,这话来者不善。 “我当然应该关心你,”他将汤碗在手心里转圈圈,“我们是夫夫,应该从头发丝到脚指尖都要关注到才对。” 霍昱安静地看他片刻,嘴角勾出一点浅浅的弧度来,眉目间的落寞与戒备也慢慢散尽。 他将餐具放下,往后靠了靠身体,似笑非笑地看住了夏晚。 燕蕤这件事,他的确应该跟夏晚交代,如果夏晚连这件事都不知道,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就耐人寻味了。 之所以等到调令下来他都没有说,还是因为他想看看夏晚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沉不住气。 那天火锅店里,夏晚一番话,在霍昱眼中,始终是过于巧合了。 即便明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可当年那件事之后,他的戒心就从未降低过。 “如果我们不互通有无的话,”夏晚捧着汤碗挡住自己半边脸,“晚上在你叔叔家露出马脚不就坏了。” “嗯,”霍昱唇角微翘着向夏晚勾了勾手指,“来,我们来互通下有无。” 夏晚抿了抿唇,戒备地看他一眼。 “互通一个从头发丝到脚指尖的有无。”霍昱补充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给自己挖坑,爽吗,晚? 第20章 完美伴侣 夏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给自己挖了个坑。 他捧着汤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击。 偏偏霍昱那个坏东西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大,还坏心地挑眉:“怎么,不是你说的?” “我说的是关注。”夏晚悻悻,莫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更加奇怪。 输人不输阵。 夏晚干脆把碗放了下来,也学着霍昱的姿势将身体往后靠了靠,一条腿微微前伸,紧挨在霍昱脚边停了下来。 霍昱垂眸,视线所及内,恰恰看到夏晚那只脚。 皮卡丘的黄色拖鞋衬得那只脚特别白嫩,小巧的脚踝,细白的脚腕,指甲泛着浅浅的粉,还在一翘一翘。 “大少爷要问什么,尽管问。”夏晚说着将下巴微微扬起,修长的脖颈拉出一条漂亮的线条,“互通。” 霍昱的视线慢慢上移,最后定格在了夏晚略带挑衅的眸子上。 片刻的安静后,他问:“不是很喜欢霍霖?怎么说丢就丢了?” 果然,夏晚想,在这儿等着他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人始终还是不信任他。 好在他能理解他的处境,也足够宽宏大量,况且他们毕竟只是合作关系,将来迟早要路归路,桥归桥,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闹得自己不开心。 换一种思路,有话就说总比藏着掖着得好。 他托了托腮,认真思考片刻道:“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他。” 霍昱挑了挑眉,眉目间的笑意意味不明。 “他那种人怎么能和大少爷比,”夏晚顺手拍了一记马屁,“我不过是被叔叔和哥哥逼迫而已。” 夏晚说完便站起身来,弯了弯眼睛:“大少爷,我可以去洗碗了吗?” “霍霖,”霍昱忽然发声,“有欺负你吗?” “啊?”夏晚眼睛张大了些,片刻后才理解霍昱的意思。 看着霍昱不自然移开眼睛的样子,夏晚觉得新奇又好笑。 “嗯~~”,他不自觉双手撑桌,往前探了探身体,做出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来。 那张精致的小脸一点点下伏,靠近,温热的气息扫在霍昱侧颊,带着夏晚身上特有的香气,奶呼呼的,所过之处引起一片难言的微痒。 直到霍昱能将那双粉色唇瓣上浅淡的纹路看得清清楚楚,夏晚的双唇才轻轻开启。 “大少爷,”他的声音很轻,带了些恶作剧的笑意,“牵手算吗?” 大少爷睚眦必报,夏晚说完就捧起碗来,飞速拐进了厨房。 所以他并没能看到,霍昱既没有生气,也没有笑。 等洗完碗出来,餐桌旁边已经空了。 夏晚想起刚才的事情忍不住又笑了两声,才上楼去收拾东西。 他为夏成章买了几套贴身衣物,又为他买了部新手机。 夏成章原来那部太老旧了,屏幕早就磨花了。 收拾完后,夏晚背着包打开房门,发现霍昱正靠着门框站他的门口。 “大少爷。”夏晚有点惊讶,“是找我吗?” 又说:“找我敲门就可以的。” “我送你过去。”霍昱一向地言简意赅。 “不用啦。”夏晚看看时间,“回去也不早了,如果夏阳他们过来,会认出你的车。” “我换一辆开。”霍昱说。 夏晚愣了下,随即被霍昱抓住背包带子往前拉了一把,夏晚不防,一个踉跄撞在了霍昱胸口。 “嘶~”夏晚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自己的额头,随即听到一声很低的笑声从头顶传了下来。 果然是睚眦必报,夏晚腹诽。 而且这人就会欺负他,对别人虽然冷淡些,但至少还算礼貌。 还是自己威严不够,夏晚默默总结。 一路上他都抿着唇,一反常态地不言不语。 车子行到信号灯口,霍昱忽然按开储物箱,拿了一袋五香蚕豆递到他眼皮下面:“吃吗?” 这种香香酥酥的东西,夏晚一向都很喜欢。 果然,夏晚目光一凝,红润的唇不自觉抿了抿,又抬眼看他。 霍昱将蚕豆在手里晃了晃,招猫逗狗似的,夏晚愤愤偏头:“不吃。” “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霍昱忍笑道。 “不就一包蚕豆,”夏晚闷闷地,“我自己也能买,怎么会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这包可不一样。”霍昱说,“你直播不是做得还不错吗?” 夏晚戒备地看他一眼,又有点心虚:“你看啦?” “没有。”霍昱说,“我前几天不小心点进去,看你粉丝都好几万了。” 夏晚有点小得意,眼睛扑闪了下。 “这款小零食是专供五星酒店的,”霍昱说,“和沈家也有合作,最近他们想做一波网络促销,你有兴趣吗?” 夏晚抬了抬眼,默默把蚕豆接到手里。 从第一次直播起,他的粉丝就涨得飞快,目前已经破了三万大关。 大部分人认为看他吃东西解压,也有哄孩子吃饭的家长,或者自己吃饭本身就有困难的人…… 但其中大部分都是人间吃货。 随着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喜爱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些人愿意为他花钱,给他打赏,有些人希望能够享受博主同款美食,反正也是要吃,到哪花钱都是要花…… 在这种大情势下,夏晚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要做的话,就要认认真真地做下去。 其他产品他还没研究,但食品一定要健康,干净,卫生。 他认为这是最基础的要求了。 毕竟赚钱也得摸着良心,用实力来赚。 他也不得不承认,货源和选品是其中很难但却最重要的一步。 霍昱这包蚕豆可谓是给在了他心尖上,毕竟霍昱这种人都说好的话,那应该不能差到哪儿去。 “工厂有资质吗?质检手续都全吗?食品成分明确标注了吗?……”夏晚一个个问题问出来。 “回头让厂家直接跟你沟通。”霍昱说。 “哦,”夏晚抬眼认真对霍昱说。“那我也得试吃了之后才能决定。” 啧,霍昱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忍不住轻轻敲击了一下,对夏晚攀上高枝儿而不自知感到有些无语 “好。”片刻后他应了一声。 车子到了夏成章家楼下,夏晚跳下车去,背对着霍昱挥了挥手,头上几缕黑发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跳了几跳。 霍昱看着他的背影进了楼道,才摸出电话给沈焰拨了过去。 “上次在你那儿拿的那包蚕豆,”霍昱说,“联系下厂家,做场网络推广吧。” “不是,”沈焰懵了片刻,“人家供不应求做什么网络推广?” 霍昱那边静了下来,半晌没有说话。 沈焰猛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几乎从不吃零食的霍昱会莫名其妙将他那包蚕豆拿了去。 他操了一声,有点无语:“行,这事儿包我身上。” - 十一点左右,夏阳陪着他母亲赵成芳来了,随行司机跟在身后,手里拎着个巨大的食盒。 赵成芳倒真是认真做了几个菜,夏晚趁他们寒暄时,帮着阿姨一起摆在了餐桌上。 饭菜还冒着热气,夏晚将夏成章推过去,其他人也一一落座。 餐桌上,也是热热闹闹,夏成章又当面解释了一遍孙姨那件事,赵成芳摆手:“都是下人,不好用就开了,大哥做的对。” 又热情地招呼着:“大哥多喝点这个甲鱼汤,我可从来没给别人做过。” 吃过饭,夏阳有事先走,赵成芳又坐了一会子。 “晚晚。”赵成芳招呼夏晚,“听你爸说,你最近专业课进步很大。” “还好。”夏晚坐在夏成章身侧,为他剥着橙子,笑起来分外乖巧。 “不过平时也不能太拼命,”赵成芳说,“该玩儿的时候也得玩玩,多交交朋友。” “嗯。”夏晚点头,“婶婶说得对。” “今天晚上啊,”赵成芳说着递了两张票给他,“贺钧在体育馆有场演唱会,婶婶为你抢了张票,晚上和你男朋友一起去玩玩?” 贺钧是神州旗下的新生代偶像,音乐才华横溢,深得年轻人的喜爱,付羚就是他的粉丝。 “谢谢婶婶。”夏晚道谢,将票收起来,“我男朋友晚上家里有事,不过我室友很喜欢贺钧,抢了几天票都没抢到呢。” “可不是,贺钧人气多高啊,”赵成芳笑着又递了个红包过来,“晚上和你同学好好玩玩,钱不够就跟婶婶要。” 夏晚抿唇笑着,却没伸手,而是偏头看了夏成章一眼。 “长辈给的就接着吧。”夏成章说。 “谢谢婶婶。”夏晚再次道谢,眼睛里都是喜悦。 “出去玩儿别喝酒,也别玩儿太疯了。”夏成章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 “知道了,爸。”夏晚笑着喂夏成章一瓣橙子,答应得飞快。 “那大哥也好好休息吧。”赵成芳见任务达成,也不再多坐,起身告别。 “晚晚,送你婶婶下楼。”夏成章说。 “不用了。”赵成芳笑着,“就二楼,不用麻烦孩子单独跑一趟。” 夏晚也没客气,笑着挥了挥手:“婶婶再见。” 赵成芳出了楼道,被阳光一照,舒服了许多。 夏成章这套房子,又老又暗,小得也就只够转个身,她早就坐不住了。 她摸出电话来,拨通了一个号码。 “霍太太,”赵成芳的语气恭谨了许多,“我探过底了,夏晚他晚上肯定不会过来。” 李云笑着挂了电话,转头对霍培学说:“我就说他不能带那种不入流的人来,再怎么说这也是正儿八经的宴会,圈子里有名有姓的都过来,霍昱多少还得要点脸吧?” 霍培学闻言也松了口气,但还是道:“我就怕他不要脸。” “不要脸也好说,”李云说,“赶出去行了。” “你啊。”霍培学无奈地摇头,如果真能这么简单,他能把霍昱留到现在? 知道当年事儿的人还大有人在,后面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们霍家看笑话儿呢。 不过,过了今晚,霍昱该回去还是得回去,而夏晚,也该彻底从这个圈子消失了。 * 夏晚用两张演唱会门票换了付羚一个月的零食大礼包,心情极好。 “大少爷,这套怎么样?”他眉眼含笑地从试衣间出来。 霍昱双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闻言抬眸看了过去。 黑色的修身礼服在夏晚腰际掐出一道凹痕来,更衬得年轻人腰细腿长,身材比例绝佳。 白色的衬衣从礼服领口蔓延出来,如一双雪白的手,将那双微弯的眼睛映得更加明亮纯洁。 夏晚的额发被梳了上去,露出雪白饱满的额头。 他的眉毛秀致舒展,唇角微微翘着,就连鼻尖的弧度都显得温柔可亲。 那五官每一处都好看,可当全部集中在这张脸上时,又比原来好看了许多倍,有一种活色生香的美。 霍昱起身,随手打开身侧那只精美的盒子,取出一枚向阳花的胸针来。 他垂眸,将那枚胸针为他戴在胸口。 浅浅的金色让夏晚端庄中立刻多了一缕活泼纯真的气息来。 “好看。”他垂眸看他,声音低沉。 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霍昱亲自挑选的。 夏晚微微仰头,笑意盈然,悄声道:“大少爷心目中的另一半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霍昱眸色略沉,与他对视片刻又淡淡地移开了眼睛。 “放心。”夏晚说,“今晚我一定会扮好你的完美伴侣。”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啦,更新时间在周四晚上12点,我希望自己可以写出大肥章来。 感谢感谢,感谢大家一路支持。 本章会有小红包送出呀。 入v也会有抽奖活动哦 第21章 坐腿上 霍家的别墅灯火通明, 门前停车坪上更是豪车如云。 就连管家李叔都换了正装,正笑容满面地候在门前迎着前来参加宴会的贵客。 看霍昱停下车子,夏晚笑着晲向他:“大少爷, 表现一下?” 霍昱淡淡地看他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跳下车子,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 将手伸给了夏晚。 夏晚欢快地将手搭在那只玉白匀亭的手上, 随后毫无预兆地跳进了霍昱怀里。 霍昱不防, 被撞得退了一步,忙一手扶了他的腰将人按进怀里。 手下的触感柔软温热,脖颈间全都是夏晚温热潮湿的吐息,随着他从怀里挣脱, 霍昱觉得自己身上蓦地一凉。 “大少爷,”夏晚笑着靠近他, 压低声音问:“表现的怎么样?” 霍昱侧眸看他, 顿了片刻才握了他的手, 语意里不着痕迹地带了一点称赞:“不错。” “大少爷。”看到霍昱,李叔心有余悸地退了两步。 而看到霍昱身侧的夏晚,他脸上神色更是难看。 这个狐狸精怎么也来了? 老爷和夫人明明说过他不会来? 那今晚…… 李叔微微犹疑, 定格了一晚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 “看来上次那一脚还是轻了?”看着他那副不上不下的样子,霍昱忍不住冷笑一声。 李叔忙吞了口吐沫, 低下头去, 恭敬地对夏晚称呼道:“夏少爷。” 夏晚倒是平易近人,他略摆了摆手, 十分温和地笑了一声:“忙你们的吧。” 等两人走远了, 李叔才抬起头来, 看着那双紧紧扣在一起的手,他忍不住蹙眉。 这个姓夏的,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不成? 夏家的庭院很大,从门口到宴会举行的副楼足足要一刻钟左右,人还未靠近,寒暄笑语声就随着夜风隐隐传了过来。 庭院的喷泉被七彩灯光染成了动态彩虹,露天舞池与会场灯光闪烁,将天上的星光掩映了下去。 “你叔叔家这个院子可真不小。”夏晚侧眸看着喷泉,停住了脚步。 冰凉的水雾薄纱般笼在脸上,霍昱抬手往喷泉中央伸了过去,一股泉水打在他伸出的指尖,立刻便溅成了七彩的花。 夏晚觉得好玩,也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去。 喷泉的力度很大,打在手上有一种麻麻的酥感,随之七彩的花便在指尖次第盛开。 他笑了起来,夜色中眉目舒展,比天上的明月还惹人瞩目。 “这座宅子确实很大,”霍昱垂眸看着指尖上那朵形状不断变幻的花朵,低声道,“当年我爸爸建的时候,是把叔叔和爷爷的住所都包含在一起的。” 夏晚讶异转头,没想到这座宅子竟是霍昱的父亲所建。 可现在,却被霍培学鸠占鹊巢。 “不过,他老人家没什么福气,”霍昱很淡地笑了一下,“宅子建好还没来得及住,他们就走了。” 夏晚沉默片刻,将霍昱置于喷泉中的那只手拉了下来,他掏出纸巾,将那只手上的水痕轻轻擦拭干净。 “大少爷还想拿回来吗?”他看着霍昱的眼睛问。 霍昱垂眸看他,一双眼睛如冷湖一般,看得久了让人觉得过于冷漠,又深不可测。 夏晚握了他的手:“我们进去吧。” “会。”霍昱突然说。 夏晚抬眸,听霍昱轻声道:“我父母的东西,我都会拿回来。” “大少爷这么厉害,”夏晚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一定可以做到。” 在国外这么多年,霍昱拼了命地为自己积累资本,将自己的实力隐藏在暗处,像一头嗜血的狼,偷偷等待着机会。 没有人敢轻易看好他,更没有人敢随便与他站在一起。 而夏晚却轻轻松松地说:“大少爷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做到。” 像是什么东西在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很温柔,却无坚不摧。 霍昱握着夏晚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走吧。” 副楼里灯火通明,衣香鬓影,喧闹声以霍霖为中心向四面散开。 霍霖站在人群中间,接受着众人的祝贺,看起来意气风发又风度翩翩。 霍培学与李云则笑意盈盈地立在他身侧,与周遭的宾客寒暄低语。 喧闹声蓦地低落时,霍霖有些惘然,他顺着别人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十指紧扣的霍昱和夏晚。 他们两人穿了同色系的衣服,一个冷凝俊美,一个漂亮温柔,只并肩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霍霖的目光定格在夏晚温柔含笑的眼睛与微微翘起的嘴角,最后下滑到两人紧紧相扣的手指上。 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他眼里的意气风发染上了一缕阴翳。 周遭的恭贺声渐渐变成了窃窃私语。 即使听不清别人在讨论什么,霍霖也能感觉到那些扫过自己的玩味目光。 他清楚地知道,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听过他对夏晚劈腿,又在订婚现场羞辱对方的事情。 说实话,这件事如果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或许他也稥稥会觉得没品。 而夏晚此刻的出现,简直是在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对他当众鞭尸。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听觉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这个就是让那两兄弟翻脸的小孩儿吗?”没见过夏晚的人悄悄发问。 “是。” “怎么看着不像底层家庭出来的?” “确实,这长相气质,咱们这里面大约没人比得了。” “不这么出色的话,能迷得这兄弟两个翻脸吗?”有人笑了一声。 “……” 霍霖的目光始终没从夏晚身上移开过。 如果说订婚宴那晚他就察觉到了夏晚的改变,那么此刻,那种改变变得更加鲜明也更加直接。 站在这样的场合里,夏晚不仅没有以前的胆怯,反而自信又从容,和人打招呼的样子更是优雅得体。 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别人窥视的目光以及窃窃私语的表情。 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反而像是自幼就长在高门大户中的贵公子一般。 霍霖握拳,不确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他恨夏晚,可那恨意仿佛又像变成了一簇火苗,滚烫滚烫地燎着他的心,让他越发没有办法将目光从夏晚身上移开。 眼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霍霖咬牙正了正脸色,仰起头来。 而他身侧的霍培学脸色也没能多好看,李云则更甚。 她本就文化水平不高,这些年更是专断独行,此刻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挤出水来。 片刻后,她将目光扫向了好不容易因立功才有机会参加这场宴会的夏阳,夏阳被那目光扫得手一抖,酒水洒了满襟也顾不得擦。 操!夏晚怎么来了? 他不是去看演唱会了吗? 这他妈…… 他好不容易拿到霍家一点边边角角,难道又要再次葬送了? 真他妈的灾星。 他怒气冲冲地看向夏晚,偏偏夏晚却眉目含笑,如窗外的春风般怡人,只是连一眼都没分给他。 夏阳一时连结交权贵的心思都没有了,他如坐针毡,像被烤于炭火之上,坐立不安。 “叔叔,婶婶。”霍昱牵着夏晚的手走到霍霖一家三口面前,礼貌开口,又将手里握的礼盒递给霍霖,“恭喜。” 霍霖僵硬地将礼盒接在手里,一言不发。 李云往四周扫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极低:“你还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即便强忍着,她脸上的厌恶之色也难以掩饰。 “叔叔婶婶自然要脸。”霍昱笑得漫不经心,“要不然怎么能不厌其烦做那么多场秀?”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周边有人闻言已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霍昱,”霍培学冷声道,“注意点你的形象!” “我有什么形象?”霍昱淡淡侧眸,“叔叔不是最清楚了?” “我看你不是来为我庆祝的,”霍霖强撑着开口,“你是看我能力比你强,来砸场子的吧?” 霍昱意味不明地看他,将霍霖看得心虚了起来。 霍昱有没有能力他不知道,就算有能力霍家也从没给过他机会,这件事霍家人尽皆知。 “是吗?”直到霍霖不自觉避开了他的眼睛,霍昱才懒洋洋地道,“我好心来祝贺,不是婶婶先骂我的吗?” 李云:…… 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真恨不得把酒杯给狠狠砸了。 “别闹了,”霍培学低喝一声,“还嫌别人没看够笑话吗?” 他阴恻恻地看了夏晚一眼,只要这个人在圈子里一天,他们霍家就一天是别人眼中的笑话。 还好他还备了一手,不然今天这局真他妈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霍昱唇角勾起一点微不可察的弧度来,像是重新变成了刚才那个礼貌的霍昱:“叔叔忙着,我带晚晚去吃点东西。” 霍培学闷闷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走吧。”霍昱松了夏晚的手,抬手揽住他的肩,护着他往吧台走去。 两拨人一分开,立刻就有些人过来打招呼。 “霍昱,什么时候回来的?”一个年轻人端着酒杯,目光却不自觉向夏晚扫了过去。 “刚回来不久。”霍昱将夏晚往怀里护了护,淡淡回应。 “早说啊,哥们儿为你接风。”年轻人说。 “下次我组局,一起聚。”霍昱说。 霍昱的身份敏感,这些人跟霍霖关系好,自然跟霍昱好不到哪里去,所谓的下次,就是没有下次的意思。 “好。”那人举了举酒杯,豪爽地说。 “霍少,”还没走两步又有人迎了上来,“什么时候玩一把?自从赛车场上没了你的身影,说实话,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以后有机会。”霍昱微微笑了下。 “你还会赛车啊?”夏晚有点惊讶。 “小时候玩儿。”霍昱说,“后来出了一次事故,接着就出国了。” 两人说着话到了吧台,夏晚挑了块小蛋糕,他用叉子挑了一点,自己没吃,反而举到了霍昱唇边。 “大少爷尝尝,这个好吃。” 霍昱低头很轻地抿了一口,奶油的香甜气息立刻便在口腔里渐次溢开,有点像夏晚的味道。 “好吃吗?”夏晚有点期待地问。 “好吃。”霍昱笑了下。 “我帮你拿一块?”夏晚问,他仰着脸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点卖乖的意味。 霍昱笑了,说:“先不用。” “哦。”夏晚说,重新挑了一点蛋糕放入自己口中。 红润的唇上染了一点点奶油的白,让霍昱想到了香甜的樱桃或草莓。 更重要的是,夏晚根本没有换餐叉,而是直接将他刚用过的那枚叉子放入了口中。 霍昱不自觉移开目光,莫名地觉得口腔隐隐发热。 吧台上有各色酒水,调酒师酷炫地甩着手里的筛筒。 夏晚觉得有趣,便坐在凳子上边吃蛋糕边托腮看了几眼。 他从未喝过酒,只在书上见过对酒精的描绘,是神秘又别有魅力的液体。 以前,他的爷爷和哥哥有事没事也爱喝上两杯,看起来确实十分享受。 夏晚有点好奇,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筛筒里的液体被倒进锥形的玻璃酒杯,灯光下火红莹亮,调酒师又在杯壁上放了一块柠檬和几片薄荷叶,更加漂亮 “要不要试试,”调酒师微笑着将酒推向夏晚,“夏威夷热恋,很适合你。” “谢谢。”夏晚眼睛弯了起来,忙伸手去接。 NF 不过霍昱比他更快一步,他将那杯酒水推回去:“不好意思,麻烦给他换杯橙汁。” “喂,”两人找了空位坐下,夏晚看着霍昱手边的威士忌,不由地有些愤愤,“凭什么你可以喝我不可以喝,我已经成年了。” “你的话那么多,”霍昱含笑看他,在任何人眼里都脉脉含情,偏偏说出来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喝多了容易露馅。” “哼。”夏晚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生气了?”霍昱问。 “懒得跟你生气,”夏晚举了举自己杯子里的橙汁,“反正橙汁也很好喝。” 他们说着话,门口又进来几人。 夏晚抬眼看过去,好巧不巧与邱起目光相接。 邱起厌恶地看了夏晚一眼,随即不屑地别开了目光。 “大少爷,”夏晚凑近霍昱一点,“我们还要过去坐吗?” 刚才进来时他就有注意到,霍昱的名牌在首桌上。 那桌上除了霍家一家人,还有邱家,周家和薛家,但没有他的名字。 也是,霍家人本就以为他不会到场的,怎么会准备他的名牌? 霍昱顿了片刻,没有说话。 今天之前,他或许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可现在,对上夏晚那双干净含笑的眼睛,他忽然不想把他拉进那样的泥塘里。 “小嫂子,霍昱。”沈焰应酬完,捏着酒杯凑了过来。 “正戏还没开唱,你就喝不少了?”霍昱看着他问。 沈焰平时爱玩儿,没正形,大家都爱灌他。 “这能怪我吗?”沈焰把手往座椅背上一搭,抬手松了松领带,“要不是孙白江来了,这会儿我还出不来呢。” 夏晚闻言,偏头往另一边看去,不远处果然有不少人聚在一起,中间赫然是孙白江。 夏晚凑到霍昱耳边,嘴唇几乎贴在了人家耳垂上,语气里难免有些幸灾乐祸:“今天好热闹啊。” “我热闹了,你能跑?”霍昱不冷不热地晲他一眼。 夏晚笑眯眯地端起橙汁来喝了一口,冷不丁被沈焰看到。 “谁这么不长眼,给我小嫂子喝橙汁。”沈焰愤愤,“看不起谁呢?” 夏晚一口橙汁差点喷出来,忍不住偏开头去边咳边笑。 沈焰莫名,直到对上霍昱凉凉的目光才猛地反应过来。 “小嫂子喝橙汁也没错,”沈焰憋笑,“也就刚成年两年,应该的应该的。” “这边可真热闹。”孙白江不知什么时候挪了过来,挨着沈焰坐了下来。 见霍昱正捏着纸巾为夏晚擦笑湿了的睫毛,他沉默着递了一杯白水过去。 “谢谢。”夏晚接过来,对着他笑了笑。 小孩儿确实长得好,还乖巧,孙白江忍不住想,怪不得霍昱这么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的。 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只本能地对夏晚回了个笑容。 “刚才我看到孙叔叔了,你没过去跟他说句话?”沈焰忽然问道。 孙白江摇了摇头,片刻后说:“没有。” 沈焰没再出声,倒是从他过来就一直没有反应的霍昱抬了抬眼皮。 孙白江踌躇片刻,还是开了口。 他看着首桌的位置,轻声说:“我听说,霍叔叔前几天特意飞了一趟法国去见那个周克,今天又把他安排在首桌上,大概是别有深意。” 夏晚不讨厌孙白江,甚至觉得孙白江应该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毕竟他连“不怀好意”这样的词都能说成“别有深意,”应该是一个愿意给别人留余地的人。 不像霍昱,那么孤绝。 “什么意思?”沈焰问。 “我听说,”孙白江还是以这个词打头,“孙叔叔去跟周家谈了联姻的事儿,好像就是那个周克的儿子周文。” 霍霖已经订婚,霍家再谈联姻也就只有霍昱了。 闻言,一直垂眸握着夏晚的手当玩具的霍昱终于扬了扬浓密长睫。 霍培学要为他联姻,而他作为当事人却连被告知一声都没有。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锋利又嘲讽的笑来。 相对于霍昱的反应,夏晚却觉得这剧情走向很正常。 原著中,霍昱就是被霍培学安排了联姻。 书中并没细写联姻的细节,霍昱是否有过反抗,甚至都没交代霍昱的具体联姻对象是谁,只说比起邱家来大大不如。 虽然很多东西都没交代,可从部分细枝末节的描写以及主角间的对话,夏晚也能判断出,霍昱和他的联姻对象过的并不好。 甚至,他的联姻对象极有可能站在了所谓的“正义”一方,出卖过霍昱。 刚刚孙白江也说了,对方是在法国生活,也就是霍昱之前一直居住的地方。 霍培学的意思,应该还是想要把霍昱弄出国去。 他这样做其实也在意料之中,一旦燕蕤上任,他们想在政策上动手脚遏制霍昱的发展就几乎不再可能。 把人弄出去,一了百了。 夏晚悄悄朝首桌那边看了一眼,确实有个很清秀的男孩子正偷偷往这边张望,他猜那应该就是孙白江说的周文。 或许上辈子霍昱联姻的就是这个周家? 夏晚不确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即便联姻之后,霍昱也没有再出国。 那时候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煎熬,作者从没有从他的视角描写过一句。 想到这些,夏晚都有点忍不住心疼霍昱了。 他被人抢了一切,被人算计,被关在那本黑暗的没有希望的,早已注定了结局的书中,该多绝望啊? “霍昱,”他悄悄捏了捏霍昱的手心,轻声道,“我陪着你。” 夏晚的指腹柔软,语气温柔,仰着脸看他的目光柔软坚定,所有的一切都是柔软的,可莫名却给了霍昱极大的力量。 霍昱垂眸看他片刻,忍不住收紧了手指,连下颌线处略显冷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对视中,他们都明白了霍家为什么要让赵成芳和夏阳去探夏晚的底。 并不仅仅因为夏晚的到来会让他们颜面扫地,成为笑柄。 而是他们要为霍昱联姻的话,就势必不能让夏晚到场。 既然孙白江都能知道霍培学和周家联系是为了让霍昱联姻,那么霍家自然早已和周家通过声气。 而如果自己也同霍昱一同前来…… 那岂不成了社死现场? 到了此刻,夏晚甚至可以确定,如果自己没有对演唱会表现出兴趣的话,他们或者会人为地做些什么阻止他过来也说不定。 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窍,夏晚不由感叹,今天这场戏可真太他妈精彩了。 他都没法想象,等会儿这波各怀鬼胎的人聚在一起,该多尴尬。 仅想一想他就忍不住要脚趾抠地了。 霍培学确实厉害,都这样了,脸上还能稳得住。 他往霍昱的方向偎了偎,仰起脸来,贴着霍昱的耳朵道:“我都快要同情霍培学了。” 霍昱没说话,嘴角却不动声色地往上勾起了一点弧度来。 “我操!”沈焰爆了句粗口,“这惊喜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霍昱结婚的事情还没有公布,他当着孙白江的面也没有提。 但显然,他也想到了待会儿大家聚在一起的局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那个周文说,你是他的学长。”孙白江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你们之前见过吗?” 霍昱冷冷地将目光扫过去,恰巧与周文对上目光。 偷看被抓包,孙文仓惶地移开了目光。 “不记得。”霍昱说,声音依旧冷淡。 可即便这样,孙白江眉眼间仍染上了一丝喜悦,仿佛只要霍昱肯和他说话,对他来说就足够惊喜。 “等会儿如果需要的话,”他将水杯在掌心里转动了下,“我可以帮你照顾夏晚。” “孙白江。”霍昱忽然抬眸,冷冷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孙白江愣了愣。 “给几颗甜枣最后捅一刀的把戏你不腻我也腻了,”霍昱淡淡地说,“你知道,我没法相信你,什么都别为我做,非得让我求你吗?” 孙白江紧紧扣住自己的杯子,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惘然。 “至于夏晚,”霍昱继续说,“我就算把他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也不可能让你来‘照顾’,至于为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孙白江握着酒杯的指节渐渐发白,闻言垂下眼去。 又是那样让人觉得十分沉重的落寞。 “等会我照顾小嫂子。”沈焰忙打圆场,对孙白江说,“你难得出来一次好好玩自己的。” “谢谢你们,”夏晚将水杯放下,“等会儿我会跟着霍昱,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怕。” 他说着看了霍昱一眼:“对吧?” 霍昱点头,握了他的手:“走,我们去那边打个招呼。” 夏晚顺着霍昱的目光看过去,见门口刚刚进来了一对极养眼的中年夫妻。 这对夫妻的身份应该很不一般,因为霍培学亲自迎了上去。 “薛总,温总,二位大驾光临可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霍培学一出声,其他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连沈焰和孙白江也站了起来。 “这是谁啊?”夏晚不认识对方,但对面两人长得确实好,女性看起来温柔和善,男性则俊美斯文,看起来只会让人觉得舒服。 “薛氏的掌权人薛崇和他的太太温韵之。”霍昱低声道。 “薛氏?”夏晚很轻地重复了一遍,随即记起了那个巨大的X楼标,和现实中他们家的标志一模一样。 原来在这里,他们才是那里的主人啊。 夏晚有点失神,或许因为这点缘分的关系,他看那对夫妻更觉亲切。 “霍总这里是寒舍的话,那我们是什么?”温韵之含笑道。 她语意温柔,言谈间亦平易近人,十分随和地回应着过来打招呼的人。 “见笑了,见笑了。”霍培学忙自谦,但眼里却隐隐有些自豪。 霍家的生意不及薛家,但这套宅子却是独一无二的。 当年霍培风借着地产的便利拿了这块地,之后政策改变,想要再得这么一块地是再不能了。 他亲自将薛崇和温韵之让到上座,又问:“文选那孩子没来?” “公司有点事,他去处理了。”薛崇笑答。 “还是文选能干,”霍培学称赞道,又指指霍霖,“我们这,差得远了。” “这次霍霖不就出息了吗?”温韵之含笑道,“多给孩子锻炼机会,自然就好了。” 宴会正式开始,入座前,趁霍昱和别人交谈的间隙,夏阳挨到夏晚身边。 “晚晚,”他碰了碰夏晚,“你别去主桌了,那里也没有你的位置,你跟我坐。” 夏晚笑着看他,他笑得越无辜夏阳就越是想要捏死他。 “我刚听温总家的孩子不是没来吗?”夏晚笑眯眯地说,“我坐他的位置。” 你也配!夏阳暗骂。 但偏偏他又害怕霍昱,只得强忍着:“就算有位置别人也坐上了,你不知道多少人想等着巴结薛家呢,哪能轮得到你。” “什么轮不到他?”冷不丁地,霍昱打断了他的话。 “哥哥说那边没有我的位置,让我跟他去坐。”夏晚说。 “谁说没你的位置?”霍昱说,眸光冰凉地扫过夏阳。 “哥哥,你快过去吧。”夏晚对夏阳说,“就算真的没位置,我坐霍昱腿上也行。” 夏阳:…… 霍昱:……,你还挺野你。 夏晚入座时,明显感觉到霍培学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而李云与邱起更甚。 当然,对面周氏父子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叔叔好,阿姨好。”夏晚甜甜地笑,眼眸明亮,笑容干净又纯粹,惹得温韵之笑了起来。 离得近了,夏晚才看出来,温韵之瘦得厉害。 “什么叔叔阿姨?”霍昱笑着在他发顶揉了一把,“这位是薛氏的董事长,这位是温总。” 夏晚刚要重新称呼,温韵之却先说了话:“你是棠棠的室友吧?” “嗯。”夏晚怔了下,“您认识苏棠啊?” “我是他姨妈。”温韵之含笑道。 夏晚有点惊讶,。 苏棠经常提及他的姨妈,但夏晚一直以为他姨妈就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来头。 看他有点呆呆的,温韵之凑近他一些,小声道:“我最近有看你的直播呢,今天能当面看一次,很荣幸。” 夏晚抿了抿唇,脸颊慢慢有点发热:“您也爱看这些呀?” “吃饭的时候看下饭。”温韵之笑得很柔和,“不过我时间比较紧,一般都是看回放,如果看现场的话,我肯定会打赏你。” 夏晚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谢谢阿姨。” 他想了片刻,最后没叫温总,而是跟着苏棠叫了阿姨。 温韵之很喜欢夏晚,说不清为什么。 从那次在校门外见到夏晚的侧脸,她就觉得这孩子特别面善。 当时她以为之前或许见过,但后来仔细想想,其实并没见过。 她去学校接送苏棠,或者去看苏棠,大都在校门口或者校园里,并没有去过苏棠的宿舍。 苏棠也从没有带人下来一起和她见过面。 再后来,苏棠让她看这孩子的直播。 从孩子走丢后,她的身体一直不算太好,食欲更是有问题。 但她并不认为吃播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因为在夏晚之前,她也曾看过很多吃播,大部分都是为好吃而好吃,她觉得没意思。 本以为夏晚也是这样,可后来经不住苏棠念叨,她点开看了一期,才发现这小孩儿吃东西那个香,笑起来那个甜,而且吃饭就是吃饭,废话也少,真是哪哪都合她的心意。 那一次,她看着夏晚的直播回放,不觉竟多吃了半碗饭,把苏棠给惊喜得不得了。 温韵之和夏晚说着话,心里不由地冒出些别的心思来。 她这人信缘分,总觉得和夏晚的缘分很神奇,因为从没人让她有过这种似曾相识又气场很合的感觉。 让她面对夏晚的时候,就像面对苏棠一样,忍不住有点母爱泛滥。 趁夏晚靠近她说话的时候,她习惯性地看向了夏晚的左侧手腕。 她的孩子左手手腕上有个小小的胎记。 夏晚的手很好看,细白,指甲粉润,只是袖口过长,掩住了腕部。 “咳。”霍培学那边轻咳一声,打断了温韵之与夏晚的交谈。 他正色向霍昱介绍道,“昱儿,这位周先生也生活在巴黎,不知道你们之前见过没有。” 霍昱淡淡地朝周克点了点头,说:“没见过。” “虽然你没见过我,但我却知道你,”周克含笑道,“周文和你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对的,”周文眼睛亮亮得,“我很久之前就注意到学长了,偶尔在学校里也会遇到学长,大家都很崇拜您。” “是吗?”霍昱把目光移过去,在周文紧张的神情中停顿片刻,才摇了摇头,淡声道,“不记得了。” 周文白皙的脸颊都红了,他笑笑:“学长那么优秀,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不记得也没什么。”霍培学解围道,“今天不就认识了?” “温总,薛总,”霍培学转向薛崇和温韵之,“你们薛家的市场遍布全球,这两年来觉得法国那边怎么样?” “法国那边还算稳,”薛崇说,“霍总这是要把房子建到法国去?” “那倒没有。”霍培学忙笑着摆手,“目前只是有个想法,想在法国那边开个分公司,这不请了您和温总,还有周总一起过来,听听过来人的经验。” “什么类型的?”温韵之问。 “珠宝方面吧。”霍培学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霍昱的反应,“燕愉就这样没落在我手里多少有些可惜。” 当年霍培风创建了霍氏,主营房产,而燕葳则沉迷于珠宝设计,创立了“燕愉”,在霍培风和燕葳出事前,“燕愉”其实已经小有名气。 只是后来,霍培风出事时,恰恰是房地产最风光的时候,可谓是日进斗金。 霍培学急功近利,便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在了霍氏的房地产发展项目上,而燕愉那边由于经营不善,设计师相继离职,慢慢随着燕葳湮灭了。 现在这个牌子虽然还有,不过也是交给霍霖,以及霍霖的舅舅李胜打理着,聊胜于无。 别人不知道,但霍培学却知道,霍昱绝不会真的对霍培风和燕葳留下的东西毫无想法。 甚至这些年他在国外读艺术,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想要让霍昱永不出头,就只有一个方法-把他压下去。 现在,他出钱在国外创办分公司,在外人眼里是他照顾后辈,给霍昱机会。 能有机会拿回他母亲的东西,即便是个空壳,他相信霍昱也绝不舍得放弃这次机会。 既解决了问题,又给自己挣了口碑,何乐而不为? 而与周家联姻,又能将霍昱彻底留在国外。 周氏父子也知道霍昱养着夏晚这么个小孩儿。 联系周克父子前,霍培学曾经派人查过他们的底细,周家虽然做着投资的生意,但这些年已经大不如前了,只剩下了小打小闹,对霍昱不能有任何助益。 最重要的是,周文暗恋霍昱已久,就算知道有夏晚这号人物存在,也肯定不舍得放弃和霍昱结合的机会。 所以,他才开诚布公地将夏晚的事情全盘托出。 果不其然,周氏父子也认为以夏晚的身世,霍昱和他不可能长久,他们迟早得分。 周克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但周文和霍培学想得一样,一想到霍昱就什么判断力都没有了。 最后父子俩还是远渡重洋来了这场宴会。 霍培学心里暗叫好险,又不由地暗暗佩服自己的魄力。 换个人的话,说不定就将夏晚的事情瞒了下去,那么今天夏晚到场,周克绝对不能容忍。 而他走的那步棋,虽然看似极险,实际却极稳。 只要今天霍昱为了他母亲的心血愿意和周家联姻,那么这里成为笑话的,便只有夏晚一个人了。 他笑了笑,见霍昱果然抬起眼来,目光专注地看了过来。 “我是这样想,”霍培学一点点把砝码加上去,“周总一直生活在法国,熟悉那边的市场,而且周家也与我们霍家门第相当,周文这孩子和昱儿也般配,我是想让温总和薛总做个见证,为这两个孩子把亲事定下来,两股劲儿拧成一股,给昱儿一个锻炼的机会,把国外的业务也开发起来。” 夏晚正专注地切着鲍鱼,闻言,刀锋磕在了餐盘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来。 温韵之和霍培学则对视一眼,一时觉得有点荒唐。 夏晚和霍昱的关系这里人尽皆知,而霍培学却在夏晚面前说要为霍昱结另一门亲,像是完全没当这个人存在一样。 这未免太欺负人家小孩儿没背景了吧。 温韵之心头不快,但这毕竟是霍家的事情,她和薛崇也无法公开反对。 “这都什么年代了,”她笑了笑,“婚姻大事,该听听孩子们的意见。” 霍培学就等着这句话呢,只要温韵之和薛崇不反对,将来传出去,这门亲他们就是见证人。 而霍昱,他敢保证,他绝不舍得放弃拿回“燕愉”的机会。 “昱儿,你说呢?”他问。 夏晚将鲍鱼吃了,然后举了举手,像好学生提问一样:“我先说可以吗?” 霍培学蹙了蹙眉,霍昱却点了点头:“晚晚先说。” 这边讨论的有点热烈,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此刻夏晚更是把声音放大了些。 他没对霍培学说话,而是直直对着霍昱道:“霍氏和燕愉不都是你爸爸妈妈留给你的吗?不过是开辟个子公司,没见过要让董事长去的,随便派个人不就成了?” 他说着眼睛转了转,看向了霍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略略含笑:“霍霖去不就好了?” 时间过去了太久,霍氏究竟是谁的,知道的人已经不算多,就算知道,实权握在霍培学手里,也无人敢真的挑明了,没想到却在这种场合被夏晚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 一时场中一片安静,无数双眼睛齐齐看向他们这桌。 记者的闪光灯亮起来时,霍培学才意识到自己血压上升。 “你算个什么东西?”李云早就看夏晚如鲠在喉,此刻更是大怒,她招呼保安,“把这个东西给我赶出去。” 夏晚一听,忙像吓坏了的小动物般一转身,躲进了霍昱怀里,紧紧环住了霍昱的脖颈,将脸埋在了对方胸口。 “谁敢?”霍昱护住他,冷声四顾,随后他看向李云,回答她的问题,“晚晚是我霍昱的合法爱人。” 夏晚点头,忙从背包里掏出结婚证。 相对于李云的母老虎形象,在众人眼里,他可怜弱小又无助。 “嗯”,他小声说,“合法的。” 李云也被这大红本本给打晕了,还没反应过来,周克已经怒而起身:“霍培学,你耍我?” 周文更是满脸通红地不知该往哪里躲,扯着他父亲的袖子急得要落泪。 一片混乱中,咚地一声响,霍培学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戒指 一片混乱中, 霍霖及时抱住了霍培学下坠的身体,大声喊着:“快叫李医生。” 不多时。一个中年人排开众人挤了进来:“降压药带了吗?” 李云这才反应过来,忙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降压药来递过去。 李医生为霍培学施救, 等他醒来后立刻喂了降压药进去。 “爸。”霍霖蹲在一侧,紧张地问, “您还好吗?” 霍培学双眸混沌地扫视了一周,直到看到夏晚, 目光才缓缓定住。 “你这个贱人。”李云一颗心定下来, 冲过去就要抓夏晚的头发, 却被霍昱一把扣住了手腕。 “婶婶。”霍昱的脸色不太好看,“请自重。” “我自重?”李云嗓音尖利,“他差点将你叔叔害死,你现在让我自重?” “他怎么害我叔叔了?”霍昱沉声问, “难道别人让我叔叔休了你另娶,你能含笑祝福?” 李云怔了一下, 憋得满脸通红。 她抬眼看向四周, 才发现围观众人显然对霍昱的话极为认同。 霍昱冷冷看着他, 声音很淡:“晚晚只不过说了实话。” 李云冷笑一声:“你也想让你叔叔死吧?你以为他死了,你就能把霍家抢过去?没门!” “闭嘴。”为防止李云说出更蠢的话来,霍培学不得不强撑着低喝一声。 随即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并入膏肓的样子。 夏晚此刻还窝在霍昱怀里,见状不由地凑到霍昱耳畔悄声问道:“你叔叔他不是装得吧?” 他的气息拂在颈间有点痒, 霍昱不自觉往旁边让了让, 又将他的头往怀里按了一把。 “老实点。”霍昱说,声音同样很低, “等会儿你跟着沈焰先走, 在家里等我。” “哦。”夏晚应了一声。 他几句话差点搞出人命, 这会儿也确实不适合再呆在这里刺激人家。 “霍霖,”这时霍培学也缓了过来,吩咐霍霖道:“去麻烦一下那两位记者朋友,让他们把照片删一删。” 这场宴会是霍家精心准备的。 其目的有三, 一是对外展现霍霖的能力,二是趁机宣传霍家的新项目,再就是霍昱和周家联姻的事情。 所以霍培学这次不仅遍邀京中名流,还特意请了两位记者。 到时候稿子一发,既为自己博个好名声,又为公司做了宣传,何乐而不为? 而且霍昱那件事,一旦见报的话,再想随意更改也不再那么容易了。 本来是巴不得记者多拍几张的事儿,这会儿却又不得不挑着捡着去删了。 “我的能不能也让人删了?”夏晚听到霍培学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问霍昱。 霍昱垂眼看他,意味不明:“怕和我一起的照片被人传出去?” “那倒不是,”夏晚摸了摸鼻尖,“我怕这事儿传出去,别人就只关注八卦,不关注我的业务能力了。” 也不知道霍昱信了没信,他垂眸看了夏晚片刻,随即冷哼一声:“什么业务能力,不就是吃?” 夏晚的表情有点可怜:“求您啦,大少爷。” 霍昱瞪他一眼,最终还是让沈焰去帮着删了照片。 夏晚在宴会上没有吃饱。 回到家里,他把之前霍昱给他的拿包蚕豆拆了。 蚕豆口感酥脆,一颗下去口齿留香不说,还有很淡很淡的一点甜味。 这点甜味,又让口腔里的鲜香感余韵更长。 就夏晚吃过的几个牌子而言,确实是最好吃的一款。 霍昱这东西的眼光确实不错,夏晚边吃边给与肯定。 吃完之后,夏晚拍了拍手,又将要和厂家沟通的问题整理清楚,才进浴室洗了个澡。 随后,他拿了本书下到一楼去等霍昱。 家里缺了霍昱,便显得特别安静,夏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由地有点害怕。 他顿了片刻,又穿上拖鞋把一楼的灯全部打开,才安心了些。 等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快睡着时,门口才终于传来了动静。 夏晚忙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坐的太久,他的腿脚有些酸麻,快到门口时不由踉跄一步,被霍昱捞着腰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怎么样?”他着急地问。 隔着一层轻薄细滑的布料,霍昱的手覆在夏晚温软的腰上,几乎有了一种直接按在皮肤上的错觉。 他看了夏晚片刻,不知道为何很轻地叹了口气。 “不理想?”夏晚因他这口气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拿过来了。”霍昱终于说。 夏晚愣了片刻,轻声问:“燕愉?” “嗯。”霍昱低低地应了一声,将肘间的礼服扔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真的?”夏晚问,随即又哇了一声,原本还十分凝重的脸上立刻绽出了笑容,“恭喜大少爷。” 宴会办成这样,霍家丢了大脸。 霍培学预想的一箭三雕没来,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即便删了记者的照片,但那些尘封的往事也如蒲公英的种子一般,一见风就无孔不入地落地生根,传得到处都是。 这种情况下,霍培学不得不壮士断腕,否则外面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说小了是名声问题,说大了还会影响生意。 “那大少爷怎么谢我?”夏晚笑着靠近霍昱,不由地有些得意起来,“我可是今晚的大功臣。” “一个空壳子,要什么奖励?”霍昱说着要上楼,走了两步又不觉停了下来,见夏晚既委屈又不敢说,正鼓着腮偷偷瞪他。 “想要什么?”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发了下慈悲:“想好了来找我,我会考虑。” 没说给,只说考虑。 但夏晚还是毫不掩饰地高兴了起来。 “谢谢大少爷。”他跟人屁股后面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卧室。 要什么呢?夏晚盘腿坐在床上,感觉自己想要的很多,但跟霍昱要得着的却不多。 想着想着,思绪就转到了“燕愉”身上。 他起身,打开笔电,上网查了下“燕愉”的资料。 官方网站上已许久没有推出新品,零星挂着的首饰也并不符合当季的审美。 尤其那些珍珠制品,做出来只觉老气。 穿书前,夏晚自己家就经营珠宝, 夏理珠宝不仅是国内珠宝界的领头羊,在国际上也颇有影响力,几乎是行业的风向标,也是极少数仅凭设计感就能占据一席之位的存在。 家里每一款新品,夏晚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时候他喜欢那些漂亮的,亮晶晶的东西,每年的新品手册都会第一时间送到他手里 如果里面有喜欢的,爷爷还会特意带回来给他,佩戴或者当玩具都随他心意。 所以夏晚一眼就看出来,“燕愉”确实只剩了一个空壳子。 他沉思片刻,又打开搜索引擎,搜索早些年的新闻。 早些年“燕愉”的风格明明极高端,做工也很精致,有些产品就算现在来看,也只会觉得美,不会觉得过时。 鼠标不停地在屏幕上点击,夏晚无意中发现了一条多年前的新闻。 上面是霍培风和燕葳夫妇携手参加国际珠宝展的照片。 年月已久,但照片中高大英俊男人的轮廓仍十分清晰,身侧燕葳小鸟依人,发上编着珠链,不像一个孩子的妈妈,倒像是一个十八九岁光华灿烂的青春少女。 两人站在一起珠联璧合,自然而然地向对方倾斜,像是彼此身上都有吸引对方的磁场一般。 任谁看都是极恩爱的一对夫妻。 而霍昱……,好像更像爸爸一些,凌厉,锋锐,有攻击力,不像燕葳那么柔和。 夏晚看了片刻,鬼使神差地将这张照片保存下来,才继续往下翻去。 翻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忍不住发起呆来。 这样一个烂摊子,想要让它起死回生可太难了。 首先,设计部就得全盘推翻。 设计部……,像是想到了什么,夏晚的双眼蓦地亮了起来。 他蹭一下站起身,脚不连地地走了出去。 “大少爷。”他敲门,忍不住轻声叫他,大晚上的不好太大声,软绵绵的跟只叫春的猫没什么区别。 片刻后,房门开了。 霍昱背光站着,即便一瞬间没看清他的表情,夏晚也能感受到他老人家面色不善。 “干什么?”果然,霍昱嗓音冰冷,边抬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质问夏晚,“敲门就敲门,瞎叫唤个什么劲儿。” “我想到要什么了?”夏晚没在意他的态度,兴奋地说。 “你想要什么?”霍昱把手中的毛巾一丢,懒洋洋地靠在了门框上。 他的身姿稍微倾斜,灯光照过来,浴袍领口敞开一线,透出结实鼓胀的肌肉来。 夏晚咬了咬嘴唇,差点被那点美色迷花了眼睛。 “大少爷,”他说,“我想好要什么奖励了。” “说来听听,”夏晚刚才目光触及的地方莫名瘙痒了起来,霍昱没个好声气地看着他,“我会好好考虑。” “我想要做‘燕愉’的设计师。”灯光下,夏晚一张漂亮的小脸抬着,双眸炽烈。 霍昱愣了片刻,原本取笑的话在他这样的目光下,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珠宝设计是个专门的学科,”他试着提醒夏晚,“不是会画画就可以做的工作。” 夏晚也没想过真的转行做珠宝设计。 他不过是想要把原世界中,自己家那些璀璨生辉的珠宝画下来贡献给霍昱,也是对自己那些宝贵记忆的缅怀。 而且,上一次,霍昱之所以满盘皆输说不定就是因为缺了燕愉的临门一脚呢? 如果他能帮霍昱把燕愉做好,那么霍昱赢得几率是不是就会变得个更高? 夏晚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如果你担心我的技术水平,我可以不要基本工资,你给我按件提成就行。” 霍昱看他片刻,忍不住笑着在他脑门上推了一下:“你是不是钻钱眼里了?这么会算账?” 夏晚笑着问:“行不行啊,大少爷。” 霍昱头疼地抬手揉了揉额角,好像拿夏晚很没办法的样子。 “先说好,到时候你的设计如果不被采用的话,可千万别哭鼻子,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哭。” “我是那么爱哭的人吗?”夏晚有点不高兴,随即他又反应过来,“大少爷是同意了?” “不同意能行吗?”霍昱哼笑一声,“再不同意我就要站在这里被人看光了。” 夏晚咬了咬嘴唇,脸颊隐隐有点发烫。 明明只偷瞟了两眼而已,怎么霍昱这人的眼就这么尖呢? “大……大少爷,”他有点磕巴,“我回去睡了。” “喂。”霍昱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夏晚脚步顿了下,随即被人握着手腕拉进了房间里。 “你……你……你干什么?”夏晚大惊,靠在门上死命不往前走。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霍昱低头看着那张满布惊慌的小脸,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夏晚不自觉咬住嘴唇,红润的唇上被压出一点白痕。 他虽然没再说话,脸颊却慢慢红了起来。 霍昱本来不过想逗逗夏晚,可不知怎地,夏晚这副样子,让他不自觉又想起了刚才夏晚目光触及自己皮肤的感觉。 痒,热,不那么舒服。 他抿了抿唇,随即张开了之前一直握着的手掌。 那只漂亮的手上托着一枚戒指,乍一看和他左手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可细看的话才发觉,手心里这枚戒指的戒面上多了一只精工雕刻的燕子。 那是一只镂空的临水飞燕,在灯光下栩栩如生。 “好漂亮。”任是夏晚在珠宝上见多识广,也忍不住称赞出声。 霍昱垂眸拉起夏晚的左手,那只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衬的皮肤更显雪白细腻。 “这是我妈妈的那枚,”霍昱将那枚戒指套在夏晚的无名指上,慢慢推到指根,“之前说好的,我会亲手为你戴上。” 作者有话要说: 霍昱眼睛为什么那么尖? 因为他也一直在看你呀。 第23章 真他妈神了 霍昱的手很热, 握着夏晚的时候表情十分郑重。 夏晚的手指蜷了蜷,不自觉地缩了回来。 那枚戒指戴在他的手上像是量身定做一般,不紧也不松, 恰到好处。 乌金的戒圈上,以雪白皮肤为底, 镂出一只仰首展翅的飞燕来。 漂亮,张扬, 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太贵重了, ”夏晚抬头看他, “而且是你母亲的遗物,我收不合适。” 霍昱垂眸看他,没有说话。 “那天餐桌上的话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不用当真的, ”夏晚宽慰他,“你妈妈的遗物, 还是该由你亲自保管, 或者送给对你更重要的人才好。” 他说着抬手欲摘, 却被霍昱握住了手腕。 “戴着吧。”霍昱沉声道,“虽然当时是权宜之计,但话都说出去了, 就算做戏也该做全套。” 他说得似乎也有道理。 夏晚垂眸看着自己手上那枚戒指,犹豫片刻:“那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 “谢谢。”霍昱笑了一下, 在他头上轻轻推了一把, “不早了,去睡吧。” “就知道欺负我。”夏晚心有不忿,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 仍是乖巧地向霍昱道了晚安, “大少爷晚安。” * 霍家的事儿发散的很快,连网上都有人开了帖子。 面对争产大戏,网友们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十分激动。 明明这边刚删了帖子,那边又被顶成了HOT,眼看着事态发展到了不可控的程度,霍霖气得啪一下把手里的平板摔在了地上。 “大清早火气这么大?”霍培学从楼上下来,恰巧撞见这一幕。 显然,他昨晚也没有睡好,脸色看起来有些灰败。 “公关部是吃屎的吗?”霍霖气得额角直跳,“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 “咱们拿钱压,人家拿钱发。”霍培学说,“这也不能全怪公关部。” 霍霖脸色更加难看:“那就不管了?” “网上那些人也就是八卦八卦,没什么真凭实据,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把这事儿忘得干干净净。”霍培学坐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毕竟燕愉已经给了霍昱,外面也说不出什么来,难不成他霍昱什么经验都没有,就把霍氏扔他手里糟蹋吗?没这个道理,对吧?” “我就是气不过!”霍霖满眼阴郁地坐到霍培学身侧。 “气不过有什么用?”霍培学偏头看他,“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小看霍昱。” “那一次,”霍霖咬牙,“他死了就好了。”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燕愉早已积重难返,这么一个空壳子,压也能把霍昱压死,”霍培学笑了一声,“你只要把自己手上这个项目做好,将来成绩出来,外界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就算是太子,没有金刚钻,也得让位。” 霍霖慢慢回过味儿来。 霍家将燕愉交给霍昱,如果霍昱无法让燕愉起死回生,而他霍霖却做出了一番成绩的话,那么舆论的风自然会向着他们吹过来。 从清晨就盘旋在脸上的郁色终于渐次消散。 “您说得对。”霍霖说,“无论如何,我也要把这个项目做好作精,做成霍家的经典之作。” “等会儿好好吃饭,出去了也别苦大仇深的,”霍培学吹了吹咖啡的热气,略感欣慰,“这点兄弟情深的戏还是要演下去的,谁先破功,谁就输了。 - 霍昱出国了。 为了避嫌,夏晚这几天一直呆在学校里,一次也没回过霍昱那里。 虽然没问,但他也能猜到,霍昱这趟行程十之八九与燕愉的发展有关。 接到电话时,他正专注地坐在电脑桌前。 屏幕上是图画细节的局部放大,随着他的动作,那颗小小的珠子上慢慢布满了繁复的花纹。 这是一套首饰中的一部分。 现实中,这套首饰包含四个部分,耳环,项链,手镯和戒指。 而他现在正在画的就是其中的手镯。 之所以最先选择这一款,主要还是因为这个系列的产品属于常青树类型,既漂亮精致,又不容易过时。 最重要还是,这款首饰曾经创下了夏理的销售新高,当年几乎一货难求,其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就算后面新品频出,这套首饰的热度也未曾下降,几乎年年都在销售榜前列。 另外,这款的设计销售起来也相应灵活一些。 可以由顾客自由搭配,或选择整个套装一起购买,也可以其中几件互相组合。 夏晚希望这套产品也能像在夏理一样,给霍昱带来好运,给燕愉来一个开门红。 寝室里没人,十分安静,电话铃声便显得有些突兀。 夏晚握着画笔,直接点了外放。 “喂,您好,是w先生吗?” 夏晚的吃播账号是“w.饿饿,饭饭”,专门用来绘画的则是,“小w。” 他本以为这通电话是蚕豆厂商“食源”打来的,便一边在画板上细致地勾勒最后一笔,一边回答:“您好,我是。” 之前食源有和他联系过,并提供了关于食品的各种证书与产品的详细说明。 双方约好这两天再联系一次,之后夏晚就可以对产品进行网络推广了。 “您好,”对方说,“我是廊桥画廊的工作人员,姓李,您可以叫我李跃。” 夏晚顿了一下,随即停了手里的动作。 他自然知道廊桥。 廊桥这几年的业务发展飞速,不仅业务范围十分广泛,而且还运作出了几位十分知名的画家。 其中,最有名气的是一位年轻的新锐画家,名字叫石新达。 据说在与廊桥合作前,石新达曾到处碰壁,直到与廊桥联手,才声名大振,直到现在几乎成了业界的一匹黑马。 “您好,李先生。”夏晚客气地回复。 “您好,”李跃说,“最近我们有关注到您的视频账号,对您的绘画天赋十分欣赏,请问您有没有考虑过将您的才华通过商业运作的方式向世人展现出来?” “谢谢您的肯定,”夏晚笑了下,“您说的商业运作……,我可以了解下吗?” “当然,”对方说,“如果您方便的话,等我回国,我们可以见面详谈。” “嗯,”夏晚应了一声,说,“没问题。” 通电话的时候,夏晚还能故作矜持,而挂了电话,他便忍不住有些雀跃了。 将那个电话号码反复看了几遍之后,夏晚慎重地将其存进了通讯录里。 而另一边,李跃刚刚收线,就看见霍昱和国际知名珠宝大师李从蒙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李从蒙最初就是“燕愉”的设计师,后来燕愉没落,她才转去别处发展。 二十年间,她辗转过不少地方,现在早已是珠宝界的泰斗人物。 霍昱拿回燕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从萌。 等霍昱将李从萌送走,李跃才走了过来。 “不是说好,尽量不在廊桥之外见面吗?”霍昱抬眼看他,略带不满。 李跃笑了下:“在国外没问题吧?” 他过来是为了一个画展,没想到恰恰与霍昱撞了个正着。 “还是注意点好。”霍昱淡淡地说。 这几天他见了好几位设计师,现在停下来难免有些疲惫。 “对了,霍总,”李跃说,“我最近发现了一位天赋型的画手,如果将来能谈拢的话,我考虑后期重点培养,您要不要看看他的作品?” 能让李跃这么赞不绝口的不多,尤其他说的还是天赋型。 霍昱刚要说话,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前两天刚见过的一位设计师。 “不用了,”他对李跃说,“这些早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就好。” - 夏晚直播时,霍昱已在国外呆了一个多周,这天下午他难得有点空闲,便在酒店里打开了夏晚的直播间。 屏幕中一片哗啦哗啦的声响,随后夏晚的脸入了镜。 以前只是吃东西,夏晚不觉得什么。 现在满直播间的人忽然变成了自己的客户,他也不觉有了压力。 好在食源那边并没有给他定指标,也没有数量上的要求。 夏晚悄悄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 第一次直播,能卖出一千份对他来说就算是成功,所以他在商品详情的数量里输入了“1000”这个数字。 直播开始,夏晚调整了一下摄像头。 他先严肃地咳了一下,随后才笑了起来。 霍昱本来靠在沙发深处,漫不经心地看着小孩儿忙东忙西,夏晚一笑,他不觉也勾起了嘴角。 “今天我为大家带来了一款小零食,我自己尝过还不错,所以想分享给大家,”夏晚笑着说,“当然价格也比市面上低一些,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可以点击屏幕下面的小黄车购买。” 他说着低头拿了食源的蚕豆在手里,对着摄像头展示了一下包装才拆开。 “当然了,”他补充道,“大家要真的喜欢吃才买,不喜欢也不必为了支持我特意浪费钱财,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一瞬间,屏幕上的弹幕已经刷过了上百条。 “看出来弟弟是第一次带货了,有点紧张又羞涩的样子好可爱。” “天啦,软软的弟弟像猫猫一样,我好想rua。” “弟弟以后能不能多笑笑?笑起来太好看了,又可爱又治愈。” “神仙弟弟,吃东西治愈,笑起来也治愈。” “弟弟终于带货了,我终于等到了弟弟同款。” “良心主播,别人都恨不得让你死命买,主播还特意提醒不要浪费钱。” “……” 弹幕刷得太快,夏晚有点看不太清。 他将蚕豆拆开,像以往那样,专注地吃起来。 除了吃东西的声音,话筒里再没有其他声音传出来。 不一会儿,屏幕上忽然刷出一条弹幕: “弟弟,商品库存没了。” 夏晚还在专注地吃东西,只偶尔抬起眼睛来看一眼弹幕。 但弹幕刷得太快,一般也都是在夸他可爱,所以他扫一眼都扫得十分敷衍。 等他终于看清内容时,弹幕上不停滚动的只剩下了满屏的哈哈哈哈,和“库存空了。” 偶尔也会夹杂着两句: “真他妈神了,这个主播为了吃连东西也不卖了。” “哈哈哈,人家都是为了卖东西才吃,弟弟是为了吃而吃。” “麻麻的心都化了,想要买一千份,可以让弟弟实现零食自由。” …… 夏晚有点震惊,不由地张大了眼睛。 不过才过去五六分钟啊,怎么这么快就卖完了? 他忙点开商品链接,犹豫了片刻,重新调整了数量。 这次他输了5000进去。 而屏幕另一边,霍昱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笨!”他说,声音很轻,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在满屏可爱,想rua,可不可以抱回家的弹幕中,他的笑意又略略凝结了些。 哪里有那么可爱?有时候还挺气人倒是真的。 最好没人要才好。 正热闹的时候,屏幕上忽然炸起了巨大的烟花。 名为YZ的网友一下打赏了十个深水鱼雷。 “哇,大佬。” “抱进大佬大腿。” “一下十个,真壕。” “不要觊觎我们弟弟,弟弟是大家的。” “……” 霍昱蹙了蹙眉,这个YZ不就是刚才狂喊想要把主播抱回家的那个猥琐男吗? 他手指一动,点在屏幕上,一瞬间屏幕再次炸起了烟花。 夏晚还没从刚才的大手笔打赏中缓过神来,就看到名为HY的网友向他打赏了100个深水。 “土豪土豪,是你吗?” “哇,今天什么日子,这也太壕了吧。” “我没看错吧,一百个,一个一千的话,一百个是一百万?” “楼上的兄弟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我没那么壕,我还是多买几包蚕豆支持弟弟。” “主播都惊呆了,哈哈哈哈哈,那表情好可爱啊,我草,我一个直男都看弯了。” “……” 夏晚确实呆了,直播以来他也收到过不少打赏,但大都是几毛几块钱的东西,顶多是个地雷或者手榴弹,深水他还是第一次见,结果不来则已,一来就这么大阵仗。 这未免也太大手笔了吧,而且一来还来了两位。 “谢谢名为YZ和HY的朋友。”他说,可话才说一半,屏幕上再次炸起了漫天烟火。 名为YZ的网友再次打赏了150个深水。 紧随而来的是名为HY的网友打赏了200个。 “我靠!我不过买个蚕豆,为什么要让我体会这样的人生参差?” “现在都这么凡这么卷了吗?” “一瞬间我兴奋的像个傻子,好像收到打赏的是我。” “主播,又没货了。” “……” 夏晚:…… 当天,夏晚第一次在直播中没吃完自己手里的食物,且仓惶下播。 而他那张大眼睛看起来有点迷惘又有点紧张,以致于纯到不能再纯的表情也出了圈。 迅速上了微博热搜,引来无数人来看直播回放,结果再次吸了一波粉不说,不少人还学着他那迷惘小鹿般的表情来了一段表演:“是不是小朋友拿了爸爸妈妈的手机?麻烦家长通过平台联系我退钱,谢谢。” 这段模仿更是一瞬间风靡了整个微博和视频平台。 不少和夏晚同平台博主开始相继模仿,而下面的评论则一色的哈哈哈,或者,“没人能表演的像原主那么清纯自然,PASS.” 而厂家观看直播的工作人员更是震惊。 本来他们就供不应求,接这活动也纯粹就是陪玩。 一个小主播,带个几百上千份上天了,加个订单压力也不至于太大。 结果夏晚这一出下来,竟然卖出去了6000份,如果他能播下去还能卖更多…… 一时间厂家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但厂里也不是只有蚕豆,其他的产品推广倒是可以提前提上日程。 霍昱更甚,他笑到连手机都握不住,一下被YZ抢了先,想追上去时,夏晚已经切断了直播。 他看着已经断开的直播间,一边笑一边心有不忿。 而温韵之这边也笑出了泪花。 许多年了,温韵之没这样笑过。 薛崇把她的手机还给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和这位小友这么投缘?” 温韵之把笑乱了的头发搭在耳后,顿了片刻,问薛崇:“你觉不觉得这孩子有点面善?” “是有点,”薛崇说,“但长得好看的人多少有点相似之处。” 温韵之没说话。 “韵之,”薛崇拉了温韵之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么多年了,见过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是他。” “以前没有也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温韵之冷下脸来,“孩子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没经历过十月怀胎之苦,你永远都不会懂。” 薛崇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孩子丢了,作为父亲同样难过,但他不想温韵之的一辈子都毁在这上面。 这些年的煎熬,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神经质。 “棠棠不是和他一个宿舍吗?”薛崇温声道,“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他,让他帮忙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人得罪了丈母娘,hiahiahia 明天上架,太晚的话就不更了,如果明天不更的话,后天夹子当天晚上11点会双更 谢谢大家。 第24章 (二合一) 夏晚一夜爆红。 以一种好笑又可爱的姿势。 在无数人艳羡的目光中, 唯独夏晚自己觉得,自己那次直播简直是一场黑历史。 尴尬到他恨不得用脚趾扣除一套别墅来。 本以为这场风波会很快过去,可网上却闹得越来越欢。 同时, 不少品牌商也纷纷通过平台联系到他,希望能够达成合作。 其中各色零食, 餐饮食品自不用说,还有服装, 饰品, 日化……,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 看着邮箱里一份份合作邀请,夏晚莫名有种自己正在做梦的感觉。 苏棠和付羚更是一左一右地将他按住:“一个月的午餐,拿来吧你。” “一周行不行?”夏晚讨价还价, “不行。”付羚无情拒绝。 “打赏收了那么多,还在乎学校这点午餐?”苏棠气势十足。 “那说不定还要还回去的。”夏晚说。 “谁家那么凑巧, 一下两个小孩子拿了大人的手机, 拿了就拿了, 还一个赛一个地有钱,有钱也不去别人那里,偏来你这里打赏?”苏棠戳了戳夏晚的额头, 总结道,“傻瓜。” 沈行倒是没说话, 他坐在旁边削苹果, 闻言抬了抬眼皮,水果刀潇洒地在指间转了个圈儿。 像是夏晚再不同意的话, 他就要杀人劫货了。 “好嘛。”夏晚鼓了鼓腮。 请客请到一周时, 夏成章的最后一次化疗到来了。 当天, 夏晚请假去了医院。 夏成章身边陪着张瑞成,看到夏晚出现在病房门口,他不由地愣了一下,手里捏着的半只苹果咕噜噜滚了下去,引来病房其他病人纷纷的侧目。 “晚晚。”只叫了一声夏晚的名字,夏成章的眼睛就红了起来。 “对不起。”他轻声说。 夏晚走过去,弯腰将那半只苹果捡了起来,放在病床旁边的小桌上。 张瑞成站起身来,拉上了病床的床帘:“你们爷俩聊聊,我出去抽根烟。” “爸,”夏晚坐过去,握了夏成章的手,“我早就成年了,也比您想象的坚强。” “我……”夏成章另一只手动了动,被夏晚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那只手的手背上擦着针头,细细的输液管里,化疗药一滴滴地正滴进他的身体里。 “我不是责备您。”夏晚低声说,“而且我也有事情瞒着您。” “什么?”夏成章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来,紧张地看住了夏晚。 “爸,”夏晚抬起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把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展示给夏成章看,“我和男朋友领证了。” “什么?”夏成章愣了片刻,脸上有点迷惘,像是听不懂一般。 过了片刻,他的问题连珠炮般冒了出来: “不是才谈恋爱不久吗?怎么这么快领证了?” “你才多大?” “他人怎么样?” “他家里人喜欢你吗?” “……” 来之前夏晚就计划好了。 他和霍昱这件事,既然夏阳那边已经知道了,那么夏成章这边,迟早都是瞒不住的。 与其让他从别人嘴里知道,不如自己趁着夏成章因隐瞒病情而心有愧疚时坦白出来。 这样反而更容易接受些。 夏晚笑吟吟地等他把所有问题都问了出来,才将手机屏幕解锁。 手机屏保赫然正是霍昱那天发过来的那张自拍。 那姿势即便一看就没什么自拍经验,可也挡不住屏幕中人的俊美逼人。 “长得可真好看。”夏成章下意识地用指腹抚了抚夏晚的手机屏幕,“外形上和你倒是很般配。” “他叫霍昱,”夏晚说,“不仅长得不赖,人也很好,对我更是没的说,什么都让着我,从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夏晚说一句,自己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 自己嘴里说的这个人,跟霍昱可一点都不像。 霍昱不仅嘴毒,还特别爱欺负自己。 “那也还是太仓促了些。”夏成章说,又忍不住抬眼往外看。 “他在国外呢,”夏晚笑起来,“过几天等他回国,我带他过来让您看看。” 他顿了下又说:“不过我还没告诉他您生病的事情。” “你做得对,先不要告诉人家。”夏成章想了想,“才刚结婚,一方父母就生了大病,多少有点不好。” “嗯。”夏晚点点头,知道夏成章想得多。 “爸爸,我现在已经有力为您治病了,您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安心治疗,”夏晚再次握住夏成章的手,“医生都说您的情况很好,我们都要有信心。” “你上哪里有能力去?”夏成章只当夏晚是在安慰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之前之所以瞒着夏晚,就是因为这孩子自幼就自卑懦弱。 一是怕他接受不了,二是怕他心生恐惧,毕竟他自幼就什么事儿都依靠自己。 现在见他这么坚强,夏成章心里反而比自己病情没那么严重这件事儿还要觉得欣慰。 “是真的,”夏晚说,“昨天我刚和一家画廊签了合作合同,第一笔钱就数目不菲了。”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足够您的医疗费,还有剩呢,而且画我还可以再画,您什么都不用想,以后那些活儿也都丢开吧,现在该我养您了。” “真的?”夏成章有点不相信。 夏晚的成绩不错是真的,但他心里也有谱儿,让画廊看上来谈合作还不至于。 “我骗您干什么?”夏晚说着把相册里拍下的合同副本展示给夏成章看,“您自己看。” 夏成章默默地看了一会子,眼眶忍不住发红发烫。 “我们晚晚什么时候长大了,我都不知道。”他喃喃说。 “我还没完全长大呢,”夏晚眼睛也有些发热:“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每一步都需要爸爸扶着呢。” 夏成章有些哽咽,重重地点头:“爸一定会好好治病,好好陪着你走下去,不随随便便把你扔下。” 十八年前,他在车站捡到了这个哭得小脸通红的孩子。 那时候他心灰意冷,甚至没对这个孩子怀有多少善意,可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个孩子还是成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存在,也成为了他生命的支撑。 他绝不想让这个孩子再如十八年前那样,再哭一次。 *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打在靠墙而立的一幅画上。 那是一轮夕阳,半边已没入海水,将深蓝的海水染成了荡漾的赤金色。 晚霞和夕阳相接,在天空与海水中蔓延,一眼望不到边,愈发衬得靠近岸边的海水蓝到近乎发黑。 整幅画色彩秾丽,和此刻窗外的夕阳糅合在一起,让霍昱一时分不清自己是站在画廊里,还是正伫立在大海边。 “怎么样?”李跃凑过来,“这幅画还不错吧?” “嗯。”霍昱点点头,目光仍凝在画中那天与海交接的尽头处。 不像大部分人对夕阳的刻画,多少会带点苍凉与没落感。 这幅画笔触间勾勒出了夕阳的另一面,绚烂,天真,温暖…… 让人觉得心头无微暖,情绪平和。 “这就是你之前提的那位?”霍昱沉思了片刻,“天赋型画手?” “可不是?”李跃说,“一回国我立刻就约了他,否则说不定就被别人抢了先。” “怎么样?”他说着忍不住有点得意洋洋,“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霍昱点了点头,在作品右下角看到了画手的签名,一个小写的“w”。 大概是画手的姓,他想。 再看了片刻,霍昱忽然偏头对李跃说:“让人把这幅画包一下。” 李跃愣了一下,不说别的,霍昱本身就画技超群,收购廊桥之前,他的画就已经卖得火热了。 虽然收购廊桥后,他不再怎么动笔,可也没往家里收过画。 “你这是要带回去自己看?”李跃试探地问,“还是要送人?” “自己留着。”霍昱淡声道:“你算算,该多少就算多少。” “我哪能跟老板算钱?”李跃说,“就当送老板的新年礼物吧?” 霍昱斜晲他一眼,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才春天。” “那送前面几年的吧,”李跃忙说,“听说前几年你在国外,别的店都送了新年礼物,咱们店一直没表示也不好,都算一起吧。” “你倒会卖乖。”霍昱忍不住笑了一声。 李跃这边已经张罗着人把画搬过去包好。 等待的时候两人又聊了几句。 “你今天这一出,姓李的那边能愿意?”李跃问。 他说的是霍霖的舅舅李胜,之前由他和霍霖一起打理燕愉,不过霍霖心思不在那上边,所以燕愉基本上是李胜一个人的地盘。 霍昱昨晚回来,今天直接到“燕愉”开了一天会,把该砍的砍了,该裁的裁了。 当然该添的也得一点点慢慢添回来。 “由不得他。”霍昱淡声说。 “你这手段啊,”李跃感叹了一句,“我信。” 他说着把咖啡推到霍昱面前:“喝杯?” 见霍昱端起来抿了一口,李跃又问:“李从萌老师能回来吗?她如果能回来,我觉得就稳了一半儿了。” 李跃是霍昱留学时的同学,全家都生活在国外。 这些年国内发展越来越好,恰巧霍昱收购了廊桥,需要一个明面上的负责人,李跃便借机回了国。 霍昱能把生意交到他手上,自然对他十分信任。 “李老师过两天就能回来,”霍昱不自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还有一位国外设计师,下个月也能过来,设计部现在能留的不多,其他人再去各高校,设计展或者比赛上慢慢找吧,不着急。” “下个月你舅舅是不是也该过来了?”李跃顺着霍昱的目光看下去,话音猛地一顿,“操,你戒指怎么戴无名指了?” “我结婚了。”霍昱说,“还没来得及给你说。” “你结婚都不请我?”李跃不由地有些愤愤,“太不够意思了吧?” “没办酒席呢。”霍昱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过了会儿又说,“如果办的话当然请你。” 什么叫如果办? 李跃有些不太理解。 “李总,霍总,画包好了。”年轻的工作人员额角染了薄薄的汗,朝气蓬勃。 这人和夏晚长得其实一点都不像,可不知为何,霍昱猛然想到了夏晚。 “我先走了。”他站起身来,“其他的事儿回头再聊。” 这家店离美院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能看到那边的建筑。 有学生陆陆续续出来用餐,两边的小路上也摆满了小摊,食物的香气随着傍晚的风四处飘散。 霍昱停稳了车子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夏晚打过电话。 昨天下午夏晚没课,他本以为回到家就可以看到他。 谁知推开房门,里面却一片漆黑,空空荡荡,连餐桌都布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显而易见,他出门的这半个月里,夏晚根本就没回来过。 按理说,夏晚不回来也没什么,甚至更好。 以他这些年的戒备之心,除了秦姨之外,他不能接受任何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到他家里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真正意识到夏晚并没回来后,他心里又十分不快。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隐隐有些生气,像是夏晚是不顾家的丈夫,让他心生怨怼一般。 但随即,他又觉得这种想法十分荒唐。 夏晚的电话很快接通了。 “大少爷。”电话里他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你回来啦?” “嗯。”霍昱淡淡地应了一声,有点冷淡。 “哦。”夏晚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哦什么哦?”他走了这么几天,夏晚显然都快把他这个人给忘记了,霍昱脸色沉了沉,“我在学校门口。” 电话那边随即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夏晚的声音听着终于精神了点:“你等我一会儿啊,我刚和爸爸视频呢。” 霍昱顿了片刻,说:“好。” 夏晚的确在和夏成章视频。 从两人开诚布公地谈开之后,夏晚几乎每天都会和夏成章聊一会。 看他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身体今天恢复的怎么样…… 直到霍昱的电话进来,他才把视频切断。 夏晚把东西收拾了下,和苏棠打招呼:“我要回家了。” “霍昱回来了?”苏棠把耳机摘了,眼睛笑眯眯地望定了他。 “嗯。”夏晚将背包背上,随手戴上帽子。 “啧,”苏棠感叹一声,“看你这火急火燎的动作,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啊。” 夏晚:…… 他是怕那大少爷等急了给自己脸色看好吗? “是呢,”他对苏棠笑,“我都快想死他了。” “想谁啊?”付羚推门进来了,“你家那口子回来了。” “嗯。”夏晚又回答一遍。 “那……,”付羚的目光不自觉移到了夏晚腰部,“小别胜新婚,今晚注意着点啊,别闪了腰,明天上午还有课呢,千万别搞到下不来床。” “人生幸福重要还是上课重要,”苏棠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不服道,“晚晚,别听他的,给我冲。” 夏晚实在懒得理这俩人,背起书包冲了出去。 打火机的盖子被推开又盖上,咔哒直响,霍昱的目光始终盯着门口,等得有点无聊。 远远地,夏晚一阵风一样吹了过来。 他戴着棒球帽,外加一副口罩,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那双眼睛很漂亮,水润清澈,霍昱远远地就认了出来。 看他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霍昱不自觉想到了那场让夏晚爆红的直播。 心头的燥郁尽数消散,他再次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大少爷,”夏晚气喘吁吁地爬上车子,“你回来啦。” 他说着话摘了帽子和口罩,头顶的发被帽子压得翘了起来,霍昱抬手帮他按了一下。 “昨天就回来了。”霍昱说。 “昨天回来今天就来接我啊?”夏晚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你可以先忙自己的事情,不用着急。” “我是不着急,”霍昱语气凉了凉,“不过是怕别人又借题发挥。” 也是,夏晚想,毕竟盯着霍昱的人那么多。 “那你可以告诉我嘛,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告诉你你自己回去?”霍昱淡笑一声,“我是怕你不认识回去的路,毕竟这么久你连一次都没回去过。” 夏晚有点莫名,明明他是考虑到他戒心重,所以才没回去的,怎么这人还跟他闹起脾气来了? 大少爷阴晴不定惯了,夏晚也没放在心上。 不行就哄吧,霍昱好像不是特别难哄的那一挂。 “大少爷不在家我回去干什么?房子那么大,空荡荡的我害怕,”夏晚乖巧仰头,“你在家里我才有安全感。” 夏晚觉说这话时,自己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但神奇地,霍昱看他的目光却柔和了下来。 像是不想再跟他计较,又像是真的接受了他的说法。 夏晚怔了怔,一时没移开目光,与那双深邃的眼睛对视片刻,几乎被吸进去一般。 还是霍昱轻笑一声,抬手再次按了按他的发顶。 “今天怎么这种打扮?”霍昱心情好了,便开始打趣夏晚。 即便夏晚不说,他也知道原因。 想起那场直播,他眼睛里不由地又蕴了笑。 果然,夏晚戒备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看我直播了?” 夏晚其实已经这样打扮了好一阵儿了。 因为那场直播后,几乎每次出门,都有人认出他来。 要么过来和他搭讪要签名,要么遥遥地笑着对他指指点点。 虽然大家都没有恶意,但他仍然觉得有点不适应。 那场直播后,他连直播频率都降低了。 一是确实有点不太好意思, 二是他现在比以前更忙,每天关注夏成章的情况不说,手上还有许多品牌的合作邀请,初筛后还需要再仔细筛选一遍。 零零碎碎的工作量很大。 “没有。”霍昱强忍住笑,“怎么,你的直播见不得人?” 夏晚抿了抿唇:“看你笑得这么不善良,我怎么就不信呢?” “我看了微博上别人截取的直播片段。”霍昱说着笑了起来,颇为不怀好意地逗弄夏晚道,“恭喜你火了。” 夏晚确实火了,虽然他最近一直没怎么直播,但粉丝却呈几何级增长。 今天霍昱还点进去看过。 他的粉丝已经上了百万,这是其他主播求都求不来的。 可夏晚却好像不那样想。 “还笑!”他瞪了霍昱一眼,脸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 霍昱垂眸,将嘴角的笑意抿了抿。 片刻后,夏晚有点不太确定地问:“那天,我是不是有点傻?” 霍昱本想再逗他几句的,可看他这么认真又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觉心软了下来。 仿佛夏晚脸上的粉意直直烫进了他的心里,他连语气都变得温和柔软了许多。 “没有,”他说,“你很可爱。” “真的吗?”夏晚有点惊讶,连霍昱这么最嘴毒的人都说他可爱? 与太阳从西边出来简直没有什么区别。 “真的。”霍昱说完其实有点别扭,可看夏晚满脸犹疑,他不得不再次认真注视他,“超级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会说好话的大少爷呢 第25章 以后不许 不知道为什么, 霍昱这样说,夏晚忽然就对这件事释怀了许多。 他眼中的犹疑尚未散尽,笑意却一点点蔓延开来。 “谢谢大少爷, ”他笑,仰着脸, 眼睛里像落进了星星,亮晶晶的。 如果仔细看的话, 霍昱能从他眼睛里看到自己略显冷凝的脸。 其实还真挺可爱的, 霍昱忍不住想。 他将视线移开, 定格在夏晚发顶那两簇不听话的呆毛上,再次伸手压了压:“吃饭了吗?” 刚和夏成章视频的时候,夏晚吃了半包豆干,不过不太顶事儿。 “没有, ”他不自觉按了按胃部,“我饿了。” “今天没让秦姨过来, 出去吃吧?”霍昱问, “想吃什么?” 夏晚含笑偏头:“大少爷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又说:“今天我请客,谢谢大少爷介绍了带货的机会给我。” 霍昱闻言勾了勾嘴角,也没客气:“喜欢吃日料吗?” “嗯。”夏晚点头。 “沈家的日料店最近有活动, ”霍昱看向夏晚,“去那边?” “好。”夏晚眼里的笑意大了起来。 霍昱看他那副样子, 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随即发动了车子。 夏晚喜欢热气腾腾的食物,所以点了和牛锅。 霍昱又加了寿司和生鲜, 还点了夏晚应该会爱吃的香酥天妇罗以及猪排饭。 点到最后, 他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抬头问对面坐得端端正正的小孩儿:“要喝酒吗?” “啊?”夏晚看向他,眼睛里有一点惊讶,继而便有些犹豫和戒备地托住了腮。 那天在霍家宴会上这人不是不让他喝酒吗? 他这不是在钓鱼执法吧? 如果自己说喝的话……,夏晚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了霍昱臭着一张脸的样子。 他抿了抿唇,思虑再三后谨慎地问:“大少爷不是不让我喝吗?” 夏晚脸上小表情多的时候特别生动,霍昱不动声色地看他片刻,笑道:“这么听话啊?” 他边说边抬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一下,随即做出要合上菜单的样子:“那就不喝了吧。” 那怎么行? 夏晚忙伸手,按住了霍昱放在菜单上的那只手,紧张巴巴地竖起一根手指来,在空中晃了晃,“喝一杯?” 霍昱早就选好了一款度数很低的甜口纯米大吟酿,闻言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将其加在了餐单上。 “这款度数很低,甜口,回甘也好。”他合上菜单对夏晚道,“适合你。” “大少爷真好,”夏晚忙不吝称赞:“谢谢大少爷。” “不过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不要喝酒。”霍昱想了想又补充道,“知道了吧?” 夏晚这会儿正高兴呢,闻言万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和牛锅的热气在空气中逸散开来,带着食物的香气,让人觉得安逸幸福。 夏晚将涮好的和牛放进料碗里沾了沾,放进了口中。 一口香喷喷的牛肉下肚,他又捧起酒杯来喝了一口。 清酒的味道确实如霍昱所言,清甜回甘,十分好喝,凉吟吟的一口下去,十分舒服。 “好喝,像饮料一样。”夏晚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怪不得好多人都爱喝酒。” “好多人?”霍昱好笑,顺口问了一句,“你爸爸也爱喝吗?” “我爸爸不喝。”夏晚说,“他腿脚不太好,做的工作离不开针线和刀具,喝酒不太安全。” 霍昱的动作顿了下,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夏晚父亲的腿不太好。 “你爸爸的腿,”他沉吟片刻,“还可以治疗吗?” 夏晚刚出现在霍霖身边时,霍昱有让沈焰查过他,但沈焰并没说过他父亲的健康情况。 只知道他和父亲相依为命,家里过得也不太容易,全靠父亲做手工皮鞋勉强糊口。 “不能了。”夏晚说,倒没有伤心难过的意思,“我爸年轻的时候出过事故,一双腿都废了,好在命保住了。” 他说得那么平淡,霍昱一时反而说不出话来。 倒是夏晚笑着宽慰他:“其实没什么,我爸爸什么都能做,不比普通人差的。” “嗯。”霍昱应了一声。 夏晚对他笑一笑,随手捏了一块寿司。 寿司外面滚了满满的明太子,一口下去口齿染香。 配上清酒的清甜,更觉回味悠长。 一瞬间,夏晚有点后悔说只喝一杯的事情了。 霍昱吃肉很少,肥牛也只吃了几口,倒是生鲜刺身吃的多一点。 夏晚不太习惯吃生的,便专注于热腾腾的肥牛锅。 两个人在吃上倒是界限分明,说好听点是十分互补。 一时间,餐桌上便只剩了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与肥牛锅咕噜咕噜的滚沸声。 过了好一会儿,夏晚忽然发声。 他的声音有点绵软黏糊:“大少爷,你这次国外之行还顺利吗?” 夏晚很少问霍昱这样的问题,无论是公事上还是私事上。 霍昱有些奇怪,不由地抬起眼来。 隔着薄薄的,流动的蒸汽,夏晚的双颊染了一层浅浅的红。 像蒙在薄薄的头纱里一样,有种别样的绯丽。 他托着腮,一双眼如染了一层水雾般,看起来显得温柔又多情。 而那双眼正安静地睨着霍昱,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霍昱顿了片刻,抬手将他面前的酒杯取了过来。 酒杯不大,酒水还剩一个杯底。 “你醉了。”霍昱说。 “我才没醉,我爷爷和哥哥喝酒可厉害了,我怎么可能会醉?”夏晚不服。 霍昱笑了下,只当他在说老家里的亲戚。 夏晚执着地想要把自己的酒杯取回来,一只手从桌对面伸过来,软绵绵地握了霍昱的手腕:“还给我。” 他的手心潮湿,指腹温软,触在霍昱手腕上没有什么力气。 可霍昱却莫名觉得,酒精似乎顺着那只手传进了他的血液里,被握住的那块皮肤隐隐发烫。 不该给他喝酒的,霍昱想。 只是他还从没见过喝十度清酒都可以一杯倒的人。 “还你。”在夏晚的坚持下霍昱沉声道,“等我再帮你倒点。” “好。”夏晚乖乖点头,虽然放开了他的手腕,手却没有抽回去。 霍昱将酒杯里的酒水倒净了,换了一杯大麦茶递给他:“喝吧。” “谢谢。”夏晚说,眼睛里难掩愉悦,一脸十分容易满足的样子。 霍昱看他片刻,忽然说:“还不错,”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趟去国外还算顺利。” “恭喜你。”夏晚说,看起来又不像太醉的样子了。 他说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根本没尝出来里面已经换了料。 确实醉了,霍昱失笑。 “大少爷。”夏晚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说,“我不会让你输的。” 霍昱双手交叉,微微偏头看向夏晚:“是吗?” 仗着夏晚醉了,他看他的眼神毫不掩饰。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有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也有着浓浓的审视。 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一定能赢的仗,夏晚却说不会让他输。 有点好笑。 “嗯。”夏晚点头,眼睛里汪着笑。 霍昱看着他,明知道他在说醉话,也明知道他没有那个能力,可对上那双含笑又自信的眼睛,他心头还是慢慢变得柔软温热了起来。 眼睛里的审视慢慢转淡,笑意继而转浓。 “还要吃东西吗?”霍昱嘴角勾起一点弧度,低声问。 “嗯。”夏晚点头,“不好夹。” 霍昱起身,拿了新的餐碟,为夏晚涮了些和牛肉,又为他放了几块寿司与猪排,生鱼片上挤上柠檬,才推到他面前,温声道:“吃吧。” 随后他将自己的手擦拭干净,安静地坐在对面等着。 看夏晚一点点将面前的食物吃净后,才又问:“还要吗?” 这次夏晚摇了摇头,他弯着眼睛看他:“谢谢哥哥。” 霍昱顿了一下,含笑问道:“哥哥?” “嗯。”夏晚看他,随即站起身来,隔着餐桌向他弯下腰来,那姿势让霍昱不由地悄悄捏紧了手指。 像是,一不小心他就会亲过来。 而夏晚却只附在他耳侧,很轻地笑:“哥哥给的红烧肉真好吃。” “哥哥”两个字伴着温热的气息与甜甜的酒香扫在耳畔,让人整个耳廓都忍不住发麻发痒。 - 夏晚第二天醒来,是在霍昱家自己的卧室里。 床很柔软,被褥舒服得恰到好处,只是他的头隐隐有点作痛。 不会吧?难道昨晚喝醉了? 夏晚隐隐有点疑惑,就那么点酒,还不至于吧? 他掀开身上的薄毯,看到自己身上穿着干净的睡衣,头发和皮肤都干净整洁。 夏晚盘腿坐在床上,不由抿了抿唇,不会是霍昱帮自己洗的澡吧? 随即,他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霍昱怎么可能会为自己洗澡? 收拾好下楼时,霍昱已经吃完了早餐,正坐在餐桌旁边拿PAD在看新闻。 听到脚步声,他侧眸向楼梯方向看来。 “醒了?”他淡淡地问。 “嗯。”夏晚来到餐桌前,有点不确定地问,“我昨晚是喝醉了吗?” “要不然呢?”霍昱似笑非笑地抬眼,“难道是失忆了?” 夏晚:……哼!就知道这人不会好好说话。 “你不知道你喝醉了多麻烦,”霍昱似乎想起了什么,“上车的时候死活不系安全带,还非要抱着我……”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下来,重新把目光投到平板上去。 靠! 夏晚惊了一跳,抱住霍昱摸肌肉什么的,他觉得自己确实能干得出来。 他咬了咬嘴唇,一双眼期待又略带躲闪地看住了霍昱。 但霍昱不说,他也不太好意思深问。 “看我干什么?”霍昱已经浏览了一条经济新闻,抬眼见夏晚还在定定地看着自己。 “我还干什么了?”夏晚忍不住问。 “自己慢慢想。”霍昱不冷不热地说。 想起来还用问你吗?夏晚有点愤愤然。 “那……,”他犹豫片刻,“不会也是你帮我洗的澡吧?” 闻言,霍昱握平板的手蓦地紧了一下,片刻后淡声道:“你自己洗的。” “我这么厉害啊。”夏晚放下心来,开始吃早餐。 餐具轻微的撞击声中,他没听到霍昱淡淡的哼笑声。 澡确实是他自己洗的。 霍昱在浴缸里放了水,就在外面等着,生怕他把自己给淹死了。 好不容易人出来了,浴袍却大咧咧地披在身上,几乎让人一览无余。 霍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折腾下来的。 总之最后为这人穿好衣服吹干头发盖好毯子关好灯,他觉得自己都虚了。 “夏晚。” 夏晚正认真吃东西,冷不防听霍昱叫了自己一声。 “嗯?”他用叉子叉在溏心蛋上,溏心从破口上溢出一点来,“怎么啦,大少爷?” 霍昱把平板放下,看他片刻道:“以后不许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我好厉害! 第26章 大少爷这么厉害 五月中旬, 天气渐渐转热。 夏晚捏着半罐冰可乐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苏棠和付羚正凑在一起热烈地聊着八卦。 “这些媒体就会乱写,”付羚愤愤不平, “我才不信孙白江会耍大牌。” “又怎么啦?”苏棠闻言停了手里瓜子儿凑过去,和他一起看屏幕上的新闻, “哦,这个周舒啊。” “咱妈那边有什么内幕消息吗?”付羚立刻精神了起来。 “孙白江倒不是耍大牌, , 而是周舒触了他的逆鳞, 刻意在媒体采访时提了霍昱一嘴。”苏棠边说边嗑瓜子儿,还顺便分了一把给付羚。 “他们演艺圈里的事儿跟跟霍昱有什么关系?”付羚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而且那是我们晚晚老公,换我我也恼。” 周舒提及霍昱的自然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这新闻并没发出来,被孙白江给压了下去。 所以付羚才不知道。 “孙白江和霍昱是发小啊。”苏棠说, “当然得向着霍昱。” “没这么简单吧?”付羚的八卦小雷达立刻竖了起来, 他眯了眯眼, 威胁性十足,“来点实话。”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苏棠冤枉,随后又悄声道, “不过你不知道的倒是有一点。” 说到这里苏棠猛地顿了一下,他看着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夏晚, 扬手道:“晚晚回来啦?” 夏晚将半罐可乐放在桌角, 将背包也卸了下来,笑眯眯地道:“接着说。” “可以说吗?”苏棠确认。 “怕什么?”夏晚坐了下来, 和另外两人凑做一堆, “我又不是没见过孙白江。” “快说。”付羚等不及了, 用脚尖踢苏棠的鞋子。 “那个周舒是李胜养在外面的小情儿,李胜知道吗?”说到这里,苏棠认为该向付羚科普一下人物关系,“李胜就是霍霖那个舅舅。” “哦。”付羚会意,“敌方阵营。” “嗯。”苏棠说,“现在孙白江和周舒合作的这部电影,有霍家的投资,这角色是李胜帮她拿的。” “算什么合作?”付羚说,“我们孙影帝是男主角,她一个十八线配角。” 苏棠弹他脑门:“别插话。” 付羚立刻小学生坐姿,乖乖地听了起来。 “前阵子霍昱不是把燕愉收了吗?”苏棠说着转向夏晚,“现在该把话筒交给晚晚了。” 夏晚刚把半罐可乐喝完,闻言摆手:“你讲,你讲。” “燕愉是你家的事儿,”苏棠说,“我听的小道消息再多,也没你知道的多啊。” 虽然夏晚并没问过霍昱工作上的事儿,但这件事儿他却是知道的。 最近,不知道是对他的存在已经习以为常,还是对他的戒备心降低了,霍昱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情都避着他了。 所以他知道个大体梗概。 霍昱从国外回来后,立刻就对公司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上到管理层,下到合作工厂,尤其和李胜关系紧密的财务部,该删该砍的,一天之内,霍昱就雷厉风行地处理了个干干净净。 其中包括李胜。 本来,霍培学松口要将燕愉交到霍昱手里,李胜虽然不乐意,但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输。 毕竟对方在国外这么多年,而他却掌握着燕愉的实权。 他本还打算着要给霍昱点苦头尝尝,让对方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呢,结果霍昱却连交手的机会都没给他。 直到被踢出燕愉,看着霍昱大刀阔斧地重新布局,他才知道,霍昱对燕愉的了解并不输于自己。 李胜为此跟他姐姐李云大闹了几场。 要知道,他的大部分灰色收入都来自燕愉。 就算燕愉早就不景气了,可每年零零散散还是有些生意。 上至原材料,下到工厂回扣,销售渠道…… 几乎方方面面都能抠出钱来。 这些钱也把李胜给喂得膘肥体壮,胃口大了起来。 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一下彻底断了,李胜自然不甘心。 在被裁员的第二天,他就假装无事发生,和往常一样去了自己原来的办公室,结果却让霍昱安排保安给叉了出去。 为这个事儿,李胜姐弟俩包括霍霖,简直恨毒了霍昱。 周舒能拿到现在这个角色,也是霍霖为了安抚舅舅帮忙争取到的。 周舒想借着霍家上位,又为李胜不平,在接受采访时,便有意无意提到了霍家。 但微妙的是,她既提到了霍霖也提到了霍昱,却唯独没有提起过李胜。 周舒话里暗指霍昱不知感恩,又对霍霖大加褒奖,在她的引导下,媒体自然而然地把她跟霍霖扯到了一块儿,绯闻传得满天飞。 也是那天起,孙白江强势要求换人。 有周舒没他,有他没有周舒。 电影刚拍了两天,说换人也容易。 只是周舒红着眼睛出片场的样子被媒体拍了下来,孙白江耍大牌霸凌新人的事情就被炒上了头条。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夏晚摊了摊手。 “你不介意啊?”苏棠听夏晚云淡风轻地说完,不由地万分好奇。 “介意什么?”夏晚笑着问。 “孙白江对霍昱……” “当然不,”夏晚立刻一仰头,骄傲道,“我老公对我这么好,疼我又爱我,恨不能把我捧在手心里,别说孙白江了,就是来个比孙白江更好看的天仙我也不放在心上。” “啧,”付羚说,“我们单身狗活该呗。” 夏晚笑起来:“谁让你们单身狗非要问。” “哼!”苏棠和付羚异口同声。 “棠棠,”付羚继续关注他家孙白江去了,“你妈妈最近有什么对策吗?总不能放任这些无脑键盘侠污蔑我男神吧?” “放心,我妈这么厉害一人能没招吗?。”苏棠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可以不相信你男神,但必须要相信我妈。” 夏晚边听他们说话,边哗啦哗啦地从背包里掏出十来包牛肉干来。 苏棠和付羚两人见了牛肉干,立刻一人拿了一袋,迅速将他们的男神和亲妈抛到了脑后。 霍昱回国后,夏晚千挑万选地又带了两次货,一次比一次销量更高。 他在选品上十分严格,价格也谈得很合理,不少人吃完第一波,就急着让他再来一波。 目前,他的合作邀约,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大部分品牌表示,只要能够合作,晚一点也没有关系。 随着人气持续走高,夏晚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一位名副其实且飞速上升的小网红了。 带货选品还有售后都需要耗费不少精力,夏晚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以后尽量每周或者每半月带一次。 而直播场所也改在了霍昱家里。 “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太干了。”苏棠吃了一会儿,发表意见。 “我喜欢这种,”付羚发言,“有嚼劲,特别香。” 夏晚今天出门就是为了和牛肉干厂家谈具体的合作问题。 此刻他正埋头看带回来的资料,闻言顿了顿:“那就是个人喜好问题?” 这时沈行也回来了,看到桌上放着的牛肉干,他顺手拿了一包。 “对了,”他边拆包装边看向苏棠:“刚有人给你送情书。” “谁啊?”苏棠立刻站起身来,“人呢?帅不帅?情书呢?” “人打发走了,情书也撕了。”沈行说。 “艹!”苏棠爆起粗口,“有病吧你?我就知道你他妈来我们宿舍没安好心。” 沈行没说话,慢悠悠地嚼牛肉干。 苏棠瞪他片刻,气冲冲地握着电话走了出去。 夏晚见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跟了出去。 只剩下付羚还在呆呆地捏着牛肉干咬,冷不防咬到了手指,他忍不住“哎哟”痛呼出声。 再抬眼时,却见沈行正看着他,好笑地勾起了嘴角。 “你,你……”付羚伸出一根手指,摇摇晃晃地指向沈行,“你不会喜欢苏棠吧?” * 一场直播过后,夏晚揉着腰从楼上下来,恰恰遇到霍昱边扯领带边走了进来。 “你出去了?”夏晚有点惊讶。 下午两人是一起从学校回来的,晚餐也是在一张桌上用的。 餐后就,霍昱回三楼书房,而夏晚则是回到自己卧室,一直忙活到现在。 在此期间他没听到一点别的动静。 “嗯。”霍昱应了一声。 自从上次夏晚说一个人在家害怕之后,他中间几次有急事外出,都是悄声走悄声回。 因为夏晚从不去三楼,所以他只要悄悄出去,再悄悄回来,夏晚就不会发现。 不发现,自然也就不会害怕。 今天也和前几次一样,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跟夏晚撞了个正着。 “去机场接了个人,”霍昱说,又特意解释一句,“本来出门前想和你说一声,但担心你在直播,就没有敲门。” “没关系。”夏晚说,“我的镜头照不到门口。” 他为自己倒了杯水,走过来递给霍昱一杯:“喝水吗?” 因为快要休息,他身上只穿了居家的短袖短裤,一双腿笔直细白,晃在霍昱眼前。 霍昱将水接了过来,目光凝在水杯上,说:“去接了李从萌老师。” “哇,”夏晚在他身侧坐下,眼睛里染上喜色,“这是要步入正轨了吗?” “还差点功夫,”霍昱唇角翘了起来,像是被他的快乐感染了一般,“有几个大厂还在谈,不过鑫华已经定了下来,基本问题也不大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毫无戒备地和夏晚讨论一些自己工作上的事情。 二十年前,燕愉正飞速发展,燕葳谈下来几家十分专业的工厂。 大厂标准,手头有干不完的活儿,不愁业务,也从不会做返回扣这些事情。 所以,李胜接手没有多久就将这些合作断了。 现在燕愉合作的都是一些小厂,工艺技术甚至各方面管理都不达标。 所以霍昱干脆一口气全踢了。 而当年合作的部分工厂,现在早已成了国际性大厂,现在再想插进去也不太容易。 鑫华就是其中之一。 但鑫华和其他厂家又有些不同,当年鑫华的老总宋清华遇到难关时,燕葳和霍培风曾拉了他一把。 这份情他一直记着,所以霍昱一上门,宋清华立刻就接了燕愉的单子。 鑫华在金银,合金以及钻石人造宝石方面都十分专业,但珍珠和玉石类却不擅长。 所以霍昱还在谈其他工厂。 “大少爷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夏晚闻言,不由弯着眼睛称赞道。 不得不说,霍昱做事情确实雷厉风行且手腕强硬。 李胜那帮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连根拔出,短短十几天而已,整个公司的重组,合作伙伴的谈判,原材料供应商的筛选……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样他都做得干净利落,手起刀落。 所以,夏晚的称赞也全部发自内心。 “就你会说。”霍昱哼笑一声,但眉眼间的疲惫却像散去了许多。 两人喝了水,夏晚又去冰箱拿了盒酸奶,便和霍昱一起上了楼。 走到自己卧室门口,夏晚扶着门框顿住了脚步:“大少爷。” “嗯?”霍昱停下步子看了过来。 走廊里的光线不算明亮,霍昱的眸色看起来便更见深邃。 “你等我下,”夏晚说,“我有东西要送你。” 他说着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半敞的门扉间,霍昱能看到夏晚室内一角的情形。 小茶几,圆形的沙发,床尾几乎下垂到地面的深色床单。 不自觉地,他喉结动了动。 那晚,夏晚敞着的浴袍里,骨肉匀亭的雪白肉.体,完美起伏的柔和曲线,还有栽进他怀里时那种温软潮湿的触感,以及雪白皮肉与深色床单形成的那种视觉冲击力,似乎一瞬间在他脑海里全都鲜活起来。 除了梦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现实中想到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每天都做梦呀? 第27章 这也太刺激了吧 夏晚进到室内, 将薄薄的文件袋从抽屉里取出来,一时又忍不住有点犹豫。 作为一个对珠宝设计没有任何经验且不是本专业的新手,这个交稿速度是不是有点快了? 但他也没犹疑太久, 因为话已出口,而霍昱还在门口等着。 夏晚将文件袋里的资料抽出来, 迅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反身走了出去。 霍昱还站在原来的位置, 双眸微垂着靠墙而立, 一双手插在口袋里。 “大少爷。”夏晚叫了一声, 忍不住有点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霍昱莫名有种很乖的感觉,好像他让他在原地等着,他就真的一步都没有动过。 “嗯。”听到动静, 霍昱抬起头来,很快站直了身体。 夏晚几步走过去, 将手里的文件袋递过去:“那。” “什么好东西?”霍昱疑惑地看他一眼, 将文件袋接了过去。 文件袋是塑料的磨砂封皮, 隐约能看清里面第一页的内容。 霍昱看了一眼,迅速抬起眼来。 虽然看不太清具体细节,但从线条走向上, 他也能辨认出那是一份首饰设计图。 而文件袋捏在手里的厚度,也让他知道, 里面应该还有其他的图纸才对。 “这么快?”他问, 眸中难掩讶异。 果然,夏晚想, 自己还是有些心急了。 事实上, 这份设计图他已经画好有一阵子, 就是怕霍昱觉得他的速度太快才一直压在手里。 看霍昱重新垂眸,像是想要认真看一看自己手里的图纸,夏晚忙抬手将他的手往下按了按。 “你先不要看,回房间再看。”他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如果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可以告诉我,也可以让别的老师再完善一下。” 这套饰品在夏晚原来的世界中,其实已经上市了四年有余。 也是他最熟悉的饰品之一。 本以为自己早已将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不知是看过的珠宝元素太多,还是时间过了太久的原因,当他真的试图画出来时才发现,其实很多细节并没他认为的那么清晰。 每每当他犹豫不决时,许多不同的元素就会在脑海中交织出现。 而对于那些元素的尝试,最终也不太成功。 以至于最后,他彻底放弃了按照记忆来完成整个设计图。 转而根据自己对珠宝的认识以及燕愉以前的风格,在大体设计不动的情况下,将不确定的部分进行了修改。 而为了配合被修改的细节,主体部分最后也做了轻微改动。 最后成品下来,基本上算是一套全新的设计图了。 也因为如此,他渐渐失去了最初的自信。 夏晚在霍昱面前,其实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有点腼腆,有点紧张,有点不太好意思。 这让霍昱忍不住垂眸将他看了片刻。 就在夏晚以为霍昱肯定又要像以前一样埋汰自己时,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竟慢慢汪起了一点笑意。 就连修长上扬的眼尾也因那点笑意而微微下敛,变得柔和了许多。 “好。”霍昱说,语音略显低沉,“我回房间看。” 夏晚与那双眼睛对视片刻,忍不住有点愣怔。 下一刻,霍昱就抬手在他头顶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将他柔顺的发揉得都乱了起来。 “晚安。”他说,语音里含着一点笑意。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夏晚愤愤然。 一瞬间他所有的紧张与不自信都变得烟消云散。 霍昱捏着那份薄薄的文件回了卧室,却并没着急拆开。 他在想自己望着夏晚房门时,那一刻所产生的臆想与冲动。 那种感觉很陌生,却威力强大。 几乎将他这么多年近乎无欲无求的内心瞬间洞穿。 以至于,那一刻他根本不敢往夏晚的房门靠近哪怕一步。 他沉默着将窗帘拉开,敲了支烟点燃。 夜色中,小区中心的湖泊被环绕四周的路灯映出粼粼的金色波纹来。 那波纹一荡一荡,不知怎地,又渐渐幻化成了那晚他所看到的景象。 夏晚的唇被酒精染得鲜红,皮肉却是雪白的,只透出浅浅的一点粉…… 艹! 霍昱暗骂一声,随即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他将烟摁熄,窗帘拉严,随后才意识到,那副场景并不存在于窗外,而是在他心里。 他愣了片刻,随即又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那不过是人的正常生理需求罢了,正视它就好。 - 冲了个冷水澡出来,霍昱一颗心终于平静下来。 他一手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打开了那份文件袋,将里面的文件倒出来。 几页颇有厚度的纸张落在书桌上,他展开来,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件饰品,而是一套饰品的设计图。 霍昱擦头发的手不自觉顿了顿,带着凉意的水珠滴在了鼻尖上。 从许多年前远走他乡开始,他就发誓要把自己父母的东西拿回来。 所以,对于珠宝,房产,投资,经营……, 所有霍氏和燕愉涉及的产业,他都有着十分深入的研究。 而这套图纸,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绝不是新手能够画出来的。 这样的说法或许有些绝对,但无论国内还是国外,他所了解过的设计师,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的,本身风格大都有着十分鲜明的个性。 而这种个性很突出的同时,往往伴随着内涵还不够丰富。 所以,大部分走个性路线的新锐设计师,他们的产品流行时限也往往不会很长。 这就需要他们要有很敏锐的时尚触觉,不断推出新品来维持自己的地位。 能像夏晚这样,将这么多元素融合在一起,且能够融合的这么自然又流畅的,并不多。 霍昱认真看着桌面上的图纸。 这套图纸中的元素虽多,但融合在一起后,却有一种经典又婉约的气质,不仅适合各个年龄层,而且十分温和,极能烘托佩戴者的气质。 可以说是饰品中最受欢迎且十分常青的款式。 就算国际上最知名的饰品公司,也要好几年才有可能出来这样一套设计。 霍昱微微凝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夏晚是不是抄了别人的设计。 设计界每年出的新东西其实并不多,大都是品牌间的互相借鉴。 最明显的还是包包和鞋子,几乎每年各品牌最火爆的都是那么固定的几款。 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确定夏晚不会是那种人。 而且,如果真有这么出色的设计,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正看得认真时,被随意放在一侧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霍昱慢慢将视线从图纸上移开,随手点开信息。 【大碗甜茶:大少爷,方便给我下你的邮箱吗?我把电子版图纸发给你。】 霍昱的指尖在屏幕上移动: 【霍昱:你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套设计?】 但随即,他又点了撤销,转而将自己的邮箱发了过去。 夏晚一直窝在床上和室友聊天,霍昱那条消息一进来他就看到了。 但等他点进霍昱的聊天框时,对方却已经将那条消息撤回了。 他们家就做这些,行业里七七八八的弯弯绕绕,他就算没经历过多少也听家人讲过。 几乎立刻,他明白了霍昱的意思。 夏晚偏头想了片刻。 如果换位思考的话,他自己其实也会心生怀疑。 毕竟太快了,还是一整套。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怪自己听到李从萌已经回国,没能沉住气。 片刻的沉思后,他将霍昱撤回的那条消息抛到脑后,随即将图纸的电子版发给了霍昱。 【大碗甜茶:可以让老师们看一看再决定用不用,但用了就要给我费用哦。可爱猫猫.jpg】 霍昱看了片刻,很低地哼笑一声,就知道钱。 随即他点击屏幕,回复了过去: 【霍昱:好。】 * 又是周五。 用过早餐,夏晚拎起自己的书包:“明天周末,我今晚回自己家,大少爷就不用来接我了。” 霍昱挑起眉梢看他一眼,神情看不出喜怒,但直觉上,夏晚却知道他不太高兴。 大少爷阴晴不定,夏晚早已习惯,好在今早霍昱有会要开,夏晚忙摆摆手:“大少爷再见,我先走了。” “回来。”霍昱说,将平板放在桌角站起身来。 “干什么?”夏晚戒备地看他,“早就说好了周末要回我自己家的。” 莫名地,霍昱的眸色更沉了一点。 夏晚沉思片刻,迅速意识到问题所在。 每次他说到“自己家”霍昱好像就不太高兴的样子。 也是,夏晚想,这样说顺了,在外人面前说漏嘴就不好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最起码的职业道德还是得有的。 “我说不让你回了吗?”霍昱问,语气虽淡,压力却不小。 夏晚刚反省过自己,而且人家确实没说,他一下有点怂了,只好避重就轻地问:“那让我回来干嘛?” 说话间霍昱已来到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他垂眸看他,随即很淡地说:“不听话。” “好像你很听我的话?”夏晚咕哝,不防被霍昱抓住书包带子拉到了身前。 像上次一样,夏晚没刹住脚,再次撞进了霍昱怀里。 不过这次撞得很轻,倒像是他在投怀送抱一般。 “这里。”霍昱说,抬指碰了碰他衬衣的纽扣。 靠!夏晚脑内小宇宙立刻爆发开来。 他和霍昱不应该这样吧?就算这样那样也该在卧室而不是餐厅吧? 他不自觉扫了下餐桌。 这也太刺激了吧。 说实话他不抗拒霍昱的肉-体,毕竟这么完美的身材他也就只见过眼前这一个。 说实话,上辈子他苦了一辈子,连恋爱都没谈过,这辈子犒劳犒劳自己其实也无可厚非。 而且他跟霍昱又不用谈恋爱,还省了一道工序,化繁为简,何乐而不为? 不过他脑海里的小九九还没转完,霍昱修长的手指就已经将解开了一颗的纽扣重新扣好,又低头捏了另一颗纽扣,穿进扣眼里。 不是就解了一颗吗? 夏晚有点晕,他怎么看着霍昱系了两颗? “纽扣系错了。”霍昱说着将他的衣襟用手整理了一下,随后退后一步,细细看了看他的着装。 “这样很好。”他说。 夏晚:…… 就这? 他抿了抿唇,脸颊却不争气地红了起来,连口齿都变得有些不甚清晰:“大少爷,我走了。” 看着他飞速跑远的身影,霍昱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偏头看向窗外,那道身影迅速拐过花园不见了踪影。 阳光下,被风吹起的黑发与雪白的衬衣一闪而过,像是夏天最清凉的那杯气泡水。 而那是在众多饮料中,霍昱一定会选的那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失望的晚晚呢 第28章 二合一 不知道是不是初夏阳光太过明媚的原因, 直到下了车,夏晚的耳朵仍在隐隐透热。 他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罐冰镇可乐,学人单手拉开拉环, 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初夏的阳光打在眼睫上,他不自觉眯了眯眼,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逐渐抚平了他隐隐有点躁动的内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是他在廊桥的经纪人崔晓恒。 崔晓恒是个很温柔的姑娘, 说话一向细声细气。 “夏老师, ”崔晓恒问,“过两天有个很重要的画展,您这边还能再提供些作品过来吗?” 夏晚最近一直忙着别的事情,没怎么有时间画画。 就算偶尔抽空涂鸦一两幅, 也都随手传到了视频网站上。 闻言,他沉思片刻, 问道:“需要多少?” “两幅应该就够了。”崔晓恒说, 声音小了些, 又问,“您看行吗?” 她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创作毕竟和其他行业不同, 需要时间,机缘, 灵感以及其他很多元素的碰撞, 才有可能产出好的作品。 两幅画,有时候可能几天就能完成, 但有时候可能一两年才能完成。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 “前段时间不是陆续交过去两幅吗?”夏晚有点疑惑, “不合适吗?” 他和廊桥的合作方式是佣金制, 作品一旦出手,他就会收到廊桥支付的尾款。 但到目前为止,除了签约时提供的第一幅作品尾款已经到账外,其他都还没有任何动静。 按理说,后来交上去的那两幅应该都还在廊桥才对。 而廊桥有那么多签约画家,他也不认为一场画展上可以推出他四幅作品。 “那两幅啊。”崔晓恒不觉笑了,“夏老师画技太好,其中一幅送来当天就被我们大老板收走了。” 她说到这里不觉恍然:“天哪?您不会一直都没收到这幅的尾款吧?” 夏晚笑了下:“嗯。” “对不起,我的错,”崔晓恒忙道歉,“因为系统里没有这笔交易记录,所以我忘了将单据交过去。” 伴随着她的声音传来的,还有对面轻微的键盘敲击声:“我立刻帮您安排。” “谢谢。”夏晚含笑道谢。 “对了,还有另一幅……” 夏晚慢慢喝着可乐,边走边听崔晓恒说话。 事实上,从新品样册发出去后,就有不少老客看好了那幅作品。 只是夏晚现在还算新人,价格暂时抬不上去,所以李跃便将那幅画压了下去,想等到展会之后再正式挂出来。 签约前,夏晚早已对廊桥做过深入的了解。 在打造画手方面,廊桥很少见地借鉴了娱乐圈的一套方式,所以他们的业务才能远超同行地飞速拓展。 在打造明星画手上更是别具一格。 既然选择了合作,夏晚自然相信对方的决定。 “这样,”他犹豫一下,“两幅的话可能需要一个周的时间,可以吗?” “可以,可以。”崔晓恒喜道,又不吝夸赞,“夏老师真厉害。” 小姑娘嘴超甜,逗得夏晚不自觉笑出声来。 廊桥的业务很广,分店遍布全球,旗下合作的无论老牌画家还是新锐画手都数不胜数,想要挤进高端展会,作品必须要有极强的竞争性才行。 这就要求夏晚一个周内必须创作出两幅顶尖作品。 一个周的时间确实很短,夏晚也没有那么多灵感可用。 他想了想,决定把自己以前的作品搬出来合理利用。 - 宿舍里和往常一样,苏棠正戴着耳机在追豪门争产狗血剧,而沈行还没回来。 付羚是宿舍里家庭条件比较一般的小孩。 他自幼没有父母,是被爷爷奶奶一手养大的,所以也是宿舍四人中接商稿最多的一个。 此刻,他正聚精会神地埋头画着稿子。 “你回来啦。”听到动静,付羚揉着僵硬的脖颈转过头来。 “你不会一夜没睡吧?”夏晚被他脸上巨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忙凑近看了看,不仅如此,他眼睛里也布满了红丝。 付羚闻言,一把抱住夏晚的腰,将脸往他怀里埋了埋:“我好羡慕你,可以嫁入豪门,还可以靠吃爆红,而我的客户只会对我挑三拣四。” “怎么了?”夏晚失笑,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咳。”忽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声,沈行背着包走了进来。 他如以往一样,冷着脸看了一眼紧紧抱成一团的两人。 “冷面阎王来了。”付羚小声说,随即放开了抱住夏晚的手。 “晚晚,”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疲倦的眼睛,“你帮我看看,这幅画到底哪里还有问题。” 夏晚弯下腰去,凑近屏幕仔细看了看,随即在付羚的手绘板上来回操作几笔。 “我靠!”付羚惊呼,“你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付羚本来已经觉得自己画得足够完美,可夏晚随手几下,只不过略略扩展了几笔线条,整幅画的布局就好像变得完全不同了一样。 流畅,自然,一眼看过去就感觉身心舒畅。 比原版好了简直不要太多。 “怎么了?怎么了?”苏棠听到惊呼声,忙把耳机一摘,瞪大眼睛看了过来。 噗嗤。 沈行终于没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 “笑个屁。”苏棠冷哼一声。 “就算笑个屁也得有回响不是?”沈行也不生气,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我家新店开业,中午请大家吃饭。” “哇!”付羚立刻精神了起来,巨大的黑眼圈都挡不住他的神采奕奕,“什么店?” 沈行想了下:“什么风格都有,要尝尝吗?” “要。”付羚拍板。 “我中午可能要忙一会儿。”夏晚整理着自己从收来还没怎么用过的二手油画纸,有点犹豫。 “吃的你都不心动了?”付羚惊讶极了,“你变了,晚晚。” 夏晚咽了咽口水,不觉看向苏棠。 “我才不吃。”苏棠哼了一声,偏开脸去。 “我哥又不在,”沈行笑了笑,“再说,吃他的喝他的,可劲儿剥削他,也能出口气不是?” 付羚没太明白苏棠去不去跟沈行他哥有什么关系,但为了霸王餐他昧着良心举起手来:“就是!” 见苏棠犹豫托腮,他暗戳戳瞪向夏晚。 “那……去吧。”片刻思考后,夏晚毫无原则地妥协。 果然,答应了之后心里舒畅多了。 夏晚轻轻舒了口气,又去推苏棠:“去吧去吧,咱们宿舍缺一不可。” “‘1’不在那儿吗?”苏棠抬手指了指沈行,紧接着换来夏晚在他头上重重一推。 “哦!”付羚永远弄不清状况地将目光在苏棠和沈行身上移来移去,意味深长。 苏棠被他看得火大,犹豫片刻:“那去?” 而同一时间,沈焰连打两个喷嚏。 霍昱从厚厚一叠报表中抬起眼来,问道:“感冒了?” “没有啊。”沈焰也有点莫名,“我身体不知道多好。” 霍昱哼笑一声,继续低头看手里的报表。 “如果再继续压低股价买入的话,”沈焰说,“霍培学那边就该发现了。” 霍昱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不太在意地道:“迟早的事情。” “霍氏那些股东那边进行的怎么样?”沈焰问。 “愿意出转让股份的是少数,而且量也很少,”霍昱说,“总体有点难度,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他说着又抬眼笑了笑:“等霍霖那边的网收了,应该就差不了多少了。” “差不了多少也是差。”沈焰道,“现在想想,当年你父母还在的时候,我们沈家也该吃点股份进来。” “谁能未卜先知呢?”霍昱笑了下,又说:“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我也不是白帮你。”霍昱很少说这样客气又带着温情的话,沈焰一时有点不太习惯,别扭道“我也有好处拿。” 霍昱很浅地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相对于那点好处,沈焰付出的远远不止这些。 霍昱将手头的文件看完,两人又对一些有争议的项目交流了许久。 这时,沈焰的手机震了一下,一条新闻推送出来。 沈焰将新闻点开看了看,随即很轻地笑了一声。 “时间不早了,”他抬头对霍昱道,“走吧,去我的新店吃个饭。” 沈家在餐饮酒店方面可谓是遍地开花。 原本沈行说他们家新店开业,夏晚还以为会和他之前与霍昱一起去过的日料和火锅店相似,没想到却是与帝都类似的综合娱乐场所。 里面装修豪华,项目众多,在一楼巨大的导引牌前看了片刻,夏晚发现最上面两层才是餐厅。 付羚一进去,立刻就变成了鹌鹑。 他紧紧跟在苏棠和夏晚身后,原本一路都说不完的话也没了音。 不知道是第一天开业有优惠活动还是因为沈家口碑确实很好的原因,店里前来用餐的客户很多,他们到的时候,顶楼已有不少人正在等餐。 好在沈行早已预留了一间包厢。 四个人进了包厢,沈行把菜单推给夏晚他们三人。 进入密闭空间后,付羚总算缓过气来。 他和夏晚头抵着头,点了松子桂鱼,碳烤牛排,玉米烙,外加两个青菜,之后将菜单传到了苏棠手里。 苏棠将菜单掀开,眼皮垂着,一串儿菜名不重样地报出来: 清蒸甲鱼,帝王三吃,烤乳猪,油卤南非鲍鱼,冰糖血燕窝,佛跳桥,松露鹅肝,枸杞鱼翅汤…… 好家伙! 夏晚暗叹,这真是奔着报仇来的。 等他把菜单合上,沈行对着候在一旁的服务生微微颔首:“再来两瓶好酒。” “棠棠,”等服务生出去,付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 “沈二,”苏棠侧眸看沈行,“你的锅,你吃完。” 沈行:…… 等着上菜的时候,夏晚又忍不住和苏棠,付羚三人又凑在了一起。 “甲鱼我不敢吃,”付羚小声对苏棠嘀咕,“你自己吃。” “晚晚你敢吃吗?”付羚嘀咕完又问夏晚。 夏晚摇头。 “好像谁敢吃似的?”苏棠抬手笼在嘴边,“我就是看那个贵。” 对面沈行很轻地笑了一声:“我吃。” “甲鱼大补,听说吃了会上火也。”付羚抬眼对沈行道。 沈行没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付羚抿了抿唇,不知道沈行这是几个意思。 片刻后沈行慢悠悠地笑了下:“泄出来就好了。” 苏棠一个激灵,立刻抬手将付羚的脸遮住:“保护我方室友。” 手机在桌面上震了一下,付羚急忙从苏棠的魔爪下钻出来,看着刚刚推送的新闻,忍不住“哇”了一声。 夏晚和苏棠忙凑过去,一起盯着苏棠的手机屏幕看了起来。 电影《观澜》换角,周舒出局。 屏幕中配了几张照片,从角度来看应该是偷拍照。 周舒与一个中年男人从上车,到接吻,再到共返爱巢。 付羚的指尖点在屏幕上,往上拉着新闻内容。 他边看边感叹:“靠,真是大快人心啊,我男神终于沉冤得雪。” 新闻下面网友的评论更是热火朝天“ 【这个周舒戏可真多啊,自己通过不正当手段把人家正儿八经入选的女演员挤掉,回头还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把脏水往孙影帝身上泼,有金主就是牛。】 【现在金主的门槛都这么低了吗?那不就是霍霖的舅舅吗?谁能告诉我他有啥?】 【周舒这种三流长相,末流做派,也就配个中年秃顶老男人了。】 【草!我一直都以为她傍得是霍霖呢,哈哈哈,之前不还霍霖霍霖得挂在嘴上吗?真他妈本年度最搞笑新闻,没有之一。】 【孙影帝果然永不塌房,出身好,长得好,又低调不作妖。】 【听说孙白江家发家也是靠的霍家,这回把霍霖的舅舅的小情儿得罪了,不知道他家里生意会不会受影响。】 【孙影帝一年片酬多少钱,家里就算没了生意也不怕……】 【……】 付羚划拉了几条,心满意足地把指尖放在输入框上。 【孙白江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棠看他一直在哪里“啊,”个没完,随手便帮他点了发送。 “喂!”付羚愤慨,“我还没写完呢。” 桌上已上了半桌子菜,夏晚悄悄从他们的阵营里退出去。 他刚捏起筷子来,苏棠又拉他一把:“你们有没有发现,现在已经是夏天,可照片中周舒和李胜穿的却是秋冬的衣服。” “这有什么关系吗?”付羚问。 苏棠不愧是豪门亲戚家出来的小孩儿,观察力和思考能力都超群。 “笨。”他戳了付羚一指头,“你想那,周舒和孙白江这事儿发生在夏天,孙白江总不能提前知道吧?他还能穿越回去拍了他们的照片再穿回来?” “那可不一定。”夏晚忍不住默默吐槽,他可不就是穿进书里来了吗? “是哦。”付羚恍然,满脸疑惑,“那为什么他们穿秋冬的衣服?难道是在玩变装情趣?” 他边说边否定自己:“那也不对啊,玩变装不是穿得越少越好吗?” 苏棠无奈扶额,随即看向夏晚,却见夏晚正夹着一只海参在那埋头小口小口地咬。 苏棠:…… “咳!”苏棠重重一咳。 “干嘛?”夏晚看向他,嘴里还不忘嚼着。 “头顶都要冒绿光了你还就顾着吃。”苏棠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鼓起的腮。 “关我什么事儿?”夏晚疑惑。 “你想,他们为什么会穿秋冬的衣服?”苏棠感觉自己也是为室友的幸福操碎了心。 夏晚托腮,片刻后他做恍然大悟状:“难道照片是以前就拍好的?” “BINGO!”苏棠终于舒了口气,看来室友还有救,他继续引导“那你想,什么人会早早拍下他们的照片?又为什么要偷拍他们?” 夏晚凝眉深思。 这一想,还真让他想到了些什么。 “你怀疑这新闻是霍昱捅出去的?”夏晚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 “我可没说哦。”苏棠说,“但是要么孙白江一直盯着霍家那边的动向,要么孙白江维护霍昱,霍昱则偷偷放料给媒体,维护孙白江,要不然这种情况不好解释。” “可你说我头上冒绿光。”夏晚愤愤。 几个人讨论的正热烈时,沈行终于放下手里的汤碗打开手机看了起来。 “诶?苏棠,”沈行忽然说,“以后我不再没收你的情书了?” “为什么啊?”付羚露出了看八卦的表情。 “因为我对象可能会比较笨,”沈行慢条斯理地说,“我怕将来他成了我大嫂,我对象会吃亏。” “啊?”付羚反应片刻,终于理解了沈行话里的意思。 他哀嚎一声:“原来搞来搞去,我们宿舍就我一个单身狗啊?” 这一餐夏晚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周舒和李胜的照片不停地在他脑海中闪现,不时伴着苏棠的问话。 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他拉开走廊尽头的窗户吹了吹风。 初夏的风不冷不热,伴着不远处电梯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响起,让他原本略显混乱的头脑终于清醒起来。 他垂眸看着高楼下小的像甲壳虫一样的汽车,和那一排排树叶随风摆动的法桐树,忍不住哑然失笑。 就算是霍昱做的又怎么样? 事实上,那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棠他们不知道,但他自己却是十分清楚的,他和霍昱本身就是在演戏。 而且…… 他也没想过和霍昱来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要走,却不防一下撞到了别人身上。 夏晚忙抬头,刚要道歉,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竟是霍霖。 “这么巧?”霍霖低头看他。 夏晚没说话,低头就要离开。 霍霖随着他的动作挪了挪脚步,再次挡在了他面前。 “晚晚。”霍霖叫他的名字,“现在连和我说几句话都不行了吗?” 夏晚脸色冷下来:“当然不行。” “不至于,”霍霖说,“退一万步讲,就当你嫁给了霍昱,那也该算是半个霍家人了吧?” “我可当不起你们霍家人,”夏晚淡淡地笑了一声,“毕竟我都结婚了,你们家还要霍昱相亲呢。” 霍霖被堵得噎了噎,无话可说。 他今天和几个合作方一起出来喝酒,一路上被人吹捧的飘飘然正意气风发,不想一朝遇到夏晚,立刻被碾进了泥底里。 可他自己偏偏不争气,每多见一次夏晚,一颗心就越是毛毛躁躁地说不出得难受。 “你的直播我都看了。”霍霖顿了片刻转了话题,“很可爱。” “如果你真对我好的话,就不该告诉我,”夏晚说,“以免我下次直播时,想到你可能也在观看,会觉得恶心。” “夏晚!”霍霖像是被这句话刺伤了,“你早晚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你也就会说这些了吧?”夏晚抬手掏了掏耳朵,“我耳朵听你这些话都听出茧子来了,你能不能来点实际的,爽爽快快跟过去说拜拜。” 他的神色正了正:“别说我跟霍昱不会后悔,就是真后悔了,世界上四条腿的猪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却比比皆是,不是只有你霍霖一个,而且……” 他把声音拉长了:“就算真的只剩了你一个,我也希望大家可以一个南半球一个北半球,最好永生不再相见。” 眼看霍霖脸色越来越难看,夏晚也不敢太多刺激他。 他抬手在他胸口推了一把:“好狗不挡路。” 下一刻,霍霖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墙角推挤。 “你一定是还喜欢我,”霍霖说,“所以才会这样恨我。” 夏晚:…… 他不由后悔起来,对听不懂人话的人,他就不该浪费口舌。 夏晚努力挣扎,可霍霖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他很快将夏晚推到窗台一角,并对他俯下身来。 霍霖身上有很冲的酒味儿,不像霍昱,身上永远是淡淡的木质香气和烟草气息相互交织,让人觉得安心舒服。 “霍霖,”夏晚冷声道,“你这是猥亵。” 霍霖顿了顿,随即再次俯下身来:“什么猥亵?我们是情感纠葛。” 随着说话的声音,他的气息扫过夏晚鼻端,让夏晚觉得恶心:“要不我们下去开个房,我跟邱家退婚……” 电梯声又叮地一声,夏晚趁霍霖分神之际狠狠抬膝,快准狠地顶在了霍霖身下。 霍霖避之不及,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而随着他身体弯低,夏晚猝不及防地与一双极冷冽的眼睛对个正着。 下一刻,霍昱就大步走了过来。 夏晚都没看清霍昱怎么出手的,就听到霍霖一声惨叫,整个人撞到了走廊的墙上,连墙上挂着的壁画都被撞得小幅度摆动起来。 夏晚一反刚才抬膝攻击人家要害的狠辣劲儿,猛地扑到霍昱怀里,红了眼圈。 “老公,”他颤声说,“他欺负我。” 霍昱将他抱进怀里,不停抚着他的后脑和后背。 夏晚重重地吸了口气,玫瑰香缠绕着乌木香气,很淡,今天没有烟草的气息,可他的一颗心却莫名定了下来。 “沈焰,”他听到霍昱的声音极冷地在头顶想起,“调监控,报警。”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中奖的小可爱们 第29章 矜持点 “霍昱, 你敢报警?”霍霖额头疼出一从冷汗来,看起来狼狈万分。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霍昱:“你就真的一点都不顾忌霍家的名声?” “是我不顾忌霍家的名声?”霍昱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波动, “还是你不顾忌霍家的名声?” 霍霖被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恶狠狠咬牙道:“好, 算你狠!” “是吗?”霍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与你们相比, 我可是自愧不如。” 两人僵持间, 沈焰已快速通了几通电话。 他将最后一通电话挂断, 随即对霍昱道:“这附近就有警局,他们很快就能过来。” 随后又对霍霖道:“我刚已通知了霍叔叔,这件事发生在我这里,怎么着我也该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 霍霖闻言, 脸色刷地变得惨白,连身上最后一点酒意都被吓得不见了踪影。 霍培学还等着他将这个项目做好, 给外界留下一个正面形象, 以便将来名正言顺地把霍氏据为己有, 彻底将霍昱踢出去呢。 如果知道他在关键时刻犯了这种浑,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电梯提示音响起,一个中年人率一队安保人员快速赶了过来。 “沈少, 霍少。”那人恭敬地招呼了一声,看向霍霖那边, 对身后的安保人员招呼道:“在警察到来之前, 先把这人看好。” 几位安保人员迅速就位,将仍靠在墙上疼到额角直冒冷汗的霍霖围在了正中。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 就有不少客人发现了异状。 不少看热闹的人往这边走过来, 想一探究竟。 霍霖急忙把脸面向墙壁, 生怕被人认出来。 而霍昱也用手掌兜住夏晚的后脑,将他的脸藏在了自己怀里。 “不要动,”霍昱的声音很低,也很稳,“有人在拍照。” “嗯。”夏晚乖顺地点了点头,头顶的发丝摩挲在霍昱下巴上,让霍昱眉目间的冷峻不觉融化了些。 “今天怎么会来这里?”霍昱垂眸看着夏晚乌黑的发顶,轻声问道。 “今天和舍友一起出来吃饭,”夏晚说,又补充道,“沈行请客。” 说曹操曹操到,几人在包厢等了许久都没见夏晚回来,沈行便率先找了出来。 “哥。”远远地,他就看到了几个围观路人和沈焰的身影,“这是怎么了?” 夏晚听到他的声音,忙喊了一声:“沈行。” 随着距离接近,沈行已看清了全场的形势,他蹙了蹙眉,心里有了底。 “霍家大哥。”在离霍昱一步远的地方,他停下脚步,招呼了一声,才对夏晚道:“夏晚,你还好吗?” “嗯。”夏晚的声音闷闷地从霍昱胸口传出来,“我没事,但是等会儿可能要去警局一趟,吃完饭你先带苏棠和付羚回去吧。” 沈行没回答,而是看向霍昱和沈焰:“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不用,”霍昱温和地回答,“你忙你的。” 霍昱这样说,沈行便又看向沈焰。 他哥的脸色不太好,很轻地对他斥责一声:“你怎么回事?带人出来也不看好?” 沈行冤枉坏了,夏晚不过去个厕所,谁知道会出这种事儿。 但他也没辩解,只是道:“苏棠今天也过来了。” “去打声招呼吧。”霍昱看向沈焰。 沈焰沉默了片刻:“算了,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一趟,看见我估计连饭都吃不好。” 说完,他又问沈行:“他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挺好的,”沈行说,“大菜都尝了一遍。” 夏晚看不见沈焰的表情,但听到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小声骂了句:“小崽子。” 随后才对沈行道:“你过去吧,别让他们担心。” 几人说话间,警察已经到了。 沈行又看着警察问了几个问题,知道夏晚并没吃亏,才反身回去。 夏晚一行人到了警局不久,霍培学和李云夫妇也到了。 警察看了监控又对霍霖和夏晚做了详细笔录。 因为霍霖和夏晚之前有过情感纠葛,且又是酒后,再加上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警方对霍霖进行了批评教育,并责令他当面对夏晚进行赔礼道歉。 一切处理完,霍霖蔫蔫地从审讯室出来,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被霍培学一巴掌迎面打在了脸上。 他们刚上警车,这件事被好事人发到了网上。 霍霖一向被维护的很好的形象彻底坍塌不说,几个一起吃饭的合作人,也有一大半打了退堂鼓。 霍霖被警察带走的照片更是被传的到处都是,自然,霍昱紧紧抱着夏晚的身影也没能逃脱。 而这也几乎是霍昱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 吃瓜群众本就对各种豪门恩怨充满好奇,这会儿更是讨论的热火朝天。 霍氏兄弟因一个小孩儿翻脸的事情再次被翻了出来,且传的沸沸扬扬。 自然而然,关于霍家其他的话题也被再次拉出来鞭尸: 【霍霖父子抢了人家霍昱的家产,现在霍昱跟他抢个人而已,没毛病。】 【还用抢吗?霍昱这身材这长相,完胜霍霖,我光看着腿都软了好吗?】 【本来觉得霍霖长得还不错,现在看到霍昱,才知道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 【只有我想看霍昱怀里那个究竟是什么绝色吗?能令这两兄弟反目成仇,也是牛!】 【看身材确实不错,如果脸能有七八分也算极品了。】 【听说霍昱已经和他结婚了。】 【真的假的?卧槽,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英年早婚。】 【还不知道谁抢的谁的人呢?要不是之前就认识,霍昱刚回国两人能结婚?】 【霍霖可能根本没和人家谈过,我认识一个哥哥在那个圈子里,虽然是个小透明但也听说过一两句,说这小孩儿跟霍霖认识也就一个月,霍霖就和邱起订婚了,时间线都不对,我看他就是贪图人家美色,管不住下半身而已。】 【这可真是欺人太甚了,抢了人家产业不说,还要搞人家对象?再怎么说也该叫声嫂子吧?】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楼上听没听过这句话?】 【哈哈哈,卧槽!】 【霍霖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前几天他舅舅和伪舅妈闹那么一出,今天自己亲在上场,这是嫌事儿不够大吧?】 【……】 霍培学看着网上这一系列言论,几乎没被气晕过去。 他多年费心筹谋,本来早已胜券在握,却被霍霖一下给毁个干净。 所以这一巴掌打在霍霖脸上几乎用尽了他的全力。 霍霖被打得脸一偏,口腔内壁当即就被牙齿给磕破了,从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来,而脸颊也迅速肿了起来。 见霍培学还要再打,李云忙护在儿子身前:“分明是别人给设的套,你不护着儿子,还要打他?” 霍培学被气得手直发抖,隔着李云和霍霖,看到霍昱揽着夏晚走了出来。 夏晚低着头,紧紧偎在霍昱怀里,看起来极可怜。 霍培学看着二人身影渐近,这一巴掌终究是没能落下去。 几人擦肩而过,霍昱对着霍培学微微点头,一言不发地护着夏晚往外走去。 走出几步之后,霍培学忽然叫了一声:“霍昱。” 霍昱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霍培学看着他,一字一顿说:“你真要为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和霍家翻脸吗?” “上不得台面?”霍昱说,“您在说霍霖吗?” 任是霍培学在江湖上飘了几十年的脸皮子,此刻也有点承受不住。 “这里没有外人,”霍昱淡淡地笑了一下,“叔叔就算说句真话又能如何?” 从他们想要他死的那天起,霍家与他早就翻脸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小小年纪一个人漂流在国外多年? 怎么会学艺术? 怎么会忍辱负重? ……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麻痹霍培学,为自己寻找机会而已。 叔侄情深,兄友弟恭这样的戏码,霍培学没演腻,他也早就看腻了。 他早就,早就想公然与霍培学翻脸了。 就算今天没有夏晚这件事儿,他也不会再等太久了。 “你……”霍培学威胁的话刚要出口,又生生咽了下去。 如果没有燕蕤,就算霍霖犯点错误也没什么,可燕蕤一旦到任,他的许多手段将再派不上用场。 “你在燕愉那边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硬的不行,霍培学决定来软的,“燕愉百废待兴,还是需要霍家背后给你的支持,你自己想想吧。” “我会好好想想的。”霍昱笑了一下,拥着夏晚走了出去。 从警局出来已经三点多钟。 夏晚跟着霍昱上了车,车门一关上,他人就松快了起来,之前在警局刻意做出来的楚楚可怜劲儿瞬间消失殆尽。 “大少爷。”夏晚看霍昱怼霍培学看得热血沸腾,心痒痒地想逗人,“关键时刻,您这口齿可真伶俐啊。” 霍昱侧眸看他一眼,夏晚立刻想起这人对自己的时候也是相当伶俐。 他乖巧地笑了一下:“我说的是褒义。” “看来是没吓着。”霍昱看他片刻,淡声说道。 夏晚抿了抿唇,仰脸看他:“其实我一点都没害怕。” 他说的倒是真话。 当时的情况虽然看起来危险,但夏晚心里却并没有多害怕。 毕竟他们正处在大庭广众之下,且又是沈家的地盘,而且他自己也是个男孩子,虽然和霍霖体力相差颇大,但反抗起来,霍霖也未必能占得了多少便宜。 他那时候最多的还是恶心。 霍昱看他片刻,没有说话。 以前,他希望夏晚胆子大一些,无论什么场合都能和他完美配合。 可现在,他却第一次希望他的胆子能小一点,再小一点。 因为只有胆子小了,他才能时时都有防备之心。 夏晚看着他意味不明的表情,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大少爷,”他小心翼翼地说,“麻烦你送我回学校吧?” “回家。”霍昱说,发动了车子。 “可我东西都没拿呢。”夏晚抗议。 “你要拿什么?”霍昱冷笑一声,“不就一个书包,里面塞满了零食。” 夏晚:…… “也不是,”夏晚抿了抿唇,忍辱负重道,“我还要拿画纸和颜料,家里都用完了。” “家里有。”霍昱说,“自己去储藏室选。” 两个人说的都是“家里”,却分明不是一个地方。 夏晚见霍昱坚持,只得抿抿唇认了。 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是苏棠和付羚的,大概怕耽误正事儿,后面就没再打来。 夏晚低头点开宿舍群,看到苏棠和付羚给他留了言,让他办妥事情之后,给个消息。 夏晚立刻回复了信息: 【大碗甜茶:事情办完了,我这边很好,大家放心,猫猫转圈.jpg】 不知道是不是在时刻盯屏,付羚立刻回复了消息: 【小甜零:今天还回学校吗?】 【大碗甜茶:不回啦。】 接着苏棠的信息也进来了: 【小甜棠果: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我帮你收拾了带过去。】 【大碗甜茶:不用再跑一趟啦,东西我家里都有。】 【小甜棠果:没有单跑一趟,是我阿姨和哥哥晚点来接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想一起过去看看。】 夏晚愣了片刻,随即回复道: 【大碗甜茶:阿姨那么忙,不用麻烦她老人家再跑一趟了,我真没事。】 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夏晚立刻甜笑着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大碗甜茶:那个猪连碰都没碰到我一指头,还挨了我一下断子绝孙脚,我这会儿不知道多好。】 【小甜零:大拇指.jpg】 【小甜棠果:牛.jpg】 夏晚看着屏幕上两人的表情符号,不自觉咯咯笑出声来. 他的手机叮叮响个不停,人也笑的一脸烂漫,霍昱忍不住不睨他一眼:“跟谁聊天呢?” “室友。”夏晚说。 车厢里一片安静,正当夏晚以为这事儿过去了,霍昱忽然淡声道:“矜持点。” “管得真宽!”夏晚忍不住愤愤鼓腮,暗自腹诽。 似乎被他的表情取悦,霍昱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击一下,随即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 夏晚洗完澡,问霍昱要了个背包,将自己从储物间收拾出来的颜料,画纸收拾进去。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他怀里抱着东西踢踢踏踏跑过去开门,一眼看到了正笑眯眯站在门口的苏棠。 “你怎么……,夏晚话说了一半,就看到了苏棠身后的温韵之。 温韵之含笑看着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分高大的年轻人,年轻人眉眼间带着柔和的笑意,看起来十分斯文可亲。 夏晚知道,这大概就是苏棠的表哥薛文选了。 他忙把人往房间里让:“阿姨,棠棠,哥哥,你们快进来。” “晚晚,”温韵之一进来就拉了夏晚的手,“你没事吧?” “阿姨,我没事。”夏晚忙说,“我上楼去叫一下霍昱。” “霍昱忙吧?”温韵之含笑道,“我们主要是来看看你,不然棠棠他不放心,不用特意叫霍昱下来。” 夏晚右手抱着怀里的东西,温韵之拉得恰恰是他的左手。 她边说话边忍不住垂眼看下去。 夏晚今天穿的倒是一件短袖,天蓝色的T恤,衬着男孩子雪白的皮肤,少年气十足。 只是左手手腕处,恰恰戴了一串佛珠,遮住了那块皮肤。 “这串佛珠,是家里人为你请的吗?”温韵之问,一行人边说话边进了客厅。 夏晚招呼人坐下,又去倒了几杯水过来。 “嗯。”他点头,“小时候爸爸托人为我请的,要我时时戴着保平安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解释道:“我爸爸腿不好,不能上山,只能托人代请。” “嗯,”苏棠立刻点头,“晚晚确实一直戴着。” 温韵之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怜惜之色,问:“我能看看吗?” 夏晚笑了下,抬手摘下自己腕上的佛珠递过去。 佛珠笼住的地方皮肤更是雪白细嫩,而那片手腕上,有一块小小的浅棕色胎记。 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霍昱不仅没松手反而将他拉得更近了一点 随着那点浅棕暴露在眼前, 温韵之一颗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住了一般,又疼又紧。 她的目光凝在那处,微微启唇, 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可能最近伙食好,心情也比较放松的原因, 夏晚身上长了点肉,佛珠原来所在的位置便压出点点红痕来。 他见温韵之只顾盯着那里看, 连佛珠都忘了接, 一时有点不好意思。 “阿姨?”夏晚很轻地叫了一声, 想把手收回来,却又被温韵之轻轻握住了。 即便她的力度很轻很温柔,但夏晚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妈,”薛文选见温韵之有些失态, 忙搭了搭她的肩,含笑提醒道, “您不是要看夏晚手上的佛珠吗?” 温韵之静了片刻, 才勉强笑道:“是呢, 我看晚晚手腕上这颗胎记有点特别,就忍不住就看住了。” 薛文选也垂眸看着,笑道:“像只蝴蝶。” “是吗?”苏棠闻言好奇地凑过来, “晚晚总戴着东西,我都没有注意过呢。” “你能注意什么?”薛文选闻言笑了一声。 等大家都看过了, 温韵之才放开夏晚的手腕, 将那串佛珠接到了手里。 她不动声色地偏了偏身,面向薛文选道:“你也看看?” 薛文选应了一声, 眼光垂落, 却看到温韵之已经红了眼眶。 他抬手揽了揽温韵之的肩, 母子两人凑到了一起。 夏晚看他们那么认真地看自己那串年月已久的佛珠,不觉有点好笑。 薛家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 相对而言,他这串佛珠就朴素的过了分。 “棠棠,”见苏棠正在打量霍昱家的装修,夏晚小声道:“我去给你拿点零食。” “有什么好吃的?”苏棠往前凑了凑,莫名变得有点客气了起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吗?” 夏晚失笑:“有什么不可以的?” 两人说着话相携起身,一起进了厨房。 “妈,”薛文选看着那串显然已经戴了许久的佛珠,轻声问道,“您看着像吗?” 他小时候自然也见过自己弟弟手上的胎记。 但他那时年龄太小,时间也过于久远,早就有点记不清了。 这些年来,他们几乎每年都要去见符合条件的人。 有的有胎记,有的没有,只要和他弟弟稍微能联系在一起的,温韵之一个都没放弃过。 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几乎每失望一次,温韵之就会更痛苦一些。 那些痛苦好像永远不会缓解,只会越积越深。 很多次,薛崇和薛文选都觉得,或许,那个孩子早已不在了也说不定。 但没人敢跟温韵之说这样的话。 温韵之的指尖轻轻碾着那串被岁月染成乌色的木质佛珠。 上面尚还残留着夏晚的体温,握在手中十分温润,离近了能看到珠子上面有细细的划痕。 “有点像。”她轻声说,“当年阿珂还小,那颗胎记也不大,中间凹下去,我还你爸还说像个凹得过分的小豌豆,只是没晚晚手上那颗那么像蝴蝶。” 薛文选闻言,不由地有点失望。 “你说,”温韵之这会儿情绪也慢慢回转过来,“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胎记长大了,所以形状也变了一些?” “不是没可能。”薛文选说,“我们慢慢查,您别着急。” “你有没有注意到,”温韵之接着说,“晚晚这串佛珠一直是戴在左手的,所以摘下来后,那圈皮肤有轻微的色差,这还是他肤色白,如果肤色深得话,那圈色差会更明显。” “您认为是他家人特意让他戴在左手,”薛文选立刻明白了温韵之的意思,“用来遮挡这颗胎记?” 温韵之点了点头,有点期待地看向他。 “虽然有这个可能,”薛文选笑了下,“但您有没有想过,他小时候上学画画大都用右手,这么串珠子戴在右手很不方便,所以才慢慢养成了戴在左手的习惯?” 温韵之闻言,不由愣了片刻。 薛文选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她自己戴腕表其实也习惯戴在左侧。 “姨妈。”苏棠和夏晚将零食和水果准备好,一人一盘地端了出来。 温韵之闻言转过身来,看着他俩笑:“这也准备太多了。” “晚晚家多得是。”苏棠不客气地坐下来。 他先将一个果冻拆了封递给温韵之,又拆一个给薛文选。 温韵之笑着接了,先将东西放在了桌上,然后将佛珠还给了夏晚:“你爸爸一定很爱你。” “嗯。”夏晚眼睛弯起来,重重地点头,随手将那串珠子套在了原来的手腕上。 “阿姨最近也想去庙里拜拜,”温韵之看着那块胎记再次被遮盖起来,笑着问,“不知道这些吉祥物佩戴起来有没有什么讲究?” “阿姨到时候可以问问庙里的师傅,”夏晚想了片刻道,“我这个倒没有么特别的,就是沐浴的时候要摘掉,再就是一定要戴在左手上。” 温韵之闻言,眸色不由一动。 如果只是习惯倒还罢了,如果是被刻意要求的…… 这让她不能不多想一二。 虽然心里翻江倒海,但温韵之面上看起来却依然温和平静,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几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子话,话题扯到今天发生的事儿上,温韵之忍不住多叮嘱了夏晚几句。 为了证明夏晚确实没事,苏棠还特意翻出了夏晚那条“断子绝孙脚”的信息给温韵之看。 把温韵之逗得哈哈大笑。 正热闹时,夏晚忽然站起身来,喜滋滋地叫了一声:“霍昱。” 众人齐齐笑着往楼梯方向看去,才发现霍昱已经下了楼。 “温总。”霍昱眉眼间含着清浅笑意,在夏晚身侧落座,先向温韵之打了个招呼。 随后才抬手揉了揉夏晚的头发,笑着责备,“家里来了贵客,怎么也不说一声?” “哪里算什么贵客?”温韵之笑道,“只是你最近刚收了燕愉正忙着,我才没让晚晚说的。” “前几天确实忙了几天,”霍昱为桌上的杯子都续上了水,“不过这几天已经空下来了。” “听说你从国外请了李从萌?”薛文选端起水杯来,问了一句。 “嗯。”霍昱点点头,“李老师已经从国外回来了。” “有她在,你这边就算稳了。”温韵之含笑点头,“你这步棋走的很对。” 大人们聚到一起就会忍不住聊公事。 苏棠觉得有点无聊,便想拉夏晚到一边去说悄悄话。 可他的手才刚刚抬起,就又默默收了回去。 因为夏晚的一只手,正被霍昱紧紧握在了掌心里。 苏棠怔了怔,觉得那副场景十分好看。 两只手的肤色都很浅,但一只骨节修挺,十指纤长,另一只则小了一号,多了一点柔润之意,连指甲都透着粉意。 看起来无比般配。 苏棠的目光定在两只交握的手上,片刻后又抬眸看看紧紧靠坐在一起的两人。 来回几遍后,他的嘴角不觉翘了起来。 “棠棠。”直到从霍昱家离开,上了车子,温韵之才忍不住唤了苏棠一声。 “嗯?”苏棠正要将自己偷拍的一张霍昱和夏晚十指交握的照片发到群里,闻言顿了一下:“怎么了姨妈?” “霍昱和晚晚已经结婚了。”温韵之组织了一下语言,柔声提醒道。 苏棠的眼睛转了转,片刻后疑惑道:“是啊?” “你啊,”温韵之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不管是晚晚还是霍昱,都不要再打什么鬼主意了。” 卧槽! 苏棠终于明白过来他姨妈的意思。 他瞬间撅起了嘴,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他嗑两人的CP嗑得不知道多香呢,怎么可能会去横插一脚? “我是那种人吗?”苏棠愤愤,“你这么不相信我,还是我姨妈吗?” “那你刚才一边流口水一边对着人家傻笑是什么意思?”温韵之问。 温韵之自然相信苏棠的为人,但刚才苏棠那副表情确实有些太不正常,她觉得作为长辈还是敲打一句比较好。 前面正在驾车的薛文选听到这里,忍不住失声而笑。 “妈,我看您是多想了,”他说,“棠棠应该只是在嗑CP。” “还是哥哥好。”苏棠气哼哼地将手机锁了屏,他刚刚get到付羚嗑CP的快乐就被温韵之兜头泼了一头冷水。 “姨妈错了还不行?”温韵之拉着他的手摇了摇。 苏棠哼了两声,随即给手机解了锁:“姨妈,你看。” “哎哟。”温韵之看了一眼,不觉笑起来。 “你那个位置看不到,”苏棠立刻精神起来,小嘴叭叭叭,“霍昱从下来之后,就一直握着夏晚的手没松开过。” 他说完又忍不住感叹:“好恩爱啊。” 温韵之被他那副表情逗得笑了片刻。 她看着那张两手交握的照片,目光不觉又慢慢凝到了夏晚带着佛珠的手腕上。 - 回到家里,薛文选上楼换了身衣服,再下来时,见温韵之又坐在客厅里在看视频。 手机在面前摆着,里面是夏晚的直播回放。 屏幕中,长相极度秀美的男孩子正两腮微鼓着在吃东西。 虽然只是很普通的校园午餐,可他却吃得津津有味,眉眼含笑。 “妈,”薛文选挨着温韵之坐下,“还不定是不是呢?” 这么多年,温韵之过得有多煎熬,薛文选比谁都清楚。 几乎每次稍有眉目的时候,她的情绪都会受到极大影响,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寝食难安。 “我总觉得就是晚晚了,”温韵之偏头看薛文选,“以前每次见到别的孩子,我总觉得生疏的厉害,要小心翼翼去观察去接触,那时候我总觉得,大概是孩子没能养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可晚晚不一样,我看到他,和他相处,都毫无隔阂,就像和你,和棠棠一样……” “我知道。”薛文选沉默着看了一会儿屏幕。 说实话,他第一次见到夏晚,也觉得十分亲切。 但这种亲切,他不确定是因为什么。 说实话,夏晚和苏棠无论性格还是长相方面,都隐隐有点相似,他总觉得是因为这个原因也说不定。 事实上,从霍家的宴会回来之后,温韵之和薛崇就已经安排人去查夏晚的身世。 不过时间尚短,目前查到的也大都是皮毛。 但从夏晚出生到现在的各种文件与整件上来看,这个孩子确实是夏成章的孩子。 “妈,夏晚这件事我会让人好好查,”薛文选握住温韵之的手,“但您也答应我,就先把他当做和您投缘的一个小朋友来对待,暂时不要抱太大希望,好吗?” 温韵之看他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她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 而每一次失望,都像是把她心底最深处的伤疤彻底掀开,任血肉横流。 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就像永夜,永远看不到光明。 她害怕,甚至恐惧于这样的失望。 - 车子停了下来,夏晚仍握着手机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新闻。 霍霖今天这事儿闹得很大,直到现在,网上仍讨论得热火朝天。 夏晚慢慢往下翻着,不经意又看到了周舒和李胜的新闻。 他犹豫片刻,还是将新闻点了开来。 新闻的主角虽然是周舒和李胜,可下面的评论,却十之八九都涉及到了孙白江。 “看什么呢?”霍昱等了片刻,忍不住抬指敲了敲方向盘,“着迷了?” “哦?”夏晚回神过来,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己家楼下。 之前明明想好的,这件事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自觉把手机往霍昱那边推了推。 霍昱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垂眸往手机看了一眼。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抬起眼来,再次看向了夏晚,一言不发。 夏晚在他平静的目光下不觉心虚起来,他试探着问:“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一般情况下,被问的人大都会回:“哪里奇怪?” 可霍昱却极淡地道:“不觉得。” “你不觉得他们穿的衣服有些奇怪吗?”夏晚提示道,“这个季节,他们为什么会穿秋冬的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霍昱看他的目光像是忽然染上了一点说不清的味道。 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那你觉得呢?” 夏晚:…… 这问题怎么又跑到他这里来了? “你这么关注这条新闻,”霍昱唇角微微翘起来,“肯定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吧?” “情……”夏晚沉默片刻,忍不住有点结巴,“情趣吧。” 噗嗤一声,霍昱笑了起来,他垂眸看了夏晚半晌,忽然压低嗓音道:“我觉得也是。” 夏晚抿了抿唇,怎么听怎么觉得霍昱的语气里带了一点轻佻之意。 他不自觉抬手揉了揉耳朵,觉得脸颊泛起热来。 跟霍昱在一起,他好像总干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 夏晚默默拉起书包来,转身就要下车,不防被霍昱拉着书包带子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别整天拉我书包带子。”夏晚被这人的恶劣行径气到愤愤然。 “哎,夏晚,”霍昱不仅没松手反而将他拉得更近了一点,“丑媳妇也得见公婆,我是不是也得去见见你爸了?” 第31章 我在讨好你 夏晚回来的时候, 夏成章正戴着老花镜在客厅里看书。 听到开门声,他扶着老花镜抬起头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夏晚冲他笑了一下,忽然偏头对门外道:“进来吧。” 夏成章有点疑惑, 不觉抬手将眼镜往上抬了抬。 “爸,”夏晚冲夏成章笑, “霍昱今天刚好有空,我带他来看看您老人家。” “快进来, 快进来。”夏成章盯着门口, 不觉有些紧张。 夏晚回手一拉, 带着个高大英挺的年轻人进了门。 “爸。”霍昱眉目含笑,跟在夏晚身后叫了一声。 “哎。”夏成章忙应了一声,盯着霍昱看个没够。 年轻人高大俊美,比他在夏晚手机上看到的还要好看许多。 尤其这气质…… 夏成章不觉看看自己身上随便的衣物, 有些不太自在。 霍昱叫那声“爸”的时候,夏晚刚卸下书包, 正转身接他手里的礼品。 闻言, 他的眼睛不觉张大了些, 可抬起头来,却只对上霍昱含笑的眼睛。 那双眼睛又黑又亮,不像平时那么深不可测, 可却让人无比安心。 上来前,他多少有些担心。 家里老旧, 夏成章又双腿残疾, 而霍昱又有洁癖…… 他能对着夏成章叫声“叔叔”,他觉得就相当不错了。 可现在, 霍昱竟然开口叫了一声“爸”。 夏晚与他对视着, 讶异中难免带了一丝感激之情。 霍昱含笑看他一眼, 抬手在他发顶轻轻按了按,便和他一起过去将礼品放到了餐桌上。 “阿姨呢?”夏晚走过来,将夏成章从轮椅上搀下来,又取了新的沙发坐垫垫好,才招呼霍昱过来一起坐了。 “小张去买菜了。”夏成章笑呵呵地说,“我也刚从外面和老李他们下完棋上来。” 他说着碰了碰夏晚:“去给小昱倒杯水。” “哦。”夏晚起身,将自己日常用的杯子重新洗了一遍,给霍昱倒了一杯白水。 “我家晚晚从小长在小地方,没怎么见过世面,小时候也是我娇惯着长大的,不怎么有眼色,”夏成章看霍昱端起水杯来,向他道,“你比他大几岁,还请多担待着些。” “晚晚很好,”霍昱将水杯放下,神情温和又认真地说,“遇到他是我的福分。” 霍昱这样说,夏成章既高兴,又放下心来。 “看我高兴忘了,”他转头去摸手机:“得让小张多买几个菜回来。” 夏晚闻言,忙笑着按住夏成章的手:“爸,不用了,霍昱最近比较忙,就不在我们家吃饭了。” “那怎么行?再忙也要吃饭的,是吧?”夏成章道,“你们年轻,还不知道身体的重要性。” 夏晚有点无奈,他偏头看向霍昱,悄悄向他使着眼色。 他家里虽然也算整洁,但和霍昱家没法比。 张姨的手艺虽然不错,做出来的饭菜也算色香味俱全,但也比不过秦姨。 到时候万一菜上来,霍昱动都不动,那岂不是很尴尬。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先走的好。 霍昱含笑看夏晚片刻,像是完全没看懂他的眼色。 他笑着对夏成章道:“爸说得对,我陪您吃完饭再走。” 夏成章笑着点头,又轻声指责夏晚:“你啊,还是年龄小,不知道心疼人。” 夏晚:…… 好吧。 等夏成章打完电话,霍昱也喝了半杯水。 “爸,”他问,“您现在的房子外出是不是不太方便?” “是啊,”夏成章有点感慨,“以前在老家都是院子,我自己进出还算方便,现在在城里啊,想要出门想要回家都离不开小张帮忙。” 他说着笑了笑:“不过晚晚最近在找房子了,有合适的一楼我们就搬出去。” 霍昱从来不知道夏晚竟然这么忙,之前是找阿姨,现在又要找房子。 而且夏成章的腿…… 他看着夏成章垂落的两条裤管,不觉将目光重新移到夏晚脸上。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夏晚过得可能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容易,那么没心没肺吧? 夏晚没注意到霍昱的表情。 他眉眼含笑地叉了块西瓜,送到了夏成章唇边。 夏成章张口吃了,说:“爸爸是腿废了,又不是手坏了。” “我想喂您嘛。”夏晚眉眼弯弯,用一种霍昱从没见过的小儿女情态撒着娇。 “这孩子。”夏成章无奈,只得又接着吃了一口香蕉,“你也分给小昱点。” “哦,”夏晚拉长声调,“爸爸现在是疼霍昱超过疼我了,都不说让我先吃一点。” 夏成章被他逗得呵呵直乐:“这孩子。” 夏晚说归说,但还是听话地换了一根新叉子。 他叉起一块苹果来,笑着递到霍昱唇边去,故意用果肉碾了碾霍昱的唇肉,半认真半调笑道:“大少爷请用。” 霍昱启唇吃了,忍不住勾起嘴角来。 “这孩子,”夏成章忍不住笑,“没个正形。” “霍昱喜欢啊,”夏晚理直气壮道,又偏头问霍昱,“大少爷自己说喜欢不喜欢?” 霍昱抿唇,笑意很浅,对夏成章道:“他爱怎么叫都行。” “不能这么惯着他,”夏成章揉了揉夏晚的头发,“回头要无法无天了。” “我才是你亲生的,”夏晚不愿意了,鼓着腮抗议:“我说你偏心霍昱,你还不信。” 夏成章又笑起来,不停妥协:“好,好,你说什么都对。” 霍昱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夏晚的家不算好,很小,光线阴暗,装修老旧…… 可霍昱坐在这里,却久违地感受到了温暖。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家也是这样。 而他,其实也是一个很爱撒娇的孩子。 不自觉地,他离夏晚更近了一些。 “刚刚说找房子的事情,”等那两父子闹完,他才说,“进行的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夏晚笑,“我已经看了几套差不多的,等回头再对比下,基本就能定下来了。” “嗯。”霍昱点了点头,“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就告诉我。” “这些都是小事儿,”夏成章说,“晚晚能办好,你有事情忙,不用分心在这些琐事上。” 霍昱笑了起来:“这点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 “哎,”夏成章欣慰地感叹一句,“晚晚这孩子自小胆子就小,要是有什么事你真能在旁边襄助一二,我就更放心了。” 霍昱闻言,不觉看了夏晚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的相处,夏晚在他眼里有很多不同的标签,却独独没有“胆小”这两个字。 几个人说着话,张姨买菜回来了。 她拉了个小推车,里面装满了各种颜色的蔬菜水果以及肉奶蛋类,额角都沁出了汗来。 夏晚见状,忙起身过去帮忙,霍昱则把棋盘移过来,陪着夏成章下起了棋。 “诶,晚晚,”张姨边收拾东西,便偷眼瞧霍昱,“霍先生长得可真好。” “有我好?”夏晚故意逗她。 “我看比你好点。”张姨笑。 夏晚闻言,忍不住悄悄去看霍昱。 那修眉俊目,那高鼻薄唇…… “虽然霍先生长得好,但我还是最喜欢你,”他还没看完,就听张姨继续说:“霍先生看起来不是太好接近的样子。” 张姨手脚麻利,两个燃气灶,外加电饭锅,高压锅齐齐上阵,不多时就整了满满一桌子菜。 餐桌上,夏晚特意置办了一双公筷,他悄悄注意着霍昱的动作,不时用公筷为他夹上一筷子菜。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没吃饭的原因,霍昱这餐饭吃得很好,夏晚夹到碗里的饭菜,他几乎一口都没剩下。 吃过饭,夏成章挥挥手,先回了房间。 夏晚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是给小两口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来。 他觉得好笑,但仍悄悄拽了拽霍昱的衣袖,带他回了自己的卧室。 夏晚的卧室很小,除了一张床外,就是一张小小的书桌。 书桌上半部分是书架,堆着不少的书。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夏晚便将书桌前的椅子让霍昱坐,自己则坐在了床边上。 “谢谢大少爷。”他双眸弯弯,“今天我爸很开心。” “这是当然的,”霍昱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没看出来吗?我在讨好你。” “讨好我?”夏晚满脸疑惑,一脸懵懂。 确实,相对于霍昱平时冷淡的性子,今天的他是过于配合了。 “你为什么讨好我?”夏晚看着他,眼里不觉升起了一点戒备来。 霍昱觉得他这种样子有些好笑,又有点可爱,像遇到了危险的猫,眼睛圆睁,利爪随时都有可能挠出来。 他看他片刻,笑容清浅自然:“下周我舅舅要过来了,想要你陪我一起去见见他。” “哦。”夏晚松了口气,但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下周几啊?”他问。” 下周一是夏成章手术的日子,周一周二他肯定要守在医院里。 好在霍昱说:“周三。” 虽然根据书中剧情,霍昱的舅舅是完全站在他这边的。 但夏晚还是向他确认道:“大少爷,在你舅舅面前,你想我怎么做?” “恩爱一点还是平淡一点?”夏晚想了想,“又或者你舅舅知道我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和平常一样就可以?” 和夏晚的关系,霍昱从没有瞒过燕蕤。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夏晚询问的眼睛,霍昱却不自觉发声:“恩爱一点。” “哦?”夏晚笑了一声,“那大少爷是该好好讨好我一下。” “还要怎么讨好你?你说。”霍昱看他,目光意味深长。 这样的目光让夏晚心头一跳,莫名有些慌乱。 而紧接着他又猛然记起,自己是收过人家钱财的。 收人钱财为人办事,本就是应该的事情,霍昱完全不用讨好他。 “今天这样足够了。”他抿了抿唇,低下头去,重新收拾自己的东西。 “哦?”霍昱说。 夏晚没再说话,像是专心于手上的事情。 霍昱靠在并不算舒服的木质椅背上,安静地看夏晚侧身收拾东西。 窗户开着,风吹起夏晚的额发,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 似乎觉得不太方便,夏晚抬手捋了一把头发,随后将耳畔的碎发抿在了耳后。 碎发下,那一弯脖颈雪白纤细,犹如天鹅的颈,看起来无比美丽,也无比脆弱。 让霍昱心底蓦地烧起一股火来,想要握上去或者掐上去,感受一下这样的脖颈,究竟带着怎样的温度。 不自觉地,他放在桌面的手指轻轻敲了敲。 夏晚清点完颜料,矮下身去,从床底拉出一个储物箱,将它们收了进去。 随后又拉出另一个箱子来,取了几张油画纸出来。 他的身体微微伏低,睫毛轻轻扑闪,菱形的唇角在灯光下看起来十分柔润,透着自然健康的一点红。 不知道为什么,霍昱心头那点火气渐渐散开,只余下了夏晚侧影带来的美好感受。 让人觉得安心,舒服,是岁月静好的朦胧幸福感。 夏夜的风吹进来,柔柔地掀起窗纱,将窗外夏虫的啾鸣声隐隐带了进来。 在许多许多年后,在简朴老旧的出租屋里,霍昱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滋味儿。 第32章 大少爷最好了 将霍昱送走, 再次回到楼上时,夏成章已经侯在了客厅里。 “哟,”夏晚失笑, “您不会是一直在偷偷盯着我们那边的动静吧?” 夏成章眼睛里含着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而是满意地道:“小昱这孩子挺好的,成熟又稳重, 最重要是对你好。” “不过就见了一面, 您就能看出来他对我好了?” “爸看了一辈子人, ”夏成章肯定地说,“不会看错的。” 夏晚抿唇笑了笑,心想,您这会儿就看错了。 但他不仅没点破, 反而骄傲地仰了仰头:“那当然,您也不看这是谁选的人。” 夏成章被他逗得直笑, 骂道:“不知羞。” “爸, ”气氛轻松愉快, 夏晚趁机握了夏成章的手,“周一就要手术了,您怕吗?” “没什么可怕的。”夏成章说, “我不知道多希望早点手术。” “嗯。”夏晚点点头。 看他神色凝重的样子,夏成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爸活到这把年纪了, 早就什么都不怕了。” “您也没多大。”夏晚轻声说。 “什么都是比较出来的, ”夏成章笑了下,随即那笑容又敛了下去, “想当年, 这双腿出事儿的时候, 才真觉得活不下去。” 那时候,他尚且年轻,是名牌大学建筑系高材生,还刚刚和最信任的亲人朋友创办了建筑设计公司…… 本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可一场意外彻底将他砸进了尘埃里。 夏成章不由有些感慨。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可想起往事,他的眼圈仍不自觉微微发红。 夏晚难受地抿了抿唇,视线不觉垂到夏成章下垂的裤管上。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夏成章第一次主动提起那场意外。 小时候,原主也曾问过,可夏成章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每次都是一句“意外”就将他打发了。 后来,小孩子渐渐长大,也慢慢明白过来,只要提及那场意外,夏成章就会失落伤神。 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再也无人提及。 “都过去了。”夏成章说,嘴角不觉又露出一点笑容,感慨道,“还好有你在爸身边。” “也幸好有您一直陪着我,”夏晚握着夏成章的手不觉略略用力,“不然我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子。” 这么多年里,父子两人相依为命,虽然过得不容易,可夏成章却从没让夏晚吃过苦。 以至于他的手又白又嫩,根本不像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 夏晚的眼睛干净纯粹,像宝石一样明亮,充满孺慕之情地望着夏成章。 让夏成章心中蓦地涌上一股愧疚之情。 他不自觉偏开视线,眉目间也染上了一缕倦色。 “您累了吧?”夏晚见状忙站起身来,将夏成章推回卧室,又帮他脱了衣服盖上薄毯,才悄悄退了出来。 周末两天,夏晚窝在房间里专心画画,没怎么出门。 大片大片的黄色在画布上蔓延开来,仿佛将大地与阳光融成了一色。 一片金色的海洋中,青黑色的山间小道蜿蜒而出,细长盘旋,望不到头一般,缀着远山深处一道反着阳光的瀑布。 少女站在其间,微微仰头,透过指缝望向天空中从太阳之下翩然而过的飞鸟。 火红的玫瑰花环与纯洁灿烂的笑容,让整幅画陡然生动明媚了起来。 夏晚希望,夏成章的余生里,没有病痛,只有鲜花和笑容。 - 不用送夏晚,霍昱周一一早就到了办公室。 他来得早,有人比他来得更早,同一楼层,李从萌的办公室门正半敞着。 “李老师,”霍昱敲了敲门,“不是说好了,让您多休息几天再来上班吗?” “闲着也是闲着。”李从萌忙为霍昱让座,又笑道,“不如提前过来上班。” 这里是李从萌梦想萌芽的地方,也是她在职业道路上奋斗的第一站。 如今旧地重游,自然有些迫不及待。 不止今天,几年前回国公干,她也曾悄悄来过一次。 只是那时的燕愉一片死气,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朝气蓬勃。 她本以为,再过几年,燕愉大概就要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从没想过它还有再焕新生的一天。 “我正在看前几年的资料,”李从萌说,“以燕愉现在的情况,要想回到当年的盛况,可能还需要相当一段时间,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我知道。”霍昱说,“这些我早已想过。” 李从萌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落到霍昱左手无名指上:“这是你父亲留下的那枚戒指吧?” “是。”霍昱道。 “这套戒指还是你母亲亲自设计的。”李从萌沉默片刻,似在回想往事,唇角溢出一缕浅笑来,“你母亲那枚是一只翱翔的燕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戴在她手上有多好。” 霍昱闻言,不觉微微出神。 不过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只手。 “如果你父母能看到今天的你,”李从萌感慨道,“他们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霍昱垂眸笑了笑,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他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来,递给李从萌。 “这是一套饰品设计稿,还麻烦李老师看一下。” “这么快就有稿子了?”李从萌有点惊讶,“是之前留下来的吗?” 她大约看了下之前的产品设计风格,并不认为有什么能用的。 “不是,”霍昱说,“我对象设计的。” 从看到霍昱手上的戒指开始,李从萌就有了猜想。 所以在霍昱提到“我对象”三个字时,她也没有太多惊讶。 “你对象也是学珠宝的?”李从萌问。 “他学的是绘画。”霍昱笑了下,唇角勾起一点柔和的弧度,“但他小孩子心性比较重,说画也就画了。” 李从萌边将文件袋打开,边笑道:“那他一定很爱你,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一整套的创作。” 霍昱抿了抿唇,不觉垂眸笑了一下。 爱? 这个字像是忽然飘到了他心尖上,因为他从未想过。 未来是输是赢都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也不太适合谈情说爱。 可李从萌这样说,他又忍不住微微出神。 设计稿被一页页展开,李从萌原先随意的表情慢慢严肃了起来。 她一页页翻下去,最后抬眸看着霍昱问:“你确定你对象学的不是珠宝。” 她的反应完全在霍昱的意料之中,他略略点头:“我也十分惊讶于他的天分,所以才特意拿来给老师看。” 李从萌再次将那几页设计稿认真看了一遍:“你确定这是在你接手公司之后他才做出来的?” 霍昱肯定地点了点头。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李从萌忍不住感叹,“这么精巧的设计,就算是我,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老师有什么别的看法吗?”霍昱问道。 “这些元素有些不算很新,”李从萌慢慢道,“但他的结合很精巧,如果之前有这么出色的作品,应该不会悄无声息。” “他确实很有才华。”李从萌轻声感叹。 “老师,我有一个想法。”霍昱往后靠了靠,深邃的眸子安静地看住了李从萌。 “你说。”李从萌道。 “我想以这套为主打,辅助其他新品,提前推出今秋新品。”霍昱说的很慢,语气郑重,“但在此之前,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他本以为以李从萌的地位,会不甘居于人下,但没想到李从萌却十分爽快地一拍手:“我也有这个意思。” “燕愉现在几乎是从零开始,必须要有一套重量级产品才能撑起来,而我之前的设计稿不能带过来,要重新打造一套精品,其他方面就要顾不上,”李从萌快速道,“对我们来说,这套图纸简直是来救命的。” 霍昱看着那套图纸,心头不由地轻轻一颤。 “大少爷,”夏晚醉意朦胧的话再次响在耳边,“我不会让你输的。” 他不觉轻轻碰了碰手上的戒指,一股热流慢慢在心头逸散开来。 电话蓦地响了起来,霍昱看到了夏晚的名字。 “谢谢老师。”他说,“您先忙。” 走出李从萌的办公室后,他才将电话接了起来。 “大少爷,”夏晚的声音传过来,“跟您请个假。” “请什么假?”霍昱问着,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将图纸和包一起放到了办公桌上。 “这两天我要赶份作业,不回你那边住了,可以吗?”夏晚问。 “不可以。”霍昱说。 对面明显噎了噎,随即连声音都变得软了些,略带着撒娇的意味:“求你了,大少爷。” “怎么求啊?”霍昱拿着那几张设计稿做到座位上。 他嘴角勾着笑,话却说得漫不经心。 “我想想哦。”夏晚说着静了静。 “没诚意。”霍昱似笑非笑地道。 “我再帮你画幅设计稿怎么样?”夏晚忽然说。 霍昱顿了片刻,说:“先完成你的作业吧,设计稿再说。” “谢谢大少爷,”夏晚高兴地说,顺手拍了拍马屁,“大少爷最好了。” 霍昱听着他的声音,不觉轻笑了一声,直到电话挂断,他的嘴角迟迟都没有下来。 下午,霍昱去帝都和一家中型工厂谈了合作事宜。 这家工厂虽然暂时还无法直接接到国际大牌的订单,但却已经有了十几年为各品牌代工的经验。 无论是经验还是技术,都完全符合燕愉目前的需求。 合同签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霍昱拒绝了工厂负责人一起吃饭的提议,直接驾车去了美院。 - 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夏晚也在外面坐了三个多小时。 眼看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路灯在外面染上了淡淡的橘黄色,夏晚不知道第几次看了看时间。 已经六点半了。 他刚要摁熄屏幕,手机却突然在手心里震了起来。 夏晚接了起来,嗓音带着一点疲倦的沙哑:“大少爷。” “这么忙?”霍昱顿了片刻,声音清清冷冷地传过来,“吃饭了吗。” ”等会儿就吃。“夏晚敷衍道。 “不用等会儿了,”霍昱说,“你现在下来。” 夏晚愣了下,刚要说话,手术室的灯忽然暗了下来。 他立刻起身向前走去,话也变得急促起来:“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夏晚的声音似乎还未散尽,电话就已经断了。 霍昱看着自己的手机,不觉蹙了蹙眉心。 他垂下眼睛,重新拨了过去,可对方却再没有接听。 霍昱犹豫片刻,随后将电话拨给了沈行。 沈行那边接得很快:“哥。” “嗯。”霍昱应了一声,“夏晚在吗?” “夏晚?”沈行顿了下,还是道,“他托苏棠为他请了两天假,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吗?” 霍昱沉默片刻,握着电话的手指不觉紧了紧。 片刻后他说:“行,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太紧张了,没来得及修,抱歉来晚了 第33章 你是我的人 夏成章的麻醉还未完全过去, 眉心蹙得很紧。 夏晚对这些有经验,知道麻醉将过未过时有多难受。 他一边叫着夏成章,一边用提前准备好的纱布沾了水, 一点点将夏成章的嘴唇润湿。 这个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后,夏成章终于摇了摇头, 表示够了。 夏晚将东西收好,又扒了个橙子, 将橙子皮罩在夏成章鼻子上。 这招能很好地缓解深度麻醉引起的呼吸道干涩疼痛。 他刚把橙皮在夏成章鼻子上放稳, 张姨就到了。 “辛苦了晚晚, 你快去吃个饭。”张姨把食盒放下,也低头去看夏成章,又轻声对夏晚道“吃过饭好好休息一会儿。” “嗯。”夏晚应了一声,搬了个椅子, 随便在病床对面一坐,就埋头吃了起来。 从早晨到现在, 他忙到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这会儿一颗心松下来, 脸上的疲倦也不觉浮现出来。 “忙坏了吧?”张姨看他吃的急,忙站起身来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柜子上。 “这小孩儿不容易, ”临床病友和张姨搭话,“早上在大厅就看到他推着病人, 到处排队办手续, 又楼上楼下地做检查,刚刚还帮医护人员把他爸挪到病床上, 现在这么懂事儿的孩子不多了。” “是呢, ”张姨骄傲地说, “我们晚晚可懂事儿了。” 又问夏晚:“中午吃饭了吗?” 手术需要空腹,夏成章午饭不能吃,夏晚就没让张姨多跑一趟。 “中午吃了个包子。”夏晚鼓着腮说。 张姨一听就心疼坏了:“那你赶紧多吃点,晚上我做的也多。” 夏晚正吃着饭,张瑞成的电话进来了。 “你爸手术结束了吗?”张瑞成文问,“医生怎么说?” “刚回病房不久,”夏晚喝口水,应道,“都很顺利,医生说切得很干净。” “那就好。”张瑞成松了口气,明天我去医院,和你一起照顾着。 “您别来了。”夏晚笑了一下,明天我一个人能行。 其实之前张瑞成就和夏晚商量过,夏成章手术他也一块过来帮忙。 没想到前两天下楼,不小心扭了脚。 本来今天他也要来,被夏晚拦住了。 医院大厅人多,万一把张瑞成碰了摔了反而得不偿失。 “明天他就在病房里,不去人多的地方,没事。”张瑞成一锤定音。 “也行。”夏晚想了想,又说,“谢谢叔叔。” 挂了电话,夏晚才发现屏幕上还有几通未接来电。 除了苏棠的一通外,其余全部都来自霍昱。 他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觉记起了之前霍昱的那句话:“你现在下来。” 夏晚眉心微蹙,此刻才回过味儿来,难不成霍昱去学校了? 但他又随即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已经向霍昱请过假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去学校? 直到屏幕自动熄灭,夏晚才再次拿起筷子。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他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喂,张叔。” “谁是张叔?”对面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一点冰凉的意味。 夏晚手中的筷子一顿:“大少爷?” “怎么?”霍昱像是笑了一声,语意里意味不明,“在等别人的电话?” “没有。”夏晚说,放下筷子到了外面的走廊里,“大少爷找我有事儿吗?” 霍昱顿了下,并不想让夏晚知道自己担心他太忙会忘记吃饭,而特意跑了一趟美院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以他对夏晚的了解,他大概情愿完不成作业,也不会委屈自己不吃饭。 “没什么,”他说,“下午下班回家,顺便问问你忙的怎么样而已。” “哦。”夏晚心底松快起来,不由笑道,“才刚开始,要忙几天呢。” “还要忙几天?”霍昱问。 夏晚以为他担心自己忙起来会影响陪他一起去见燕蕤,于是不自觉皱了皱鼻子:“大少爷真粘人。” 又说:“放心,大少爷布置的任务保证完成,这下放心了吧?” 霍昱那边没再说话,但夏晚有听到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大少爷不太好哄,夏晚也知道,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没被的事儿的话,我能挂了吗?我还没吃完饭呢。” 想了想又问:“大少爷吃过了吧?” 霍昱那边仍然一片安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极淡地“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霍昱弹了弹指间的烟灰,不觉抬眸往楼上看去。 夏晚家里开着窗,但灯却是黑的,偶尔能看到随风蹁跹而出的米色窗纱一角。 那是夏晚的房间。 霍昱安静地看着,不觉记起了那一晚,夏晚专心整理东西的侧脸,以及他心底莫名升起的些微幸福感。 他看了片刻,抬手把烟放到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灰白的烟雾四散溢开,像是那些幸福也随之溢开了一般。 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不觉轻轻敲击一下,隔着白色的烟雾,霍昱眸中不觉升起一丝迷惘来。 夏晚现在在哪里? 为什么要骗他? 是不是去见了别的什么人? 他对别人是不是也像对自己一样? 还是比对自己更好? …… 霍昱无法得到答案。 因为他眼前出现的,只有夏晚看向自己时弯弯的眼睛,或者偶尔悄悄生气时鼓起的腮。 他不觉笑了一下,重新垂下眼去。 - 夏成章昨晚就醒了,精神还不错,只是刀口疼得厉害,不能翻身。 须得夏晚抱着他,一点点将他翻过来才行。 张姨在病房听人说,鸽子汤对伤口很好,所以一大早就去菜市场选了两只乳鸽,这会儿刚炖好正要送过去。 她拎着食盒从单元门走出来,不想一抬眼就看到了霍昱。 “张姨。”霍昱站在阳光下,微垂着眼睛和她打招呼。 “霍……霍先生。”张姨停下脚步,眉目间有些踌躇。 夏成章曾经跟她说过,自己生病的事儿最好先不要让霍昱知道。 霍昱家庭条件好,夏晚又是跟人间闪婚,夏成章怕霍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心里会多想。 张姨比夏成章还大几岁,一听就能明白。 夏成章是怕霍昱误会夏晚,怀疑夏晚是为了治病的钱才跟着他。 于情于理,她都该为夏晚和夏成章暂时保守秘密。 可霍昱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会儿出现在这里? “大清早的,您这是去哪儿?”霍昱嘴角微微翘着,浓密的眼睫垂低,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哦。”张姨勉强笑道,“我正要出去买点菜呢。” “您忙,”霍昱点点头,也笑道:“那我上楼去看看爸。” 他说着就侧身要走,张姨忙又叫住他:“霍先生。” “嗯?”霍昱回首,含笑看着她。 霍昱长得好,在阳光下微微含笑的样子更是好看,也有几分和平日不一样的温柔意味。 “先生他今天不在家。”张姨说,“夏晚也上学去了,家里这会儿没什么人。” “爸的腿不是不方便?”霍昱眉目间略带疑惑,“他老人家能去哪里了?” “哦哦,”张姨人老实,没见过太多世面,也没那么多弯弯绕,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来:“先生到张先生那边去做客了?” 霍昱垂眸,想起了夏晚电话中叫的那声“张叔。” “张叔啊,”他说,“晚晚和我说过,那我去那边看看。” 张姨脑子一懵,没想到霍昱竟然也知道张瑞成的住址。 她脸都涨红了,一时有点说不出话来,见霍昱转身要走,忙又叫住了他。 - 医院的陪护椅不太舒服,外加担心夏成章的病情,夏晚几乎一夜没睡。 见夏成章醒来,他忙起身:“爸,您觉得怎么样?” “还好。”夏成章的脸色有点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却很好,“比昨天好了些。” “有那儿不舒服吗?”夏晚问,“等会儿王主任查房,可以顺便问他。” “就是刀口疼,”夏成章说,又说:“不过也没那么疼,我觉得吃过早饭应该就能活动了。” 肺部术后活动越早越好,不然容易感染坠积性肺炎。 夏晚闻言,眼睛弯了弯:“好,等会儿我推着您到处走走。” 又说:“咱们病房拐过去不远有个窗户,您可以呼吸下新鲜空气。” 夏成章笑起来,点了点头。 这时,隔壁床家属刚从外面领了早餐进来。 见夏晚还在俯身和夏成章说话,便提醒道:“你们订饭了吗?医院餐厅过来送饭了,别忘了领。” 夏晚冲对面笑了下:“家里阿姨会过来送饭。” “还是你们本地病人方便啊。”隔壁床刚感叹一句,就笑了起来:“刚说你们家阿姨呢,你家阿姨就来了。” 夏晚忙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张姨的身影。 “张姨,你来的好早啊,辛苦了。”夏晚起身,想要过去接张姨手里的餐盒,不想才迈出一步,就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张姨背后,霍昱那高大挺拔的身影。 夏晚抿了抿唇,随即便冲他弯起了眼睛。 霍昱和他对视几秒,随即进了病房。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弯下腰对夏成章道:“爸,我来看看您。” 夏成章见了霍昱也很意外,但嘴角很快就泛起一缕笑意来:“你这么忙……” “和您比起来,”霍昱打断他,“那都是小事儿。” 夏成章喉结滚了下,没有说话,但对霍昱的喜爱不觉又多了几分。 “您觉得还好吗?”霍昱又问。 “还好。”夏成章侧卧着,“就是现在还有点疼,不能翻身。” “我帮您。”霍昱说着,半抱住夏成章,慢慢让他平躺过去。 夏成章本就是个十分高大的成年男性,且又双腿无法使力,霍昱帮他翻身都不太容易,也不知道夏晚怎么做到的。 松开手时,霍昱不由地侧眸看了夏晚一眼。 夏晚正拿了个围兜,为夏成章系在勃颈上,又小心翼翼地帮他垫高了枕头。 “晚晚,”夏成章说,“让张姨陪我吃饭就行,你带小昱出去吃点好的。” “好。”夏晚笑起来,随即用手轻轻勾了勾霍昱的尾指。 霍昱看他一眼,一声不响地跟他出了病房。 “所以昨天你还是去我学校了?”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夏晚靠墙而立,微微仰头看向霍昱。 霍昱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夏晚笑了下,“大少爷去那儿干什么去了?” 他眼下有大片的乌青,眼角眉梢间也染满了倦意。 可即便这样,笑起来却依然极好看。 以前,霍昱觉得夏晚很爱钱,为了钱和他领证,为了钱和他演戏,为了钱搞直播……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真拿钱诱惑夏晚的话,那么他的底线究竟会在哪里? 每当这种念头冒出来,他都会刻意压制下去。 毕竟,有几个人不爱钱呢? 他觉得自己也可以理解夏晚。 可即便这样,他仍忍不住会有一种白璧微瑕的遗憾感。 也正因为这样,在知道夏成章的病情后,他的心情才会如此复杂。 “为什么不告诉我?”霍昱反问。 “告诉你什么?”夏晚笑了笑。 “你爸爸的病情。” “告诉大少爷,是让大少爷同情我吗?”夏晚问。 他微微仰头,眼里的笑意淡了些:“归根结底,这都是我的私事儿,我拿了大少爷的钱,就不该再在别的地方麻烦大少爷。” 霍昱怔了一下,看向夏晚的一双眼又深又黑。 他从没想过夏晚会这样想,可仔细想来,对他们的关系而言,夏晚这样想,反而再正常不过。 原来想改变的,从来不是夏晚,而是霍昱。 “是吗?”空气中安静了好一会儿,霍昱才问,“那么,我家里的事儿,我舅舅的事情,我有没有告诉你?” “夏晚,别这么不讲道理,”他抬手抚了抚夏晚眼下浓重的阴影,“至少,你现在还是‘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晚晚是我的孩子? 霍昱的手指温暖干燥, 擦过皮肤时带起一丛痒意,夏晚抿了抿唇,微微偏开脸去。 “什么叫‘是你的人’啊, 大少爷?”夏晚觉得霍昱别扭的有点好笑,不觉笑着凑近他, 把声音压得极低,“药可以乱吃, 话可不能乱说哦。” 一个“哦”字被他拉得极长。 霍昱还没从之前的情绪中抽离, 见夏晚笑得没心没肺, 不由冷着声道:“药也不能乱吃。” “哦。”夏晚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可爱,忍不住抿着唇偏头笑开了。 “您说的对。”他笑了片刻,又忍不住左右看了看,才悄声道, “这样说来,在协议期间, 大少爷也是我的人咯?” 霍昱没说话, 只安静地看着他。 清晨灿金的阳光下, 他的眸色像深不见底的旋涡,里面独独映着一个夏晚。 夏晚看他抿成一线的薄唇,不知道为什么, 心蓦地虚了一下。 但随即,他又不知死活地拿手指在人家胸肌处轻轻戳了下:“是不是呀, 大少爷?” 大少爷不仅没回答, 反而连眼睛都垂了下去。 夏晚偏了偏头,觉得大少爷还是得哄。 他正想着招儿, 霍昱却开口了。 “以后再有这种事儿必须得告诉我。”他的声音很淡, “以前你对我的要求, 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夏晚想起自己哄霍昱的那些话来,为自己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们不会像注意你舅舅那样注意我们家,毕竟我们家对他们又没什么威胁。” “那也不行。”霍昱说着抬起眼来,笃定又强势。 夏晚跟他对视片刻,不觉妥协:“好啦,好啦,都听大少爷的,行不行?” 霍昱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夏晚扯扯他的衣袖,讨好道:“走吧,带大少爷去吃好吃的。” “医院能有什么好吃的?”霍昱看起来不太情愿,但声音却柔软了些。 “医院没有咱们就出去吃。”夏晚笑着眨了眨眼。 霍昱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却不觉翘了起来。 医院门口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餐馆,主要客户来自于病人以及病人家属。 夏晚没带霍昱过去,而是领着他往外围走。 夏日清晨的风十分温柔,吹在夏晚脸上,将他的额发撩了起来。 夏晚不觉眯了眯眼,问霍昱道:“大少爷,你那天到我们学校去干什么了?是有事儿吗?” “管得挺多。”霍昱看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拒绝。 “啧,”夏晚鼓了鼓腮,仰头看着霍昱,往后退着走,“大少爷可真双标,刚还让我什么都要坦白呢,轮到自己就掖着藏着。”、 见霍昱无动于衷,又说:“那我也双标点好了。” “你敢。”霍昱冷冷地睨他一眼。 “那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夏晚停下脚步,八卦地往前凑了凑,连眼睛都亮了几分。 霍昱一步没止住,生生撞到了他身上,一时两个人近乎贴到了一起。 斑驳的树荫下,他几乎能感知到夏晚身上隐约传来的温度,还有他在病房染上的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这样近的距离,让人觉得亲密无间,又莫名让人无比煎熬。 霍昱的喉结滚了滚,连垂在身侧的手指都不觉紧了紧。 “算了。”夏晚见他始终没说话,无趣地转过身去。 “去找你。”刚走出两步,霍昱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 “嗯?”夏晚顿了下,有些疑惑地偏过头来,“找我?是有事吗?” 他这话问得自然而然,好像没事就不能去找他一样。 霍昱的脸色不自觉沉郁了几分,但还是道:“是有事儿。” “你叔叔那边又要唱大戏了?”夏晚闻言握了握拳,大有摩拳擦掌的架势。 霍昱垂眸看着他,不觉又被逗笑了。 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夏晚的发顶:“没有,是你上次设计稿的事情。” “哦,”夏晚眼睛张大了些,神色间也多了一丝紧张,“你找人看过了?是不太好吗?” 不是不太好,而是太好了。 “很好,”霍昱说,“连李老师都夸你有天分。” “真的?”夏晚松了口气,眉眼间顿时染上喜悦的笑意。 “嗯。”霍昱点头,唇角也不觉染上了笑意,“我们打算把这套设计当做燕愉秋季的主打款来做。” 夏晚愣了下,再次不确定地问:“真的?” 霍昱唇角挂着浅淡的笑,闻言挑眉:“骗你有钱拿?” 夏晚咬了咬唇,随即脸上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地漾了开来。 他悦耳的笑声随着风钻进霍昱的耳朵,进而到达了他心脏所在的位置, 霍昱垂眸看他片刻,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走过两个路口,夏晚在一家店前停下脚步。 “这里可以吗?”他问,又补充道,“这是一家连锁饭店,里面还算干净。” 霍昱抬眼看了下门口大红的招牌,最后点了点头。 “大少爷想吃什么?我请客。”夏晚把菜单推到霍昱面前。 霍昱看了片刻,最后点了一份海鲜粥。 “不用给我省钱,”夏晚见他只点了一样,便又低头添了些,“我现在还蛮能赚钱的。” 他说着想起什么,看向霍昱:“珠宝设计也要记得给钱啊。” 霍昱看着他笑了一声:“记着呢。” 夏晚这才放心,喜滋滋地低头在菜单上写下菜品编码。 皮蛋瘦肉粥,蒸饺,脆皮汤圆,台湾肉粽,大份猪排饭,酸辣海带根,小酥肉…… 还要落笔时,他的手被霍昱按住了。 “够了。”霍昱垂眸看着长长的点餐单说道。 夏晚将笔放下,随即又将餐具仔仔细细用开水烫了一遍,才递给霍昱。 霍昱接过来,将杯子握在手心里。 刚刚烫过的杯子接触到皮肤还微微烫手,他的目光凝在上面,神情中难得地透出一缕温柔来。 “你爸爸,”他将杯子在掌心里慢慢转动,“术后还有别的治疗吗?” “还要化四个疗,”夏晚说,“之后大概率会做全套基因检测,看有没有对症的靶向药可以吃。” 靶向药都很贵,一个月少则七八千,多则三五万,更不要说还有可能要辅助其他的治疗手段。 霍昱点了点头,语气尽量放得委婉:“如果经济上有难处,可以告诉我。” “您之前给的那笔已经够了,”夏晚难得地对霍昱用了敬称,“而且我自己也能赚钱,一周一场直播的话,就算将来复发也不怕了。” “说什么呢?”霍昱抬手按了按他头顶那点飘起的碎发,“想点好的。” “我也想想点好的。”夏晚轻声说。 他对这种病认识很深,而且夏成章初诊就已经转移,分期不好。 客观来说,将来复发的可能性很大。 夏晚以前经历过疾病的折磨,对待病痛也十分冷静。 而且作为病人家属,他也希望自己能够保持足够的理智,随时都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现在医疗手段越来越先进,”霍昱的声音也放轻了点,“我们可以把最好的药都用上。” 夏晚没说话,像是好笑般看了他一眼。 “有什么话直接说,夏晚同学。”霍昱对他的表现不太满意。 “大少爷,你不懂这些。”夏晚边说边把一颗汤圆放到唇边。 汤圆有点烫,他鼓起腮来轻轻吹了吹,红润的唇瓣微微嘟起,眉眼间却还漾着一点笑意。 看起来柔软甜蜜,像他唇边的那颗汤圆一样。 霍昱安静地看着他,唇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连眉眼见都染上了笑意。 “我让你爸做最好的治疗还有错了?”他问。 夏晚把汤圆吃了,才慢悠悠地说:“这种病都有一线方案,二线方案,依次类推。” “现在我爸的状况还不错,用一线方案就足够了,”夏晚解释道,“如果把后面的药提前都用了,确实有可能降低复发率,但一旦复发就代表他已经耐药,那么到时候就会将面临着无药可用的困境。” “肿瘤病人的难处,你不懂。”夏晚最后说。 霍昱看着夏晚,看他边吃东西,边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虽然他的话说起来云淡风轻,可霍昱却知道,在此之前,他必然做了大量的功课,也做出了艰难的取舍。 窗外的阳光透过来,将他的睫毛映得近乎透明,随着吃东西的动作,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夏晚看起来,漂亮,无害,是那种任何人都愿意捧在手心里宠起来的小孩,这样的孩子一般都会比较脆弱。 可对自己的家人,他却似一杆修竹,细心,温柔,也坚韧坚强。 既可以耐下心去哄对方开心,也可以在面对灾难时,担起一个家的重任。 霍昱微微出神:做夏晚的家人,一定很幸福吧? - 忙了半天,温韵之有点疲倦。 她喝了口水,偏头往窗外看去,放松着自己看了一上午报表的眼睛。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时,她本以为是自己助理送了午餐过来,没想到开门的竟是薛文选。 “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温韵之笑着起身,“正好陪我一起吃饭。” “好。”薛文选笑着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沙发一角。 “这是什么?”温韵之看向那份牛皮纸袋,意外地在纸袋上看到了“夏晚”两个字。 她的神色一紧,忙弯低腰身去拿。 薛文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本来想吃过饭再和您说这件事。” “现在说吧。”温韵之拿起那份文件夹,迫不及待地将里面的资料倒出来。 资料有不少页,大部分来自夏成章的家乡。 “本来我们线索都要断了。”薛文选道,“但无意间发现了一份夏晚小时候更改年龄的记录。” 十几年前,小地方落户很多地方都还不够规范,所以才会有改年龄这种事情出现。 “什么?”温韵之一惊,“你是说夏晚现在的年龄是假的?” “不是,”薛文选道,“修改之前的才是假的。” 温韵之的眉心不觉蹙了起来:“然后呢?” “夏成章不太和人往来,”薛文选道,“而且搬过家,当地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底细,也是顺着夏晚的户口,我们查到了他最初生活的地方,不远,是两个紧邻的小县城。” 温韵之捏着资料的手关节隐隐泛白。 “那边还有不少老人记得,说夏晚并不是在他们那里出生的,是夏成章从外地带回来的。” “所以晚晚是我的孩子?”温韵之的嗓音隐隐发颤。 薛文选靠近她 ,将她半揽进怀里,轻声道:“妈,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说:“但我可以确定,十八年前,阿珂失踪的那一天,恰恰是夏成章离开京城,回家乡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一双眸子里已满是戾气。 空调温度定在26度, 本该是让人体感最舒服的温度,可温韵之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而与之相反的另一面,是心头火一般滚烫的情绪。 一冷一热将她夹在中间, 让她只觉窒息,而急切, 焦虑,以及对再次失望的恐惧……, 也让她坐立不安。 资料在手中被捏得发烫, 温韵之垂下眼去, 可上面的文字却像被水洇了一般,变得模糊不堪。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继而放弃了挣扎,含着泪将目光投到薛文选脸上。 “妈。”薛文选递了张纸巾给温韵之。 温韵之低头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努力把语气放得平稳:“你说吧,这些年, 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薛文选沉默片刻, 尽量将话讲得委婉。 “或许您不知道。”他轻声道, “其实我之前有见过夏晚。” “你见过他?”温韵之喃喃,“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薛文选说, “张家新公司开业那次,您还记得吗?” 温韵之点了点头。 张家的请柬其实是下给温韵之和薛崇的, 而薛文选是代父母去的。 不过他也只是露了露面, 随即就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恰巧遇到霍霖进门, 而他身边跟着的正是夏晚。 “当时也不过是匆匆一瞥。”薛文选道。 温韵之恍然, 猛地记起霍家两兄弟为夏晚撕破脸的事情:“那时候他还跟着霍霖?” “是。”薛文选点了点头。 温韵之不算八卦, 之前虽然听过霍家两个后辈因一个男孩子翻脸的传闻,也不过一笑而过。 后来再去霍家,亲眼见到霍培学要为霍昱联姻,虽心有不平,但那毕竟是人家的事情。 可现在她才知道,这个“人家”中极可能包含了自己走失了十八年,日夜期盼的小儿子。 “我之前在霍家见过他们三人同场,”温韵之沉思片刻,“晚晚看起来对霍霖相当反感,所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说起来话长,薛文选简单概括了一遍。 “霍霖和邱起订婚时,其实还和夏晚在一起,他是瞒着夏晚办的订婚宴。” 温韵之安静地听着,唇角勾出一缕嘲讽的笑意来:“他这是想要背着邱起把人养在外面?” 薛文选点了点头。 “这还不止,”他接着说“夏晚当时还被他们叫过去羞辱了一顿,还好霍昱到场,才解了围。” 温韵之气得坐不住,她深深吸了口气,又忍了下去。 在生意场上飘了这么多年,她不是一个没有城府的人。 可事关自己的孩子时,她却只能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会慌,会乱,会心疼,也会愤怒。 她低头沉思片刻,猛然想到一个问题,“夏晚和霍霖是怎么认识的?按理说他们的生活圈子不该有交集才对。” 薛文选闻言苦笑:“您还真问到点子上了。” 温韵之一听就知道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她冷声问:“是谁?” “夏成章有个远方叔伯兄弟,在这边经营着一家建筑设计公司,这些年也做些建材方面的生意,”薛文选说到这里,语音里也不觉带了一丝冷意,“夏家想搭上霍家,所以把夏晚推了出去。” 这里面的弯弯绕,温韵之再清楚不过,闻言她脸色都变了。 “您放心,夏晚没吃什么亏,”薛文选说,“不过我们往后查了查,发现夏家现在这个公司,还挺有意思。” “怎么说?”温韵之问。 “当年,这家公司还是夏成章创办的。”薛文选说,“夏成章最先把公司办下来,之后他的朋友张瑞成,以及夏成林才相继入伙,而他之所以离开,也是因为出了事故后意志消沉,被夏成林和张瑞成踢了出来,再之后,夏成林又把张瑞成踢了出来,才有了现在‘夏家’这家公司。” 温韵之现下无意了解夏成章的过往,但她知道,薛文选说这些,肯定有他的理由。 果然,薛文选继续说了下去:“也是那时候,夏成章受不了失去健康和事业的打击,萌生了回老家的念头。” “而他回去的那一天恰恰是阿珂失踪的那一天?”温韵之接了上去。 薛文选点了点头。 当年交通系统还没有全国联网,远不如现在方便。 所以薛文选查到这些,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温韵之垂眸,眉目间慢慢布上了重重阴影。 当年,薛文珂就是在火车站丢的。 这一切都过于巧合了。 她的手紧紧攥着,几页资料迅速被揉皱在了掌心里。 “为什么?”她的声音微颤,恨意汹涌,“为什么他要带走我的孩子?” 她说着又猛地起身:“不行,我得去见见晚晚。” “妈,”薛文选也随之起身,拉住了温韵之的手腕:“虽然有很大可能,但现在毕竟还没有确定。” 温韵之抬起眼来,泪水从眼角丝丝缕缕地渗了出来。 太难了。 这些年她过得太难了。 对孩子无休无止的思念与内疚,一次次看到希望又面临失望,家人的无法原谅,以及因失去小儿子而忽略了文选的感受…… “已经等了十八年,”薛文选将她母亲揽在怀里,轻声哄道,“不急这一时了。” “正是因为等了十八年,”温韵之哽咽,“我才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 “对了,棠棠,”温韵之说着又将薛文选推开,转身去拿自己的手机,“让棠棠偷偷取点样本,我们去做亲子鉴定。” “妈,”薛文旭阻止了温韵之的动作,“就算只取毛发,也要带毛囊才行,哪里那么容易取到?” “而且,”他顿了片刻,又说,“您也要尊重一下夏晚。” 温韵之的睫毛轻轻颤抖,半晌不语。 “这事儿我也跟爷爷和爸爸讲了,爸爸明晚就能回来,爷爷也很激动,急着想见见夏晚,”薛文选说,“不如等周末让棠棠带他来家里做客,之后再慢慢打算。” 温韵之嘴唇抿着,没有说话。 “妈,”薛文选轻声道,“这件事不仅仅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大事,对夏晚同样是,他也需要心理准备,也需要时间适应,急不得。” 温韵之始终垂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眼看向薛文选,难掩哀求:“我还是想见见他。” 薛文选看着温韵之的表情,心头难掩酸涩,他轻声应允:“我陪您一起。” 温韵之点了点头,立刻将电话拨了出去。 苏棠很快就接了,声音懒懒散散的:“姨妈?” “棠棠啊,”温韵之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吃饭了吗?” “刚吃过,”苏棠揉着肚子靠在床头,“正打算睡午觉呢。” “刚吃过就睡啊?”温韵之说,“小心长胖。” “我这么盛世美颜,胖一点也不怕,”苏棠笑起来,“姨妈也吃饭了吗?” “还没,”温韵之鼻尖发酸,顿了片刻后才说,“本来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你在我们学校附近啊?”苏棠声音精神了点,人也坐直了。 “没有,”温韵之说,“姨妈在公司呢,从这边开过去也不过半个小时。” “没有诚意!”苏棠小声嘀咕,“等您过来,我都饿死了。” “那晚上姨妈陪你吃?”温韵之说,“叫着你们宿舍同学一起,姨妈请客。” “嗯?”苏棠像是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您以前不是不想太过高调吗?今天怎么想开了?” 温韵之像是听到了,又像没有听到。 她脑海中翻江倒海的全是夏晚,许许多多的问题再在大的冲击后一个个冒了出来。 似乎很急,又似乎没那么急。 好在苏棠性子跳,等了好一会儿没得到温韵之的答案,便自顾自地应了下来:“也行,反正我舍友们都爱吃。” - 邮件一封连着一封,霍昱的指尖不停地点击在鼠标上。 将所有公务处理完后,也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霍昱抬起眼来,见李从萌正在门口等着。 “李老师。”他起身,“您等我?” “一起吃个饭?”李从萌说,“正好有些事情跟你谈谈。” 李从萌现在忙得分身乏术,只能趁用餐时间和霍昱聊一聊公事。 燕愉餐厅的饭菜还不错,取过餐后,两人坐在了餐厅一角。 “李老师吃得还习惯吗?”霍昱问。 “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李从萌笑着感叹,“在国外这么多年,唯一不习惯的就是饮食。” 她三句话离不开工作,几乎立刻就转了话题:“订单已经排了下去,只是鑫华那边排产有点困难,可能要分批交货。” “嗯,咱们今年的订单是硬挤进去的,也在情理之中,来年就能好一些”霍昱被她逗得笑了下,“其他工厂也还在谈,如果咱们第一炮能够打响,后面谈起来也会更容易。” “这个我有信心,”李从萌笑了下,“我现在担心的是前期的生产与宣传不成正比,到时候供应跟不上。” “那就搞饥饿营销。”霍昱抬眸看过去,成竹在胸,“饥饿营销用好了,能将产品热度最大限度拉长。” 李从萌一向只搞设计,从不操心其它的,也就是燕愉现在刚刚起步,她多操了点心。 见霍昱这么有信心,她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两个人又沟通了下前期宣传以及销售渠道的最终安排,李从萌便急急火火回了办公室。 霍昱倒不急。 他站在餐厅外面的露天阳台上点了支烟,远远地看着薛家的楼标,在心里慢慢盘算着和薛家合作的几率能有几成。 当年他父母和薛氏夫妇多少也算有点交情,而他和薛文选年龄相当,小时候也在一起玩儿过几年。 只是薛文选十分老成,早就接了公司的产业,相比较而言,他就落在了人家后面。 再加上他多年在国外,现在连相熟都算不上。 现在薛氏如日中天,而他,不过是夜间遥远的一颗星星,不仔细看得话,大概连那点微光都察觉不到。 现在的他们,就像隔着整个天与地,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他垂下眼来,不觉又想起了夏晚交设计稿给自己的那晚。 他站在走廊上等他时升起的那些臆想,以及,夏晚将稿纸交到他手里时,那隐隐的不安与忐忑。 他们彼此都在紧张,像一道微妙的弦。 细长的烟身被捏得变了形。 霍昱重重地吸了一口。 这一刻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了心间,让他的决心从未如此坚定过。 无论什么手段,就算砸,他也要砸开薛家的入口。 为了燕愉,为了他母亲,也为了……夏晚。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霍昱将那口烟吁出去,才慢慢掏了出来。 “怎么了,沈焰?”他漫不经心地问。 “晚上一起吃个饭?”沈焰的声音带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兴奋,但霍昱还是听出来了。 “有事?”他笑了下。 “今天霍氏的股票跌那么惨,不值得庆祝一下?”沈焰问。 “滚犊子,”霍昱轻嗤一声,“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 “你搞得鬼就你搞的鬼,别说的那么文明。”沈焰说,“到底出来不出来?” “不去了。”霍昱顿了下,“晚上有点事。” “除了跟小嫂子厮混,你还能有别的什么事儿?”沈焰不满道。 “夏晚他爸住院了,”霍昱说,“我晚上过去看看。” “哦。”沈焰声音低了半拍。 “有什么事儿电话里说吧?”霍昱说。 “你之前让我办的那件事办妥了。”沈焰失落了不过一秒,又兴奋了起来。 霍昱托沈焰办的事儿挺多,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什么事儿?” “就是找个像小嫂子的啊?”沈焰说,随即声音压低了些,“我在电影学院找了个,足足有七八分像,尤其看了小嫂子的照片后,那神态动作模仿的更是惟妙惟肖,我保证,霍霖这次肯定得上套儿。” 霍昱抿了抿唇,将手里的烟重重在栏杆上碾灭了。 沉默片刻后,他沉声道:“算了。” “算了?”沈焰愣了片刻, “嗯,”霍昱再次肯定道,“算了。” “为什么?”沈焰不解,“这么好的计划,我们当时一环环一扣扣反复推算,怎么能说算就算了?” 这个计划是霍昱提出来的。 利用霍霖对夏晚的痴迷,将霍霖引到深渊里去,进而对整个霍家套上绞索。 那时候他冷静布局,没带丝毫的感情。 可现在, 一想到霍霖将那个男孩子压在身下时,想的是夏晚的脸,是夏晚的名字…… 霍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双眸子里已满是戾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想清楚了再说最爱谁 “这套行不行?”温韵之从衣帽间出来, 略显忐忑地看着薛文选。 这已是她今天下午换的第三套衣服。 “您穿什么都好看。”薛文选含笑道。 他长得更像父亲一些,俊美中透着斯文,略略一笑就能让人心生信任。 可温韵之却仍在犹豫:“是不是不够温柔?” “已经很温柔了。”薛文选坐在沙发上, 微微偏头看她。 温韵之踌躇片刻,最后还是反身回了衣帽间。 薛文选忍不住笑着靠进沙发深处, 抬手扶了扶额。 这次温韵之换了一套米色的棉麻套裙,衬得人温和又随性。 “这套不错。”不待温韵之开口, 薛文选便笑道, “好看, 也平易近人。” “是吧?”温韵之扯着裙摆低头看了看。 “嗯。”薛文选起身,和他母亲站在一起,“您和夏晚又不是没见过,而且, 时间也差不多了。” “对,对, ”温韵之抿了抿耳畔的碎发, “不能让他们等着咱们。 母子两人上了车, 温韵之不觉又深深吸了口气。 每次涉及到薛文珂的事情,温韵之就会分寸大乱。 “妈,”薛文选多少有点不太放心, 他边驾车边叮嘱道,“等会儿见了人您不要太激动。” “我知道。”温韵之说。 “还有, ”薛文选又说, “今年沈行也调了宿舍,和棠棠他们住在一起, 您这稍微不注意, 这沈二一准儿能看出来。” 温韵之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觉紧了紧:“这又是沈焰的主意是不是?” “大概是, ”薛文选笑了下,“让他弟弟盯着棠棠呢。” “这沈焰心机可是够深的,”温韵之说,“把棠棠得罪了不说,还盯着他,不就是怕他身边出现别人吗?” “可能还是真心喜欢棠棠,”薛文选笑了下,“以前那么贪玩儿一个人,现在性子也收了。” 温韵之没再说话,但这事儿一打岔,她紧绷的神经多少松懈了些。 他们时间掐得刚刚好,到美院时恰好五点钟,正是晚餐时间。 夏天日长,夕阳透过车窗照进来,依然带着灼人的温度。 温韵之拨电话的手也不觉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来。 “棠棠啊,”苏棠一接通,温韵之就温声道,“我们到了,你们也下来吧。” “你们?”苏棠有点疑惑,“还有谁啊?“ “哥哥也来了。”温韵之说。 挂了电话,温韵之又从包里掏出镜子来对着自己照了照。 然后便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门方向。 不过十几分钟,苏棠就率先跑了过来,而他身后不远处,则跟着一高一低两个人影。 “不是四个人一间宿舍吗?”温韵之有些疑惑地往后看着。 距离有点远,她看不太清后面两人的容貌,但从身高上可以判断,那个更高的应该是沈行。 那另外一个应该就是夏晚了。 只是还没等她看清,苏棠就一步三跳地到了车前。 他拉开车门,笑着往车里看,挡住了温韵之的视线。 “姨妈,哥哥,怎么这么好要请我吃饭?”苏棠偏着头,笑得有几分调皮。 “请你吃饭还少了?”薛文选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哥哥。”苏棠谁也不怕,一双眼睛汪着笑,“那到底是姨妈请客还是你请客啊?” “你想让谁请?”薛文选笑着问。 “那还是哥哥请吧。”苏棠说,“姨妈的钱得留着养老。” “姨妈到底是多老了?”温韵之闻言也不由地笑了下,在他额头敲了一下。 薛文选自幼就疼他,闻言也笑:“听你的。” 苏棠心满意足地爬上后座,随后往外面挥了挥手:“付羚,这边。” 他一走开,温韵之和薛文选也看到了正一起走过来的两个人。 高个儿是沈行,而另外则是一个笑起来露着两颗小虎牙,十分干净好看的男孩子。 只是,并不是夏晚。 “阿姨好。”付羚走到近前,立刻嘴甜地招呼,“哥哥好。” “你就是付羚啊。”温韵之含笑,“常听棠棠提起你。” “哥,阿姨。”沈行也紧随其后,话一向少而简洁。 温韵之也照例跟他打了招呼,目光不觉又往外面看去。 美院门口人来人往,可却没有她想见的那个身影。 “晚晚呢?温韵之看了片刻,不由地有点着急,”晚晚不也跟你们一个宿舍吗?还没下来?“ “您来的不巧,”苏棠说,“夏晚请假了?” 他说着又对付羚和沈行解释了一句:“我阿姨是晚晚的粉丝呢。” 薛文选闻言,边发动车子边道:“那可真是不太巧。” “怎么请假了呢?”温韵之担心道,“是不是生病了?” “应该没有,”苏棠说,“夏晚只说家里有点事儿,一时走不开,让帮他请两天假。” “哦。”温韵之闻言,语气间既有些放松,又难掩失落。 正到红绿灯口,薛文选安抚地握了握温韵之的手。 温韵之的手有点凉,眉目间满是失落。 忽然,自上车一直就没怎么开口的沈行说话了:“好像是夏晚的爸爸生病住院了。” “这么不够意思?”苏棠闻言,立刻抗议道,“他瞒着我却告诉你。” “不是夏晚告诉我的。”沈行道,但也没说自己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那我们是不是得去医院看看叔叔呀?”苏棠立刻张罗起来,“你知道他们在哪个医院吗?” “在人医。”沈行说,“但夏晚既然没说,暂时还是先不要过去了。” 付羚也加入了讨论:“我们可以悄悄过去,不打扰叔叔养病。” 几个小的在后面叽叽喳喳,温韵之听了片刻,忽然道:“在人医啊?我和文选等会儿也要去那边看个病人。” 薛文选闻言,侧眸看了他母亲一眼,而苏棠则立刻扒着前座问道:“去看谁呀?” “你小孩子家不认识。”温韵之说。 薛文选定的是一家港式餐厅,离学校不远,食物也比较讨小孩子欢心。 温韵之没什么食欲,只略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餐具。 沈行一向少年老成,用餐也彬彬有礼。 倒是苏棠和付羚叽叽喳喳,话多,吃的也多,两个人都又长得可爱,让人看着就觉开心,温韵之倒也没觉得时间有多难熬。 等吃过饭,把几个孩子送回学校后,温韵之才看向薛文选:“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薛文选点了点头,直接打了方向盘。 - 做完手术,又多了张瑞成帮忙,夏晚今天轻松了许多,还抽空补了会儿觉。 这会儿他刚醒来,望着病房雪白的墙壁以及渐渐敛去锋芒的夕阳,一时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静了一会儿,耳边细细碎碎的交谈声慢慢变得清晰,是张瑞成正和隔壁床家属聊天。 两人正交流着病人的饮食问题,哪些要忌口,那些能多吃,张瑞成认真地在手机上做着笔记。 夏晚听了片刻,问张瑞成道:“张叔,我睡了多大会儿。” “也就一个多小时,”张瑞成说,“不多睡会儿?” 夏成章也动了动身体:“是不是睡冷了?” “不冷。”夏晚说着站起身来,看了看输液袋里的液体,“这个空调温度正好。” 输液袋里的药品就快见底,他边弯腰按下呼叫铃边笑:“主要还是我年轻,精力旺盛。” 几人正在说笑,病房的门忽然开了。 夏晚本以为是护士过来换药,结果回过身去,才发现是霍昱来了。 夏晚笑了一下,忙迎了过去:“大少爷,怎么又过来了?” “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霍昱说着,不动声色地往夏晚眼下看了看,“今晚我在这里陪床。” “不用,”夏晚对着他弯起眼睛,眼下的乌青依旧明显,“我再陪我爸一晚,明天就回学校了,累不到哪里去。” “还是晚晚来吧。”夏成章也说,“我听晚晚说了,你公司现在刚起步,正事要紧。” “您这也是正事。”霍昱坚持道。 他说话的样子很认真,不像是在客气,也不像是在演戏。 夏晚看着他,不觉微微出神。 这时,张瑞成的电话响了,张南来接他,已经在楼下等着。 “老夏,”张瑞成说,“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陪你。” “去吧。”夏成章说,“还得麻烦你两天。” “说什么客气话呢。”张瑞成笑着说。 夏晚也跟着起身:“我去送送张叔叔。” 等夏晚和张瑞成出去,夏成章才道:“你忙,就不要总来,晚晚一个人照顾的就很好。” “没有夏晚说得那么忙,”霍昱笑了下,又说,“连着熬两夜,我怕他会受不了。” 霍昱是认真将夏晚放在了心上的。 夏成章想着,嘴角忍不住泄出一缕笑意来。 “他这个年龄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偶尔熬两夜不怕。”夏成章说。 霍昱垂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哎哟,霍先生也在呀。”张姨拎着食盒进了病房,对夏成章道,“刚在楼下还看到晚晚了。” “嗯,”夏成章说,“他送老张出去。” 张姨把食盒放在柜子上,盖子甫一打开,食物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霍昱顿了下,拿起搭在椅子一侧的围嘴,学着夏晚的样子弯下腰去,用手掌托起夏成章的头,为他扣上搭扣。 夏晚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夕阳残留的一点红色光晕从窗外投进来,打在霍昱微微弯下的腰身上。 他的表情认真专注,眉目间被暖色的阳光染上了一抹难得的温柔。 夏晚看着他不算很熟练,但却极稳地为夏成章扣好搭扣,随即抬起浓密眼睫,对着夏成章微微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夏晚在门边顿住了脚步。 夏成章刚做了手术,两天没有洗澡,这会儿算不上干净。 而霍昱是有轻微洁癖的。 看着霍昱唇畔的笑意,夏晚心中不觉微动。 一瞬间,他在他心中的形象好像不太一样了。 温柔了一些,也可靠了一些…… 他慢慢走过去,与霍昱并肩而立,笑着问夏成章:“爸,是我为您戴围嘴戴得好,还是霍昱戴的好?” 霍昱听他这样没大没小,不由偏头笑了一下。 夏成章也笑了起来,他拿一只手轻轻在夏晚身侧拍了一下:“别逗我笑,笑大了刀口疼。” 夏晚没再说话,只心情颇好地抿着唇笑。 他脸上还有刚刚睡觉时留下的压痕,一道极浅的红痕,从侧颊一路延伸到正挑着笑意的嘴角。 霍昱不觉靠近他一点,抬手在那道红痕上轻轻压了下。 “干什么?”夏晚说。 “你是不是睡觉了?”霍昱似笑非笑地说,“满脸口水。” 夏晚一惊,忙弯下腰凑近张姨:“张姨,我脸上有口水吗?” 张姨忍着笑:“霍先生说有就是有。” “你这立场不太对啊。”夏晚说着要去卫生间照镜子。 “你俩出去吃点东西吧,”夏成章笑着把他们往外赶,“你俩在这儿我笑得吃不下饭。” “那可不行,”夏晚立刻说,“我最爱的老爸可不能饿肚子。” 夏成章被他引着,难得也说了句俏皮话:“小昱在这里,想清楚了再说最爱谁。” 霍昱不觉勾起唇角来,一双眼黑嗔嗔地看着夏晚。 “我最爱的永远都是老爸,”夏晚抿着唇笑,“谁在这里我都一样说。” 门口传来一点轻微的动静。 夏晚弯着眼睛看过去,正对上温韵之的眼睛。 温韵之的脸色有点白,见夏晚看过来,唇畔不觉露出一点笑意来。 “阿姨?”夏晚惊讶地叫了一声。 霍昱也已走了过去,客气地招呼:“温总,文选,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我刚陪妈看了个病人,”薛文选说,“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你们。” “是挺巧的。”霍昱道。 “晚晚,”温韵之定定地看着夏晚,“我听说你爸爸病了,是吗?” “嗯。”夏晚点了点头。 温韵之迟疑片刻,“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夏晚回头看了夏成章一眼,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我都要怀疑你爱上我了。 夏成章还没来得及吃饭。 天气炎热, 饭菜又都是放在保温饭盒里带过来的,张姨把能摆的都摆了出来,放在柜子上凉着。 夏晚和霍昱在前, 带着温韵之和薛文选一起进了病房。 病房里共六张病床,一时间大部分人都被夏晚一行人吸引住了。 夏成章看着粗糙, 面相也是饱经风霜的样子。 可来看他的人,却一个比一个精致, 一个比一个好看。 夏晚和霍昱就不说了, 病房里早已讨论遍了。 这会儿又来了一对只看外表气质就非富即贵的母子, 不由地更是激起了大部分人的好奇心。 “爸,”夏晚弯腰,“有一位平时很照顾我的阿姨和哥哥来看看您." 夏成章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声,闻言忙示意夏晚扶自己起来. 夏晚将身体伏低, 让夏成章用手臂环住自己的肩颈,利用肩背和手部的力量, 一点点将夏成章带起来。 带到一半时, 他覆在夏成章身后的手背蓦地一热, 一只更大些的手掌交叠在了他手背上。 那只手温热干燥,力量很大,覆在夏晚手背上微微施力, 便将夏成章稳稳地托了起来。 夏晚边用枕头垫在夏成章身后,边感激地笑望了霍昱一眼。 弯腰时, 因为夏成章的手臂环在他后背用力的原因, 夏晚后腰的衣服被略略往上拉起了一些,露出了一点后腰。 温韵之低头看着他因用力而紧绷的腰际线条, 不觉悄悄伸手将他的衣服往下拉了拉。 “谢谢阿姨。”等把夏成章安置好, 夏晚笑着向温韵之道谢。 温韵之的脸色不太好, 嘴角虽然噙着笑,但眼圈却微微泛红。 这个楼层基本都是这种病,温韵之既然在这里出现,看的朋友应该也差不多,或许更糟。 夏晚理解地抿了抿唇,将椅子拉过来:“阿姨您坐。” “我们不坐了。”温韵之笑着说,“就看看大哥,略说两句话。” 她嘴里说着看夏成章,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只看着夏晚。 来之前,她本以为夏成章不过是小病小灾。 可找了医院熟人查了病人的信息后才知道,夏成章竟然得了这么重的病。 那一刻,温韵之的心情万分复杂。 她心疼夏晚,年纪轻轻就要面对这么残酷的现实。 大部分这个年龄的孩子还没有真正长大,比如苏棠,还都被父母家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稍微有点风风雨雨也早被家人挡在了门外。 可夏晚却已经经历了太多。 无论是跟着夏成章风风雨雨的那些年,还是来这边读书后被夏家与霍家利用伤害,再到现在夏成章的病情…… 无论哪一样,温韵之想一想就纠得心脏直疼。 而同时她也知道,夏成章得了这个病,自己之前为之所受的痛苦折磨,日积月累所存下的怨与恨,都不可能再轻易发泄。 尤其在门口听到夏晚那句“我最爱的永远都是老爸,”,更是让她原本早就因此千疮百孔的一颗心呼呼地直灌冷风。 从进来之后,她没看夏成章一眼。 不是不屑,而是不敢。 怕抬眼时恨意难掩,怕真正面对时情绪难控,更怕夏晚会站在夏成章那边,还未相认就与自己心生芥蒂。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能证明夏晚确实就是她的阿珂。 但作为一个母亲,温韵之相信自己的直觉。 无论第一眼对夏晚的亲切感,还是夏成章当年如此巧合的离开日期,还是当年夏晚在南方那个小城的横空出世…… 都让她万分确定,他就是她找了十八年的孩子。 可夏晚已经在向夏成章介绍:“爸,这位是温阿姨和薛家大哥,阿姨的外甥叫苏棠,和我一个宿舍,他们一家人都很照顾我。” “您好,您好。”夏成章忙抬了抬手,十分感激,“我们晚晚自幼胆子就小,谢谢你们对他的照顾。” “叔叔您太客气了,”薛文选立刻握住了夏成章的手,含笑道,“都是举手之劳,您不用放在心上。” “而且,”薛文选顿了片刻道,“晚晚也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 “他能给你们什么帮助?”夏成章以为他在客气,笑着摆了摆手。 “是真的,”薛文选说着看了夏晚一眼:“我妈吃饭一向不太好,最近靠着夏晚的直播,食欲才慢慢好转。” “真的啊?”夏成章笑起来,既骄傲又略显局促地搓了搓手。 他本就不擅长应酬,况且对方无论外形,长相,还是谈吐举止,都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让他难免有些紧张。 “文选说得对,”温韵之温声补充道,“所以我喜欢这孩子喜欢得不得了。” “和亲生的也没太大差别了。”薛文选勾了勾嘴角,看起来像是在调侃他母亲一样。 温韵之微笑不语,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到了夏晚身上。 “其实我每次见了阿姨也特别亲切。”夏晚弯着眼睛说,“就好像很久以前就和您认识了一样。” 这话极大地取悦了温韵之,让她心头麻酥酥地一颤,可随之又心如刀绞。 她勉强笑了笑,随即偏开眼去,对夏成章道:“这孩子嘴可真甜。” “最近是嘴甜了些,”夏成章笑起来,“都是托了小昱的福。” 霍昱正站在夏晚身侧削水果,闻言勾着嘴角笑了下。 虽然温韵之和薛文选才刚刚进来,双方也未来得及交谈几句。 但他还是极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违和与紧绷感。 尤其夏晚刚刚那句话后,薛文选更是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温韵之的手。 而温韵之…… 她虽然外表柔美,可在商场上口碑却十分强势且强悍。 远不至于这么脆弱。 他垂下眼去,笑着回夏成章,可事实上却是不着痕迹地为温韵之和薛文选送话题:“主要还是爸您养得好,教得也好。” “我也听棠棠说了,”果然,温韵之闻言道,“说晚晚自幼就和您相依为命。” 她眼圈微红,轻轻感叹一句:“没有妈妈的孩子不容易。” “是。”夏成章顿了片刻,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样,略略沉默了下来。 “我妈妈不在了,”夏晚见夏成章不自在,立刻礼貌地接过话来,随后又说“不过没有关系,我只有爸爸也很好。” 夏成章闻言抿了抿唇,一颗心被热流激荡着,不觉红了眼眶。 “爸。”夏晚弯腰很轻地叫了一声,握着夏成章的手撒着娇晃了晃。 夏成章红着眼睛,却又泄出一缕笑意:“爸有你也够了。” “嗯。”夏晚点头,又有点好笑,“咱们两个好像又说回去了。” 夏成章想起自己与夏晚确实有过类似的对话,不觉也笑了起来。 温韵之没再说话,脸色却白得厉害。 或许是因为夏晚那句“只有爸爸也很好,”也或许是因为他们父子间这么融洽和睦…… 夏晚好像并不怎么在乎有没有妈妈这件事。 那么在前面那么多年的生活里,他是不是根本都没想过自己的妈妈究竟什么样子? 爱不爱他? 有没有因思念他? 有没有因担心他在外面吃苦受罪而夜夜噩梦,痛不欲生? 或许他真的没有过,就算有他也不会说,因为他很爱夏成章。 可这些爱,本该是她的,是薛崇的,是薛文选的…… 本该是他们薛家的。 她紧紧抿住嘴唇,脸色越来越白。 好在她本身皮肤就很白,所以在不熟的人眼里看起来,也并没那么明显。 可薛文选却知道。 他沉默着抬起手臂揽了她的肩,通过这种方式表达着他对她的爱和抚慰。 像夏晚抚慰夏成章一样。 病房里每个人都很客气,每一句话也都算得体,可偏偏此刻,气氛却诡异地微妙了起来。 霍昱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四周,随即不动声色地用牙签挑了一块水果递到夏成章面前:“爸,您吃口水果,我看饭菜也凉的差不多了。” 等夏成章接了,他又把果盘递向温韵之那边:“温总,您也尝一口吧。” 病房里什么都简单,果盘更是张姨带来分菜的餐盘,霍昱简单地取了几根牙签放在盘边上。 温韵之道了声谢,捏着牙签叉了一块水果。 只是她自己并没有吃,而是递给了夏晚。 夏晚也没客气,她笑着接了过去:“谢谢阿姨。” 温韵之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和颊侧的压痕,不觉抬手轻轻碰了碰。 很温柔,如丝绸抚触过脸颊,让夏晚不觉怔了怔。 明明只是很轻微的碰触,可莫名地却让他感受到了极致的呵护之意。 像是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前,自己母亲的轻柔爱抚。 夏晚抿了抿唇,不觉也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面颊。 猛然间,他记起霍昱说他睡了一脸口水的事情。 “阿姨,我脸上脏吗?”夏晚问,略带了些不好意思。 “很干净。”温韵之说,很仔细地看着夏晚。 那双眼睛和她很像,黑白分明,只是因疲惫染了一点儿红丝,是标准的杏眼。 “是吗?”夏晚有点怀疑,不觉也抬手碰了碰自己面颊,。 “很干净。”温韵又说,在夏晚含笑的目光下,不觉也弯起了嘴角。 薛文选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人这样站在一起,确实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他的神情略显凝重,再抬眼时,却不期然撞进了霍昱漆黑的眸子里。 “来一块?”霍昱将果盘递到他面前。 “谢谢。”薛文选没客气,用牙签叉了一块放入口中。 饭菜凉的差不多了,见夏成章要用餐,温韵之便提出了告辞。 “温总,”霍昱握了夏晚的手腕,“我和晚晚正要出去用餐,如果你们也没用的话,不如一起?” 温韵之犹豫片刻,薛文选却笑道:“不用了。” 几人一起走出病房,出了住院部大楼,温韵之和薛文选要去停车场,大家便互相道别。 虽然温韵之和薛文选这次过来,并不是特意为夏成章,但夏晚仍再次郑重地道了次谢。 天色暗了下去,路灯还没开,昏暗中,温韵之的眼圈又红了。 “你也要注意休息。”温韵之对夏晚道。 “我会的,阿姨。”夏晚说。 温韵之沉默片刻,看霍昱在和薛文选说话,便又拉了拉夏晚。 “虽然我知道霍昱不差钱,但阿姨还是想说一句,如果遇到困难,不要跟阿姨客气。”她轻声叮嘱道。 “嗯。”夏晚重重点头。 在面对过许多恶意后,温韵之带给他的善意与温柔,让他心底不觉一片滚烫。 他看着温韵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薛家那个巨大的“X”楼标。 想到现实世界中他的父母家人也生活在同样的建筑里,他的眼眶忍不住隐隐发热。 一瞬间,温韵之似乎与他母亲重合在了一起。 “谢谢阿姨。”他轻声说,“我会的。” - 一上车,温韵之就抬手捂住了眼睛。 滚烫的泪水从她指缝间渗出来,湿了手背。 她无声地哭泣,伴随着身体颤抖,肩膀一耸一耸。 薛文选抬起手臂,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您哭出来吧。” “你听到没有?”温韵之泣不成声,“他说无论谁来都最爱夏成章,说只有爸爸也很好,他根本,根本不想要妈妈……” “我听到了,”薛文选说,“他说的是最爱老爸。” 温韵之顿了片刻:“那又有什么区别,他们感情那么好,他现只认夏成章。“ 薛文选轻抚着他母亲的肩头,不觉陷入沉思。 夏成章的病情让薛家无论是确认和夏晚的关系,还是确认之后的相认都变得荆棘重重了起来。 很显然,这相依为命的父子两人感情极深,而夏成章的病情又再次催化了这种感情。 这个时候,无论谁站出来,夏晚都极可能接受不了。 就算他能接受,那么夏成章呢? 夏成章的病是要命的。 如果因为他们的介入,导致夏成章情绪起伏过大,以至于病情反复,或者出现更可怕的结果…… 那么夏晚就算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也一定会心生芥蒂。 无论他们多们恨夏成章夺走了夏晚,可对夏晚来说,那就是陪伴他成长的父亲。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夏晚不是机器,就算他知道了真相,就算他会怨夏成章,可那恨怨里也必然会是带着爱的。 而这个时候,伤害到夏成章,其实就是变相地伤害到了夏晚。 “实在不行,”薛文选沉吟片刻,“告诉棠棠吧。” 这些年来,苏棠虽然知道小表弟丢了,可更多的细节,薛家却从未向他披露过。 毕竟之前他年龄小,这些沉重的东西也不应该由他来承担。 只是现在,情况变了。 温韵之点头,浅色的棉麻上衣上缀上了深色的泪痕。 “我要做亲子鉴定。”她斩钉截铁地道,“棠棠机灵,他能想办法取样。” 薛文选点点头:“但您要答应我,不管夏晚是不是,您都要把心态调整好。” 温韵之深深吸了口气,将眼角的泪痕拭去:“我心里有数,就算他是,我也暂时能忍得住。” 而另一边,夏晚和霍昱正并肩站在一家面馆前。 “大少爷吃这个吗?”夏晚问。 “可以。” 闻言,夏晚抬脚就走,可霍昱却又拉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夏晚看他,又往四周看了看,悄声道,“不用演戏了,又没人。” “晚晚。”霍昱走近夏晚一步,垂眸看他。 他很少这样叫他,更很少用这样深邃探究的目光看他。 路灯的阴影里,那双眼犹如一双极品宝石,又如暗夜中的深邃湖泊,让夏晚有点招架不住。 他抬手盖了盖霍昱的眼睛,笑着插科打诨:“大少爷再这样看我,我都要怀疑你爱上我了?” 霍昱抿了抿唇,片刻后像是害羞,又像是嫌弃地偏开头去。 随即他哼笑一声:“看出来了,你确实不怎么累。” “我精力好着呢,”夏晚强调道,“大少爷不会就想跟我说这个吧?” “我是想问你,”霍昱犹豫片刻,还是道,“你还记得你妈吗?” 夏晚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记忆中,原主也曾问过妈妈去了哪里,但夏成章没有回答过。 倒是有些邻居逗他玩儿的时候会说他妈妈跟人跑了。 夏晚摇了摇头:“不记得。” 片刻后他补充道:“可能我爸残废后,她离开了。” “如果,”霍昱说,“如果有一天你妈妈回来了呢?” “干什么呀?”夏晚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副样子,如果你不是男的,我都要怀疑你就是我妈了。” 霍昱抿了抿唇,随即有些愤愤地偏开头去,做出一副不想再和夏晚说话的样子。 “对不起啊,大少爷,”夏晚忍着笑拉了人家的手,熟门熟路地哄,“我只是开个玩笑,您别生气好不好?” “你还怕我生气?”霍昱冷着声问。 “当然怕了,”夏晚忙说,“您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得罪谁也不敢得罪您不是?” 霍昱冷着脸看他一眼,抬脚就往面馆里走去。 “其实我不希望她回来,”夏晚在身后紧追几步,不知道是想让大少爷不要生气还是因为别的,他开始回答他的问题,“我跟我爸现在就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我精力好着呢 将来某一天,可不许精力不好,大少爷可记着呢。 本章评论区小伙伴都有红包哟,下章更新前发放,MUA 第38章 谁能不喜欢夏晚呢? 继上次被霍昱和夏晚送进派出所后, 霍霖像是触了什么魔咒一般,开始诸事不顺。 首先,只邱起就为此事跟他闹了不止一次。 邱起是被邱家老爷子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他这边一闹,邱家老爷子自然也没给过霍家好脸色。 甚至于还拿与霍家合作的投资项目来敲打过霍培学。 犯错的是自己儿子, 无论是为了霍邱两家的合作,还是为了这场联姻, 霍培学都不得不低声下气地给人陪不是。 可回到家里, 这些压力最终还是得回到霍霖身上。 如果这些还算比较私人的领域, 那么在公事上他也同样极度受挫。 首当其冲的一件就是,之前已谈出眉目的几位投资商与合作对象,不约而同地打起了退堂鼓。 虽然对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来说,霍霖这事儿根本不算个事儿。 毕竟圈子里比这更出格更过分的比比皆是, 大家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笑一笑也就过了。 可那是在没被曝光的情况下。 而霍霖不同。 他不仅被人拍得清清楚楚, 就连警察将其扭送警车的视频和照片也被传得沸沸扬扬。 之后, 警察更是出了正式通告, 直言“霍某霖”,可谓是铁证如山,一锤就定了江山。 这件事的当天下午, 霍氏就受到了直接冲击。 股票直接跳水,主力大幅抛售, 股民一片谩骂。 就连和霍家有联姻关系的邱家以及其他几家与霍家走得比较近的合作对象, 也间接受到了影响。 作为合作对象,本就是为利益而来。 现在利益受损, 大家自然能避者避。 这也导致霍霖手上本就热火朝天的项目, 一瞬间从香饽饽变成了冷窝头。 不仅如此, 就连他做项目的那块地,最近也出了问题。 那块地他本看不上眼的,地理位置不太好,价格却炒得挺高。 而且转来转去转了好几手,也无人停下来开发。 在商言商,没有好处,谁也没必要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上面。 只是偏偏那么巧,就在这块地再次抛出来前,霍霖得到了一个切实的消息。 政府即将将发展中心转到这块地所在的区域,极有可能这是未来的另一个经济中心区。 而这个消息,还未来得及向外公布 打着时间差,霍霖毫不犹豫地将这块地拿了下来。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所以他才能得意洋洋地在霍培学面前邀功。 只是最近他才知道,这块馅饼儿硬到能磕掉他的大牙。 前几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家投资公司,声称手握这块地的近半所有权。 霍霖派人仔细查了下,才发现这块地是由当年的一片果园和一家农场共同组成。 而当时土地收回时,征收方,无论是政府还是地产商,也都和土地所有人谈了相应的补偿措施。 之后的具体工作则是由当时土地所属的村委直接经手的。 时间太久,有些问题早已查不出究竟出在哪个环节。 但事实却是,当年农场主的那部分资料,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未完整上缴 可另一边,土地的所有证书却已经办了下来。 如果认真查下去,这片地真正走完程序的,确实只有果园那一部分。 从法律上来讲,霍家的确没有足够的理由来说这片地完全属于他们。 而果园的另一部分资料不知什么原因落到了那家投资公司手里,现在对方想要走司法途径,来争取他们的权益。 所以,对霍霖来说,现在就属于项目未动,而霍家却已经面临着十几个亿的损失风险。 这件事儿牵扯的太大,他一个字儿也没敢对霍培学讲。 而今晚气压低沉,则是因为霍氏股票连续暴跌,霍培学怀疑有人正在对霍氏进行恶意收购。 “有没有可能是霍昱?”霍培学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发出疑问。 霍霖最近焦头烂额,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事儿,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 “问你呢!混账东西,”霍培学气冲冲地转过头来,“平时话不是很多?”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霍霖只得实话实说:“爸,您太紧张了,这么多钱就算我们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来,霍昱哪里能有?” 这话倒是说进了霍培学心坎里,他慢慢吁了口气,又问:“你那个项目现在怎么样了?” 霍霖心虚地眨了眨眼:“正在谈新的合作对象。” 霍培学顿了片刻:“你可长点心吧,千万不能再在这件事儿上出漏子了。” 霍霖的心跳的飞快,可仍硬撑着说:“我知道了,爸。” - “想什么呢?”沈焰故意用酒杯在霍昱的酒杯上撞了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来,“谈公事也心不在焉。” “没什么?”霍昱慢慢晃着杯底的深红色酒液,一仰头喝了进去。 冰块与杯体撞击的声音清脆悦耳,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沁入心脾,给炎热的夏季带来一丝清爽。 “我才不信。”沈焰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霍昱在谈公事时如此频繁走神。 他往前凑了凑,调笑道:“想小嫂子呢吧?” 霍昱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我就知道。”沈焰说,“所以说男人还是得先立业再成家,要不然陷入温柔乡,啧啧啧……” “如果苏棠现在要和你结婚的话,你还会这样说?”霍昱不冷不热地将了一军。 “那得他肯了再说。”沈焰微微出神,“我算算啊,我手上这些产业,加上神州和廊桥,其实也够我们两个吃喝了。” 霍昱无视于他的双标,垂眸为自己倒了杯酒。 他平时自己驾车,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坐下来喝一杯了。 “小嫂子他爸现在什么情况?”提起夏晚来,沈焰问了一句。 “挺好的。”霍昱说,“夏晚照顾得也好。” “开口夏晚,闭口夏晚。”沈焰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是你提起来的?”霍昱扫他一眼。 “对,”沈焰忍着笑,“是我惦记小嫂子,跟你没关系。” 霍昱没接话,他将酒杯在指间转着,过了片刻忽然问:“这几年,薛家关于那位小少爷的事情,你给我讲讲。”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来?”沈焰问,“还是你仍然想借这件事接近薛家?” 霍昱在找那个孩子,沈焰一直都知道。 而他虑及自己在苏棠身上吃过的亏,所以一直都不太赞成。 霍昱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把目光安静地投注在他身上。 “薛家这些事都瞒得挺紧的,”沈焰妥协,沉吟片刻后才道,“这些年,薛家从没放弃过,每年更是花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去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人,只是那些孩子里,并没有薛文珂。” “温韵之因为这个,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沈焰说,“苏棠张嘴闭嘴都是他姨妈,所以我多少知道一点。”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苏棠口中的姨妈就是温韵之。 即便苏棠也没有特意提起,但他还是从他话里捕捉到不少信息。 比如,苏棠的姨妈经常会吃不好饭,也睡不好觉,有一段时间服用抗抑郁药物,也曾定期去看心理医生。 “薛家这样强大的关系网,这些年都找不到,”沈焰说,“怎么可能让你一找就找到?” 也是,霍昱想。 或许昨晚真的是自己过于敏感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这么巧,夏晚就是薛文珂? 相对这个可能而言,温韵之将对孩子的思念移情到夏晚身上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毕竟,夏晚那么可爱,谁能不喜欢夏晚呢? 这样的想法,在他心里慢慢延伸,反而让他一颗心松快了起来。 即便他无比需要找到这个孩子,可他并不希望夏晚会是这个孩子。 因为这意味着,夏晚将告别现在这样简单纯粹的生活,会陷入两难,会痛苦,会挣扎…… 他不希望那样。 虽然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某一个人放到自己的既定利益之前。 霍昱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不觉抬手揉了揉额角。 “喝多了?”沈焰看他眉宇间染上一层倦色的样子,体贴地倒了杯白水递过去。“ “去你的。”霍昱笑起来,“才喝几口?” “没喝多就好,”沈焰说,“还有正事没说完呢。” “说。”霍昱看他一眼。 “咱们今年的贺岁片‘择木’,男主角定孙白江,你没问题吧?”沈焰问。 “随便。”霍昱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红酒杯。 “你不介意就好,”沈焰说,“李导那边的第一人选也是他,但我担心你这关过不去,一直没松口呢。” “我没什么过不去的,”霍昱放下酒杯,一侧唇角微微勾起来,“只要能给我赚钱,我不介意是孙白江还是孙黑江。” “啧,”沈焰说,“就损吧你?” 说曹操,曹操到,霍昱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孙白江和温蘅之两人从楼下走了上来。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们,正要往楼上去的动作顿了顿,向他们这边走来。 “这么巧?”孙白江在沈焰那边先停下,目光却放在了霍昱身上。 “阿姨。”沈焰看到温蘅之,忙站了起来。 温蘅之显然也知道他跟苏棠有过一段,只略略点了点头。 “坐吧。”沈焰道,“我再要两瓶酒。” “你们喝吧。”霍昱看了看腕表,又客气地对温蘅之点了点头,“我该回去了。” 他说着便起了身,往一侧的电梯间走去。 孙白江看着霍昱离开的身影,情绪不觉低落了下去。 “我来的不巧。”他苦笑一下。 “霍昱本来也不爱酒,”沈焰为他解围道,“你们过来之前他就准备走了。” 孙白江沉默了片刻,和温蘅之坐了下来。 温蘅之也没想到会碰上沈焰,虽然沈焰和苏棠的关系微妙,现在却是择木最大的投资人与制作方。 作为一个合格的经纪人,她谈吐间都十分客气,丝毫不提私人恩怨。 “李导今天和我联系过,”温蘅之说,“择木的男主角他很看好白江,我们这边对本子也很满意,但听说被沈总卡住了,不知道什么原因?” 沈焰忍不住暗暗叫苦,他卡孙白江干什么? 他不过是考虑到霍昱才是神州真正的大股东,而他与孙白江又关系微妙,总得问清楚才好。 “怎么会?”沈焰笑着为温蘅之倒酒,“白江的实力有目共睹,我正打算明天回去就和李导把这件事儿定下呢。” “是吗?”温蘅之说,“不勉强吧?” “不勉强。”沈焰说。 “温姐,”孙白江说,“你别为难他,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他什么人我心里清楚。” “是吗?”温蘅之似笑非笑地说。 她这话说出来难免有些尖锐,沈焰不由地垂眼笑了一下。 过了片刻,他还是没能忍住:“棠棠最近好吗?” “你弟弟不天天盯着他了吗?”温蘅之说,“难道你不比我还清楚?” 得! 这天儿没法聊了。 - 周三一大早,张姨就过来送饭,夏晚跟着用了点,就被夏成章赶着回了学校。 “晚晚,你回来了。”刚一进宿舍,付羚就激动地从床上爬了下来,给了夏晚一个巨大的拥抱,“我们都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们。”夏晚夸张地说。 “怎么样?叔叔还好吗?”付羚问。 “动了个手术,”夏晚把背包放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没什么大碍了。” “谢天谢地。”付羚感叹道,“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谢谢。”夏晚弯起眼睛,“就知道你们最好了,等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他说着在宿舍看了一圈:“沈行和苏棠不在吗?” “棠棠昨晚被他姨妈接回家了。”付羚说,“估计晚点就回来了,冰山脸倒是在,可能去吃饭了。” 两人正说着,门忽然开了,苏棠低着头走了进来。 “Surprise,”付羚大喊一声,对苏棠道,“快看谁回来了。” 苏棠闻言抬起头来,付羚一个“了”字越变越小,最后沉沉地没了声。 苏棠应该是哭过,他的眼睛红红的,肿得像两颗桃子一样,看起来又滑稽又可怜。 夏晚吓了一跳,忙和付羚一起走过去。 二人不约而同地握拳:“谁欺负你了,我们替你报仇。” 苏棠抬眼看着他们,忽然沉默着张开双臂,将夏晚紧紧抱进了怀里。 他抱得那么紧,紧到夏晚几乎不能呼吸。 夏晚有点愣怔,片刻后笑着调侃:“你力气很大嘛。” 而付羚则愤愤然:“喂,我也说要帮你报仇了啊,你怎么只抱他一个?” “雨露均沾懂不懂?” 苏棠眼里原又覆了薄薄的一层泪,闻言不觉又笑了起来。 他再次张开手臂,这次一把将两人同时抱进了怀里。 第39章 他又输了 “真的?”付羚有些不太相信, 伸指戳戳苏棠的脑袋,“看电影哭成这样?” “都说了是真的。”苏棠声大气短,颇为心虚地道, “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那倒是。”付羚憋着笑,哄苏棠道, “我让冰山脸捎了两个煎饼果子,回来分一个给你。” 苏棠终于露出一点笑模样来, 将手往付羚肩头一搭:“够意思。” 随后又对夏晚说:“晚晚, 咱俩一人一半。” “我吃过了。”夏晚正在支画架, 闻言回头笑了一下,“你们吃吧” 夏晚可没付羚那么好骗。 如果苏棠是在昨晚被温韵之和薛文选接走的,那就应该是在他们离开医院之后。 那么他的眼睛…… 夏晚猜测,苏棠应该是知道了夏成章的病情。 之所以要拿电影做借口, 不过是怕提起来惹自己伤心。 夏晚抿了抿唇,心中不觉升起一股感动来。 这会儿别说一个煎饼果子, 就是再好的东西他也愿意全部让给苏棠吃。 “这么难得?”付羚有点意外, “晚晚竟然能对吃的无动于衷了?” “什么吃的?”宿舍门被从外面推开, 沈行手里拎着个袋子进来了。 他将袋子递给付羚:“你的。” “谢谢。”付羚笑出一对小虎牙来,将东西接在手里,但随即他就发现了不对。 “冰……, 沈行,”付羚疑惑地从袋子里掏出一根火腿来, “我好像没买火腿哦。” 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这么巧, 是我最爱吃的这款也,那我补钱给你可以吗?” “不用。”沈行已回到自己的座位, 闻言眼皮都没抬, “我吃剩下的, 扔了可惜。” “哦。”付羚很小声地应了一声,忍不住看了苏棠一眼。 “给你你就吃,”苏棠说,“你想那,如果他扔进垃圾桶里的话,垃圾桶会给他钱吗?” “也是哦。”付羚很快被说服。 他低头扯开了肠衣,将肠咬在嘴里,边在袋子里掏煎饼果子,边含糊着对沈行说了句:“谢谢。” 沈行刚打开电脑,闻言偏头看了过去,正见付羚嘴里咬着香肠将一个煎饼果子递给苏棠。 那根肠在他嘴里颤巍巍的,看起来十分微妙,而苏棠则一矮身,张嘴从另一端咬了一口。 沈行抿了抿唇,不觉抬手按了按眉心。 “好吃。”苏棠说着又咬了一口煎饼果子,忍不住小声嘀咕,“哇,零零,你现在有钱了啊,买两个煎饼果子,竟然还都加两颗蛋。” 付羚咬着里面脆脆的果子,含糊道:“我都加一个蛋的。” “一个哪有这么厚?”苏棠不信,随即喊道,“沈二,这是一个蛋还是两个蛋?” “一个。”沈行淡声道。 苏棠蹙了蹙眉:“一个有这么厚?” 正常情况下,沈行是不会对这种无聊问题做出回应的,可今天他却莫名多说了句:“今天摊主女儿过来帮忙,手势不熟,面饼厚了。” “哦。”付羚恍然,边吃边点头。 苏棠则肿着一双眼睛,先看看付羚,又看看沈行,不觉疑惑地托住了腮。 随后,他的目光转到了夏晚身上。 夏晚的头发乌黑柔顺,眼睛下垂时,浓密的睫毛犹如两柄小扇子搭在下眼睑上,尤其那双眼尾,略略下垂,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柔。 确实和温韵之有些像。 他不觉吞了吞口水,心脏不自觉跳得快了起来。 如果夏晚真是阿珂的话…… 苏棠的目光慢慢下移,最后落到了夏晚的脚上。 夏晚脚上穿着拖鞋,能看到粉润的脚趾,以及脚趾上覆盖着的,一层透着粉意的指甲。 他的指甲圆润,修剪的整整齐齐,苏棠看了片刻,不觉将手伸进口袋里,将那枚指甲钳握在了手心里。 脚指甲应该取不到多少样本,他心里有点遗憾,目光随之又移到了夏晚手上。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夏晚不觉好笑:“怎么了?我身上有东西?” “还真有。”付羚抢答,“两个黑眼圈。” 提到黑眼圈夏晚也有点苦恼:“怎么办,我中午还要直播呢。” “我有眼膜,”付羚说,“要不要试试?” “眼膜哪有那么立竿见影的效果?”苏棠道,“等我一会儿出去买瓶遮瑕回来,帮你遮一遮。” “你还帮别人遮呢?”付羚忍不住笑,“你自己这眼睛还没晚晚好呢。” “怎么了?”苏棠愤愤,“你有意见。” “等我,”付羚没理他,而是站起身来,“我去隔壁宿舍借两滴遮瑕液来。” 苏棠和夏晚还未及说话,付羚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咳,”沉默片刻,苏棠犹豫着问:“你们说,这会不会有损我们宿舍形象?我们是需要去‘借’遮瑕液的人吗?啊?” 他话音刚落,付羚又急火火地赶了回来。 他手心里托着一小汪粉润润的液体,嘴里催促着:“快,一会儿干了。” 苏棠也顾不得牢骚了,他立刻站起身来,用指腹沾匀了,一点点将遮瑕液拍在了夏晚眼下。 不多不少,那一点不起眼的液体恰恰将夏晚的黑眼圈遮了个严严实实。 中午上完课,夏晚将午餐带回宿舍,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 将近一个周没有直播,粉丝们早就憋坏了,他刚进去,弹幕就飞快地铺了满屏。 而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数也在以翻倍的速度飞速上升。 【弟弟终于来了。】 【啊啊啊啊,想死弟弟了。】 【来和弟弟一起吃午餐。】 【来看秀色可餐的弟弟。】 【想你!】 【想你……】 【想你+10086】 【……】 【弟弟笑了,我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而同一时间,温韵之也进了直播间。 屏幕中的夏晚双眼弯着,眸中的笑意真诚纯粹。 完全看不出来,最近这些日子,他过得有多么辛苦。 似乎每一次见到夏晚,每一次看夏晚直播,他带给别人的都是轻松与快乐。 就连昨晚在病房里,他也没有一刻愁眉苦脸过。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夏成章也能那样乐观无惧疾病吧? 如果,温韵之不觉将指腹抚在了屏幕中夏晚小小的脸上。 如果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他还会这么快乐吗? “妈。”门口传来薛文选的声音,温韵之吓了一跳。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薛文选声音放轻了些。 因为昨天的事情,温韵之今天状态不太好,便没去公司。 薛文选有点不太放心,所以中午下班就赶了回来。 “看晚晚直播呢。”温韵之说,又说,“刚好,我们也和晚晚一起吃饭吧。” “好。”薛文选把手洗了,坐到温韵之身侧,和她一起边看直播边用午餐。 “夏成章得了这个病,”温韵之看了会儿忽然说,“也不知道晚晚的钱够不够用。” “您把心放肚子里,”薛文选说,“再怎么说还有霍昱呢。” “你还年轻,不懂,”温韵之说,“晚晚刚和霍昱结婚不久,太肆无忌惮地用人家的钱,将来难免在家里没地位。” 薛文选慢慢嚼着口里的食物,笑道:“那您打赏点嘛。” 温韵之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点了个深水鱼雷,又在数量那里输了个100. “一百个有点少,”她微微蹙眉,“平台还要分一部分,最后到晚晚手里也不过几万块。” 她犹豫片刻,又在100后面加了个零。 薛文选刚要劝他母亲也不要太打眼,毕竟夏晚直播次数多,可以分次进行。 可他还没来得及阻止,温韵之就手指一动,点了出去。 薛文选:……,好吧。 屏幕上的弹幕翻得快。 【主播,主播,想问一下最近还带货吗?上次的好吃还便宜,希望主播能多带带货。】 【是哦,我的零食都空了,就等着弟弟带货呢。】 【弟弟大胆带,总之带什么我买什么。】 【小钱钱都准备好了呢。】 【……】 夏晚直播很少说话,但看到许多人问直播的问题,还是停下来回道: “最近比较忙,所以还不太确定,不过,如果周五有时间的话,应该会安排一次。” 【哇,太好了,小钱钱准备好,坐等周五。】 【所以,周五又可以有一次直播了,耶!】 【弟弟带货我就买,弟弟不带货我就安静地看弟弟吃东西。】 【弟弟吃东西超级治愈,每次看完都很幸福。】 【……】 夏晚对着屏幕笑了一下,随即和以往一样,开始专心吃自己的午餐。 直播间里陷入一片安静,可弹幕却依然十分热烈。 【为什么弟弟吃什么都可以那么香?】 【靠,西芹百合?我这么讨厌芹菜的人看到弟弟吃都要忍不住流口水。】 【有没有人觉得弟弟吃东西的样子像是护食小仓鼠啊?好可爱。】 【和我养的仓鼠完美重合。】 【好想养一个弟弟啊。】 【……】 忽然,滚动的屏幕上炸起了巨大的烟花。 【YZ向主播打赏了一千个深水鱼雷。】 思及上次的打赏风波,夏晚忍不住心头一跳。 而看到这行系统发出的提示时,他更是整个人都惊呆了。 餐叉上的土豆掉了下去,汤汁溅在了他雪白的T恤上。 【我靠,一千个,我没看错吧?一百万?】 【这会不会是迄今为止网站最大的一笔打赏?】 【天哪,我见证了什么,我呆住了。】 【这不就是上次打赏主播的那个网友吗?上次也打赏了许多。】 【弟弟,是不是身边有什么人想对你意图不轨,想要用金钱收买你?】 【卧槽!球球来个人对我也意图不轨吧,我很容易收买的。】 而另一边,霍昱也刚忙完手头的事情,正边吃东西边看夏晚直播。 他眼睛里难得汪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直到屏幕上炸起烟花。 “YZ?”霍昱危险地眯了眯眼。 这不就是上次跟他抢的那个猥琐男吗? 这么大手笔? 难道真是认识夏晚的人? 杂乱的思绪还未理清,一条弹幕蓦地闯入眼帘: 【弟弟,是不是身边有什么人想对你意图不轨,想要用金钱收买你?】 霍昱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心里莫名有点焦躁。 他也点开深水鱼雷,随即将数量改成2000. 一波烟花还未散尽,屏幕上再次炸起绚烂的烟火。 【HY向您打赏了2000个深水鱼雷。】 夏晚看着上面的数字,不觉有点惊慌地往左右瞥了瞥。 本能上,他想找苏棠和付羚一起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因为知道还在直播,他又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天啦噜,我的心好激动啊,明明也不是打赏给我的。】 【弟弟不会又被吓到退出吧?】 【对决了,对决了,上次没看到那么精彩的对决大家知道我有多遗憾吗?】 【哈哈哈,弟弟的表情,又心疼又好笑。】 【我也,哦,不对,明明这么一会儿就得到这么多钱,我有什么资格心疼弟弟?】 “名字为YZ和HY的朋友,”夏晚愣了好大会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谢谢你们的打赏,但你们打赏的金额过于巨大了,还请……” 哗啦一声,屏幕上再次炸起了烟花。 【YZ向您打赏了2500个深水鱼雷。】 夏晚抿了抿唇,最后抖着手,直接点了退出。 而这边霍昱刚点上打赏键,就因直播结束被踢出了直播间。 霍昱有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他又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岳母就是厉害 第40章 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同一时间, 正在观看直播的苏棠也被踢出了直播间。 他还未来得及时做出反应,温韵之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晚晚怎么突然下播了?”温韵之语气里隐约有些委屈,“好不容易播一次, 我还没看够呢。” 苏棠自然知道名为“YZ”的账号为温韵之所有。 他沉默片刻,低头在屏幕上输入信息: 【小甜棠果:不是您让人家下线的吗?还有那个HY什么的, 你俩这是想送晚晚出道啊?】 温韵之本来也是关心则乱,此刻闻言立刻就回过味儿来。 她将手机放下, 不觉有种挫败感。 想给夏晚使劲儿花钱, 也想要一直可以看到他。 可这么简单的要求, 对她来说却如隔着天堑。 她看着面前的饭菜,和往常一样没了胃口。 “妈,吃饭吧。”薛文选盛了碗汤递过来,苏棠那条信息他也看到了, 和温韵之的感觉不同,他只觉得有点好笑。 好像一碰到夏晚的事情, 温韵之就多少会失了分寸, 小孩子一般鲁莽又急切。 “您跟网友较个什么劲儿?”薛文选道, “他们愿意砸就砸呗,反正最终获利的是夏晚不就行了?” 温韵之默默地接过汤碗,像是仍未甘心:“我就是想在晚晚面前做最好的那一个。” 她就是想做最好的那个, 她就是争强好胜,也正是因为这样, 她才失去了薛文珂。 随着这句话出口, 温韵之不觉悚然一惊,随即眸中染上了浓重的悲色。 “或许你爷爷说得对, ”她低声自语, “就是我太好强, 所以才弄丢了阿珂。” 当年,作为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她凭一己之力进入薛氏,成为了薛崇的贴身秘书。 明知道两人的出身天差地别,可她还是与薛崇陷入了热恋。 无疑,这样的恋情是不被大部分人祝福和认可的,薛老爷子自然持同样的态度。 所以她才拼了命的努力,只图为这段恋情镀上哪怕一点点光环。 后来,两人冲破重重阻力步入婚姻,而温韵之也成了薛家继薛崇之外的另一根顶梁柱。 没有人再敢看轻她,甚至大部分人对她都十分尊重,甚至忌惮。 可温韵之却清楚,这一切的得来,最终还是源自于她的努力。 也正因为如此,婚后的温韵之更加好强。 就连两次怀孕,她都没偷过一次懒,产后更是刚出月子就立刻回到薛氏。 自然而然,薛老爷子对此十分不满。 对老人而言,公司并不缺乏员工,但他的孙子们却缺乏母亲的陪伴。 尤其到了薛文珂,这孩子生下来就漂亮得要命,尤其一双眼睛更是又圆又亮。 第一次被老爷子抱进怀里时,那软软的小东西就对他笑弯了眼睛。 都说隔辈亲,即便薛老爷子一向严肃,那一刻心也化成了一汪春水。 薛老爷子极疼爱小孙子薛文珂,因此更是对温韵之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公司不满。 事实上,他也并没要求温韵之退出公司,而是希望她能陪伴孩子到三岁之后。 三岁后孩子入了幼儿园,作为母亲早晚陪伴也就够了。 可温韵之在权衡利弊后,仍然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薛文选就是这样长大的,也并没有任何心理或者健康上的问题。 而公司有许多崭新的规划,还在等着她大展拳脚。 也正因为如此,薛文珂丢了之后,薛老爷子再没原谅过温韵之。 而温韵之更是之前有多坚持自己的想法,之后就有多痛恨自己的选择。 即便她从没将这些话诉诸于口,但作为家人,薛文选能够看得出来。 “不是您那样想的。”薛文选沉思片刻后说,“爷爷是从老一辈的角度出发考虑,但现在观念早就不同了,女性在婚后也一样可以选择出去工作,男性也可以留守家庭,尤其我们这样的家庭,既然有能力,就更应该将女性解放出去。” 从前,温韵之从没和薛文选说过这些话。 不敢说,也没有勇气说。 无论是对于弟弟的走失,还是对于自己童年母爱的缺失,温韵之都认为他多少也是对自己心怀怨恨的。 可独独没想到这孩子会这样说。 她愣了愣,一瞬间泪水盈满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你真这样想?” “是的,”薛文选说,“我从没有怪过您。” 小时候,阿珂长得玉雪可爱,他是最疼弟弟的,每天放了学就要把弟弟抱在怀里不舍得撒手。 所以,阿珂丢了之后,他也是最难过的,为此,他哭了许久许久。 可他没恨过温韵之,只是恨那个偷偷将阿珂带出去的阿姨。 长大后,他更是对温韵之只有心疼。 “那只是一场意外,”薛文选说,“您不该把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温韵之没再说话,她强忍着抿了抿唇,眼泪却如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怎么止也止不住。 这么多年,她流过无数次泪,可唯有这一次,这些泪水带走了些许她内心那些将她压得透不过气的沉重。 而几乎同时,夏晚也再次被推上了热搜榜。 土豆块掉入餐盘,溅起的汤汁污了雪白衣物,男孩子因震惊而微微开启的红唇与那双略显惊慌的漂亮眼睛…… 每一点都让屏幕中的人看起来纯洁至极,又性感至极。 而触觉敏锐的主播与营销号们,更是将这些片段和网友们的猜测结合在一起,拍起了段子。 吃瓜群众们更是一边无比羡慕,一边哈哈哈哈笑个不停。 【唯二的两次见到博主因为打赏太多而吓到关直播,结果还是同样的博主,同样的打赏人,如果这是一出连续剧,我可以看一万集。】 【照这个打赏法,一万集得多少钱啊?这里有数学老师吗?麻烦出来算一下。】 【一万集?开玩笑吧,主播不得吓哭了?】 【哈哈哈哈,主播太TM可爱了,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想到主播被打赏吓到泪汪汪的样子,这谁受得了呢。】 【如果你说的欺负是用钱的话,那么请放过可怜的主播,冲我来吧,别说一万集,多少集我都承受得住。】 【楼上,你能像主播那么可爱吗?】 【哈哈哈,看到主播把土豆惊掉的样子简直笑出猪叫,MD,他太可爱了,好想日。】 【说不定打赏的人也和你一样的心思呢,哈哈哈哈。】 【卧槽!微博不是法外之地,请谨慎开车。】 【上一次就觉得主播超级纯,这次还是一样,我也想象那块土豆弄脏白色T恤一样,把主播弄脏。】 【别说,主播可真白,啧啧啧,我要有钱,我也想打赏,人家是为看美人一笑,我是想看美人一慌,当然,哭出来更刺激。】 【我TM脑海里已经有了主播哭唧唧的样子,Jer梆硬。】 【楼上注意车速……】 打趣夏晚的人自然很多,但对那两位动辄百万,出手阔绰的大佬产生兴趣的人也并不算少。 【大家有没有觉得那两位大佬的关系也十分微妙,每次YZ一出马,HY必然跟上,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狠,我真想看看如果主播不退出的话,这两人能BATTLE到什么样子。】 【关系是情敌的概率比较大吧,但能在一场BATTLE的开端就祭出七位数的,我觉得不多。】 【不仅是一场BATTLE的开端,也是一场直播的开端,根据以前的经验,主播每次直播用餐,最少要半小时左右。】 【对哦,主播放量超大,半小时的BATTLE,每个人几千万都是小意思。】 【我对大佬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隔壁有人查了,这两个都是新注册用户号,而且也从没给别人打赏过。】 【这样说来,这两人在现实中都极有可能和主播认识。】 【啧,嗅到了狗血的味道。】 【我好气,好不容易盼来弟弟直播,结果这俩人一顿疯,把弟弟给吓走了,以后弟弟不敢直播了怎么办?所以我再次呼吁,有钱请冲我来,不要再惊吓可怜的弟弟。】 【……】 【啧,说不定就是自己炒作呢,要不怎么能这么快火啊。】 【有本事,你也这么炒作下我看看啊。】 【什么味道?好酸。】 霍昱的指尖在屏幕上慢慢移动,他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表情。。 直到看到“Jer梆硬”这几个字,他的指尖才略顿了顿。 多年的国外生活,让他对国内网友的流行词不太理解,片刻的沉默后,他点开聊天软件,将这几个字给沈焰发了过去。 【霍昱: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恰逢沈焰刚用过午餐,正悠闲地坐在办公室里边喝咖啡边欢乐吃瓜。 他正想跟霍昱沟通沟通小嫂子的无敌魅力,不防霍昱的信息就进来了。 沈焰迅速点开,随即一口咖啡喷了出去,打湿了面前的文件。 【沈焰:哈哈哈哈,我去,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霍昱抿了抿唇,决定还是靠自己解决。 他刚打开搜索引擎,沈焰的信息再次传了过来: 【沈焰:就是XX变硬,有了兴致的意思。】 霍昱:…… 他的目光定定地盯在那一小块屏幕上,眸色渐渐变得阴沉。 虽然明知一切都是网友们无恶意的口嗨,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反胃。 片刻的沉默后,他拨通了公关部的电话。 - “晚晚,”回过温韵之的信息,苏棠便从床上爬了下来,“你干嘛要退出来呀?我正看得津津有味呢。” “我靠,”付羚也趴在床上往下看,羡慕得两眼放光,“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有人对你意图不轨?那就答应他们嘛。” 夏晚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刚才到底投了多少?”他不确定地问。 “我算算哦,”付羚调出计算器,“YZ先投了1000个,之后又投了2500个,HY投了2000个,可能他正准备再投三千个的时候你就退了出来,所以最后结果是5500个,换算成人民币为伍佰伍拾万元哦。” “哇!”付羚报出这个数字后,自己都被震惊得愣了一下,“好多啊。” 夏晚也觉得好多。 不是好多,而是太多了。 他也不是没见过钱,穿过来前他们家可是一点不比现在的薛家差。 可以前,他对钱这个东西没有特别具体的概念。 毕竟钱买不来他的健康,不能让他吃想吃的食物,也无法让他肆意地出去玩耍…… 直到穿来之后,他才慢慢对钱有了更具象的概念。 这些钱,无论对打赏者还是被打赏者来说,都太多太多了。 让他忍不住心慌。 “以后,”他的眉心蹙起来,生怕那两个人斗个没完,“我还能不能直播啊?” “播啊,为什么不播?”苏棠恨铁不成钢道,“别的主播遇到这种事儿早乐得屁颠屁颠叫爸爸并求着爸爸再多给点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我告诉你哦,”见夏晚仍然蹙着眉,苏棠继续道,“人家说不定就是有钱,几百万上千万花出去,跟你平时拿一块钱买根棒棒糖一样,不仅不会心疼,而且会因为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无比快乐呢,你这样随便退出来,既对不起等着看你直播的粉丝,又剥夺了人家打赏的快乐,你就说吧,你做得对不对?” “当然不对了,”付羚愤愤然,“你好过分啊,晚晚。” 夏晚托了托腮,片刻后疑惑道:“不对?” “BINGO!”苏棠欣慰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当自己仁慈地卖了一颗糖给他们,不就皆大欢喜了?” “是哦。”付羚疯狂点头,“棠棠好厉害,对不对晚晚?” 夏晚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想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只得点头道:“对。” 苏棠的开导十分有用,夏晚慢慢将自己剩下的午餐用完,洗洗刷刷就爬到床上和付羚头顶着头睡起了午觉。 他几天没能好好休息,不过片刻呼吸就变得匀长了起来。 倒是付羚,大约五百五十万这个数字的冲击力过于强大,他辗转了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等两人都睡沉之后,苏棠才悄悄张开了眼睛。 他朝沈行空空的位置看了一眼,随即悄没生息地从床上爬下来,走到夏晚的床边。 夏晚睡得很沉,苏棠悄悄抓了他的脚腕,小心翼翼剪了几枚指甲,装进了密封瓶里。 随后他返回自己的床铺,发了一条消息给薛文选:“哥,你过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平安夜快乐,本章评论有过节小红包发放哟。 其实这一章应该和下一章一起才比较完整,本来想请假明天双更,但想想还是先更新吧,QAQ 另外这两章评论体比较集中,后面应该就不会这么多啦,但涉及到直播多少都会有点的。 第41章 光裸的后背随着动作牵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一觉黑甜, 夏晚最终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摸了好几次才把电话握进了手里。 “喂。”浓重的困意与倦意让他的嗓音变得慵懒黏腻,无端端挠得人耳朵直痒。 霍昱看着美院大门, 强抑住想要挠耳朵的冲动,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在休息?” “嗯。”夏晚过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即便没有看到,霍昱也能想象出他困得张不开眼睛的样子。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 不过才下午三点半, 确实是自己来早了。 “你睡吧。”霍昱淡声道, “没什么事儿。” 夏晚又嗯了一声,但电话却没有挂断。 不知道为什么,霍昱将电话握在手心里,一时也没有挂断的意思。 本以为夏晚再次睡了过去, 可不过片刻,对面就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像是在翻身, 又像是在换衣服的样子。 有人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晚晚, 你醒了?” “嗯。”夏晚依旧是懒洋洋的声音, 伴着一个小小的哈欠,“零零,几点了?” “刚过三点半。”另外一人的声音有点远, 模模糊糊的。 “三点半?”夏晚的声音蓦地高了起来,听起来也相对清醒了一些。 “天啦, 天啦, ”他惨叫,“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呀?我还想下午早点起来画会儿画呢” “可是, 身体疲惫就要好好休息啊。”对面叫零零的回复道, “画画什么时候都可以画啊。” 电话在手心里被握得隐隐发热, 霍昱忽然生出了一种在窥探夏晚隐私的错觉。 他因对面那些没有太大意义,甚至有些琐碎的动静与对话而翘起的嘴角不觉慢慢变得平直,随即抬指按掉了电话。 时间还早,霍昱再次看了一眼美院的大门,接着打开平板,开始看神州的几份投资策划。 不过才看了两眼,被随手扔在副驾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上面依然是夏晚的名字。 霍昱重新将电话接起来:“怎么了?” 夏晚的声音传过来,这次像是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叫:“大少爷。” “嗯。”霍昱将电话调了外放,边看策划书边听夏晚讲话。 “今天晚上要见舅舅对吗?”夏晚问,“我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 “没什么特别的。”霍昱的指尖在平板上顿了下,“就是家人一起见个面吃个饭,随性就好。” “那怎么行?”夏晚说,“第一次见长辈当然还是要正式一点,你觉得我们穿情侣装怎么样?” 他说完似乎笑了下,带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气音,像是不经意扫过了人的耳廓。 “随便。”霍昱停顿片刻,他将平板移开,很淡地应了一声:“等会儿我去接你。”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夏晚说,“不劳烦大少爷再跑一趟了。” 霍昱不觉再次看向美院大门:“我就在附近办事儿,半个小时吧,半个小时就过去。” 夏晚也没再推辞,喜滋滋地道:“那我还能画会儿画。” 半个小时候后,电话如约而至。 霍昱的声音清清淡淡地传过来:“下来吧。” “好嘞。”夏晚忙放下手里的画笔,“等我下,我马上出去。” 他进洗手间洗了把手,又把头发顺了顺,然后背上背包准备出门。 “霍昱来接你?”苏棠看着他急火火的动作,忍不住问道。 “嗯。”夏晚应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道,“霍昱带我去和他舅舅吃饭。” 燕蕤这几天到任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苏棠也听温韵之和薛崇提起过。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段时间各个企业都小心翼翼,生怕被抓了把柄,将火烧到自己头上来。 薛家也是如此。 “我姨妈……”苏棠顺口道,但随即又停了下来,挥了挥手,“你去吧。” “再见。”夏晚匆匆摆了摆手,开门跑了出去。 苏棠本来想说温韵之约他们周末到家里做客的事儿,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样本已经被薛文选送到了检测机构,做了加急处理,相信结果明天就能出来。 如果结果出来,夏晚并不是阿珂的话,温韵之还不知道要有多难过? 到时候看到夏晚只会是雪上加霜。 那不如等结果出来再说。 苏棠有点烦躁地转了转手里的笔,随即趴在了桌面上。 夏晚一路小跑着出了校门,远远就看到了霍昱的车子。 霍昱今天开了辆黑色的慕尚,和夏晚哥哥以前开的一样,而且他的车牌号码也十分好记,在车库第一眼看到时,夏晚就记了下来。 “大少爷。”他双眼明亮,薄汗染湿了额角,看起来精神十足。 “睡得不错。”霍昱看他一眼,随即评价道。 夏晚抿着唇笑了下,他偏正式的衣服都在霍昱家里,于是问道:“回家吗?” “回家。”霍昱边说边发动了车子。 这个点路上人少一些,车子开得很快,霍昱边驾车边不动声色地看了夏晚一眼。 他其实很想问问夏晚今天直播的事情,也想确认下夏晚是不是认识YZ这个人,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但想到自己从没告诉夏晚自己看他直播的事情,他一时又有些不好问出口。 当然,还有那些评论。 虽然公关部介入后,所有不堪入目的东西已经被清除干净,但他也想知道夏晚有没有看到过? 如果看到的话,又会是什么感受? 是不是和他一样,会觉得十分反感。 当然,如果夏晚没看到的话就更好。 只是,连沈焰都有看到,他认为夏晚看到的可能性或许会更大一些。 霍昱抿了抿唇,正自纠结,一偏头却见夏晚已经没心没肺地从背包里取出一包坚果。 他熟练地拆了封,津津有味地吃了一颗。 “这个碧根果好香啊。”见霍昱开着车,夏晚捏出一粒向霍昱唇边递过来,可那只手到了半途忽然又收了回去。 霍昱有洁癖,他差点忘了。 “大少爷。”夏晚改变策略,举起坚果袋来,体贴地把开口捏大,“你尝尝?” 霍昱看他一眼,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睛不知怎么地忽然冷漠起来:“不吃。” “哦,”夏晚悻悻地收回手来,小声嘀咕,“不吃就不吃嘛,干嘛这么凶?” 霍昱噎了一下。 行吧。 人家自己都不当回事儿,他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 还真把人家当对象了不成? “大少爷。”夏晚一边吃一边打开通讯软件,“我要和爸爸视频一会儿可以吗?” “嗯。”霍昱应了一声。 “那,”夏晚抿了抿唇,微微抬起脸来,“大少爷的表情能稍微放松一点,或者平易近人一点吗?我怕爸爸看到了担心。” “我有那么凶吗?”霍昱不觉眯了眯眼。 “嗯。”夏晚重重点头。 “那怎么不见你怕我。”霍昱哼笑一声。 “那是因为我和大少爷相处久了,了解大少爷的为人,所以才不害怕。”夏晚说,“但我爸爸看到说不定就会担心我们是不是吵架了。” “那我是什么为人?”霍昱淡声问道。 “大少爷当然是个好人,面冷心热,菩萨心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夏晚立刻抓住机会大拍马屁。 “行了。”霍昱的声音虽然依旧冷淡,可眉眼间却不觉染上了一点笑意,轻声斥道,“胡说八道。” 夏晚的眉眼弯了弯,见霍昱神情终于柔和起来,才放心地向夏成章发起了视频请求。 其实,他说得虽然略略夸张了一点,可却并不算假话。 最开始,受书中对霍昱描写的影响,他确实很害怕他。 可在后来相处中,霍昱虽然经常冷着一张脸,但在许多事上,对他却是相当宽容。 再后来,知道剧情还未到霍昱黑化点的那一刻,他心底是无比庆幸又无比激动的。 那时候,他已经真心实意希望霍昱可以越变越好,无论哪一方面。 不是因为他们是合作对象,而是因为霍昱其人。 而对霍昱的戒备与害怕,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退,甚至于,有事没事他还挺爱逗一逗人家。 而夏成章的病,则更让夏晚意识到,霍昱不过是外冷内热而已,事实上,他可能要比大部分人都要温柔善良得多。 他不害怕霍昱,甚至靠近霍昱还很有安全感。 因为无论是夏阳那边还是霍霖那边的为难,霍昱都毫不犹豫地将他挡在身后过。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等待接通中,夏晚不自觉笑着抬头看向霍昱,“大少爷就是很好啊。” 霍昱看他一眼,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觉微微蜷曲。 好像因为他这一句,他这一整天的思潮起伏都慢慢归于平静,犹如退潮后的浪花温柔地拍打着沙滩。 舒服,也温柔。 夏成章很快接了起来。 夏晚边吃东西边和他聊天,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夏成章问一句答一句,最后笑着说:“怎么还把我当孩子了?” 又问:“小昱和你一起吗?” “嗯。”夏晚说,:“他驾车呢,我不让他和您说话了。”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夏成章忙说。 夏成章也知道夏晚今晚要去见霍昱的舅舅,又叮嘱他:“晚上见了长辈乖一点。” “嗯。”夏晚笑道,“我哪天不乖了?我多讨人欢心啊,霍昱的舅舅也一定会喜欢我的。” “不知羞。”夏成章失笑。 “爸,到霍昱家了,您好好听张叔的话,有问题就打我电话,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夏成章说,“快上去吧。” 夏晚笑着切断视频,跟霍昱下了车。 两人一起上楼,随后各自进了各自的卧室。 夏晚没多少衣服,偏正装的还都是上次去霍家参加宴会时霍昱选的那几套。 夏晚心里已经悄悄选好了其中一套,偏正式,但又不刻板,带点晚辈的活泼气。 可拉开衣柜时,他却顿住了。 相对于上次离开时衣柜里空空荡荡的场景,现在却几乎已经被衣物挤满,大部分还没拆下吊牌。 而其中几乎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他缓缓眨了眨眼,心脏不觉跳得快了些,手心里也不觉冒出一层薄汗来。 这些,都是霍昱为自己买的? 休闲,正装,运动,潮服,甚至饰品,内衣……,应有尽有。 夏晚的耳尖不觉隐隐泛起热潮来。 他抬手揉了揉,随即拉开门走了出去。 霍昱的卧室门没关严,微微敞着一道缝,夏晚站定了,深吸一口气后,他抬指敲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他心情波动较大没控制好力度的原因,那扇门一下往里打开了。 霍昱的身形触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正背对着他换衣服,光裸的后背随着动作牵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夏晚咽了咽口水,有点不知所措地抿住了唇,想说的话也一瞬间忘得干干净净。 似乎听到动静,霍昱略转了转身。 夏晚紧张地眨了眨眼,他想解释一句,可嘴唇张合间,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霍昱的肌肉线条略略紧绷,可无论从前到后,还是从上往下,几乎每一根线条都像是最高明的雕刻家精雕细刻而成的一般,美得无可挑剔。 除了其中一条--他胸口那道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疤。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可以做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 夏晚的目光定在那条伤疤上, 原先慌乱中略带兴奋的眼神渐渐沉凝下来。 那道伤疤恰恰处在霍昱胸口略略偏左的位置,如果再不凑巧一点的话,极有可能会当场要了他的命。 即便不知道霍昱是怎么受的伤, 或者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可只看着那道狰狞的痕迹, 夏晚仍觉得暗暗心惊。 “大少爷。”他不自觉轻轻叫了一声,双眸定定地凝在人家胸口处, 一眨不眨。 “看够了吗?”霍昱像是笑了一声, 随即飞快地穿上衬衣, 抬指一颗颗从上往下扣着纽扣。 他的手那么漂亮,即便是扣纽扣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只是% 夏晚抿唇走了进去,抬手握住了霍昱的手腕。 他的手指微凉,指腹柔软, 握在霍昱腕上却像有着极大的力气般, 因为霍昱并没有挣脱。 “我看看。”他扬起脸来看着他说,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因为情绪太过凝重, 反而显得黑极。 明明想要拒绝,可对上这样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 霍昱最终只是抿了抿唇。 “看什么?”他问。 夏晚没说话,已将他刚扣好的, 两枚中的其中一枚纽扣解开。 他的手指捏着纽扣顿了顿, 最终抚在了霍昱胸口的伤疤上。 入手粗糙,也狰狞…… 而疤痕之外, 手感却又好得过分, 温热紧致, 出手微弹,让夏晚心头微跳。 这触碰很短暂,或许只有一秒,但不一样的体验却让这一秒变得十分饱满。 “这是你该摸得吗?”霍昱垂眸看着他,嗓音比以往更见低沉了些,语意不明地问。 夏晚抬起手来,将他的纽扣一颗颗扣上。 每扣一颗,指节隔着衣服顶在皮肤上,都会带来一抹痒意。 直到扣到最后一颗,夏晚才认真说:“你刚才纽扣错位了?” “什么?”霍昱微微一怔,不由记起那次自己为夏晚调整纽扣的情形。 这是以牙还牙来了? 他觉得好笑,随即一侧嘴角慢慢勾起,意味不明地道:“我上次可没占过你的便宜。” “好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纽扣扣好,夏晚往后退了一步,抬眼道:“都是男的,我能占你什么便宜啊?” 他的情绪不高,眼圈微微泛红。 那道疤痕倒不算吓人,但夏晚还是有点被它吓到。 不是它的样子多狰狞,而是他猛然意识到,或许有一种可能,他穿到这本书里来,可书里却没了霍昱。 这个想法莫名地让他无法接受。 霍昱本想再逗他一两句的,可看到他的眼睛,不觉沉默了下来。 夏晚为这一道陈年旧疤竟然红了眼眶,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可心头却又难以遏制地微微一跳,伴着一股难言的热流。 毕竟,就算当年他差点死在那场人为事故中时,也没有人为他这样过。 “都是男的还能结婚呢?”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怼了夏晚一句,“都是男的,也可以做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 有什么是他想象不到的? 苏棠付羚他们几个早在宿舍里讨论过八百遍了。 为了不让他们产生怀疑,那种事儿的姿势,做法,以及感觉,他都在网上做过功课。 每次都把霍大少爷的能力和技巧吹得呱呱叫。 想到这里,夏晚那点悲伤几乎立刻烟消云散,心里只剩了好笑。 他憋着笑,忍不住抬指在霍昱心口戳了一下,略带调笑地道:“大少爷,您想得可真多。” 霍昱垂眼看他,薄薄的唇渐渐抿成一线,耳尖却莫名红了起来。 夏晚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霍昱和他的室友可能是不太一样的。 在某些方面,他很内敛,可能也很纯情。 因着这个想法,他心底也蓦地升起一缕羞涩之意来。 两人大眼对小眼地对视了片刻,夏晚最先移开眼睛,为自己开脱:“如果换成苏棠,我也会摸他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会比摸你还要多。”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敢抬头,所以没看到霍昱的眸色和脸上同时沉了下去。 他后退了一步,问:“找我有事儿?” 夏晚愣了片刻,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找霍昱的原因。 “我是想问下,我卧室的衣服是你买的吗?” “嗯。”霍昱应了一声,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 他没再看夏晚,而是将换下来的衣物搭在肘间往卫生间走去,“将来出席各种活动的机会很多,所以为你多备了些。” 说完他又解释道:“是秦姨过去帮你收拾的,我没有私自进入你的卧室。” “哦。”夏晚很轻地应了一声,觉得这不是重点,“那……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霍昱像是觉得好笑,他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夏晚:“我和你一样是学绘画的,别说你现在只穿单衣,就算冬天穿着棉服,我也能一眼看出来你的肌肉走向,尺寸号码,不像你……” 他略顿了顿:“还得上手摸。” 这是在质疑他的专业咯? 夏晚愤愤然,他瞪了霍昱一会儿,最后怒道:“以后我再手贱我是狗!” 霍昱顿了片刻,明明将了夏晚一军,该春风得意才对。 可这会儿他脸上不但没有喜色,反而连眉心都蹙了起来。、 莫名地,他有点后悔。 可看着夏晚那没心没肺无知无觉的样子,他又冷下了脸,一言不发地进了卫生间。 夏晚在原地顿了片刻,随即也反身走出去,回了自己的卧室。 等来到敞着的衣柜门前,看到形形色色的衣物饰品,他的气不觉又消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他坐在沙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遥遥望着衣柜想。 以前霍昱说什么,他都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可现在却十分小气地想非要跟他计较。 问题是,人家大少爷是掏钱的那一方,他有什么资格屁大点事儿都跟人较真啊? “不行,夏晚,”总结片刻后,夏晚对着穿衣镜中的自己指了指:“你的职业道德大大地坏了。” 他起身来到衣柜前,开始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决定立刻将自己的职业道德拾起来。 霍昱刚才换了件灰色的丝质衬衣,看起来高冷又矜贵,为了配合对方,他也特意选了件灰色。 之后又仔细地将额前的碎发顺到脑后,好好地定了定型。 镜子中的年轻人唇红齿白,双眸明亮,夏晚看了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一切弄妥下楼时,霍昱早已坐在客厅沙发上边讲着电话边在等他了。 而夏晚看到他的同时,噔噔噔下楼的脚步就顿了下来。 霍昱怎么换衣服了? 此刻,他身上穿得早已不再是之前那件浅灰色衬衣,而是换了一件藏青色。 这件衣服衬得他皮肤很白,但气质也更加清冷。 而且,他搭在额前的头发也半干不湿,看着更显年轻也更有锐气。 夏晚:? 难不成因为自己碰了他一指头,这人就重新洗了个澡? 这到底是因为洁癖还是在向他示威啊? 夏晚决定收回今天在车上夸霍昱的话。 他强撑着捂了捂胸口,提醒自己:职业道德,职业道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夏晚慢慢地走下楼梯时,霍昱也恰巧挂了电话。 他看向他,眼睛不觉亮了一下,而看清他身上的灰色丝质衬衣时,视线又不觉顿了顿。 “大少爷。”夏晚故意凑过去,说,“我是特意配合您才换了这套,您看我还需要再换一套吗?” “这套很好看。”霍昱说,“不用再换了。” 他说着,抬手压了压夏晚的发顶,又说:“发型也很好看。” “真双标。”夏晚腹诽。 就许他碰别人,不许别人碰他。 不知道将来谁会瞎了眼看上霍昱,到时候可就惨了,不能牵手,不能接吻,更不能…… 他想到此处,不觉有点震惊,又偷偷瞟了霍昱一眼。 “怎么了?”霍昱被看得莫名其妙,但随之又笑了,“你这样打扮,坐在我车上,别人说不定以为你是谁家的小少爷。” “对不起了。”夏晚说,“是我不配。”’ 直到上了车子,夏晚仍有些闷闷不乐。 尤其看到霍昱搭在额前随性自然的碎发,更觉得自己这么认真紧张地配合他简直好笑。 但更多的,他其实还是为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受霍昱影响而深感郁闷。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难道是因为霍昱对自己太好了? 那倒也没有。 夏晚托着腮,不觉陷入了沉思。 “吃吗?”忽然,霍昱握着一块什么东西递到了夏晚面前。 夏晚恹恹地看过去,见是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拿了的话,是不是就显得自己太好说话了? 夏晚不觉有些犹豫。 “这是别人送的,每年产量都很少,“霍昱适时地说,”不吃的话就没有了。” “吃。”夏晚不再犹豫,他伸手接过来,直接拆了包装,张嘴咬了一口。 巧克力的丝滑触感以及浓郁的香甜气息瞬间溢满口腔,将他淹没。 夏晚不觉弯了弯眼睛,心情好了起来。 霍昱对他,确实也还不错,他重新评估了下。 随后又不自觉地在心底提示了自己几遍:职业道德,职业道德…… 巧克力吃完,车子也到了目的地,是沈家开设的一间私密性极强的高档餐厅。 这家餐厅十分有名,但大部分人都无缘进入。 因为餐厅对客人的要求非常高。 非会员不准进入,而身份地位,或者资产等不到一定程度,也无法办理会员。 “我能进吗?”夏晚不觉搓了搓指尖,看向霍昱“我没有会员。” “我就是你的VIP。”霍昱解着安全带,眼都没抬地道。 他率先下了车,又绕到夏晚那边拉开车门,向着夏晚伸出手去。 他的手那么好看,在夜色初笼中犹如一块莹莹的白玉,而最打眼的,还是那枚结婚戒指。 夏晚愣了片刻,随即扯了一张湿巾,在霍昱的注视下,郑重地将自己的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才敢放上去。 霍昱低头看着夏晚擦手时微微颤抖的睫毛,与轻轻抿住的唇角,眸色不觉略略深了一些。 或许,巧克力没能发挥作用,这人还在生气? 不过生气也是应该的,他想。 毕竟,人家认认真真配合着自己换了衣服,结果自己又另外换了一件。 霍昱不觉也抿了抿唇。 可他那时候也没有办法,谁让夏晚乱摸乱碰,他必须要洗个冷水澡降温才行。 怪只怪夏晚像个木头,什么都不懂。 夏晚的手被湿巾擦拭过后,放在手心里更是凉吟吟地十分舒服。 霍昱不觉微微用力握紧了些,扶着他下了车,两人并肩向餐厅走去。 早已侯在门口的服务生见到他们,忙恭敬地招呼道:“霍先生。” 随即引着他们进入大厅,搭乘专属客梯。 电梯到达六楼,霍昱熟练地刷卡,电梯打开时,他们已经到了包厢之内。 此刻,包厢里正坐着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听到动静他抬起眼来,正是霍昱的舅舅燕蕤。 “小昱。”他笑起来,但眉眼间的线条仍十分凌厉,随后又看向夏晚,“这位一定是夏晚了。” “舅舅。”夏晚立刻含笑叫了一声。 他这声舅舅叫得又甜又干脆,可心底却难免有点别扭,因为燕蕤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他今年刚刚35岁,可又长得比实际年龄年轻了许多。 看着顶多是个大哥,根本不像叔叔舅舅这一辈的人物。 夏晚之前有在网上看到过他的照片,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霍培风和燕葳的产业能完全被霍培学接手。 因为他们出事的时候,燕蕤也不过只有十三四岁而已。 一个中学生就算再厉害,又怎么可能从异地他乡顾及到姐姐和姐夫的产业? “舅舅。”霍昱握着夏晚的手走过去,坐到了燕蕤对过。 燕蕤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中略略有点诧异。 因为之前霍昱和他说过,和夏晚的结合不过是形势所迫下的合作,可现在看起来,却又有点不太一样。 他唇畔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二人。 直到夏晚将手放到桌面,在看到那枚戒指时,他的神色才变得认真了起来。 饭菜上的很快,夏晚不喝酒,便坐在霍昱旁边专心吃饭。 这家店的饭菜比他以往吃过的所有饭菜都要好吃,色香味俱全不说,就连摆盘都像是艺术品。 他吃得更是无比享受。 只是为了保持形象,刻意把吃饭速度放慢了些。 而霍昱和燕蕤也没聊工作上的话题,只是在亲密地叙着旧。 燕蕤偶尔会跟夏晚讲一些霍昱小时候的事情。 说他小时候一放暑假,就会过来帮姐姐带孩子。 “那他调不调皮?”夏晚觉得有趣,不觉笑着问道。 “小昱小时候很乖,”燕蕤笑道,“不过那时候也被养的很娇气。” “哦~”夏晚不觉拉长了声音,调笑着看向霍昱。 不过他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因为下一秒,他的指尖就被蟹钳刺出了血。 鲜红的血珠从粉嫩的指尖溢出来,夏晚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霍昱脸色一变,立刻按了呼叫铃,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将夏晚的手托在自己掌心,用纸巾按住,“疼得厉害吗?” “不算很疼。”夏晚摇了摇头,又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娇气的大少爷会不会觉得疼了?” 霍昱冷着脸在他额头弹了一下,随即看着被血洇红的雪白纸巾,深深地蹙起了眉。 燕蕤含笑坐在对面,不觉伸手摸了摸自己口袋中的礼物。 礼物是他妻子提前准备好的,一双袖口,寓意为“携手到老”。 他本以为这一趟是用不上的。 只是现在看来,应该是他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霍为什么要洗冷水澡? 自以为自己经验丰富的晚晚并不知道,hiahiahia~~~ 第43章 是阿珂 袖扣是墨绿色玉石做成的。 乍一看像是端庄的黑色, 可在强光下又会透出很漂亮的一汪碧色来。 十分漂亮雅致,也极容易搭配。 “真漂亮,”夏晚说着小心翼翼地收了收掌心, 又偏头看向霍昱。 “你说,你舅舅会喜欢我吗?”他略带忐忑地问。 “你这么讨人喜欢, ”霍昱懒懒散散地靠在座椅上,用他自己之前对夏成章说的话回他, “我舅舅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 夏晚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卖乖地冲着霍昱笑:“那不是为了让我爸爸放心吗?” “是吗?”霍昱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来, 双眸微垂着看向他。 “毕竟见你舅舅是个大事儿。”夏晚抿了抿唇,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道。 霍昱没有父母,叔叔家又是这个样子,燕蕤几乎是他仅剩的唯一亲人了。 即便夏晚表面上一直很轻松, 可心里却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紧张。 “这么在意?”霍昱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那当然。”夏晚说,表情极度认真。 霍昱对夏成章都能那么认真尊重, 他怎么可能会那么没心没肺呢? 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 别人对他的好, 他心里都清清楚楚, 自然也恨不得成倍成倍地还回去。 霍昱看他片刻,随后笑了一下:“他很满意。” 虽然彼此都没有机会提,可燕蕤能送出这两幅袖扣来, 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真的?”夏晚神情放松了些,眼睛里迅速漫上了笑意。 “骗你能有什么好处。”霍昱失笑。 “那倒也是。”夏晚想了片刻, 美滋滋地弯起了眼睛。 好处不好处的他倒没想那么多, 主要是霍昱这人,平常好话都能说成歹话。 如果连他都说满意的话, 那燕蕤对他的满意度应该比真金都还要真。 他放松下来, 重新将那两枚袖扣托在掌心里看。 据他观察, 燕愉之前一直主打女性产品,相比较而言,男性产品可谓少得可怜。 而现在早已和二十多年前不同,男性的审美意识也在逐渐加强。 最基础的戒指,袖扣,领带夹就不说了,就算吊坠,项链,耳饰,手串这些其实也大受欢迎。 而他自己家的夏理珠宝,男性饰品的比例与女性饰品相比,几乎达到三七分。 每年的销售额和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 “大少爷,”夏晚沉思片刻,忍不住向霍昱倾身道,“我也帮您设计几款袖扣吧?” 为了说服霍昱,他又补充道:“现在的男孩子也很爱美的,我们学校好多男生都喜欢佩戴饰品,不一定比女性市场差太多的。” “哦?”霍昱面无表情地扫了扫他,“你怎么不戴?” “我……,我是没戴,但您不是也为我也准备了吗?”夏晚说,“那我也相当于间接消费了呀。” “那可真够间接的。”霍昱哼笑一声,闭上了眼睛,没看到夏晚愤愤地撅了噘嘴。 夏晚的提议,霍昱其实早已和李从萌讨论过,也有了初步的计划。 只是公司现有的几位设计师都更擅长于女性饰品,而且燕愉也才刚刚起步,所有的路都必须一步一步走才行。 如果夏晚愿意尝试的话,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夏成章现在病着,夏晚也有自己的事业在发展,他觉得时机还不算太合适。 他想着又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往夏晚手心里看了一眼。 小小的袖扣半笼在雪白微粉的掌心里,彼此好看得相得益彰。 只是左手食指指尖上包裹的纱布,让这份美中带出的温柔多了一丝违和。 “忙完你自己的事情再说吧。”霍昱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看不得夏晚那张失落的脸。 “谢谢大少爷。”夏晚的脸迅速多云转晴,微微蜷了蜷蜷了蜷手指。 他们说话间,霍昱叫的代驾也到了。 夏晚看霍昱和代驾交流,张了张嘴又抿住了。 时间还早,他还是想再去看看夏成章。 但考虑到霍昱今天陪着燕蕤喝了不少酒,又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下一刻,他就听到霍昱低沉悦耳的声音:“麻烦先去一趟人医。” 夏晚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霍昱,片刻后很轻地道:“谢谢大少爷。” 霍昱没说话,只是慢慢靠进座椅深处阖上了眼睛。 夏晚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道谢声,但也没再打扰他。 他小心翼翼地将掌心里的袖扣放进首饰盒中收了起来,随后又取了自己的PAD出来,开始低着头在上面描描画画。 袖扣属于小件物品,设计上也更偏简单与大气。 但无论哪一款产品,想要得到客户的青睐,即便再小,也必须要有其自身的独到之处。 而之前,夏理珠宝在这方面就做到了极致。 即便最简单的袖口,每年的新品发布也会有至少上百款,而其中每一款又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夏晚低头画了好一会儿,出于低调的原因,他不得不掩藏自己的实力。 即便如此,他还是迅速画出了三款袖扣的雏形。 虽然每一款看起来都很简单,可三款放在一起,却都别具风格,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如果后期再加上细节的话,那么这些袖扣的质感就会跃然纸上 不过细化的工作量有点大,他打算回头慢慢再做。 夏晚将PAD放在膝头,不觉抬手揉了揉自己略微酸痛的后颈。 抬头间,才发现霍昱不知何时已经张开了眼睛,正专注地看着那张还未来得及退出的图纸。 夏晚惊了一下,迅速抬手想要将屏幕盖住。 “不让看?”霍昱看着他的动作,眼皮略抬了抬,不动声色地问:“不是为我画的吗?” 这话是夏晚先说的,可不知为什么,从霍昱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变了味儿一样。 “才不是为你画的,”夏晚忍不住小声反驳,“我是为‘燕愉’画的。” 霍昱笑了一声,没再继续逗他,而是重新将目光凝在了屏幕上。 “我可以看看吗?”他问。 夏晚点点头,将PAD递过去。 霍昱熟练地操纵着软件,将细节放大看了一眼后,又翻开前面两幅图稿。 夏晚这才知道,估计从自己打开画图软件时,人家就看见了。 他不觉悄悄抬眼去看霍昱的神色,可霍昱却始终垂着眼睛。 浓密的睫毛将他眼底的神色遮得严严实实,薄薄的嘴唇抿着,和平常一样,平静中带着淡淡的冷漠,没有一丝情绪外露。 霍昱看得很快,不过三五分钟就将稿纸过了一遍。 他将PAD还给夏晚,话说得漫不经心,既像调笑又像探究:“你脑子里是装着一个珠宝库吗?” “如果是呢?”夏晚抬眼看他 霍昱偏了偏头:“那你就发财了。” “我现在也发财了。”夏晚扬了扬自己手里的PAD,“大少爷一脸很满意的样子?” 霍昱脸上本没什么表情,闻言却极轻地笑了一下。 夏晚的表情和话语都很自然,让他看不出丝毫破绽。 而事实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看出什么破绽来。 夏晚的资料,他其实早已了如指掌。 他没接触过珠宝,更没有专业学习过。 但神奇地,却能迅速创作,并能精准且完美地结合各种时尚元素,抓住卖点。 事实上,这样的能力,即便是专业的珠宝设计人员也极少有人具备。 “大少爷。”夏晚同样有点忐忑,忍不住轻声叫了霍昱一句。 这么短的时间里,几乎毫无停顿地完成三款袖扣的设计,即便夏理最优秀的设计师也做不到。 他不相信霍昱没起疑心。 可等霍昱真的看过来,他又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嗯?”等了半晌,夏晚那边始终没有动静,霍昱不觉用鼻腔发出一声疑问来。 “我……”,夏晚磕巴了一下,不知怎么冒出一句,“我厉害吧?” 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才好。 “厉害。”霍昱笑得意味深长,“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夏晚:…… 霍昱看他半晌,目光散散漫漫的,像是有一点醉意。 伴着窗外明明灭灭的光线,蓦地给人一种瑰丽多情的错觉。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说了蠢话的原因,还是被这样的目光凝视的原因,夏晚不觉心跳加快,耳尖发热。 他率先移开眼睛,将背包抱在怀里,想要将PAD放进去。 PAD染了浅浅的体温,捏在指间的触感,让夏晚不自觉又想到了指腹拂过霍昱胸口那一瞬间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觉得耳尖好像更烫了起来。 车厢里蓦地陷入安静,伴着一点诡异的气氛。 夏晚的手指隐在暗处,悄悄搓了搓指尖。 而霍昱看着他微微弯垂的一弯脖颈,以及乌黑发丝下隐隐透红的耳垂,眸色也不觉也暗了下去。 外面的灯光渐亮,夏晚也终于将PAD收好,他没有再看霍昱,而是抬眼望了出去。 不远处,商业广场的巨大外墙屏幕上正在不断播放着广告画面。 夏晚本是无意间扫过,可此刻却彻底被吸引住了。 “大少爷,”他一把握住霍昱的手腕,眸中难掩惊喜:“你快看一下,那是不是我设计的那套珠宝?” 他边问边倾身靠近霍昱,更是没忍住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是不是啊,大少爷?” 他的眼睛因惊讶而微微张大了些,略略仰头,一双眼睛被喜悦染得明亮而璀璨。 那喜悦是毫不掩饰的,足以感染任何人。 “是。”霍昱的嘴角不觉翘了起来,他垂眸看着夏晚的侧脸,“这么高兴?” “那当然了。”夏晚盯着巨大屏幕上不停闪过的每一个细节,眼睛一眨都不舍得眨。 “我画的时候没觉得有这么美,”他说,“效果图出来,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霍昱没说话,目光若有似无地凝在了夏晚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直到单品逐一展示完毕,最后归于同一画面时,在交互辉映的璀璨钻光中,屏幕上水墨洇开,渐渐幻化出一个“缘”字。 缘?夏晚不觉怔了下。 虽然这套饰品已被他大幅度修改过,但让他最初起意的那套珠宝在现实世界中的名字就叫“结缘”。 是他爷爷亲自命名的。 寓意为“与爱结缘,与美结缘,与夏理结缘。” 所以,很多男性消费者也会特意预定这套珠宝来送给自己的心爱之人,来表达,对方就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夏晚的睫毛颤了颤,一瞬间有种时光错位的感觉。 好像他还是那个垂危的病人,半躺在家里特意为他订制的专属房车里,偏头看着自己家的珠宝展示在大屏幕上。 他的睫毛颤了颤,猛然偏过头来,却不其然撞进了霍昱的眼睛里。 “这套饰品的名字,”他轻声问,“是‘缘’?” “是。”霍昱的目光也随之投到屏幕上,嘴角含着一缕笑意。 那缕笑意让他略微削薄因而显得有些凉薄的唇角都染上了一抹温柔之意。 夏晚怔了片刻,不觉默默移开了眼睛。 或许真的是究竟的原因,今晚的霍昱不但让人觉得很容易靠近,而且还好看的要命。 而那个“缘”字又巧合得让他心脏狂跳。 像是流浪异星再也无法返回故乡的孤儿,忽然找到了归宿感与安全感一般。 有些伤感,有些感慨,又无比温暖。 他垂下眼去,却猛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胆大包天地握住了霍昱的手腕。 而现在,霍昱应该是还尚未发现。 那点刚刚浮上心头的伤感连停留的机会都没有,立刻就被驱得烟消云散。 夏晚抿了抿唇,立刻就将精力投入到了自救之中。 他边悄悄将手移开,边转移话题道:“大少爷,这名字谁起的?” “我取得。”霍昱说。 话音刚落,他的腕上就是一凉,刚才夏晚握住的位置,现在只剩了一层薄薄的布料。 他的目光定在那处,轻声问道:“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夏晚难得安全撤离,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对于霍昱,他一向是不吝称赞,“大少爷这个名字取得特别好,与我的设计简直是绝配。” “是吗?”霍昱不冷不热地问。 “嗯。”夏晚重重点头。 此刻,那块屏幕已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夏晚这才注意到,原来一路走来,马路两侧的广告牌也都是这套饰品的平面宣传。 “大少爷动作可真够快的。”夏晚看了一会儿,不觉称赞道。 “快吗?”霍昱笑了下,目光也投向了窗外,车子开得飞快,广告牌也随之飞速向后移去,“今天其实也是第一天投放。” 成败在此一举,不仅要快,要精,还要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只有第一炮打响了,燕愉才有机会彻底翻身。 这是一场快准狠的战役,容不得他拖拖拉拉,他其实一直都觉得还是慢了些。 一直到了医院,关于“缘”的广告牌都没断过。 而注意到细节之后,夏晚才发现,燕愉对这款产品的宣传同样是从“结缘”的角度出发。 几乎和夏理的宣传理念一致。 他隐隐觉得有点惊讶,燕愉不过刚被霍昱接手几个月,宣发却已经做到了如此老练。 如果整个公司都是这种状态的话,燕愉又怎么可能翻不了身? 他们进病房的时候,张姨刚刚离开不久。 夏成章正靠坐在床头听张瑞成和隔壁床病友家属聊天。 早晨的病友已经出院,现在和张瑞成聊天的已经是一个新面孔了。 “怎么又来了?”看到他们,夏成章有点惊讶,“你张叔在这里,不用一直往这边跑。” 霍昱将手里的水果放下:“我们回家正好经过这里,就进来看一看,马上就走。” “对。”夏晚笑着坐在夏成章身侧,“您吃水果吗?爸?” “不吃了,”夏成章摇头道,“刚吃过饭。” 夏晚闻言,便要为张瑞成削了一个。 见他始终侧着身体挡住自己受伤的手指,霍昱立刻伸手接了过来,将水果削好后递给了张瑞成。 “回去吧,”水果削完,夏成章就开始赶人,“明天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 夏晚本也只是想过来看一眼而已,闻言便站起身来。 “爸,”霍昱问,“您坐多久了,需要躺下吗?” “哎,”夏成章笑道,“是坐了挺大一会儿了,老张脚不太好,你俩帮我躺下来吧。” 夏晚刚要弯腰,霍昱便握住了他的肩:“我来吧。” 他说着,不由分说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去半环抱住夏成章,将他稳稳地放了下去。 夏晚看着他动作,不觉又想到他今天换掉的那件衬衣。 一股莫名的感动,悄然爬上了心脏。 如果,夏晚心底猛地冒出一个念头来,如果自己将来找的对象,能像霍昱这样对待夏成章就好了。 - 这一天过的波澜起伏,夏晚泡澡的时候几乎在浴缸里睡着。 从浴室出来后,他边吹头发边将电脑打开,查收自己的邮件。 邮箱似乎卡顿了一下,随后加黑粗体的未读邮件便不停地挤进来,迅速排满一屏之后,仍在不停进入。 看着缀在邮件标题前面的【合作】字样,他意识到这些邮件应该全部来自于他的直播平台。 夏晚回头将手机从背包里掏出来,聊天软件中,宿舍群已经被顶到了最上面。 而未读信息还在不停增加。 基于舍友们的总结能力超强,夏晚选择先打开了聊天群。 恰逢付羚刚刚发了一条截图进来,是夏晚直播账号的粉丝数。 不过短短大半天的时间,竟然已经从上午直播时的三百多万一跃变成了700多万。 夏晚惊得心一跳,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小甜零:@大碗甜茶,晚晚,你知不知道你爆了,不是火,是爆,是爆。】 【小甜棠果:喜极而泣.jpg】 【冰山脸:请客。】 夏晚来不及回复,他迅速退出聊天群,转而打开了自己的直播账号。 直播账号一打开,几乎所有的标签下都有着红色的999+ 夏晚颤着手依次点开,随后不觉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我靠!” 而与此同时,邮箱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夏晚看了下,足足有一百多封未读邮件。 虽然并没有时间接那么多商务,可夏晚也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确实是火了。 他兴奋地点开宿舍群: 【大碗甜茶:我火了!】 【小甜零:猫猫擦汗.jpg】 【小甜棠果:白眼.jpg】 【冰山脸:……】 【大碗甜茶:可是我怎么火的?】 夏晚确实不知道自己怎么火的。 午睡后,他顾着赶画,也怕网友们骂他随便掐断直播,便忍着没有上网。 而其余时间因为一直和霍昱在一起,他根本没想着去看手机。 再说,这次的直播事故其实和上次差不多,该带的流量上次已经带了,水花只会比上次小才对。 而同一时间,霍昱也点进了夏晚的直播账号。 上午的直播让他始终有些耿耿于怀,可点开看到最新播放量后,即便是他也不觉露出了讶异之色。 他沉思片刻,随即发了条信息给沈焰。 不多时,沈焰就给了他答案:“小嫂子的直播被几个大V转发后,直到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呢。” 霍昱没再回复,而是直接点进了微博。 果然,夏晚的排名虽然下降了些,但仍然在前五挂着,而讨论度更是居高不下。 沈焰紧接着又发了条信息过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回头燕愉的网络推广可以算上小嫂子一份了。” - 早餐桌上,夏晚姗姗来迟。 霍昱已经用完早餐,正在浏览财经新闻,一抬眼正对上夏晚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那双黑眼圈比之前好像更大更明显了一些。 “怎么?”霍昱觉得有些好笑,“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 确实有点,夏晚托着腮坐到餐桌前。 “大少爷。”他喝了一口牛奶,“我感觉我真的就要发财了。” 霍昱哼笑一声,那点钱他手指头缝里漏漏也有了,犯得着为此闹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吗? “是吗?”他不冷不热地说。 “嗯。”夏晚郑重地点头,又说,“我看了最新的商务邀约,有好几个是大品牌,而且价格也给的很高。” “嗯。”霍昱将平板放下,等着他下面的话。 直播这行,其实和演艺圈差不多,竞争激烈且凶残。 一个人火得越快,来钱越容易的话,就越容易飘。 而飘起来的后果,就是被竞争对手们踩到脚下,撕得连骨头都不剩。 而夏晚才二十岁,正是一个特别容易飘的年龄。 霍昱本等着夏晚开口展望未来,描绘宏伟蓝图时,先给他泼点凉水,让他羽毛上带点重量,一时半会儿飘不起来。 没想夏晚竟然弯着眼睛说:“如果将来你公司缺钱的话,说不定我也可以帮到你了。” 霍昱张了张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般,扑通一声,略略发酸,又带着微甜。 到了嘴边的话被强行咽下去,霍昱眼睛里也不觉浮起一缕笑意来。 却听夏晚又美滋滋地说:“这样你就可以早一点拿回你父母的东西,然后我们的合约就可以早一点结束了。” 霍昱:…… 他眼里的笑意还未到达眼底就渐次冷了下去,随即冷着脸站起身来:“我今天上午有个采访,不能送你了。” “哦。”夏晚后知后觉地看着他,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情绪。 他高兴地握了握拳:“大少爷,奥利给!” - 而同一时间,薛家的气氛也十分沉重。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可却无人动一动筷子。 这种时候就尤其能凸显出苏棠的重要性。 他笑眯眯地为温韵之和薛崇各自盛了一碗汤:“姨妈,姨夫,喝汤。” 薛崇看向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如果他的阿珂还在的话,也该和苏棠一样大了,说不定也是这么可爱的性格。 即便这些年失望过那么多次,也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真的面对希望时,他也难掩焦虑与激动,恨不得立刻再见见那个孩子。 忽然,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了手机铃声。 几乎是立刻,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了薛文选身上。 薛文选与他父母对视一眼,随即接起了电话。 “您好,薛先生,”检测机构工作人员的声音传过来,“您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麻烦您方便时过来取一下。” “能先告诉我一下检测结果吗?”即便从头至尾薛文选表现的一直十分稳定,可此刻仍是忍不住声音颤抖。 “可以。”对方说,随即对面传来了键盘敲击的声音。 “根据您提供的两份样本和DNA鉴定,”对方的声音持续传过来,“支持薛崇先生和温韵之女士为夏晚先生的生物学父母。” 薛文选的眼眶蓦地红了,他的声音很轻:“谢谢您。” 随即,他看向自己的父母,强忍着激动,说:“是阿珂。”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双更来啦 但今天太赶了,没能修一下,先发啦 第44章 甜蜜 “真的是阿珂?”温韵之闻言猛地起身, 几乎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曾经,只凭第六感她就认定夏晚一定是她的孩子,可鉴定结果出来的瞬间, 她却不自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有多渴望自己听到的就是真相,就有多害怕又一次迎来失望。 “夏晚, ”薛文珂看着温韵之,一字一顿道, “他确实就是我们的阿珂, 妈, 您这次没有看错。” 温韵之的身形晃了晃。 好像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开心过,又好像从没有这么委屈痛楚过。 她本想对着自己的亲人笑一笑,可却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压在心底许久的那块巨石终于彻底移开,可强撑着的那口气也像是快要散尽了一般。 她被巨大而矛盾的情绪猛烈冲击, 一口气几乎透不过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姨妈。“苏棠见状忙冲上前去, 可薛崇却已快了一步。 他把温韵之抱进怀里, 下巴磕在她的发顶, 不觉也红了眼眶。 “韵之,”他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嗓音低哑, “阿珂找到了。” 他们的阿珂找到了。 温韵之将脸埋进他怀里,哭的压抑而隐忍。 “我的阿珂, 我的阿珂, ”她断断续续道,“我就说他是阿珂, 要不然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就那么喜欢他?” “是你们母子连心。”薛崇说。 “真的吗?”温韵之抬起脸来, 满眼的患得患失。 “当然是真的。”薛崇强笑了一下, “等会儿把这个消息告诉爸,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 温韵之含泪点头,可片刻后他的情绪却再次低落了下去:“可阿珂,他现在只认夏成章。” 在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上,薛崇明显比温韵之要坚强果断的多。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说,“等他知道了,自然也会慢慢亲近我们。” 温韵之沉默下来。 虽然接触不多,可她也知道夏晚那孩子善良又柔软,如果知道了真相,就算最开始接受不了,但将来也一定会慢慢亲近他们的。 可问题是,他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只要人找到了,其他的都不急。”薛崇明白她的想法,轻声安抚道。 他的情绪虽然内敛,可内心的急切炽热却并不比任何人低。 只是,夏成章的病情却生生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还有,夏成章在这件事儿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真相对那孩子来讲,又会不会太过残酷? 温韵之掉的眼泪太多了,苏棠站在她身后,也忍不住悄悄抹泪。 他自幼就和温韵之亲,而温韵之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也全都看在了眼里。 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了小表弟,却又偏偏不能立刻将他认回来。 换了是谁,也会接受不了。 苏棠抿了抿唇,心里不由地偷偷恨上了夏成章。 “他还不如死了得好!”他负气道。 “棠棠!”薛崇闻言蹙了蹙眉,“这是大人的事情,关你小孩子家什么事儿?” 薛文珂丢失后,他们一直没有和苏棠讲过其中的具体情形,就是不想让孩子小小的心灵过早地背上仇恨。 像现在这样。 苏棠抿唇,不服气地鼓了鼓腮。 虽然那时候他还很小,但弟弟的失踪,对他来说同样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他曾为此哭过许久,也会偷偷想念,更曾无数次设想过,如果阿珂能和他一起长大,那么,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将会多么的多姿多彩…… “走吧,我送你去学校,”薛文选率先稳住情绪,沉声对苏棠道。 “我也一起去。”温韵之忙说。 “您还是不要去了,”苏棠闷闷地道,“您还是把情绪缓一缓,过两天再说吧。” “我就在车里看看,又不进去。”温韵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收拾。” “可这会儿夏晚也不一定出校门啊。”苏棠提醒道。 温韵之一下愣住了。 也是,万一那孩子中午再在宿舍吃饭,说不定一整天不出校门都有可能。 “那怎么办?”她喃喃地道。 苏棠刚要说话,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却叮地响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不觉笑了起来。 “可真是凑巧,”他说,“中午晚晚请我们宿舍吃饭,要不你们中午在校门口等着,我哄着他们早点出来。” 他说完又补充道:“但是最好还是不要下车。” “中午我和你姨妈一起过去。”薛崇一锤定音。 有姨夫在,苏棠放心上楼去收拾东西。 信息是付羚发来的: [小甜零:@小甜棠果,晚晚中午要请客吃饭,你还回来吗?] 苏棠边收拾东西边飞快回复: 【小甜棠果:那当然要来了,让我们一起宰一刀狠的。】 这家伙缺席了这么久,赚了他这么多眼泪,岂是一顿饭能还得了的? 苏棠一边愤愤地想着,可脚步却莫名轻快了起来。 “啧啧啧。”夏晚这会儿也刚到宿舍不久,在回复了几封合作邮件后,正专注地往调色板上挤着颜料,看到苏棠的回复,他忍不住轻啧几声,感叹道,“心可是够黑得啊。” “宰你一把也不亏,”付羚正在啃烤肠,嘴唇染得油润润得,“上次你领证的时候也说请客,一直到现在,您老人家算算过了多久了。” 付羚一提,夏晚就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天领完证后,霍昱带他去吃火锅。 他还顺势忽悠了对方一把,让他在燕蕤的事情上保持警惕。 好在大少爷一点就透,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今天燕蕤的顺利到任。 “那你们想吃什么?”夏晚心情极好地问。 提起夏晚领证那天的事情来,付羚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当天晒得那张九宫格锅底照。 颜色鲜艳,热气沸腾,只看照片就知道又鲜又香,又麻又辣…… 付羚不觉吞了吞口水,振声道:“就吃你那天晒的火锅。” “好。”夏晚想起来也馋得要命,不由地称赞,“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你呢,沈行?” 沈行还在忙着,闻言偏了偏头,正对上付羚期待又有些紧张的小眼神。 他停了片刻,淡声道:“那就火锅吧。” “三比一。”夏晚计数道。 “绝对是四比零。”苏棠把烤肠啃完,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豆奶,“棠棠肯定也爱。” “那我定了。”美食在前,夏晚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风风火火地将包厢定了下来。 沈行本想说那是他家的店,他打声招呼就好,可见夏晚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勾勾嘴角打消了念头。 - 临近正午,天气愈加炎热,美院对面的炒冰铺子生意火爆得一踏糊涂。 温韵之已经不知第几次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他们怎么还没来?” “出来之前棠棠肯定会发信息过来的。”薛文选说,“先不要急。” 除了他们之外,薛崇也莫名有些紧张。 他昨晚刚从外地回来,手头许多公事急需处理,但也是一边讲电话一边不停向外张望着。 正焦虑着,苏棠的信息终于姗姗来迟。 【小甜棠果:姨妈,我们过三五分钟就出去了,你们已经到了吧?还有,您和姨夫可一定不要出来,不然我怕会吓坏晚晚。】 【YZ:好。】 【YZ:晚晚的钱够请客吗?】 【小甜棠果:想想您之前打赏了多少钱给他,而且晚晚现在是大网红了,怎么可能连吃个饭的钱都没有?白眼.jpg】 【YZ:他又接商务了?】 【小甜棠果:接了几个还不错的牌子,后面还有不少品牌在排队,都要排到秋天了。】 【YZ:这么厉害,星星眼,jpg】 苏棠看着温韵之的表情包,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平时集体出行,大都是沈行先出来提车。 苏棠夏晚和付羚一般会掐着时间磨蹭一会子才下来。 可今天苏棠非要请大家吃炒冰,一行人便一起走了下来。 “笑什么呢?”付羚立刻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是不是有情况了?” 沈行闻言,不觉瞟了苏棠一眼。 苏棠盯着手机屏幕,十分不文明地回复:“有个屁。” 说完又想起沈行正和他们走在一起,不觉又闭上了嘴巴。 沈行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笑什么,沈二?”苏棠不依不饶,绕过付羚问到人家脸上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沈行没再回话,而是说:“我去提车。 等人走远了,苏棠才颇为不甘地冷哼一声。 夏晚和付羚早已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当下只当没有看到。 “棠棠,炒冰店排了好长的队啊,”付羚有点忧虑,,“冰山脸回来前我们能买上吗?” 苏棠看到薛文选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拉着两人到了更近一点的树荫下。 出于刻意引导的原因,夏晚此刻正面对着那辆车子。 “应该来不及,”苏棠也偏头向炒冰店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我们回来再买。” “好吧。”付羚失落地说。 见夏晚正低着头在看手机,不由又凑了过去,“看什么这么着迷?” “看我老公。”夏晚抬起眼来,笑得无比甜蜜,“当然要着迷。” “啧,这狗粮。”付羚愤愤,但随即又凑过去,“我也看看。” “嗯。”夏晚大方地把手机往外放了放。 “好帅啊,”付羚紧挨着夏晚,不由地满眼艳羡,“看照片就已经那么帅了,怎么动起来比照片还要帅那么多?” 他顿了片刻,又说:“如果我老公也这么帅,我可以不停地舔他。” “我看看,我看看,”苏棠闻言忙凑过来,还不忘问,“舔哪里?” “嘿~。”付羚意味声长地笑了一声,看着屏幕中接受采访的霍昱,“他的眼睛好好看啊,晚晚,你怎么能这么完好无损地站在我们面前的,我隔着屏幕都快要溺毙了。” 夏晚:…… 那是你没听他开口说话。 “你怎么知道完好无损?”苏棠指着夏晚的黑眼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昨天晚上没睡多久吧?” “哇,”付羚立刻当了真,“又帅又厉害,天啦噜,我好羡慕。” 他说完又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讲一讲?” 夏晚无语扶额。 越来越觉得,这种事上,好像越是没有经验就越是瘾大。 视频中,霍昱正在认真回答财经频道记者关于“燕愉”发展的问题。 黑色衬衣搭着一条浅灰色领带,极简约的打扮,却衬的他更加英俊,也更加气场强大。 “刚刚霍总为我们介绍了‘燕愉’未来的发展规划,”记者很年轻,看着霍昱不觉微微红了脸颊,“每一步既精准又踏实,尤其燕愉现在还有着强大的设计师天团以及实力雄厚的厂家支持,相信一定会越走越好。” “那么,霍总,”记者再次抛出问题,“昨天刚刚官宣的套装‘缘’,在珠宝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请问是出自李从萌老师之手吗?” “不是的,”闻言,霍昱的唇角微微勾起,更是好看的让人脸红心跳,从接受采访开始,他眼睛里第一次染上了笑意,“这套饰品出自我爱人之手。” “哇!” “哇!” 苏棠和付羚的惊叹声几乎与屏幕中记者的小小惊叹重叠在了一起,不过不同的是他们的目光同时定在了夏晚脸上。 而夏晚还在专注地看着屏幕。 “‘缘’这个名字也是您爱人取的吗?”记者继续问道,“想来您爱人一定很爱您。” “名字是我取得,”霍昱含笑道,“是我很爱他。” 这时,苏棠的手机在掌心里连着震了两下,他一边惊叹一边点开手机,看到温韵之给他发了两条信息: 【YZ:你正正好把晚晚给挡住了,我完全看不到他,只能看到你的后脑勺。】 【YZ:宝贝棠棠,姨妈也爱你,但能不能让我先看一下晚晚。】 苏棠悄悄换个位置,边听着付羚感叹“卧槽,我也想要英年早婚”,边悄悄看向夏晚。 夏晚正抿着唇笑。 那笑容很明亮,几乎要从眼睛里泻出来,连眼底的黑眼圈好像都被照亮得不再那么明显。 采访结束,夏晚悄悄将手机握在了掌心里。 虽然明知道霍昱是在演戏,可他心里却依然松软的像一朵棉花糖一样。 膨胀,也甜蜜。 作者有话要说: 虐狗大法好 第45章 毕竟我是影帝的人 手机被握到隐隐发烫, 在掌心里轻轻震了一下,让夏晚的手心隐隐有些发麻。 【霍昱:今天比较忙,晚一点才能去接你, 之后一起去医院?】 夏晚微微愣怔。 霍昱不是刚刚才结束采访吗?怎么这么快发信息自己? 他不觉抿了抿唇,心头蓦地升起一股十分微妙的感觉。 很复杂, 有点说不清楚,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像是有点紧张, 有点慌乱, 又莫名有带了点酸涩而隐晦的甜蜜感。 和刚刚看完采访之后的那种甜蜜不太一样。 那是光明正大的, 要特意让人看到的,而现在则更像是在偷偷摸摸,紧绷而又隐秘。 夏晚抿了抿唇,掌心里不觉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来。 他将指尖在屏幕上悬了片刻, 才慢慢敲下去: 【大碗甜茶:不是刚结束采访吗?】 【霍昱:你看了?】 【大碗甜茶:嗯,和室友一起看了。】 这条信息发出去之后,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 直到屏幕暗了下去, 夏晚才轻轻吁了口气。 就在他以为霍昱不会回复的时候, 手机却再次震动了一下。 【霍昱:是吗?】 【大碗甜茶:嗯,大家都在夸你。】 【霍昱:大家都在夸我,那你呢?】 夏晚怔了下, 想象不出霍昱说这话的表情,但根据经验而言, 彩虹屁总是不会错的。 夏晚飞快地敲击屏幕:当然是我夸得最凶, 毕竟大少爷这是影帝级别的演技。 他边打字边笑了起来,随即发了出去。 本以为霍昱一定会满意, 谁知片刻后却等来一句敷衍又路线冷漠的:是吗?没你会“演。” 夏晚鼓了鼓腮, 习惯了大少爷的阴晴不定, 他倒也没觉得怎样。 正绞尽脑汁想着要好好哄一哄霍昱时,付羚和苏棠却又一起凑了过来。 两人光明正大地盯着夏晚的手机屏幕,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一般。 “演?”付羚更是激动出声,“角色扮演吗?刺激啊,晚晚,我有角色扮演攻略手册,要不要?” 夏晚无奈抬眼瞪他一眼,随即又忍不出笑出声来:“能不能想点床下的事儿?” “角色扮演也可以先床下,然后再床上啊。”付羚振振有词。 有道理。 夏晚顿了片刻,最终没经住诱惑,悄声道:“发给我。” “保管实用。”付羚立刻摸出手机来,将自己的宝藏传给夏晚。 苏棠看了半晌:“给我也来一份。” 随后又操心地对夏晚道:“快回人家信息呀。” 两人眼睁睁看着他,夏晚秉着秀恩爱无下限的宗旨,忍着牙酸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大碗甜茶:那当然,毕竟我是‘影帝’的人。】 “我靠,”付羚崇拜道,“晚晚,你好会。” 苏棠附和,边疯狂点头边十分郑重地竖起了大拇指。 午餐摆在办公桌上,霍昱还没来得及打开。 他看了两分钟屏幕上的报表,又不觉将目光移到手机上。 对面许久没回信息,他心里略略泛起一丝焦躁来。 但不可否认,看到“影帝”那两个字的瞬间,他的情绪立刻就低落了下来。 霍昱正自出神,屏幕又突然亮了起来。 【大碗甜茶:那当然,毕竟我是‘影帝’的人。】 霍昱怔了一下,目光凝在那条信息上久久没能移开。 夏晚弯着眼睛说这句话的样子蓦地浮现在脑海里。 没几分认真,更多的却像是在不知死活地在逗人玩儿。 可霍昱心头还是猛地一跳,嘴角不自觉地慢慢翘了起来。 情绪像坐过山车一样,由低谷迅速攀至了峰顶。 似乎觉得自己过于好哄,片刻后他抿了抿唇角,脸上的表情重新平静下来,慢慢敲了一条信息发过去:中午吃什么? 这次夏晚就回复的快了许多: 【大碗甜茶:今天要请舍友们吃饭,去上次的那家火锅店。】 【霍昱:嗯。】 这边夏晚刚要收回手机,就见一条新的信息又跳了出来。 【霍昱:不要喝酒。】 夏晚想起自己上次醉酒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己不是也没干什么吗?不过上车的时候抱了霍昱一把,连澡都是自己洗的,他不明白霍昱怎么会吓成这副样子。 但想到霍昱迅速追加这条信息的样子,他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但为了让对方放心,他还是认真地敲了信息发过去:我和室友们不喝酒。 “喂,薛总,薛总?” 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不确定,因为薛崇正定定地望着窗外,一时忘了回话。 不远处的树荫下,年轻人眸中的光芒像是比正午的阳光更盛,眉眼微微弯着的样子,和温韵之年轻的时候十分相似。 但要比温韵之年轻时柔和了许多。 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则一看就随了自己。 一瞬间,许多原本以为早已忘记的回忆蓦地涌上心头。 温韵之年轻时对着自己微笑时弯弯的眼眸,文选趴在地上让弟弟骑大马时稚嫩的驾驾声,还有白的像枚雪团子一样,微微仰着脸抱着自己大腿求抱抱的,说着想念爸爸的阿珂…… 相对于温韵之贪婪地盯着窗的样子,薛崇的情绪好像在再次看到夏晚的那一刻,终于迟钝而汹涌地到来,撞得他胸口闷痛。 “晚晚,”见夏晚终于结束聊天,付羚立刻扯了扯他的衣袖,“霍昱还有其他的兄弟吗?介绍一下呗?” “有,”夏晚不知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道,“霍霖你要吗?” “那我情愿单身。”付羚转过身去,失望地噘嘴。 “放心,我可以把我哥哥介绍给你。”苏棠见状忙搭了搭他的肩头,“我哥哥可是人中龙凤,又英俊又多金,最重要感情史空白,我保证,绝对专情。” 还没等付羚说话,远处汽车喇叭蓦地响了一下。 是沈行在催他们。 眼看着三人上了车,薛崇不觉降下车窗玻璃往外探了探身。 “棠棠说阿珂请他们吃火锅,”薛文选明白父母的心思,于是道,“咱们也许久没一起吃过火锅了,不如也跟着去尝尝?” “那快走吧。”温韵之立刻说。 担心会在店里遇到夏晚他们,她说着又从包里掏出镜子来照了照,为自己补了薄薄一层口红。 沈行驾车,夏晚,苏棠和付羚三人排排坐在后面座位上。 因为刚才提到了薛文选,苏棠忽然想起件事儿来。 对了,”他说,“我姨妈想邀请大家周末到家里来玩儿,都有空吧?” 周末夏晚肯定是要在医院陪床的,闻言他看了看前排的沈行。 “什么时间?”沈行问。 “都行,看你们方便。” “周日吧。”沈行沉思片刻,问,“你们觉得呢?” “我都可以,”付羚说,“我周末就是在家陪爷爷奶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倒是晚晚那边,叔叔住着院能走开吗?” “嗯。”苏棠点了点头,看向夏晚,心里不觉有点紧张。 这局本就是为夏晚设得,万一他不能去,那他这功夫可就全白费了。 既然大家都去,夏晚一个人缺席多少有点不太合适。 而且,温韵之又对他极好,于情于理,他也该一同过去。 “那下午晚点可以吗?”夏晚问道。 周一夏成章出院,周日他可以让张姨下午早一点送餐,陪夏成章到晚上。 从薛家离开后,他再把张姨替下来。 这样,第二天一早就可以直接办理出院手续陪夏成章回家了。 “没问题。”苏棠眉目舒展起来,“我让姨妈安排周日的晚餐,这样,我们还可以在露台上喝酒看星星。” 夏晚闻言,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之前霍昱发的那条“不要喝酒”来。 他知道霍昱一直想和薛家合作,不自觉想为他创造机会,于是问道:“我可以带家属吗?” “带家属?”苏棠愣了下。 夏晚嘴里的家属,自然就是霍昱了。 虽然苏棠是霍昱的颜狗,但并不代表他,或者薛家人愿意在这样的场合里见到霍昱。 霍昱这人太过聪明,也太会察言观色,如果他在现场的话,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 他沉默片刻,不由地又想起了沈焰。 如果他不是温韵之的外甥的话,沈焰会那么热烈地和他交往吗? 如果不是他手里的项目当时需要薛家注资的话,他和他可能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同理,即便霍昱和夏晚结了婚,可一旦夏晚的身份发生了转变,霍昱的感情也未必不会掺了杂质。 毕竟,大部分人都抵挡不了利益的诱惑。 “不行吗?”夏晚看他犹豫的样子,忙道,“不行就算了。” “也不是不行,”苏棠沉思片刻说,“我只是觉得霍昱有点严肃,管你又严,他来了你还能玩儿得开吗?” “霍昱管我严?”夏晚疑惑片刻,忍不住笑了,“怎么可能?” “笨。”苏棠道,“你以为霍昱闲得,一周三四次卡着点过来接你回家,人家家长都做不到这么严格。” “是吗?”夏晚有点疑惑。 “确实是。”付羚附和道,“以前你没结婚的时候都是自己走自己来,没有经验吧?” 闻言,夏晚不由托了托腮,陷入沉思。 火锅店离学校本就不算太远,沈行又对路况相当熟悉。 他开着车一头扎进小巷里,七拐八绕了几圈之后,车子就停到了店门口。 几人下了车,门店经理亲自迎过来,对着沈行毕恭毕敬地招呼:“二少爷。” “嗯。”沈行点了点头,“今天我同学定了一间包厢,麻烦你帮忙查一下。” “诶,沈二,”苏棠终于找到机会,他似笑非笑地挑刺儿,“到你自己家店吃饭还让同学请客,好意思吗你?” 夏晚订餐的时候其实完全没想起这回事儿,也是刚刚店员和沈行打招呼时他才醒过神来。 知道这俩人又要掐起来,他忙上前解围:“反正都是要吃饭嘛,在哪里吃不是吃,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沈行闻言笑了下,对着苏棠挑了挑眉:“看看人家这觉悟。” “是哦,我觉悟低,”苏棠冷冷地仰脸,“所以你干嘛死乞白赖地调来我们宿舍?” “你再说一遍?”沈行手里摆弄着手机,不动声色地调到录音键上。 “哼!”苏棠以为他在挑衅自己,立刻不甘示弱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干嘛死乞白赖地调到我们宿舍来?” “问完了吧?”沈行边说边松开手指,嗖地一声,将这条音频发给了沈焰。 苏棠愣了下,随即反映过来。 他危险地眯起自己那双桃花眼,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不是阴我了?” 沈行耸了耸肩,懒洋洋地笑了起来:“不是你自己要问吗?” “我是问你。”苏棠咬牙道,“又不是问别人。” “是我哥给调的,”沈行说,“当然还是得问他。” “小人!卑鄙!”苏棠狂怒,抬脚就要踢过去,被付羚从身后一把抱进了怀里。 “宝贝,咱们不和……”付羚话说到一半,蓦地对上沈行的眼睛,立刻收回到了嘴边的卑鄙小人,改口道,“自己的兄弟计较。” 经理努力保持着平静,听夏晚淡定补充订座信息。 “包厢是我定的,姓夏,麻烦您。” “好。”经理笑着摆了摆手,一位服务人员走上前来为他们带位。 “不生气啊,棠棠。”夏晚也环住了苏棠,与付羚一左一右带着他往前走,“我们去吃好吃的。” 他们在前面走,而经理却与沈行落后了几步。 “邱家的少爷也刚过来不久,”经理小声说,“您还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邱起?”沈行问。 “对,”经理说,“好像还带了几位记者,可能有正事儿要谈。” 沈行顿了顿步子,想起他与夏晚的纠葛,片刻后淡声道:“算了,真碰到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写太急了,没能修。 一是身体原因不能熬夜,二是最近三次元也有点忙,总是有点赶,等我有时间再修 感谢! 第46章 夏晚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点喜欢霍昱的 VIP包厢在三楼, 走到二楼的时候,苏棠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示意夏晚和付羚先上去, 自己则走到二楼窗边接起了电话。 “姨妈。”苏棠叫了一声。 片刻后他拉开窗户往外看去,果然看到薛文选的车子驶了进来。 “我们的包厢在三楼, ”苏棠说,“要一起吃吗?” 他说着话就看到薛文选下了车, 走到后面为温韵之拉开车门, 温韵之边讲电话边下了车, 微微低头整理着裙摆。 苏棠把电话挂了,噔噔噔跑下楼去,正撞上要上楼的沈行。 “怎么下来了?”沈行问。 “我姨妈他们恰巧也过来用餐。”苏棠说。 沈行顺着苏棠的目光看过去,见温韵之一行人已经进了大厅。 薛家的人, 不认识的不多。 门店经理立刻迎了上去,礼貌周到地招待:“薛总, 温总, 小薛总。” 薛文选含笑点了点头:“您好, 三楼还有包厢吗?” “还有一间。”门店经理笑道,“我带您上去。” 这时苏棠和沈行也迎了过来,薛文选笑道:“那我们一起。” 几人刚要抬步上楼, 忽然一个服务生匆匆忙忙地跑了下来,正是带夏晚他们上楼的那位。 他的半边脸颊红肿, 有着清晰的指痕, 见到经理刚要说话,可看到身后的客人又紧紧抿住了唇角。 “怎么了?”沈行问。 “楼上, ”服务生悄悄看了薛文选一行人一眼, “楼上闹起来了。” “谁和谁闹起来了?”苏棠闻言一愣。 沈行却暗叫了一声不妙, 他看向苏棠:“邱起在上面,可能不巧和夏晚他们碰见了。” 夏晚和付羚确实和邱起碰到了一起。 不过除了邱起外,还有夏阳。 自从上次之后,夏晚再没见过夏阳,就连夏成章住院手术,夏家人都没来看过一眼。 虽然谁都没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两家人的关系早已分崩离析。 也是凑巧,他们刚上三楼,夏阳就亦步亦趋地跟在邱起身后,一起从卫生间出来了。 最先看到夏晚的还是夏阳,他最近正巴着邱起,看到夏晚的瞬间不由地万分头疼,不自觉顿了顿脚步。 只是慢了一步而已,邱起就立刻发现了不对。 “你弟弟啊。”他抬眼朝夏晚看过来,语意间满是阴阳怪气。 “算不上什么弟弟,”夏阳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我们两家早就不来往了。” “那就好说了。”邱起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走过来,十分轻慢地叫了一声,“夏晚。” “这谁啊?”付羚看着邱起和夏阳一起过来,不觉蹙了蹙眉。 没礼貌的人他见过,但这么没礼貌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那谁,”付羚一步挡在夏晚身前,既然对方没礼貌,那么他就要比对方更没礼貌,“夏晚夏晚的,你和我们晚晚很熟吗?” 邱起看着付羚忍不住嗤笑一声:“哟,不过有了几个粉丝,怎么,身边都养狗了?” “啧啧啧,”付羚牙尖嘴利地反击,“原来你身边跟着的都是狗啊,果然是物以类聚。” 邱起脸色阴沉起来:“小孩儿,不关你的事儿,你现在退开还来得及,” “谢谢你的提醒,”付羚夸张地说。,“我可真是好怕哦。” “零零,咱们走。”夏晚拉了付羚的手腕,不欲和对方做无畏的争辩。 一是对面两人,没有任何一个值得他浪费感情,二是,他看到走廊里正有人在举着手机偷偷拍照。 他现在怎么也算个小网红了,自身形象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 而且,他身上还背着合作品牌的形象。 夏晚竟敢不将自己放进眼里? 邱起狂怒。 他家庭条件好,又自幼娇生惯养,本就任性惯了。 虽然家里算不上金字塔顶的存在,但也能算得上第二梯队。 从小到大,还真没怎么有人敢给过他脸色看。 可偏偏这个夏晚,三番五次地在他头顶上蹦跶。 订婚那次,本来他才是主角,结果之后圈子里全部在传夏晚惹得霍霖霍昱兄弟阋墙。 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订婚的喜悦,头上就被迫戴了顶绿帽子。 好不容易跟霍家闹了一场,霍家也表示出了态度。结果怎么着? 霍霖马上就因为骚扰夏晚被抓进了派出所。 这事闹得人尽皆知,甚至上了热搜,全国人民都看了笑话。 敢问,他正宫的脸面还能往哪里搁? 邱起还就真没这么憋屈过。 说实话,夏晚怎么和霍昱结合,怎么和霍昱恩爱,甚至怎么恶心霍家,他无所谓。 但独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恶心他邱起,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沦为笑料。 邱起眯了眯眼,看着夏晚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的脸蛋。 乌发雪肤,五官漂亮,气质中透着股纯洁与天真感,确实是男人们最喜欢的类型。 明明出身卑贱,连为他提鞋都不配,却偏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与自己言语的样子。 这种装摸做样的样子,更是让邱起恶心。 哪怕今天换了任何一个身世比他高的人做出这副姿态来他都容易接受。 可对方却偏偏是夏晚。 新仇旧恨齐齐上涌,邱起冷冷笑了一声,忍不住恶向胆边生。 如果将这张脸毁了的话,他忍不住恶意地想,那么他就该滚回本该属于他的泥潭子里去,不出来恶心人了吧? 他往前走了一步,不偏不倚地挡住了夏晚的去路,将他们堵在了楼梯口处。 “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怎么?我非要走,你还能拦着我。”夏晚也来了气。 “好狗不挡路。”付羚愤愤附和。 “邱少爷,”带夏晚他们上来的服务生忙陪着笑求情,“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看在我们老板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怎么?你拿沈焰压我?”邱起似笑非笑地看着服务生问道,随后又叫到,“夏阳?” 夏阳闻言,一步上前,抬手重重地打在了服务生脸上。 服务生被打得偏开了头,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立刻就浮起了五道深深得指痕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们竟然打人?”付羚大惊。 不止付羚,夏晚也十分惊讶。 作为原书的主角受,他没想到邱起竟这么没有下限。 望着他们震惊的样子,邱起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来,又看了夏阳一眼。 夏阳平时也很嚣张跋扈,但跟邱起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他自然是恨夏晚的,正因为夏晚,他连霍霖许给自己的边角项目也丢了。 也正因为如此,最近他才上赶着过来讨好邱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讨好起了作用,霍霖最近竟然给了他入资新项目的机会。 虽然不愿意被人利用,但现在正是他投桃报李表明心迹的机会。 他上前一步,老鹰扒拉小鸡一样,一把把付羚扒拉开,就要去推夏晚。 夏晚身后就是楼梯,虽然不算高,但中间有个拐角,要真摔下去,肯定也好受不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伸手抓住栏杆。沉声道:“夏阳,如果我今天出了什么事儿,警察追究起来,可只有你的责任。” “不就是报警吗?”邱起笑了一下,对夏阳道,“我保你。” 楼下脚步声纷纷杂杂,已经没有时间再让夏阳仔细思考,他猛地伸出手去,一把冲着夏晚的肩头推过去。 夏晚灵巧地挨着栏杆往旁边躲了一下,不知道是夏阳故意留了一手还是怎么地,夏晚堪堪躲了过去,不仅如此,他还抬腿重重地在夏阳腰胯间踹了一脚。 他这一下使了蛮力,夏阳不防被踹得往后退了几步,重重撞在了拐角墙上。 “晚晚,快下楼。”付羚急道。 夏晚急急转身,可还没来得及迈出脚步,就被人从背后重重推了一把。 只是他并没有滚下去,而是出乎意料地跌进了一个怀抱里。 薛文选将夏晚紧紧抱住,微微笑着抬眼往上看:“邱起,这么暴躁?” 邱起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这个时候碰上薛家的人。 他刚要说话,见温韵之和薛崇也拐了上来。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看向他的目光,莫名让他背上一冷。 “薛叔叔,温阿姨……,”邱起磕巴了一下,强行挤出一个笑来,“这么巧?” “是挺巧的。”温韵之淡淡地看着他,“早就听说邱家的少爷养得骄纵,今天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温韵之生意场上虽然手段强硬,可日常对待小辈上却十分温柔,算得上是和蔼可亲。 这还是邱起第一次见她这样不留情面。 他的脸色不觉变了变,动了动嘴唇又没敢发声。 “你没事吧?”薛文选低头问夏晚。 “没事。”夏晚抿了抿唇,发觉自己还在人家怀里,忙站直身体退出来,“谢谢哥哥。” 他这声哥哥是跟着苏棠叫得,却莫名叫薛文选心头一跳。 “晚晚过来,”温韵之温柔地伸出手去,“跟着我走,看谁还敢拦你。” 夏晚顿了片刻,乖乖把手伸了过去。 温韵之握了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里沁了一层薄汗,不由地更是心疼。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薛文珂而不是夏晚,那么,邱起怎么可能敢这样对他? 温韵之不由地又气又恨。 “邱老前阵子和我提过一个项目,”温韵之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淡声道,“我看不用考虑了。” “温阿姨,”邱起闻言立刻慌了,“是我的错,不该跟夏晚闹着玩儿,还请阿姨大人有大量,不要因为小孩子斗气就仓促地决定项目的去留。” 他就算再瞎也能看出来,温韵之极护着夏晚,因此心里即便不愤也再不敢多说一句。 “小孩子?”温韵之笑笑,“晚晚还算是小孩子,你呢?你比他大了几岁吧?也不比文选小多少,文选都做到什么样的项目了,你们邱家多少心里也有点数吧?” 邱起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而看向薛崇:“薛叔叔……” 薛崇一向沉稳冷静,比温韵之更不好对付。 他本不屑于与小辈计较,可偏偏对方欺负的是他的阿珂。 他看着邱起,淡声道:“让老邱把孩子先管好了,再来谈项目。” 直到一行人从他们身边走过,邱起才如梦初醒。 薛崇刚才看他的目光,明明不动声色,可莫名让他觉得对方嗜血又凶残。 直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邱起的身形晃了晃,被夏阳一把扶住。 他甩开夏阳的手,不觉转头过去,看着那一行人越走越远。 “晚晚。”温韵之紧张地拉着夏晚的手,“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害怕?” “没有的,阿姨。”夏晚笑了下,“我还踢了人家一脚呢。” “这么能干?”温韵之喜悦地说,上下打量他。 “谢谢阿姨和哥哥,”夏晚笑着说,又抬眼看向薛崇,“还有叔叔。” “你这体质也是生神奇,”苏棠忍不住好笑,“怎么回回都碰到大灰狼啊?以后再出来,得为你雇个保镖。” “才没有,”夏晚道,“我和霍昱一起就从没有遇到过这些事儿。” 他转身对温韵之道:“阿姨,既然遇到了,咱们一起吃吧?” 温韵之和薛崇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说:“我们定了包厢,你们玩你们的吧,万一我们谈公事,你们反而玩不开心。” 夏晚点了点头:“那下次,我和霍昱一起请叔叔阿姨吃顿饭,表达感谢。” 他说着把目光定在薛崇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一次见面,薛崇平易近人了许多。 “好。”薛崇与温韵之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这顿饭耽误了不少时候,沈行下午还有课,夏晚几个人速战速决。 吃完离开时,温韵之他们还在吃着。 几个人过去道别,温韵之又起身将他们送到楼梯口才回去。 “棠棠,”等上了车,付羚忍不住称赞道,“你阿姨好好啊。” “那可不是?”苏棠骄傲道,“怎么样,想不想让我阿姨做你婆婆?” 付羚咬着嘴唇刚要发笑,一抬眼对上后视镜中沈行的眼晴。 沈行的目光有点吓人,付羚不觉就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低头打开手机,去浏览他偶像们的新闻。 不想一刷却刷到了薛文选搂着夏晚的照片。 照片中,薛文选将夏晚抱得很紧,而夏晚更是整个人都埋进了人家怀里。 照片标题更是耸人听闻:“薛氏未来掌权人绯闻曝光。” “我靠!”付羚忍不住愤愤斥责,“这些记者可真会看图说话。” “怎么了?”夏晚和苏棠齐齐看过来。 付羚往下拉着页面,不觉疑惑:“怎么这报道里只字不提邱起欺负人的事儿呀?” “估计是邱起带来的那几个记者写的。”前面的沈行答了一句,“而且邱起那分量,怎么跟文选哥比?” 夏晚眉心蹙了蹙,看向苏棠:“我倒无所谓,就怕连累你哥哥。” 苏棠也十分无语,人家是亲兄弟好吗? “我哥哥倒没什么,”他有点同情地看着夏晚,“倒是你,恐怕霍昱会发飙。” “不会的。”夏晚笑了下,“霍昱很相信我。” “这跟相不相信没关系,”苏棠以过来人的姿态说,“这种情况下男人如果都不吃醋,那只有一个答案,他不爱你。” 苏棠说过这句话后,整整一个下午,夏晚都有点心不在焉,连看手机的频率都高了不少。 有点希望霍昱来问什么,又害怕他会来问。 可事实上,霍昱却连一条信息都没发过来。 直到下午五点多钟,他刚静下心,电话就响了起来。 “下来。”男人的声音很低,沉沉地带着点冷漠。 夏晚怔了一下,才结巴道:“马……马上。” 背着书包往学校大门口跑的时候,夏晚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点喜欢霍昱的。 至少以前只馋他身子的时候,他没有这样忐忑和迫切过。 但具体喜欢霍昱什么,他不是很清楚,有多喜欢,他同样不清楚。 霍昱脾气很臭,嘴巴很坏,整天都要他哄着…… 按理说他不该喜欢他的。 可是那天,他背着夕阳谦逊而细心地朝着夏成章弯下腰去的剪影,却那么温柔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评论区会有小红包发放哦 另外,明天要去陪老人一起过,所以不确定能不能更新,如果不能更的话,就还是尽量后天双更,鞠躬。 第47章 醋醋醋 夏日天长, 即便已经五点多钟,可阳光打在身上却依然炽烈。 像夏晚此刻的心情一样。 有点热烈,但又比正午那种能够将人灼伤的温度舒缓许多。 越是接近校园门口, 夏晚就越是紧张。 他慢慢停住步子,轻轻匀了匀自己的气息, 像是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迫不及待一样。 即便以前他也总是这样一路小跑着气喘吁吁地过去,可今天却格外在意这个。 停了大约几秒钟的样子, 他又想起什么般, 郑而重之地扯出一张湿巾来, 擦了擦手心的薄汗。 手机响了起来,夏晚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来。 上面是霍昱的名字。 霍昱总是那么没有耐心,要不然他也不会每次都一溜小跑着出来了。 “偷吃什么好东西了?”电话一接通, 霍昱的声音就不冷不热地传了起来,“还偷偷擦手?” 夏晚惊了一下, 忙透过大门往外看, 果然看到了霍昱车子的一角。 他又羞又囧, 刚要回怼,却忽然又顿了下来。 以这个角度的话,霍昱在驾驶位怎么可能能够看到自己的动作? 除非…… 他一直侧着身子在盯着校门。 夏晚的心蓦地跳了一下, 重重地撞在胸腔上。 他抿了抿唇,以一种兴奋的心态慢腾腾地往前走:“大少爷猜我吃了什么好吃的?” “我怎么知道?”霍昱说, “毕竟这世界上你不吃的东西不多。” 得, 夏晚被他逗笑了,“那等会儿分你一点要不要?” “不要!”霍昱冷淡道。 伴随着“不要”两个字, 夏晚已经拉开了车门。 霍昱正坐在驾驶位上, 见他上来便冷着脸挂了电话。 夏晚弯着眼睛坐上来, 扯着安全带却并没系,而是往霍昱那边倾了倾身,笑着问:“真不要?” 他离得近,身上沐浴露的奶香味儿若有似无地绕上了霍昱的鼻尖。 霍昱沉默着看他片刻,伸手从他手里扯过安全带来,咔哒一声扣了下去。 夏晚笑着将背包打开,从里面摸出一袋牛肉干来,是他们领证那天自己给霍昱的那款。 因为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的原因,他这边几乎没断过货,只是往家里带的时候不多,大都放在了宿舍里。 下午心神不宁的时候,看到这个,他鬼使神差地拿了两袋,悄悄放进了背包里。 “要吗?”他问,觉得自己像在撩妹。 妹子很冷漠,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去,并随丢进了杂物箱里。 虽然要了,但很嫌弃的样子。 “大少爷,”夏晚见人接了东西,忙往前凑了凑,试探道,“你心情不好吗?” “有什么值得我开心的吗?”霍昱哼笑一声,发动了车子。 “哦。”夏晚慢慢应了一声,不由地托了托腮。 他悄悄点开手机,又看了看网上他和薛文选的照片。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拍得确实不错。 下午的时候,因为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这件事还发酵了一波。 而这也进一步带动了他的人气。 不少想讨好薛家的高端品牌也反应迅速地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夏晚没有单独对应的微博账号,所以视频账号下的评论几乎爆了。 好听的,难听的,祝福的,辱骂的,各种留言层出不穷。 他其实有考虑过在视频账号下解释一下,但苏棠却阻止了他,说薛氏有专业的公关人员,让他们处理会更加专业。 夏晚觉得有道理,便想着薛家那边发声之后,自己再附合一下就好。 比自己没经验乱碰要好得多。 不过到现在为止,薛家也还没发任何声明出来。 夏晚不觉悄悄看了霍昱一眼。 按理说,这件事儿不大也不小,霍昱应该会看到才对。 如果他看到了的话,是不是在因为这个而不高兴? 是苏棠所说的吃醋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说明他对自己也有点意思咯? 夏晚托了托腮,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只是,笑着笑着他又不觉犯起了愁。 夏晚不是那种畏首畏尾的人,如果真的喜欢,就算自己追霍昱也没关系。 毕竟上辈子已经够憋屈了,什么都来不及享受就GAME OVER了。 所以这辈子还是痛快一点得好。 至于别人在意的家世,配不配得上这些,他没怎么考虑过。 毕竟,他之前也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所以没觉得自己配不上谁。 当然,如果霍昱在意的话,那也只能说明他们没什么缘份。 让夏晚犯愁的是,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对霍昱的好感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万一只是一时兴起呢?万一只是肉.体的吸引呢? 如果有一天自己醒悟过来再把霍昱给甩了的话…… 想到两人的合约条款,夏晚不觉有点头疼。 那可就太尴尬了。 夏晚托了托腮,做出渣男思考的样子来,觉得自己还是要冷静下。 感情是要认真对待的,要理清楚自己的感受再向霍昱表达才更合适。 他正在这儿忽喜忽悲,忽高忽低呢,不防霍昱冷不丁一眼看了过来。 他的一边嘴角略略勾起来,看起来不是十分善良。 “怎么?”他问,“谈恋爱了?” 这话冷不丁地出来,让夏晚心跳几乎失了重。 他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霍昱呢,早把和薛文选的绯闻忘到了九霄云外。 所以自然而然地以为霍昱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算是。”他谨慎地抿了抿唇,定定地看着霍昱的侧脸。 霍昱长得好看是公认的,而这会儿夕阳从外面透进一缕金红色的光来,将他的面容映得半明半暗,更是好看得要了命。 夏晚愣怔着看了片刻后,才又大喘气地说完了后面的话:“也不全是。” 前面恰恰红灯,车子猛地停了下来,夏晚的身体猛地前倾了一下,又被重重地甩回了座椅上。 他惊呼一声,看着霍昱兀自冷淡平静的侧脸,敢怒不敢言地抱了抱自己的书包。 “说来听听。”霍昱说。 “有点喜欢,”夏晚气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心底的小雀跃,,“但又不确定有多喜欢。” “是吗?”霍昱冷冷地偏过头来。 夕阳从他身后打过来,将他的脸掩在了阴影里,让他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阴郁感。 那阴郁感夹杂着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让夏晚蓦地一惊,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惧意来。 同样都是夕阳下,这一刻的霍昱却和病房那一次判若两人。 一个像是天使,一个却像是恶魔。 夏晚有点紧张地抿住了唇,无声地和霍昱对视了片刻。 “但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有夫之夫。”霍昱说。 夏晚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醒过神来。 霍昱确实是在因为自己和薛文选的事情而不高兴。 他心底刚刚因对方阴郁神情而升起的那一点诡异的恐惧之意,蓦地散得干干净净,反而又渐渐漫上了丝丝缕缕的甜来。 “你是说薛文选吗?”他明知故问。 霍昱没说话,嘴角抿的平直,一双眼睛却有些咄咄逼人。 “其实不是啦,”夏晚笑起来,“记者只是断章取义而已,事实上,我中午请苏棠他们吃饭时,在店里遇到邱起了。” “邱起?”霍昱顿了下,随即问道,“他找你麻烦了?” “嗯。”夏晚夸张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腕,“超凶。” “我告诉你哦,”他绘声绘色地说,“他们想把我推下楼梯,幸好薛家哥哥把我给扶住了,不然你就要在医院里见我了。” 霍昱眸色一凝,不自觉伸手拉了他的手腕到自己面前:“受伤了吗?” “没有,”夏晚洋洋得意,“和上次对付霍霖一样,我还踹了夏阳一脚呢,厉害不厉害?” 见霍昱迟迟不开口,他又不甘心地补充道:“温阿姨都夸我厉害呢。” 直到霍昱冷着脸一眼扫过来,夏晚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霍昱就是很小气,从不舍得夸他一句,一张脸还那么冷…… 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 夏晚怀疑地沉默了下来。 夏阳最近跟着邱起混,霍昱自然知道。 可笑他被霍霖拉进那个无底洞里,不仅不自知,反而还以为是邱起为他牵的线,对人家感恩戴德的。 霍昱嘴角冷淡地勾了勾,随即对夏晚道:“以后你少去外面吃饭,有什么想吃的告诉秦姨,给你做了带着。” “那怎么行?”夏晚激动道,“家里的饭菜怎么能和外面的一样?而且氛围也不一样啊。” “你要什么氛围?”霍昱冷嗤一声,“出去是你们四个,宿舍也是你们四个,氛围有什么区别?” 夏晚:…… 他刚要再次据理力争,霍昱忽然冷冷斜了他一眼,夏晚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哼!”他愤愤偏头。 霍昱对他的“哼”无动于衷。 他专注地驾着车子,直到到了医院门口,见夏晚还满脸不愤。 于是做出了一点让步:“去也可以,要和我报备,让沈行跟着你寸步不离。” “我今天也跟你报备了呀。”夏晚小声嘀咕。 “你那叫报备?”霍昱似笑非笑地说,“还不是我打电话,问起来你才说。” 夏晚:…… 医院里不好停车,霍昱开着车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个车位。 车子停下的那一刻,夏晚后脑忽然被一只大手盖住了。 那只手揉了揉他的发,莫名有点温柔。 “听话,”霍昱说,“为你好。” 夏晚顿了片刻,脑袋一动都没敢动,直到霍昱将手拿开,他才又悄悄高兴起来。 “大少爷,”夏晚解着安全带向霍昱报备,“周日晚上我们宿舍要去薛家做客。” 霍昱下车的动作顿了顿,脑海中蓦地又浮起了薛文选抱着夏晚的那张照片。 “周日啊。”他顿了片刻,“周日你可能不能去,有个私人酒会需要带伴侣一同出席。” “啊?”夏晚有点失望,“可我都答应苏棠了。” “下周我和你一起,请薛家人吃顿饭表示感谢,顺便表示歉意。”霍昱一锤定音。 “你可真省事儿,歉意和谢意一起表达。”夏晚嘀咕。 俩人说着话到了病房。 霍昱推着夏成章在病房走廊里来回走了走,又到窗边吹了会儿风。 夏晚则陪在旁边不停说着话逗夏成章笑。 气氛温馨而惬意,直到远远地有人叫了一声夏晚的名字。 夏晚偏头看过去,发现夏成林和夏阳父子俩正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向他们走来。 “估计是看我和薛家人扯上了关系,这会儿又过来看我爸了,”夏晚厌恶地小声对霍昱说,“墙头草。” 霍昱目光淡淡地扫过去,夏阳与之对视的一瞬,背上不觉一凉。 同样小小声地,霍昱弯腰附在夏晚耳边,又变得温柔了些,“那就让他们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老人约了老姐妹打牌,我都买好东西了又回来了,改成明天去,捂脸,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争取可以更新的,如果来不及就争取后天双更 爱你们。 第48章 夏晚得寸进尺道:“那我赖上大少爷咯。” 两人说话间, 夏成林和夏阳已经来到了近前。 “霍少。”夏成林先笑着对霍昱打了个招呼,在霍昱点头回应后才看向夏成章,亲热地叫了声, “大哥。” 夏晚看着他那副趋炎附势的样子,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你们怎么来了?”见是他们父子, 夏成章冷淡中不觉透出点惊讶来。 “这不是刚听说你手术的事儿。”夏成林靠近了些,又先发制人地看向夏晚, “晚晚这孩子也是, 你爸爸手术也不通知一声, 要不然家里人轮番过来照顾着,你不也轻松些?” “这么巧您今天就知道了?”夏晚丝毫不买帐,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夏成林和夏阳,满眼的嘲讽, “您二位今天过来也好,恰好有些事情还要和你们说清楚,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今天就一块儿说了吧。” 夏成林和夏阳闻言, 不觉相视一眼,又悄悄将目光投向了霍昱。 霍昱正懒洋洋地握着轮椅把手靠墙而立着。 他嘴角勾着一缕极浅淡的笑,看起来有些莫测高深。 除了最初对夏成林的殷切示好微微颔首外, 再没参与他们的话题。 夏晚看着他们父子的动作,不觉淡淡一笑:“这事儿跟霍昱没有关系。” 他一语戳破他们的心事, 没留丝毫情面。 而同时, 霍昱也懒懒地抬了抬眼睛,让他们父子更觉尴尬。 就在今天之前, 夏成林每次听到夏阳说夏晚现在变化很大时, 都还十分不以为然。 毕竟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 别说夏晚只是跟霍昱结了婚,就算他是跟霍霖结了婚,得了金山银山,他也不认为他能有多大的改变。 那些软弱自卑和怯懦早已深入他的骨血之中,哪里是他想丢就能丢得掉的? 想捏想揉,也不过是他们抬抬眼皮子一句话的事儿。 但这次,包括中午饭店发生的事情,都让他觉得,夏晚确实不一样了。 和邱起分开后,夏阳就立刻给他打了电话,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其中自然包括,自己怕得罪邱起所以不得不对付夏晚,但又不想独自承担责任因而故意假装失手,反而被夏晚踹了一脚的事情。 “他还真敢对你动手?”夏成林听到这里时就已经十分震惊。 他根本无法想象出,夏晚敢对夏阳动手的样子。 “我身上都青了。”夏阳一边驾车一边呼痛,“小B崽子,下手可真他妈够狠的。” 夏成林沉默片刻,刚准备说些什么,夏阳却又心有余悸地继续说了下去。 “幸亏我机智。”夏阳感叹道,“不然倒霉的说不定就变成我们家了。” “怎么?”夏成林疑惑,“还有后续?” 夏阳闻言,立刻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在听到夏晚被薛文选扶住时,夏成林心里还算平静。 毕竟,薛文选的口碑在这一辈年轻人中一向极好,帮助弱势群体也符合他一贯的形象。 更何况,夏晚还是他表弟苏棠的室友,他肯对他伸出援手也算合情合理。 可在听到温韵之和薛崇对邱起的态度后,他心里却是悚然一惊。 尤其夏阳还将温韵之,薛崇夫妇的表情,动作,以及对话都描绘的十分详细,让他可以明确判断出,对方的话绝非玩笑。 邱家找薛家合作的那个项目十分庞大,可谓人尽皆知。 别说是夏家,就连霍家想要担起来,都会影响公司的整体运营。 放眼整个圈子,能够将整个项目轻轻松松托起来的,也就只有薛家了。 那是一个新科项目,其前期投资十分巨大,且资金占用周期也相当漫长。 可一旦完成,后面不仅能够长期获利,而且回报也相当丰厚。 虽然这项目对大部分人来说是难以啃动的香饽饽,但薛家手上的资源很多,所以也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只是邱老爷子年轻时和薛老爷子有些交情。 且之前邱家选中的第一联姻对象其实是薛文选,而非霍霖。 只是,以薛家现在的地位和财富,早已不用牺牲孩子的幸福来达成任何目的。 外加温韵之又出身寒门,更是对门第出身毫不在意。 邱家向薛家抛出的橄榄枝落了空,不得已,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霍霖。 距离上次拒绝薛家联姻还未过去多久,且顾忌老一辈的那一点微末交情,外加这个项目确实也可以做上一做,薛崇这边便松了口。 只是具体合作细节都还尚未谈妥。 薛家重诺,一般口头应了,细节上也不会抠得太死,而且这个项目做下来,两边亦都可以获利。 邱老爷子便以为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十分心急地投了一部分资金进去。 这么大一个项目,仅仅因为邱起推了夏晚一把,薛家不仅不再考虑和邱家合作,一向端方的薛崇更是公然指责邱起没有教养。 无论哪一点,都让人觉得极不真实。 而如果薛家执意不再合作的话,那么无疑,邱家将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任何人都知道,这个项目的体量早已远远超出了邱家的负荷。 邱老爷子之所以这样贪进,完全是因为他年纪已老,而邱起又是邱家的老来子,从小娇养着长大,能力上有限。 所以无论是与霍家的联姻,还是费尽心机与薛家的合作,都是老爷子在退位前,最后一次为邱起铺路。 希望可以借此让邱家再进一步,以保邱起后半生稳居高位,衣食无忧。 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对邱家来说,无疑是致命一击。 一旦后期资金不能到位,那么邱家将会面临着极其巨额的赔偿,不仅无法再进一步,反而可能会因此一落千丈。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在夏成林看来,极不符合薛家的行事准则。 要说是为了区区一个夏晚,夏成林更是不信。 夏成林坐在办公室里,慢慢摩挲着手机光滑的金属外壳。 无论夏晚还是夏成章,对他而言都是蝼蚁一样的存在。 是他放在掌心里想用就用,想弃就弃的棋子,根本不值一提。 他从未想过,夏晚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霍昱是一次,现在又是一次。 直到薛文选和夏晚的绯闻被传得沸沸扬扬,他才慢慢回过味儿来。 外界不知道,但他却是知道的,夏晚是已婚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和薛文选有任何关系。 这一切都不过是源自记者和网友们的片面解读。 那么,极有可能,薛崇和温韵之今天的雷霆之怒,并不是因为夏晚。 而是薛家与邱家早已有了不为外界所知的矛盾与摩擦,那两人不过是在借题发挥而已。 这样的解释好像更加合理,也更让人心里舒服。 只是,照片中薛文选看向夏晚的眼神又让他多少有些介怀。 那眼神,终究是过于关切了。 一时间,夏成林心头的思绪万分复杂。 既是庆幸又是不安。 庆幸夏阳还算机灵,知道保全自己。 毕竟薛崇和温韵之随随便便一句话,连邱家那样的人家都承受不起,更何况他们夏家呢? 而不安的是,无论如何,夏阳跟在邱起身边,今天都绝对不会招来薛家人的好感。 他叹了口气,又将薛文选抱着夏晚的那张照片仔细研究了半晌,最终决定,还是来医院看一看夏成章。 只要他们肯来,夏成章怎么样倒不好说,但夏晚这小孩儿,还是能够哄得住的。 这样的话,万一夏晚真与薛家搭上什么关系,他们也不至于把退路全给堵了。 要没有的话,他们来看的是夏成章,也不至于得罪了霍霖和邱起那边。 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叭啦,方方面面都可谓想得十分周全,偏偏夏晚这话却怎么听怎么不太对头。 客气,疏远,隐隐带着嘲讽,早没了以前的一丝亲密之意。 夏阳脸色已经变了,可夏成林却只笑了一下,和声道:“都是一家人,有话什么时候说都行,不急这一时。” 毕竟霍昱还在这儿呢。 可偏偏夏晚笑了笑,丝毫不让:“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都说不定,早点说清楚,不用再算来算去,大家都轻松。” “夏晚,你这是什么话?”夏阳没忍住,又对夏成章说,“大伯,我们好心来看你,你看晚晚。” 夏成章看了夏晚一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夏阳:…… 见躲不过去,夏成林把东西交给夏阳,指了指走廊拐角没人处,语气慈爱又宽容:“那咱们去那边说。” “不用了,”夏晚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就这儿说吧。” 他没停顿,接着说下去:“这些年,我和爸爸在这边,确实受了你们一些接济,我爸都一笔笔都记在了小本本上,前几天我算了下,一共二十万出头,回头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们。” 闻言,夏成章惊讶地抬起眼来。 这些年的帐他确实一直记着,但却不知道夏晚什么时候发现的。 “都是一家人,那些钱也是考虑着你们能过得舒服一点。”夏成林说,“大哥,你也太较真了。” “您到底出于什么心理接济我们,您自己心里有数。”夏晚笑了下,“所以,钱的事情说完了,关于您,夏阳,还有你家里其他人对我们父子做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向我们道个歉?” 夏成林蹙了蹙眉,脸色沉了下来。 夏阳更是对着夏晚怒目而视。 “怎么?”夏晚似笑非笑,眉梢一挑,隐隐带了些威胁的意味,“要我一件件说出来吗?” 夏成章也隐隐觉得不对了,他急切地拉了夏晚的手:“晚晚,他们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夏晚没有回答,目光冰冷又坚定地望住了夏成林。 “晚晚,你这是要和我们断绝关系了?”夏成林问道,又慢慢说,“你和你爸在这边,我们算是你们唯一的亲人了,现在你的生活还算顺利,如果哪天遇到难关,到时候我们还能为你托底,你是小孩子,偶尔任性不懂事儿,我都可以理解,只要你把这话收回去,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被你吸血,被当成筹码卖出去为你换项目?”夏晚冷笑一声,“还是像现在一样,没了利用价值就不管不问,发现还有利可图就过来找我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托底’?” “究竟谁为谁托底啊?”他说着看向夏阳:“今天中午为我托底的人可不是你,想推我下楼梯的才是你吧?” “什么?”夏成章大惊,双眼几乎喷出火来,“你们到底对晚晚干了什么?” 他说着又拉夏晚的手,满脸紧张惊恐:“你摔到哪里了?” “我没摔到。”夏晚忙低头冲着他笑,眼神变得温柔起来,“被一个哥哥扶住了。” 夏成章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夏成林和夏阳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来:“滚。” “爸,他们还不能滚,”霍昱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夏成林,“还没道歉呢?” 他的一侧嘴角勾着,眼里的冷意像是万里冰原,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如坠冰窟。 即便夏成林这些年什么人都见过,也仍是被他的目光刺得如芒在背。 本来,霍昱现在在他眼里还未成气候,可因为这一眼,他心里不觉升起了忌惮之意。 连他都如此,就更不要说夏阳了。 夏阳将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憋屈的胸口起起伏伏。 “晚晚,”夏成章城府比夏阳深得多,“是叔叔和哥哥鲁莽了,当时只想为你找个好人家,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只字不提对夏晚的威胁与软暴力。 “道歉就道歉。”霍昱冷声提醒道。 “向你弟弟道歉。”夏成林被个年轻人这样压着一时气不过,把火发到了夏阳身上。 夏阳冷着脸:“对不起。” “行了,”夏晚淡声道,地上摔的东西请收拾干净,愿意扔垃圾桶还是愿意带回去随意,从此以后,咱们就没关系了。“ 夏成林抿了抿唇,最终对着夏阳道:“收拾收拾。” 夏阳刚摔了,又不得不弯下腰去收拾干净。 “滚吧!”夏成章再次说,有些事情夏晚虽然没对他讲过,但现在他心里也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一时心里的恨意如雷电穿越乌云般,翻滚咆哮,只恨自己的身体不行,否则他一定要下去跟这些无耻小人拼命。 夏成林和夏阳这一趟过来闹得没鼻子没脸,闻言一声没吭,在其他病人的注视下,狼狈地原路返了回去。 夏成章眼圈红了,胸口因过于压抑不断起伏。 “爸,”夏晚蹲下身,握了他的手,“我没事,要不是他们,我还遇不到霍昱。” “那也不行。”夏成章嗓音哽咽了起来,“都怪爸爸,是爸爸害了你。” 当年,他第一次见夏晚时,小男孩跟个糯米团子似的,白白嫩嫩,身上的衣服也全是名牌,一看家庭就相当不错。 如果不是他把他带走,这些年,他怎么会吃这么多苦,遭这么多罪? 夏成章从没有这么内疚过。 他差点把这个孩子彻底害了。 眼泪顺着沧桑的眼角滚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是饱经风霜。 “爸。”夏晚仰着脸为他擦泪,眼圈不觉也红了。 霍昱见状,不觉抿着唇弯下腰去。 他的手在夏晚发顶很温柔地揉了揉,又郑重地对夏成章道:“爸,以后你们有我了。” 夏成章含着泪与他对视。 霍昱的眸子温柔,坚定,像是含着巨大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人生出极大的安全感来。 片刻后,夏成章不觉点了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 薛文选与夏晚的绯闻,没用任何一个当事人出面澄清。 下午从医院离开时,发布绯闻的记者出于压力,不得不亲自出面道歉,并还原了中午饭店中事情的真相。 大部分吃瓜网友不认识夏阳这小虾米,一时将邱起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而邱家老爷子这会儿也正急的团团转。 中午一接到邱起的电话,他就立刻打电话给了薛崇和温韵之,无奈对方态度坚决,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 最后没有办法,他不得不让人备车前往薛家,去向薛老爷子薛缜负荆请罪,以望求得转机。 薛缜这个年龄其实很少关注这些八卦新闻,但是事关薛文选,他的私人助理周琪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将那条绯闻告诉了老爷子。 薛文选这些年专心事业,还从未谈过恋爱。 老爷子一听也十分好奇,立刻让周琪把照片调出来给自己看。 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一口气没梗上来。 过了片刻,他低声骂道:“胡说八道。” 他宝贝孙子抱在怀里的,分明是他心心念念想了十八年的小孙子,哪来的绯闻? 这些媒体可真是越来越没有底线。 只是这个姿势…… 薛缜直觉上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你去查查,”薛老爷子对周琪道,“文选和照片里这个孩子发生了什么事儿?” 周琪会意,立刻安排了下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信息就反馈了过来。 得知邱起竟然那么恶毒,要推自己的小孙子下楼,薛缜气得蹭一下站起来,原本就凌厉的眉目更是冷意森森。 “岂有此理!”他恨声道,“我看邱家的日子确实是过得太好了。” 老爷子一向城府深沉,这些年来,情绪更是极少外露。 虽然邱起确实任性妄为,但周琪仍无法确认老爷子这么生气的点在哪里。 因此他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恰巧这时,邱老爷子邱炳然到了。 薛老爷子这些年深居简出,也就邱炳然和几个老伙计偶尔过来下下棋喝喝茶。 往日来了客老爷子虽然算不上多欢迎,但也很少拒绝。 可今天听到邱炳然的名字,他却连眼皮也没抬:“告诉邱炳然,以后不用来了。” 管家闻言不觉悄悄看了周琪一眼,周琪向他使个眼色,又听薛缜道:“另外,再告诉他,我尊重崇儿的决定,让他不要再白费心力。” 敢这样欺负他的小孙子。 这样的下场,已经是他给脸的结果了。 - 大少爷,车子里夏晚边看记者的澄清和道歉,边笑道:“我没骗你吧?” “谅你也不敢。”霍昱说。 “那可不是?”夏晚笑了起来,“要不然你怎么会那么配合哄我爸?” “你可真该进娱乐圈。”霍昱忍不住哼笑一声,“什么事儿在你眼里都脱不出‘演’这个字儿了,是吧?” 夏晚刚要给苏棠发信息,说周日要陪霍昱参加酒会的事情。 闻言不由地笑着凑过去,半真半假地问:“所以大少爷对我爸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咯?” 他离的太近,气息轻轻地抚过霍昱的侧颊。 霍昱觉得夏晚有点欠欠的,但看着他弯着的眼睛,又一时拿他很没有办法。 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紧了紧,一时没有说话。 夏晚的笑容更大,他得寸进尺道:“那我赖上大少爷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失眠了,今天字数说双更有点虚,明天再争取多更一些,边修边快睡着了,可能没修好 感谢大家理解,评论区都有小红包发放哦 第49章 老实点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的原因, 夏晚这句话被刻意压得很低。 从耳朵一路打到心底,反而有一种极沉极深的感觉,存在感十足。 即便霍昱没有转头, 也知道他们的距离有多近。 因为那道清而浅的呼吸不停地扫过耳畔,带来丝丝缕缕的温热触感, 让人一路痒到了心底里。 “老实点。”霍昱说,声音冷而淡, 抬手将夏晚越靠越近的头往外推了推。 可耳尖却不自觉泛起一抹可以的红来。 “喂, 大少爷。”夏晚被他的动作逗得直笑, “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边说边转头,听到霍昱说:像个……” 可像个什么,霍昱却没能说下去。 因为随着夏晚转头的动作,他的掌心蓦地贴上了什么又湿又软又烫的位置。 而同时, 夏晚的抗议声也随之一顿,车厢里蓦地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 夏晚不觉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蚊子哼哼一样:“像个什么?” 霍昱抿了抿唇:“没什么。” “肯定没什么好话。”夏晚小声嘀咕道。 他不自觉抬手, 一下一下拉着自己的安全带,眼睛也垂了下去。 如果他理解没错的话,刚才他无意间亲到了霍昱的手心。 霍昱的掌心干燥温暖, 摩挲在唇上的感觉十分舒服,极轻得痒, 惹人上瘾。 就连味道也很好闻。 是他闻惯了得木质香气, 但更淡一点,也更柔和。 忽然间, 夏晚肚子里那么多逗霍昱的话, 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余光中, 安全带忽紧忽松,那只手也不停地一动一动。 指尖勾住安全带,像是勾住了谁的心一样。 忽松忽紧。 霍昱不觉往夏晚那边扫了一眼。 夏晚正垂眸看着自己拉安全带的手,睫毛垂得很低,在眼底打出两片阴影来。 他侧脸的皮肤雪白,更衬得乌黑发丝下露出的那一点耳垂红得扎眼。 霍昱抿了抿唇,过了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是的。” 又说:“可以。” 夏晚惊讶地抬眼,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霍昱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是的”是对于“所以大少爷对我爸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咯”的回答。 而“可以”则是针对“那我赖上大少爷咯”的回答。 夏晚沉默片刻,不觉抿了抿唇,但怎么也抿不住嘴角的笑意。 “那你刚才说我像什么?”他抿着笑问。 霍昱看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下:“真想听?” 夏晚认真想了片刻,随后道:“还是算了。” 看霍昱那表情,他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霍昱抿唇笑了一下,但没再说话。 这就是认同的意思了。 “哼。”夏晚不自觉哼了一声,过了片刻又喜滋滋地凑近人家。 “那,”他美滋滋地说,“其他那两句我可都当真了.” “没有不让你当真.”霍昱说,又故伎重演地抬手将夏晚的脑袋推远了些。 夏晚沉浸在喜悦中,托腮笑了一会儿,随即低下头去,打开了聊天软件。 【大碗甜茶:@全体成员 @苏棠,有个事儿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滑跪.jpg】 【小甜棠果:?】 【小甜零:??】 【沈行:???】 【大碗甜茶:是这样子,周末阿姨家做客的事情,我可能去不了了。】 【小甜棠果:???】 【小甜零: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大碗甜茶:因为时间恰好和老公的一个酒会撞了,跪地求饶.jpg,疯狂磕头.jpg。】 【小甜零:那当然还是老公重要?】 【大碗甜茶:目前确实是,羞涩.jpg】 夏晚和付羚有来有回地聊了几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苏棠拨了电话过来。 “见色忘义。”电话刚一接通,苏棠愤愤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对不起嘛。”夏晚示弱。 此刻,苏棠正坐在薛家的客厅里。 因为中午的事情,连薛缜也过来了,难得一家人聚得整齐。 所以夏晚的信息一进来,厅里的气氛就低沉了下去。 可奇怪的是,这会儿夏晚的声音通过扩音器软绵绵地扩散开来,那种低沉压抑的氛围又蓦地消融了一些。 薛崇朝着苏棠做个手势,意思是,夏晚如果真有事,不用为难他。 苏棠皱了皱鼻子,听夏晚继续说:“我和霍昱商量好了,下周抽个时间请薛叔叔和温阿姨一家吃个饭,谢谢他们今天对我的帮助。” 苏棠点了点头,想到夏晚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于是又愤愤道:“算你还有良心。” “我的良心当然大大的好。”夏晚立刻说,又撒娇道,“谢谢你,好棠棠,代我向阿姨道个歉嘛。” “知道了。”苏棠受不了夏晚这样软绵绵地跟自己撒娇,气势顿消。 “那再见。”夏晚甜滋滋地笑了一声,说,“爱你。” 电话被挂断了,苏棠有些无奈地抬起眼来。 虽然有些失望,但无论薛崇,温韵之还是薛文选的情绪都控制的很好。 毕竟,他们今天刚刚和夏晚见过一面,多少解了一点相思之情。 可薛缜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他知道夏晚的消息本就晚一些,又还一次都没来得及见,本就像没有城府的年轻人一样对周日的聚餐充满了期待和向往,可现在夏晚却说不能过来…… 对他而言,这简直与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无异。 而且,刚刚听到夏晚那么自然而然撒娇的语气,他才又再一次切切实实地意识到,这一次,他的阿珂是真的找回来了。 可这不仅不能缓解他的思念之情,反而像一个引念一样,彻底燃爆了他积压多年的思念。 “周琪,”他把自己的私人助理唤进来,“去查查,霍昱周日参加的是哪个聚会?” 周琪恭敬地应了声“是”,随即转身出去。 “爸,”薛崇含笑道,“下周霍昱还会组一个局,到时候……” “到时候,到时候,”薛缜冷着脸看向他,“已经过了十八年了,你们以为我这个年纪了还有几年好等,几天好活?” “爸。”薛崇叫了一声,略带责备,“您说什么呢?” “薛爷爷,”苏棠也立刻哄薛缜道,“您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虽然因为薛文珂的事情,薛缜已有许多年没和温韵之和和气气说过话了,可他对苏棠却一向极好。 “我也不干什么,”闻言,薛缜的脾气果然下去了些:“就是有点等不及,想偷偷去看那孩子一眼。” “好。”薛文选和苏棠一左一右地哄着老爷子,“周琪查出来具体信息,我帮您安排。” “还是我孙子好。”薛缜说着,忍不住瞪了薛崇一眼。 薛崇笑了一下:“孙子再好还不是儿子为您生的?”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温韵之一眼。 薛缜哼了一声,随即偏过头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温韵之。 恰在这时,周琪又重新返了回来。 他走到薛缜面前,明明有话要说,却又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有话就说。”薛缜道,“做什么这样犹犹豫豫的?” “是。”周琪应道,“霍先生要参加的是大约半个小时前刚由沈家大少爷发起的,算不上什么特别正式的酒会,主要是和燕愉发展相关的几位少爷们小聚一下。” 他想了下又说:“霍先生最近正在为新出的珠宝套装做宣传,或许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谈也说不定。” 这个时间点卡得未免有点过于微妙了。 薛缜闻言不觉蹙了蹙眉,薛崇和温韵之则对视一笑,唯有薛文选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看呀。”他对薛崇和温韵之道,“阿珂的婚后生活一定很幸福。” “晚晚婚后生活是很幸福啊,我知道的,”苏棠立刻笑了起来,但考虑长辈们接受度有限,尤其薛缜还在这里,便含蓄地道,“霍昱不知道多爱他。” 说完又问:“可是哥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都没看出来?”薛文选弹了弹苏棠的额头:“从时间上来看,这个酒会很可能是霍昱让沈焰安排的,目的就是不让阿珂单独过来。” “因为下午的绯闻?”苏棠迷惘片刻,不由地灵机一现。 薛文选点了点头:“大概是有些人吃醋喽。” 对于温韵之,薛崇以及薛文选来说,这件事至少透露了一个信号。 霍昱很在乎很在乎夏晚。 但对薛缜而言,却不尽然。 霍家的形式复杂又险恶,他对自己的孙子嫁入那样的家庭,始终是心有不甘。 “要是阿珂养在家里,”薛缜冷着脸说,“怎么可能会这么早结婚?还是嫁到霍家那个烂泥塘子里去?” 温韵之闻言,嘴角的一缕笑意不觉又消失了。 “算了。”薛缜起身,唤周琪进来,“咱们走。” 薛文选也随之起身:“我送您,爷爷。” - 会所里的环境极其私密,来参加酒会的除了沈焰和霍昱外也只有八人而已。 其中,有些夏晚觉得面熟,有些则好像从没见过。 而除了霍昱外,也只有一个人带了同伴,其它大都是孤身而来。 “大少爷,”夏晚深感上当,他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霍昱,“您不是说大家都带伴侣吗?怎么他们都没带啊?” 霍昱优雅地靠在卡座里,慢慢晃着酒杯,闻言对他偏头一笑:“带伴侣又不是带玩伴,他们还没结婚,自然不能带。” 夏晚:…… 好吧,我可真是信了您的邪。 不过,除此之外,酒会的整体氛围倒是十分轻松。 几乎每进来一人,霍昱都会小声且认真地向夏晚介绍,也会把夏晚郑重地介绍给对方。 其中,有人做高端商场,有人家里主营物流,有人则擅长布展与宣传…… 虽然大家都有喝酒,但也都十分有度,大部分时间反而是在讨论着投资和公事的事情。 夏晚边捧着蜜桃汁边听,才知道燕愉最近就要重新进驻高端商场了。 等夏晚吃饱喝足,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时,酒会也恰巧结束。 “累了?”霍昱握着他的手,边往楼梯间走边问。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夏晚说,“这地方灯光也适合睡觉。” 霍昱哼笑一声,牵着他往旁边拐了一下,就到了灯火通明的电梯间。 电梯间里,正站着一位等梯的老人。 他鹤发童颜,腰板挺直,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让他看起来颇显严肃凌厉。 而霍昱在看到对方的同时,就微微顿住了脚步。 “薛爷爷。”他牵着夏晚上前,谦卑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薛爷爷,”怕夏晚不知道,霍昱解释道,“文选的爷爷。” “哦。”夏晚恍然,立刻弯起眼睛来冲对方笑了起来,“薛爷爷好。” 薛缜强忍着激动,看着面前的男孩子。 他穿着和霍昱同色的休闲套装,在会所的灯光下看起来,皮肤雪白,杏眼菱唇,笑起来极度可亲可爱。 而与霍昱两人手握着手站在一起,更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好看。 “你好。”他说。 “这是我爱人夏晚。”霍昱含笑向薛缜介绍道,“您可能是第一次见。” “是。”薛缜点头,目光凝在夏晚身上,过了片刻才又看向霍昱,“确实是第一次见。” “您今天怎么会过来这边?”霍昱问,“助理没和您一起吗?” 霍昱成年后见薛缜的次数极少,但几乎每一次,他身边都跟着自己的私人助理。 “车子出了点问题,”薛缜说,“他去修了。”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霍昱说,“我和晚晚送您回去?” “嗯。”夏晚随即附和点头,认真看着薛缜。 薛缜看向他,与他对视了片刻,脸上严肃的线条都柔软了下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应该的,”霍昱说,“上次文选和薛总帮了晚晚,我们也还没来得及道谢。” “嗯。”夏晚再次附和,因为点头的动作,他??.乌黑的发微微晃动,看起来十分可爱。 “对了,”薛缜问,“我听棠棠说过,你和他是同学是吧?” “对,我们还是舍友。”夏晚笑着说,而霍昱已经为薛缜拉开了车门。 “跟爷爷一起坐后面。”薛缜说,“跟我讲讲棠棠在学校里调不调皮,捣不捣蛋?” 夏晚笑起来,看了霍昱一眼。 霍昱眼底也含了一点笑意,他抬手按了按夏晚的发顶,温柔地护着他坐进了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薛缜原本对这门亲事是十分不满的。 他的小阿珂打小就是个奶团子, 又白又软,抱在怀里奶呼呼的,还爱哭怕疼……, 合该是要被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的。 就算长大了要论姻缘,也该是找个身家清白, 干干净净,家庭和睦的人家, 去过舒舒心心的日子。 而不是趟进霍家这样一潭浑水中。 可莫名地, 当霍昱自然而然地将手掌放在夏晚发顶, 护着他坐进车里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头却悄悄一动。 龙其再看到夏晚看向霍昱时那满眼的笑意…… 薛缜心底的对这门亲事的反感与抗拒瞬间就消散了许多。 谁让他的乖孙看霍昱的眼神满满都是喜欢呢? 怎么能让他不爱屋及乌呢? “薛爷爷。”夏晚一进车子,就立刻甜甜地叫了薛缜一声。 他对自己哄人的本领还是很有信心的。 以前他的爷爷,父母, 哥哥,个个都吃这一套不说, 现在就连在霍昱和夏成章身上, 他也能屡试不爽。 别人倒还罢了, 连霍昱这么阴晴不定的人都能搞定,他还怕什么? 所以,即便老爷子面相十分严肃凌厉, 夏晚也依然亲亲热热得,一点都没害怕打怵。 果然, 薛缜好像也很吃他那一套, 立刻笑着应了一声。 “您想听棠棠的事儿啊?”夏晚偏头想了片刻,不觉失笑, “棠棠调皮倒是有点调皮, 不过他皮得很有分寸, 又爱学习,还很可爱,几乎没人不喜欢他……” “行了。”薛缜被他逗笑了,“苏棠自己听见你这么夸都得脸红。” “我说的是真的嘛。”夏晚抿着唇笑,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包小麻花和一包话梅干来递给薛缜,“爷爷,您爱吃哪个?” 老年人其实和小孩子很相似,年纪大了反而很爱吃点零嘴。 薛缜看着夏晚认真托在掌心上的小零食,不觉愣了一下。 面前微微含笑的青年,一瞬间与他记忆中那个雪白奶糯,胖乎乎小手中托着两颗糖果的小团子重合在了一起。 “爷爷七。” 一颗软糖,一颗奶糖,小孩子还说不清楚话,就知道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他。 夏晚见他迟迟没动,不觉往人身边凑了凑:“爷爷,可以多选的,我包里都还有。” 他一靠近,薛缜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带着淡淡奶香的沐浴露味道。 一瞬间,薛缜鼻腔酸到近乎发疼,差点没忍住湿了眼眶。 他慢慢伸出手去,将那包小麻花捏在了手里。 这些东西他其实很少吃。 小时候家境贫寒,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有钱吃这些小玩意儿? 后来成年后,他赶上了好时代,也成功抓住了机会,创办薛氏并将其发扬光大。 可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连能好好坐下来享受食物的时间都很少,更没碰过这些。 再后来,他年纪大了,声威日重,吃穿用度都追求品质,也早过了吃这些东西的年纪。 这些年里,这几乎还是第一次有人拿这些不值钱,也看似没营养的小零食给自己。 可就是这样不起眼的两份小零食,却又比他这些年见过的任何东西都更能让他心潮澎湃。 他沉默着拆了包装,拿出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麻花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麻花是咸口的,表层覆着一层细细的白芝麻,一口下去又香又酥。 薛缜的牙关咬得很紧,像是为自己曾经错过的那许许多多的好东西。 无论是能给人带来愉悦和幸福感的小零食还是薛文珂那再也回不来的宝贵成长时光。 “很好吃。”他笑着说。 夏晚也已经把话梅拆了,他自己先没吃,而是把话梅袋子递到薛缜面前。 “这个也好吃,”他笑着说,“还是有机无添加的,您也尝尝。” 薛缜依言取了一颗,放进口中。 话梅酸甜,果肉劲道,他忍不住含着那颗小东西对着夏晚笑了起来。 “开胃。” “对的,”夏晚自己也捏了一颗放进口中,一边腮略略鼓了起来,像正含着一颗糖,“食欲不好或者消化不好的时候吃点这个挺好的。” 见薛缜爱吃,他又从包里掏出一份完整的,递到了薛缜手里。 薛缜接过来,小心翼翼放在了自己膝上。 两人在做这些幼稚交流的时候,霍昱也偶尔会通过后视镜往后看上一眼。 成年后,他见薛老爷子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真正能够上前认真交谈的,却一次也没有过。 只是无论在自己印象中,还是同龄人口中,薛老爷子的形象都是极其严肃,令年轻人望而生畏的。 和现在的样子好像不太一样。 霍昱勾了勾嘴角,垂下眼去。 身后两人聊得那么投机,他便只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这些有些幼稚且纯粹干净的话题,他好像也没办法聊得太好。 耳边响着夏晚含笑的声音,絮絮的,莫名让人觉得安心,像催眠曲一样,将他的酒意催了上来。 夏晚和薛缜相谈甚欢,只是不知怎么地,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听苏棠说,你电子商务做得很好?”薛缜问,“也是卖吃的吗?” 夏晚抿了抿唇,不知道薛缜的“电子商务”和他的直播是不是一回事。 “刚开始是这样,”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特别爱吃,所以就从这上面找了出发点.” “能吃是福。”薛缜抬了抬手,像是想要抚一抚夏晚乌黑的发,可抬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你这么好的性格,”薛缜说,“是你父母的福气。” 夏晚抿着唇笑,片刻后说:“我爸爸也很好,有他也是我的福气。” 夏成章贫困潦倒,疾病缠身,可夏晚却仍那么爱他。 不因此忌讳避讳,也不因此而有丝毫的自卑。 薛缜看着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酸甜苦辣咸,最终都化成了苦涩的滋味儿,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咽了下去。 作为失去亲人十八年的老人,他自然是该记恨夏成章的。 可夏晚这样爱护他,让他竟然不怎么敢去恨那个人,甚至于,连挑破真相让自己的小孙子快点回到自己身边来都不能。 薛家的宅子就在前方,远远地,薛缜已经看到了周琪等在门口的身影。 车子停了下来,夏晚先跳下去,跑到另一边为薛缜拉开车门。 “霍昱睡着了?”薛缜这才注意到坐在副驾的霍昱。 他微微仰头靠在座位上,睫毛垂落在下眼睑上,安静地一动不动。 可即便睡着了,他的唇角也紧紧抿着。 “喝了不少吧?”薛缜小声问。 “嗯。”夏晚把薛缜扶下来时,周琪已经迎了上来。 “爷爷,”夏晚也小声说,“霍昱工作很辛苦,我不叫醒他了。” “没关系,”薛缜说,“让他睡。” “谢谢爷爷。”夏晚点头,刚要和薛缜说再见,不想对方却抬手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头发,“以后有时间的话就和棠棠一起过来玩,这些年我很久没能像今天这样和人好好聊聊天了。” 星光下,老人眼中隐隐现出一缕落寞与期待来,看起来很孤单。 连脸上那些略显锋锐的纹路都变成了孤独的勋章。 夏晚愣了愣,随即重重地点头。 “等我爸爸身体好一点,”他说,“我一定会经常过来看您。” 在薛缜的笑容中,身后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夏晚偏头看过去,见霍昱也已经下了车。 “都是爷爷话多,”薛缜见霍昱醒了,便笑着道,“把霍昱也吵醒了。” “没有,薛爷爷,”霍昱说着上前揽了揽夏晚的肩,“怎么不叫我一声?” “他是心疼你。”薛缜替夏晚说。 “是吗?”霍昱垂眸,揽着夏晚的手臂略略用力,“你心疼我?” 夏晚不好意思地抬眸看薛缜一眼,抬手在霍昱腰间掐了一把。 一瞬间,霍昱和薛缜都笑出了声。 “谢谢你们送我回来,”薛缜笑言,“天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爷爷再见。”夏晚挥了挥手,和霍昱一同上了车。 车子发动起来,随即迅速远去,薛缜定定地看着那两盏车尾灯,忍不住往前追了半步。 - “大少爷,还睡吗?”等走出去一段之后,夏晚才靠近霍昱,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到医院之前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霍昱偏头看了看他略显单薄的肩膀,翘着嘴角靠进了座椅里:“你和薛家老爷子聊得还不错?” “嗯,”夏晚道,“薛爷爷特别好。” “你看谁不好?”霍昱似笑非笑地问。 “那还是有的。”夏晚看向霍昱,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来。 霍昱哼笑一声,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诶,大少爷。”夏晚戳了戳人家,“你不是想和薛家合作吗?刚才怎么不献献殷勤?” “你不是献了?”霍昱懒洋洋地逗他。 他是想和薛家合作,但也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 而且老爷子是谁? 如果在他面前表现的那么功利的话,说不定反而适得其反。 事实上,就连夏晚和老爷子这么投缘,他其实也没想到。 霍昱闭着眼睛,再一次想起了那天病房中,温韵之看向夏晚的目光。 他心里动了动,但又强自将那点疑惑压了下去。 夏晚现在生活的很好,很知足,也很幸福,他并不希望他的生活中再出现更多的波折。 即便那些波折或许对他的事业与命运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我又不是献殷勤,”夏晚小声嘀咕,“我那是尊老爱幼。” “是吗?”霍昱似笑非笑地张开眼睛,“怎么不见你对我尊老?” “刚不是把肩膀送你了,是你自己不要。”夏晚将头偏开,细白的脖颈拉出一条漂亮的线条来。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片刻后,霍昱问道。 夏晚抿了抿唇,强忍着笑:“来得及。” 下一刻,霍昱便将头枕了过来。 他的发质有点硬,不像夏晚的那么细软,挠在颈部有一种密密的痒,让人心情浮动。 夏晚抿了抿唇,强撑着没动。 “刚在车下,薛家爷爷和你说什么了?”霍昱的声音那么近,气息温热又散漫地洒在夏晚锁骨处,带着淡淡的酒气。 “你是不是根本没睡着?”夏晚问,仿佛一低头就能亲到霍昱的发顶。 “没睡沉,但迷糊了一会儿。”霍昱说,又说“问你话呢,别转移话题。” “你都悄悄和别人讲小话,凭什么要我告诉你?”夏晚心中刚升起的一点柔情因霍昱那句话迅速散了个七七八八。 霍昱坐起身来,偏头看他片刻,似笑非笑地问:“你说沈焰。” “嗯。”夏晚有点别扭。 酒会上,沈焰把霍昱拉一边说了好一会儿话,分明是在避开自己。 避开这避开吧,可偏偏沈焰又像怕自己不知道一样,悄悄往自己的方向瞧了好几次。 本来夏晚没太在意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忽然又较起了真。 霍昱看他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双眼睛渐渐变得又深又亮,像是体内的酒精被点燃了一般,熠熠生辉。 霍昱这个坏东西,拿捏住自己果然就是很高兴。 夏晚刚要语言自卫,霍昱却忽然看着他很浅地笑了一下,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都可以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尽管那一笑那么浅, 可在灯火明灭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却好看得让人心惊。 夏晚脑中那些迅速盘旋,变着花样的语言“攻击”, 猝不及防地因这样一个笑容卡了壳,变得“慢了”下来。 而与之相反的, 却是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咚,咚, 咚…… 一下一下, 重重地砸在胸口处, 让他一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霍昱看着他,唇角笑意渐敛,可眸中却依然残留了丝丝缕缕。 “想知道吗?”他又问。 夏晚忍不住将指尖在身侧轻轻捻了捻,虽然很想知道, 可又莫名地故作矜持,等了一会儿他才说:“想的。” 说完又忍不住轻声而心虚地嘀咕:“肯定是在说我坏话。” 他说话的样子带着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一张小脸微微抬着, 眼睛却张得很大, 紧紧盯着霍昱, 偏偏又不太敢和人家对视,外加紧紧抿着的嘴唇,莫名带出点心虚来。 霍昱看他片刻, 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去弄乱他的发。 或者, 将他弄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原因, 每次想到夏晚醉酒后衣衫不整的样子而产生的那种冲动,在此刻难以遏制地悄然升了起来。 让他很想倾身捏住对面那人的下巴, 强势地看进他眼睛里, 然后一点一点地吻下去。 这样的场景与动作, 霍昱在脑海里十分清晰地演示了一遍。 可现实中,除了微微收紧的手指,他却一动都没有动。 和针对薛家的理由一样,他也并不希望夏晚真的搅进霍家这潭深不见底的污泥里来。 毕竟,是输是赢,是站上高位还是被踩入泥潭,在结果真正到来的那一天,谁都不清楚。 就算只有一点点风险,他也不想把夏晚拖进来。 如果说,夏晚已经进来了,那么,他也不想让他再更深一步。 毕竟,现在的夏晚就算没有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他乐观,也坚强,还有蓬勃发展的事业,能够很好地照顾自己和家人。 而同时,他又足够有原则,也足够坚守底线。 是最好的,也最让他放心的状态。 他不希望他因任何人或任何事受到影响,他只需要按现在的状态好好地走下去就已经足够。 “没说你坏话。”霍昱话慢声说,沈焰是跟我说娱乐公司的事情。 “娱乐公司?”夏晚问。 “嗯,”霍昱应了声,“神州娱乐也有我的股份。” 夏晚顿了片刻,想起之前夏阳的母亲赵成芳为阻止他出席夏家宴会,特意送了他人气歌手贺钧的演唱会门票。 贺钧就是神州旗下的艺人。 虽然一直知道霍昱名下肯定有除了“燕愉”之外的产业,但夏晚却从没想过对方会主动告诉自己。 毕竟,以霍昱目前的处境来说,这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 “哦。”他很轻地应了一声,片刻后又问,“可沈焰为什么一边和你说话一边偷偷看我?” “因为,”霍昱顿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道,“因为孙白江想在合约结束后签去神州,沈焰在问我的意思。” “哦。”夏晚抿了抿唇,他本想问孙白江去神州跟沈焰看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立刻,内心的感受就将答案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 以前,他偶尔还会拿孙白江逗逗霍昱,可现在,却只觉得心底一片酸苦之气。 “哦。”他又哦了一声,声音很轻,那点酸味儿怎么掩也掩不住。 霍昱看他一眼,随即垂眸笑了下,没再说话。 “那你打算签他吗?”片刻后夏晚还是没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孙白江的人气十分高,演技也好,在观众中的口碑更是不错,已经拿了不止一次影帝。 可谓是投资商以及制片方的宠儿。 他手上的资源多,本子更是任挑,而只要有他出演,电影票房也就有了保障。 如果他能签入神州的话,确实能为神州增加一员大将,也带来许多资源。 对霍昱对神州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可能不会。”霍昱说。 夏晚踌躇片刻,虽然吃醋是吃醋,但如果孙白江进入神州是能够达成双赢局面的话,他还是希望霍昱能签下他来。 毕竟,他想要霍昱赢。 不管什么筹码,他都舍不得丢。 “大少爷。”夏晚不觉往前凑了凑,问道,“孙白江这么好,你为什么不签他?” “什么毛病?”霍昱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说着话就往人身边凑?” “这不还有点距离吗?”夏晚不服气地把手掌竖在两人间划拉了一把,随即又道,“你快告诉我嘛。” “我只说告诉你和沈焰的聊天内容,”霍昱刀枪不入地说,“又没说告诉你别的。” “哼!”夏晚哼了一声,往后退了退,坐直了身体。 片刻后,他偷偷侧眸,发现霍昱竟然再次靠进椅背深处,阖上了眼睛。 一脸对他无动于衷的样子。 夏晚沉默片刻,不得不屈尊降贵地再次凑了过去。 “大少爷?”他伸出指尖,轻轻挠在霍昱交叠着放在膝头的手背上。 霍昱没睁眼,只冷着声说:“老实点。” “哎,大少爷,”夏晚不仅对他的警告无动于衷,反而越靠越近,他小小声地问,“你以前是不是和孙白江谈过恋爱?” 见霍昱连眼皮子都没抬,于是继续猜测:“他出轨了?他背叛了你?还是因为你的身世问题,他家里逼他分手……” 夏晚本来还有点疑惑,但说出来之后便觉得自己的推测十分合情合理。 霍昱这么睚眦必报的性格,要真被谁绿了或甩了,肯定是再不肯和那人扯上任何关系的。 “但是后来,”夏晚继续道,“经过漫长的岁月也见过许多不同的人后,他发现自己最爱的还是你?” 啧! 又狗血又酸爽,但自己心里也越来酸涩。 “大少爷?”夏晚抓了霍昱的手摇了摇,颇有心机地说,“我爸爸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屁! 夏成章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些话,但他必须让霍昱知道,如果他回头的话就不是好马了。 夏晚的手温温软软的,不松不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好像相贴的每一寸皮肤都透着温柔。 因为闭着眼睛,这种感觉便尤其明显。 一瞬间,霍昱全身的感官好像都集中在了那只手上,随之,那些温柔如水一般,从那只手上向他全身各处流去。 “你爸还说了什么?”他问,慢慢张开了眼睛,随即握着夏晚的手腕,把他的手移了开去。 “我爸还说,”夏晚忍住心底的酸意,慢慢道,“虽然好马不吃回头草,但是如果那棵草能给你赚钱的话,还是要认真考虑一下的。” 霍昱看着他,终究没忍住嘴角的笑意:“夏晚同学,除了钱,你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你和孙白江谈过恋爱,”夏晚愤愤,又酸溜溜地问,“你们上过本垒吗?” “想什么呢?”霍昱忍无可忍地一把推在他脑门上,把人推得远远的。 “看!”夏晚伸出一根指头来指向他,表情像是当场抓了奸一般,“恼羞成怒了吧?” 霍昱一把握了他那根指头,给人把手放回去:“我没跟他谈过恋爱。” “啊?”夏晚愣了愣,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从孙白江第一次出现,夏晚就能看出来,他对霍昱的感情很不一般。 那种感情很压抑,也很隐忍。 但毫无疑问,撕开表面的外衣,后面全是很深很深的喜欢,或者说“爱”更准确一点。 而偏偏霍昱对孙白江却十分无情,简直无情到了冷酷的地步。 虽然夏晚从没刻意打探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把苏棠和沈行偶尔透露出来的信息随便拼凑拼凑也能知道,孙白江是和霍昱,沈焰,三人一起长大的。 换句话说,是发小来着。 这样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感情问题的话,夏晚实在想象不出来,霍昱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孙白江。 “可是他很喜欢你啊?”片刻停顿后,夏晚强压住内心的喜悦问道。 “他喜欢我我就要和他谈恋爱吗?”霍昱冷冷瞥他一眼,“难道我喜欢谁,谁也要必须和我在一起吗?” 医院大门就在眼前,霍昱让司机在门口停了车。 “今天喝了酒,就不去病房了。”他说,“明天我来接你和爸爸出院。” “嗯。”夏晚点了点头。 看着夏晚下了车,霍昱又叫了他一声。 夏晚扶着车门弯腰看他。 “别整天胡思乱想。”霍昱说,“有那精力好好学习。” - 新租的房子张姨已经布置妥当。 一楼,带个小院,采光也不错,最重要离原来的住处不远。 夏晚又为夏成章买了新的电动轮椅,这样夏成章出门就方便多了。 如果他想找以前的老棋友下棋的话,也可以自己驾驶轮椅直接过去。 安顿好夏成章之后,夏晚的生活重新进入正轨。 他第一时间把平板上的袖扣雏形完成,随后发到了霍昱邮箱。 霍昱将图纸转发到设计部和宣传部,很快,这几款袖扣的订单便下到了厂里。 成为了继“缘”之后,“燕愉”第二梯队的新品。 而“缘”的预售也在众多珠宝爱好者的要求下,已经提前开始。 客户除了可以在官网预定外,也可以通过在高奢品牌云集的几处商业大厦中“燕愉”最新设定的柜台上直接进行预定。 而仅仅三天的时间,第一批数量较小的订单,就已经售罄。 紧接着,燕愉发布公告,在第一批订单出货前,暂不接受新的预定。 但有购买意向的客户可以在官网或者专柜免订金登记,以享有第二批产品的预定优先权。 一时间,“缘”成了许多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第一批订单还未出货,就已经有许多人瞄上了第二批,甚至更后面的批次。 “缘”的一夜爆火,让“燕愉”在时隔多年后,再一次走入了大众视野。 而“燕愉”更是趁热打铁,举办了一场名为“缘来有你”的活动。 活动规定,凡晒出二十年前燕愉产品的老客户,都有机会获得一套大家求而不得的“缘。” 正常情况下,活动会随机抽取十位中奖者,奖品随第一批订单发送。 一时间,不少妈妈级奶奶级的老客们纷纷晒出了许多年前购自“燕愉”的产品。 那一件件珠宝虽然经过了历史的打磨,却仍熠熠生辉,设计与做工更是精巧。 这让许多从未听说过“燕愉”这个名字的年轻人知道,原来在二十年前,这家珠宝公司就已经可以做出这么精巧的产品了。 也让许许多多尚未见到真实产品,尚在犹豫的客户,对公司建立了强大的信心。 活动期间,燕愉官网以及微博每天流量爆棚,公司更是趁机对第二梯队的新品进行了宣传。 其中,包括夏晚设计的那三款袖扣。 袖扣很精美,宣传图几乎将每一个角落细节都展示的十分清晰。 除了获得了男士们的喜爱之外,不少女士也将其当做即将到来的七夕礼品,进行了提前预定。 而同时,燕蕤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霍家和薛家的头上。 薛家是龙头企业,被点名其实早已在意料之中,。 但问题并不算严重,不过是生产质检方面的漏洞,以及消防更新方面的问题,只要略加整改即可。 可霍家却十分严重,顺着年前工地事故的痕迹,直接扯出了建筑安全以及用料不合格的问题。 且一查就查出三个楼盘工程偷工减料的问题。 三个楼盘其中一个已经接近封顶,用料问题公布后,购房者们立刻就联合起来要求退房。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面临政府行政以及经济方面的各项处罚,名下项目也被责令暂时停工。 项目不能动,钱无法回收,还面临退房风潮,霍培学和霍霖简直被逼得焦头烂额,可因为燕蕤的身份问题,连找人通融都变得不现实。 与燕愉的勃发生机相比,整个霍宅都陷入了一片沉寂当中。 第52章 干干净净的喜欢 “现在只能看看老邱那边和薛家的合作能不能破冰了, ”霍培学看起来比前阵子憔悴了许多,黑发间零星染上了点点灰白,他重重地将手里的烟头摁进烟灰缸里, 说道,“如果那边能有进展的话, 邱家说不定还能给我们一些支援。” “之前不是说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霍霖语气里略带不满,“人家钱都投进去了, 薛家才拒绝合作, 是不是不太厚道?但凡他们早一点呢, 邱家也不至于这样进退无路。” “你还说!”霍培学闻言狠狠地瞪了霍霖一眼。 “这能怪我吗?”霍霖的情绪也爆发了起来,“邱起的脾气您可别说您不知道,还不是您看上人家的钱,才非要逼着我跟邱家联姻?要是我还跟夏晚在一起的话, 说不定现在都能得到薛家青睐了?” “跟谁嚷嚷呢?要是你能像霍昱那么能干,我还用费尽心机为你联姻?”霍培学冷喝一声, “还有那个夏晚, 你还真以为薛家是因为他才拒绝和邱家合作的?用你的猪脑子想想也知道那不过是借口罢了。” “既然您那么喜欢霍昱, 那就让他当您儿子啊!”霍培学的话触了霍霖的逆鳞,他阴阳怪气地说,“干什么当初还想搞死他?” “霍霖!”霍培学也动了气, “注意你的措辞。” 霍霖忍了片刻,愤愤地偏开头去, 不再说话了。 房间里一片安静, 伴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虽然现在手上的项目停了,但咱们家还有一线转机, ”霍培学叹了口气, 率先放软了声调, “外地还有几个项目,受影响小一些,外加还有你那个项目,既然老项目暂时不能动,那就从新项目上找找路子。” 霍霖心头一跳,刚刚的气愤立刻烟消云散,全部化成了心虚。 他那个项目现在更是一团糟,身边能动的资源能搜刮的资金,就连夏家那点钱他都没有放过,但即便如此,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地皮的所有权尚未扯清之前,那项目根本不可能动。 而无论是把那块地卖了还是全部拿过来,所造成的损失都不是现在霍家所能承担的。 他低了低头:“要不然,我们找找霍昱?” 霍培学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无论怎么说,霍家也是霍昱他爸打下来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爸的心血就这样没了吧?”霍霖说。 “你说的这些都是最后没有退路时才要考虑的,”霍培学蹙眉,“现在先把心思放在你的项目上,另外邱家那边说不定也还有转机。“ 霍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 酒吧昏暗的角落里,李跃放松地靠进卡座深处,边悠闲地晃着手里的酒杯,边看着自己要等的人在拒绝了第三个搭讪者后,终于到了自己面前。 “怎么选这种地方?”霍昱冷着脸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眉心微蹙。 “这地方多好,帅哥美女如云,”李跃打趣道,“还是这么受欢迎啊。” 霍昱没理他,为自己点了杯牛油果奶昔:“展会那边布置的怎么样了?” “都妥了。”李跃说,“参展作品你都看过了吧?” “大体看过了。”霍昱顿了顿,“那幅《春山》不错。” 李跃闻言笑了下:“那幅可是王牌主打,我还指着它能让w在展会上一炮而红呢。” 说完又道:“这次你可不能收了。” “w?”霍昱闻言想了片刻,才记起自己之前在廊桥收的那幅画上确实题了一个小写的w。 难得他好不容易又看上一幅,竟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看来他跟这位画手还真是挺缘分。 “原来是他。”他说。 “别告诉我你没看作者名字。”李跃的目光有些危险,“作业做得也太敷衍了吧。” 霍昱捧着奶昔喝了一口:“最近和霍氏那边股东接触的怎么样?” “最近霍氏形势不太好,之前一直稳定持有的部分股东确实有转让股份的意愿,但是霍氏毕竟走了这么多年,一直都还算比较稳,所以,大家目前更倾向于暂时观望。” 霍昱的指节在卡座边缘轻轻敲了一下。 他心里很清楚,股东们现在还寄希望于邱家的项目发生转机,当然,还有他。 无论是他心软不舍得自己父亲的心血就这么被彻底毁掉也好,还是他始终有重返霍氏的念想也好,霍氏并不是完全没有退路的。 因为他身后有燕蕤,燕蕤就是他最大的退路。 而这些退路,也恰恰成为了他收购霍氏的阻碍。 “目前我们收购的股份份额还远远不够,”李跃说,“就算所有口风有所松动的股东每人都可以放出来手中的半数份额,也还是差一些。” “前两天魏仟也这样说。”霍昱沉默着将杯子在手心里转了转,“不过神州和廊桥这两年走势都还不错,江南那个项目最近回报率也很高,所以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他说着话,眼睛里不觉汪起一点很浅的笑意来。 那笑意有些沉郁,也有些散漫,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让他看起来有一种邪气的俊美感,很是惑人。 “你这是又对谁动了坏心眼了?”李跃莫名兴奋起来。 “邱家那个项目不是做不下去了吗?”霍昱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不是说邱家老爷子还没放弃吗?”李跃疑惑道,“听说最近一直往薛家跑着呢,他和薛家老爷子有点交情,说不定又峰回路转了呢。” 霍昱玩味地勾了勾嘴角:“不太可能了。” 上个周末,他和夏晚请薛家人吃饭以表感谢。 地点定在了上次和燕蕤一起用餐的餐厅。 当看到薛家全家,包括薛缜在内的所有人一起出现在餐厅的时候,他便隐隐确定了自己心底的那个猜想。 而餐桌上则更为明显。 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很克制,可对夏晚的热情与爱护还是太过明显了些。 尤其是温韵之和薛缜。 他并不确定薛家目前究竟处在什么阶段? 只是单纯得怀疑,还是已经有了确切的证据? 但考虑到苏棠和夏晚住在同一个宿舍,他更倾向于薛家已经有了确切的证据。 而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再看到夏晚和温韵之坐在一起,两人便有了一种很微妙的相似感。 也因此,霍昱彻底打消了和薛家合作的想法。 毕竟他身边就有前车之鉴,沈焰和苏棠的问题就出在了这一点上。 沈焰和苏棠认识,是在片场里。 当时苏棠正和一群年轻人挤在一起往里张望着,沈焰便以为他和那些人一样,是孙白江过来探班的粉丝。 事实上苏棠确实是来探班,只是探的是他妈妈温蘅之。 后来,在一次商业交流会上,沈焰再一次见到苏棠。 巧合的是,那场交流会也邀请了孙白江。 苏棠长得漂亮,人也可爱,一来二去,沈焰就对人家动了心思。 两个人交往了几个月后,沈焰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想要争取与薛家的合作机会。 他也曾亲自登门拜访过温韵之几次,只可惜温韵之回绝了他的提议。 不久后,苏棠带他去见家人,直到车子停在薛宅门前,他才知道苏棠和薛家的关系。 项目的事情他自然是一个字儿都没敢再提,但温韵之知道他和苏棠的关系后,反而对他网开一面,打算对他的项目注资。 这事儿彻底激怒了苏棠,认为他只是在利用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无论沈焰如何赌咒发誓,苏棠从此再没跟沈焰单独见过面。 他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即便餐桌上夏晚好几次把话题引到薛家今年新款的太阳镜与鞋包等配饰上,为他创造合作机会,他还是不动声色地避了过去,一个字都没有提起。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夏晚可惜得直跺脚。 明明以前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想要找到的人就在眼前。 明明早就计划好,找到这个孩子后要最大化地利用他,来为自己谋利,以迅速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真到了那一刻,他却对此避之不及。 明明这个时候,只要他略使手段,一切便都可以手到擒来,可他却亲手掐灭了自己曾心心念念想要与薛家合作的可能。 因为,他喜欢夏晚。 那份喜欢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别的外在条件。 与他的父母是谁,家境如何全无关系。 他也希望,无论他们将来能不能走到一起,但夏晚想到这份感情的话,都能知道,他确确实实是被认真且用心地喜欢过的。 没有掺杂任何别的东西。 “怎么不太可能了?”李跃疑惑道,“哪来的消息?准确吗?” “准确。”霍昱说。 “就算准确,那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李跃没理解霍昱的意思,“咱们想把薛家的位置替下来,经济上也不允许啊。” “我不是想替薛家的位置。”霍昱笑了一下,“我要替的是邱家的位置。” “你疯了吧?”李跃握着酒杯的手一晃,几滴冰冷的酒液溅在了手背上,“不说邱家投入的那些资金,光说邱家都请不动薛家,你能请得动?这个项目照我看,还真得薛家出手才靠谱。” “我从没这么清醒过,”霍昱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下,“如果薛家那边铁了心不与邱家合作的话,邱家顶多也就撑两个月,之后就要面临着巨额赔款,你说到时候我们就算以半价资金向他们伸出橄榄枝的话,他们会不会同样感恩戴德?” 李跃听得愣了愣,真要是能以半价接过来的话,利润太大了,但如果找不到靠谱的合作对象,风险也同样很大。 霍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胸有成足地笑了一下:“至于薛家,你只管好好把心放进肚子里,有我呢。” 薛家现在不再跟进这个项目,并不是项目不好,而是因为邱起得罪了夏晚。 事实上,薛家也为之付出了许许多多的时间和精力,也拒绝了许多其它的项目。 在火锅店的事情发生之前,他们也是认真要进入这个项目的。 如果项目的合作方不是邱家的话,霍昱有信心,薛家肯定还会回来。 回去的路上,霍昱戴了耳机,边驾车边听夏晚的直播。 夏成章出院后,夏晚又直播了几次,也慢慢找到了更合适的销售方式。 他不再只带单品,而是选择同品牌下不同产品进行优化组合,或者将不同类型的产品组合在一起,搭配着联合推出。 比如今天。 他所带来的产品除了直播间隙当零食吃的话梅干和五香豆,还有身上穿的衣服,桌上放的摆件,以及手上那枚直播前特意换上的戒指…… 而最近,他的表现也越来越稳,销售额更是在稳步增长。 上一场直播,他更是在短短一个半小时内破了两千万的销售额。 现在的夏晚,早已不是品牌和产品挑他,而是他挑品牌和产品了。 同以往一样,夏晚的话依然不多,大部分时候,霍昱耳机里传来的都是他吃东西的声音。 有时候快有时候慢,让霍昱不自觉想象到他的表情。 快的时候,是比较放松的,慢的时候,则大部分是在认真看屏幕上的弹幕,眼睛张的大大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霍昱搭在方向盘上上的手轻轻敲击一下,嘴角不自觉浮起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你现在还是我的人 霍昱最近每天都很忙, 夏晚渐渐适应了一个人在家的感觉。 或许因为对这个“家”产生了感情,也渐渐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外加他自己也忙得无暇他顾的原因, 他反而再没产生过当初那种害怕的感觉。 切掉直播后,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随后又揉了揉自己因疲劳而略显酸涩的眼睛。 随后,他起身走到跑步机前, 想要活动活动筋骨。 跑步机被安置在他卧室窗口的位置, 往下能看到小区的人工湖, 还有通往家门的那条小道。 夏晚将被风吹起的窗纱挽了下,看到小道远处亮起一道车灯来。 他的手顿了顿,没再上跑步机,反而站在那里极专注地往下看去。 那道亮光越来越近, 弯过小区的分岔路口,直直向这边驶了过来。 橘黄的路灯下, 那辆车从窗后弯了一下, 绕向了前面地下车库的入口。 夏晚的眼睛不觉弯了起来, 他往外跑了两步,又折回身来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霍昱正在玄关处换鞋, 听到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不觉抬眼望了过来。 “大少爷, ”夏晚的脚步很快, 随着一阶阶楼梯下来,他头顶的发丝不停跳动, 像他雀跃的声音, “你回来了。” 夏晚的头发其实有点长了, 可是却依然好看,将他的脸衬得更小,也更见俊雅秀气。 “嗯。”霍昱沉沉地应了一声,眼睛里不自觉就汪起了一点笑意来,十分柔和。 “吃饭了吗?”夏晚问着,一步跨过两阶楼梯,跳了下来。 “喝了点东西。”霍昱看着他,语气压低了些,“老实点。” “我腿这么长,别说两阶了,就算三阶也没有问题。”夏晚不服气地道。 他刚结束直播,身上品牌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上身是件带着品牌LOGO的天蓝色T恤,下身则是一条短裤,一双腿又细又直,在灯光下白的反光,边说边对着霍昱抬起一条腿来,展示究竟有多长。 霍昱冷着脸看他片刻,随即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定在了他离自己最近的脚上。 那只脚也很不老实,粉嫩的脚趾在黄色的皮卡丘拖鞋里一动一动,没完没了。 霍昱从他身边绕过去,把东西放在沙发旁边的矮柜上:“是,你全身上下就腿最长。” 这话听着像在夸人,但仔细一想却什么都没夸。 下完不由愤愤:“哼。” 霍昱笑了一声,不冷不热地道:“不是夸过你了?” “你那叫夸吗?”夏晚瞪他一眼,“是个人都腿最长。” “是个人都腿最长,”霍昱凑近他一点,低头认真看了看他的眼睛,“但并不是是个人都有你这么大的黑眼圈。” “霍昱!”夏晚气呼呼地叫了一声霍昱的全名,又不自觉抬手盖了盖自己的眼睛。 霍昱笑了一下又很快抿住了,他抬手握了瞎夏晚那截细白的手腕,将那只手从他眼睛上移开。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他问,神色看起来认真了些。 他一靠近,夏晚就闻到了他身上和以往不太一样的味道。 无比熟悉的木质香调和淡淡的烟草气息外,又多了一层淡淡的酒气以及他所不熟悉的香水味道。 淡淡的茶香味,掺杂着一缕很宁静的海盐气息。 猝不及防地,夏晚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了一把般,半晌没有透过起气来。 他抿了抿唇,沉默着将自己的手腕从霍昱手里挣了出来。 “脾气这么大?”霍昱好笑地看着他,以为他是在为黑眼圈的事情在跟自己赌气。 “大少爷。”夏晚后退一步,学着霍昱的样子提醒道,“你要记得,你现在还是我的人。” 霍昱微微怔愣。 他先是觉得好笑,随即心脏又很迟钝地重重一跳,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般,变得又热又暖,连跳动的速度都变快了。 “没有不记得。”他说,安静地看着夏晚。 夏晚又往前走了一步,拉起他捂自己眼睛的那只手来嗅了嗅,随即认真又严肃地说:“可你带了别人的味道回家。” 他说话时的样子很严肃,可说完之后,眼睛里不可抑制地漫上了一层薄薄的委屈,粉润的嘴唇也随之抿紧了。 可即便如此,他仍十分倔强地与霍昱对视,一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霍昱沉默下来,安静地与他对视片刻。 他的目光变得极深,可却依然毫无波澜。 只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夏晚眼底那强忍的委屈像是利剑一样,让他心口钝痛。 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与动摇。 他不直觉抬起手来闻了闻。 他手上确实有一点很淡很淡的香气,淡到如果不是夏晚提出来他根本注意不到的程度。 霍昱想了想,应该是在酒吧里,三位搭讪人中的某一位留下的。 虽然不记得是谁,但确实有一位刚一凑过来就十分主动地要握他的手,但被他极快地甩掉了。 “你要给我解释。”夏晚不依不饶地说,像个抓到丈夫偷吃的小妻子一样。 这个设想让霍昱不觉慢慢偏开眼去,可嘴角却不自觉翘了起来。 “霍昱!”夏晚凶巴巴地再一次叫了他的全名,连带控诉,“你还笑?” “鼻子怎么这么灵?”霍昱很低地笑了一声,拉了他的手腕,像是在给他解释,“我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哪有时间出去乱搞?” “那可不一定,”夏晚愤愤地想要挣开自己的手腕,偏偏霍昱的手极紧,“男人那……那个的时候,说不定比吃饭还要急得多。” “哦?”霍昱失笑,语意也变得意味不明了起来:“这么有经验?” 夏晚的脸蓦地红了起来。 他是有过两次,一边想着那天看到的霍昱的胸膛一边乱来了一通,又慌又快,做贼一样。 这会儿听霍昱这样问,更是心虚得要命。 一时间他恼羞成怒:“你就是心虚,才故意转移话题。” 霍昱见把人也逗得差不多了,便抿着笑松了夏晚的手腕。 “我没和人鬼混。”他说。 见夏晚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小脸通红的样子可怜又可爱,心里不觉一荡。 连“鬼混”两个字都莫名变得暧昧了起来。 “我今天约了朋友在酒吧谈些事情,”他压了压自己的情绪,“有人搭讪,过来抓我的手,但我很快就甩开了。” 夏晚眼睛快速眨了眨,有点介意别人碰了霍昱的手,但又因为霍昱甩开了而高兴了起来。 他像是想笑,但又立刻咬了咬嘴唇,将那点笑意止住,做出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来:“真的吗?” “要不我发个誓?”霍昱垂眸看他,眼里汪着笑。 见夏晚没说话,他举起手来,像是真的要发誓的样子。 只是手才举到一半就被夏晚握住了。 夏晚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声音像蚊子在哼:“不用。” 头顶传来霍昱很轻的一声笑来,夏晚才知道又上了人家的当。 他悄悄松了霍昱的手,耳尖不自觉烫了起来。 “你刚才是不是问了我什么?”他说着,悄悄往后退开了一点。 “问你最近是不是很累?”霍昱说,声音低沉悦耳,相对于夏晚起伏的情绪,他好想永远都很平静。 “还好。”夏晚说,想起自己的黑眼圈,他不觉又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眼下。 他最近确实有些累,压力也有点大。 虽然现在一周只带一次货,但背后的工作强度却极高。 选品,和品牌方就合作的方方面面沟通,直播,上架,还有之后的各项售后工作…… 每一项拿出来工作量都不算低。 尤其现在销售额暴增,还要涉及到财务方面的问题。 他们这个圈子里,像他这样的人不算太多。 大部分人都是先签公司,或者先组合作团队,从开始就是奔着火去的。 而他却毫无准备,而且火得太快,又太突然,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所以现在缺点就暴露了出来。 虽然有不少在这方面运营比较成熟的公司向他抛来橄榄枝,但他又并不想结束目前比较自由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不累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计划,这种状况应该不用维持太久。 鉴于霍昱根本没看过也没时间看自己直播的原因,夏晚认真向他解释道: “我最近直播做的还算不错,确实有点忙,不过之后我的室友们也有可能会加入进来帮忙,能为我分担一部分工作,如果将来工作量还会再大的话,我有考虑自己成立一个工作室。” 霍昱闻言,到了嘴边的话不觉又慢慢咽了下去。 夏晚刚刚做直播的时候,沈焰其实考虑过要把他签到神州去。 只是那时候他不过是小打小闹,既不算累,又能赚点外快,更像是把直播当成一种乐趣,乐于其中。 所以霍昱便一口回绝了沈焰。 毕竟神州旗下还有许多其他人气极高的主播,一旦签约,就算公司给夏晚的待遇再特别,他多少也会受点掣肘。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夏晚的人气越来越高,销售额也越来越大,找上来的合作方也越来越多。 工作量已经远远超越他的负荷,现在的他已经不再适合单打独斗,必须要有得力的助手和团队才能越走越好,越走越远。 因此,前两天他刚和沈焰谈过,要在神州为他组建一个小团队,把他这边的工作接过去。 既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也是为了他的长远发展着想。 但既然夏晚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划,他便把神州的事情暂时压了下去。 “这么厉害啊?”他说,抬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夏晚的发。 夏晚拼命从他魔爪下挣脱出来,本想谦虚一下,但眼睛里最终还是难以自控地漫上了一缕得意之色。 “嗯。”他重重点头,“厉害吧?” “厉害,”霍昱笑了下,“恭喜你。” 又说:“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告诉我,别的可能我不擅长,但是认识的人还是有一些。” “嗯。”夏晚喜滋滋地点头,又说,“前两天我不是跟着棠棠去薛家做客了吗?温阿姨说她有个会计师事务所,能帮我处理财务方面的问题,财务问题解决了,其他的就好办多了。” 霍昱看了夏晚片刻,没有说话。 果然,和他一样,薛家人也在时刻关注着夏晚的一举一动。 “有什么不妥吗?”夏晚被他看得心生疑惑,开口问道。 薛家人对他那么好,当时温韵之提议的时候,他确实不好拒绝。 而后面几天,霍昱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来,他一时也就忘了跟霍昱提这件事。 “没什么。”霍昱说,“薛家也就罢了,别人的话就要和我说一声。” 他说完便去倒了杯水,又对夏晚道:“累了就去睡,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夏晚这几天确实睡眠不足,但霍昱好不容易这么早回来一趟,他有点不大舍得现在就睡。 “我帮你把饭热了再去睡。”他说。 “就你?”霍昱从上到下把他看了一眼,那眼神十分微妙。 “我怎么了?”夏晚立刻往前一步,进入战备状态。 霍昱笑了一声:“你能行?” “别小看人。”夏晚往厨房走去,“我最近都有为秦姨帮忙,不知道多厉害?” “那我看看你有多厉害。”霍昱似笑非笑地跟了过去,斜斜地倚在了厨房门框上。 夏晚哼了一声,随即扯了围裙为自己戴上。 转过身来的时候,霍昱的眼神蓦地一凝,变得又深又暗了起来。 围裙遮住了夏晚身上的短裤,只露出两条雪白细长的腿来,看起来简直像穿了一条裙子在身上。 而夏晚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疑地略略扬了扬下巴:“大少爷,别站着,过来帮我系下带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大胆 霍昱的动作有点慢, 但还是站直身体,走了过去。 他低头拉起围裙两边的带子,系的时候也很小心, 连夏晚的衣物都没碰到。 但夏晚的腰还是肉眼可见地往中间收了起来,很细, 绝佳的身材比例也被两根细细的带子拉了出来。 霍昱沉默片刻,控制住想要从身后拥住他的冲动, 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好了。” 夏晚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围裙, 有点松, 但也不影响使用。 “我上楼去换件衣服。”霍昱说着,不等他的反应,便抬脚走出了厨房。 “哦。”夏晚看着他的背影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很轻地应了一声。 霍昱上楼快速冲了个澡, 换了件衣服,又特意很仔细地清洗了自己的双手, 将酒吧中染上的味道彻底洗掉, 才再次往楼下走去。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 再下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夏晚还穿着那条围裙,正小心翼翼地端着汤碗走了出来。 霍昱的脚步没停, 嘴角不自觉弯出了好看的弧度来。 那一次,在医院外面的餐馆里, 他曾觉得, 做夏晚的家人一定很幸福。 而现在,他正在感受着那些久违的关于“家”的幸福。 它们正逐渐通过这些不算起眼的人间烟火气, 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内心。 “对了。”看到霍昱下来, 夏边弯腰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到餐桌上边说, “向您报备一下,明天我要和室友们一起去看画展,所以就不带午餐了。” 从上次和邱起发生冲突之后,霍昱就开始认真让夏晚带午餐上学了。 “画展?”霍昱看他一眼。 “嗯。”夏晚点了点头,略略有一点兴奋和期待,“听说有很多知名画家的作品参展,我们一起过去学习一下。” 霍昱用汤匙搅了搅碗里的汤:“沈行也去吗?” “去的,”夏晚说,“他开车载我们一起。” 沈行在的话,霍昱就比较放心一些。 他低头用餐,大开恩典:“去吧。” “谢谢大少爷。”夏晚喜滋滋地托腮,看霍昱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霍昱好像干什么都是这样,永远不急不躁。 夏晚正看得专注,霍昱忽然又猛一抬眼,正对上了他的眼睛。 两人安静地对视片刻,霍昱又垂下眼继续喝汤:“把围裙摘了,去睡觉。” “哦。”夏晚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起身解了围裙。 直到上到二楼,霍昱都再没抬眼看过他。 夏晚洗了个澡,随后坐在床头点开聊天软件。 他很想和人聊聊天,但又没有办法把真相说给任何人听。 正自发呆,手机突然在掌心里震了一下,宿舍群里进了新的消息。 【小甜棠果:明天我不和大家一起出发了,薛爷爷也要过去看展,我蹭他老人家的车过去。】 【小甜零:收到,沈行好像在洗澡,等会我告诉他。】 【大碗甜茶:薛爷爷也对画展有兴趣啊?】 【小甜棠果:嗯,发烧友。】 夏晚看着这三个字,怎么都觉得和薛缜格格不入,不由地笑了起来。 薛缜确实爱收集字画古董,但对现代艺术却兴趣缺缺。 这次之所以要和苏棠一起前往,不过是听说夏晚也有作品参展而已。 薛缜平时对薛文选也十分疼爱宽容,但在对待自己的小孙子上,却又更加柔软了些。 - 夏晚和沈行付羚到达展厅的时候,苏棠正陪着老爷子站在夏晚的那两幅画面前。 相对于大部分人被《春山》那副吸引住,薛缜反而看着那幅《寒鸦》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春山》每一笔每一画,甚至每一抹配色都充满了温暖美好与希望的话,那么《寒鸦》则冰冷绝望到了极致。 黑云漫沉的天际,老树被三两笔墨色勾勒出孤零零的身影,一只翎羽不全的老鸦半展早已无法飞翔的羽翅,双眼沉沉地望向一望无际的荒芜原野。 这幅画用笔简单却很老练,不过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老鸦垂垂暮也,再也无法展翅飞翔,只能安安静静望着荒野,等待生命终结的孤寂与绝望。 薛缜沉默着,不觉想到了夏晚的经历,也想到了夏成章的病情。 “薛爷爷。”身后蓦地传来夏晚的声音。 薛缜转过身来,正对上夏晚含笑的眼睛。 刚刚看画时尚能忍住的情绪,猝不及防地被简单又纯粹的笑容击中,薛缜心里泛起一阵闷痛。 他一时没说话,看起来就更加严肃了起来,吓得一向以为与老人相处绝无任何隔阂的付羚都不觉停下了步子。 “爷爷刚看了你这幅画。”苏棠小声向他解释道。 这幅画夏晚是在宿舍完成的,他们都看到过。 当时只觉得过于老派也过于凄凉,可此刻正式挂在这里,苏棠才发觉这幅画确实很神,看久了莫名就觉得悲伤,像是有很多故事藏在那只老鸦的眼睛里,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哦。”夏晚恍然。 这幅画是他为了赶进度,特意从上一世的作品中选出来的,但画风却比以前更加成熟。 画这幅画的时候,他才不过十四五岁。 正是病情反复,最为绝望的时候。 “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沉?”薛缜问道。 “只是为了创作,”夏晚抿唇而笑,“我生活中并很快乐的,您看还有另外一幅。” 他说着又向《春山》那幅指了指。 薛缜又抬眼看了那两幅画片刻,记下名字还不算,又悄悄把编码也记了下来。 “这幅倒是让我有种廉颇老矣的感觉。”他指了指《寒鸦》,感叹道,“想我和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正是最幸福的时候,哪有这些情思?。” 苏棠斜了斜眼,故意逗老爷子:“薛爷爷那时候是不是就和薛奶奶在一起了?” 平常如果他问起这些话来,薛缜大都会故作严肃地沉下脸来,今天却一反常态地笑道:“二十岁那年,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爷爷和奶奶也是联姻吗?”夏晚问。 “联什么姻哪?”薛缜失笑,“那时候还没有薛家呢,不过茂瑛家里倒是条件很好。” 他沉默了片刻,不由地感叹道:“如果没有茂瑛,说不定也就没有今天的薛家了。” 夏晚正被感情问题困扰,闻言不由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为她变得更好,后来才那么拼命。”薛缜回忆道。 “好浪漫啊,”夏晚忍不住有些向往,“那一定是爷爷追求的奶奶。” 薛缜点了点头:“那当然,有的人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如果有幸遇到,就一定要好好把握。” “可是我怎么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更喜欢?”付羚有点疑惑,“又该怎么把握呢?” “真遇到了,你就知道了。”薛缜被他满脸疑惑的表情逗笑了,又说:“想要得到幸福啊,就得主动,大胆。” 夏晚闻言,不觉陷入了沉思。 他正在思考,薛缜又道:“但也要循序渐进,不然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晚上,夏晚躺在床上,仔细想了想他和霍昱的现状。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主动,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怎么主动。 他翻了个身,不觉问室友们:“你们说,今天薛爷爷说的大胆和主动,该怎么操作啊?” 宿舍里安静了片刻,还是苏棠先说话,他语气里带着疑惑:“大胆和主动,不该是我们另一半的事儿吗?我们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沈行闻言,冷不防发声:“那我当你的话是一种暗示了。” 他摸出手机来,看样子像是要给沈焰发信息。 “你哥那是大胆过头主动过头了。”苏棠凉飕飕地说,“再让他大胆主动,他就不是翻车的问题了,说不定把你们沈家都给翻了。” 沈行没说话,默默地将手机重新放了回去。 “哎,我说沈二,”苏棠接着说,“你比你哥可稳重多了,你怎么就不争争气,把家产争过来呢?你不怕你们沈家放在你哥手里早晚玩儿完吗?” “停停停!”付羚说,“过分了棠棠,人家可是亲兄弟。” 他说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问夏晚:“对吧,晚晚?” 夏晚没吭声,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正眉心微蹙着趴在床上看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大胆”两个字,随着夏晚的指腹一动,词条一条条滑了出来,看完之后,夏晚一拉薄被,烦躁地将头盖了起来。 三天后画展结束,廊桥也陷入了空前的忙碌之中。 参展的几幅画本就都是上上之选,吸引了不少买家的注意,廊桥后期又巧妙地运用宣传与竞价手段将作品格调一提再提,闻风而来的买家越来越多,价格也被推得越来越高。 最先出手的是夏晚的《寒鸦》和《春山》。 《春山》感兴趣的买家比较多,《寒鸦》相对小众一些,问价的略少,基本都是老客户。 鉴于画手的老练程度,以及未来的投资价值,他们的出价也并低。 但由于其中有一位神秘买家不停抬价,以至于两幅画最后价格都高到了有些出乎意料。 这位买家最后以五百万的价格收了《寒鸦》,而在《寒鸦》的带动下,《春山》最终也以一百二十八万的价格被其它买家收入囊中。 作为初次在大众面前亮相的新手画家,夏晚这个成绩不可谓不惊人。 已经远远超越了廊桥原本预计的心理价位。 尤其是《寒鸦》。 夏晚的画技无论多好,但毕竟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根据廊桥以往的经验,这幅画最多也不过能炒到十五六万左右。 结果最终价格竟超了几十倍之多。 而《春山》的心理价位虽然略微高一些,但也不过在二十万左右,最终也是以超了六倍的价格成交。 这件事让“w”这个名字,迅速在圈里热了起来。 两幅画出手之后,又不断有人过来询问这位画手的新作。 这让李跃不得不怀疑起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运营手段来。 而同时大为震惊的还有夏晚。 廊桥这几年确实推出了不少人气画手,虽然有些画手的作品价格被炒得很高,但能一幅卖到五百万的至今还没有过。 就连石新达那种声名远播的,一幅画大多也就卖到一百多万。 别的不说,只说他母亲,在国际上早已声名斐然,但也不是每幅画都能卖到五百万的。 夏晚十分疑惑,他也曾想到过薛缜,但随即便打消了念头。 薛家是有钱,可薛爷爷再喜欢那幅画,也不该这样浪费才对。 夏晚既兴奋又有些忐忑,不觉联想起自己穿来后的种种,除了最初的不顺之外,他好像什么事都顺风顺水到了让人惊讶的地步。 像是命运对他的客意补偿一般。 因为上辈子太惨了,所以,命运在这一次给了他很多很宝贵的东西:霍昱,极好相处的室友,薛家的友情,事业上的顺利…… 夏晚悄悄捻了捻指尖,心里不觉充满了感恩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只可以给我看 八月中旬, 随着中国传统节日七夕的到来,燕愉真正迎来了一波销售小高潮。 不仅销售业绩力压各大品牌登顶,更是用新颖的设计与精美的做工彻底征服了消费者, 为日渐模式化,互相借鉴成风的饰品市场注入了一股新鲜空气。 而其中最为突出的依然是“缘”, 其预定量更是排到了次年的三月份。 到此为止,霍昱为应对前期工厂资源紧缺而不得已提出的饥饿营销策略, 取得了远远超出想象的成绩。 而同时, 京中也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一件大事-- 霍昱以燕愉的名义接下了几乎将邱家逼入绝路的新能源项目。 这件事几乎在传出来的瞬间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是霍昱接这个项目, 生生吞了邱家近半的投资。据外界传闻,邱家前期已经在这个项目中投入了十几个亿,而最终和燕愉签合同时,拿到手的不过五六个亿而已。 即便这样, 邱家还不得不对霍昱感恩戴德。 毕竟,如果霍昱不伸手将项目接过去的话, 邱家的损失将远远不止这些。 但即便这样, 霍昱心狠手黑的传闻也还是迅速在圈子里迅速传了开来。 能拿出这么大一笔资金, 且行事手段如此果决狠辣,外加拿到燕愉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能做出如此惊人的成绩…… 几乎一夜之间,再没人敢小瞧霍昱。 以前因为霍家而处处避着他的一些人也开始慢慢向他靠近。 但同时, 也有不少人在暗中观察。 霍昱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有人贪图他的光芒, 也有人隐在暗处希望他迅速陨落。 毕竟, 虽然他眼都不眨地将邱家的几个亿收入囊中,惹得人人眼红, 但如果不能迅速找到合适的合作方的话, 则无疑是为自己接了一枚炸弹在手里, 随时都能够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可谓是冒险至极。 得知这条消息的时候,霍培学刚刚开完会。 最近公司氛围不太好,股东们意见也很大,霍培学从会议室出来时脸色便不太好看。 而秘书带来的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即便他从未敢轻看过霍昱,但对方轻轻松松就拿出几个亿来这件事,仍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而另一方面,邱家作为霍家的联姻对象,两家的利益本该息息相关。 可无论是邱起还是邱炳然,谁都没向他们提过有人要接盘这个项目,更没提过对方是霍昱。 他心头不觉泛起一阵冰寒的冷意来,那冷意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不觉汗湿了后背。 霍昱怎么可能能拿出这么大一笔资金来? 燕愉不过刚刚翻身,正常情况下还处于到处都要用钱的阶段,而且新出的饰品他也有了解过,其中不少都要用到极贵重的珠宝和玉石,只原材料就得压得他喘不过气才对。 最初,他还以为燕愉之所以采用预定制,是因为资金周转遇到困难的原因,因而还放松过警惕。 可现在看来,不仅不是他想的那样,相反,霍昱手上还握着巨大的现金流。 随即,他的思绪再次转到了公司股票被不停低吸这件事儿上。 之前也不是没重视过,但那些股票并非通过单一渠道流出,外加公司现在又是多事之秋,这件事便被暂时被放了下来。 但现在,他却不能不多想。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跳动,越来越快,霍培学忙拉开抽屉取了救心丸吞了下去。 “霍董?”秘书见状,忙上前一步。 霍培学挥了挥手,缓了片刻才沉声对秘书吩咐道:“你去通知下,让各股东明天过来开个会。” 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通过利益最大化来安抚各股东,让他们将手里的股票捏紧了,如果一定要转让的话,也必须转到他这边来。 这样的话,就算霍昱再厉害,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秘书出去之后,霍培学立刻就将电话拨给了邱起的父亲邱炳然。 “亲家。”对方一接通,霍培学就开门见山地问,“我听了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邱炳然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有那么回事儿。” 霍培学的眉心蹙得极紧,他不便指责邱老爷子,只得往小辈身上扯:“这件事,怎么没听邱起提过?” “是我不让他说的,”邱炳然说,邱家经此一役已是元气大伤,这会子邱老爷子也懒得再做面子功夫,“这个项目你老弟也接不下来不是?在我手上只会把我们邱家整个赔进去,我不可能因为接炸弹的人是霍昱就不放手对不对?” 别说对方是霍昱了,就算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也得硬着头皮把项目转出去啊。 霍培学无言以对。 他们和邱家的联姻本就建立在利益关系之上。 现在邱家为了自身利益,将项目转给霍昱,也在情理之中。 就算他心里不舒服,也不得不接受,毕竟换成是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老哥,我没那个意思。”霍培学道,“我是想了解下,连您这边都没办法找到合适的合作方,霍昱怎么敢接这项目?“ “我看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从某一方面上来说,邱炳然自然也十分痛恨霍昱的趁火打劫,毕竟一下吞了他那么大一笔资金。 双方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他还以为对面不过是个刚出茅庐的小子,怎么着也能把自己前期的投资款拿回来,最多,他让个一两成,金额也足够巨大了。 可霍昱开口就是五成,还一分不让,逼得他们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 霍培学沉思了片刻,听邱炳然继续说:“他一点消息也没多透,但我看难,说不定也是狗急跳墙,想冒险抓住这次机会,而且他的资金到帐也晚了两天,我公司财务部一直有在跟进,听说是因为银行贷款比预计批复晚了两天的原因。” “呼~”霍培学闻言不觉长长吁了口气,一颗狂乱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些。 而同一时间,薛崇和温韵之也刚刚上了车,正准备回家。 “夏成章术后已经又化了三次疗,还有最后一疗,听阿珂说,这次化疗药和术前不同,他耐受也很好,”温韵之说,“我想等他治疗结束后就去找他谈一谈。” “再看看吧。”薛崇说,“等人家身体再恢复恢复。” “孩子就在跟前,又偏偏不能认,你不知道我有多煎熬,”温韵之说,“爸也煎熬得厉害。” 翁媳二人因薛文珂走失而不和多年,最近却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两人正说着,温韵之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文选,”温韵之说,“大概是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边说边接了起来:“文选。” “妈,”薛文选接通电话就笑了一下,“新能源那个项目,出了点新情况。” “老邱找到合伙人了?”温韵之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是有人把项目从他手上拿走了,”薛文选说,语气中难得地带了点与他沉稳风格不符的雀跃,“您猜猜是谁?” 温韵之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将情况对薛崇说了一遍。 夫妻两人都想不出能接手的人选。 薛崇淡声对薛文选道:“别卖关子了。” “是霍昱。”薛文选显然也十分想尽快把答案公布出来。 闻言,薛崇和温韵之不觉对视一眼。 而薛文选那边已经三言两语把整件事情讲了个清楚。 “怪不得前几天出席商业活动遇上时,那孩子还说,将来有个项目,希望能够合作,”薛崇闻言不觉笑了一声,“我当时还以为是燕愉的项目。” 温韵之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怎么看霍昱这个人?” “不简单。”薛崇说,“有手段也有魄力。” “之前阿珂好几次暗示,意思是想让薛家带带燕愉,”温韵之说,“当时我还怀疑是不是那孩子给他灌了迷魂汤,不过就算是,为了阿珂,该带也是得带,但那孩子又特意绕了过去,看来也是个想的远的。” “你觉得他看出来了?”薛崇笑着问。 “不确定。”温韵之想了片刻后,很轻地摇了摇头,“至少从表面上看,他暂时应该还没看出来。” “既然他跟你提过,估计这两天也该约你和文选见面了,”温韵之继续道,“到时候你探探口风。” “依我说,看不看得出来有什么关系?既然已经和阿珂结了婚,那就是咱们自己家的人,”薛崇说,“况且这个项目文选也倾注了不少心血,既然是霍昱接过来,两边合作也是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 “霍昱这么精明,”温韵之说,“我不是怕阿珂跟他一起吃亏吗?” “你啊,就是想得多,”薛崇揽上她的肩,“那阿珂万一找个傻得你不还是一样要担心?依我看,霍昱就很好,能干大事,对阿珂也好,你得知道,阿珂跟人家结婚的时候可是一穷二白的。” “也是。”温韵之闻言思考片刻,不觉笑了起来。 - 画廊把尾款打来的那天,夏晚放学请宿舍全体成员吃了顿饭。 谨遵教诲,他一滴酒都没有沾。 可晚上打车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客厅里很安静,帘纱被风吹得半扬着,没有霍昱的身影,可这股酒气这么鲜明,可见他应该喝了不少。 夏晚背着包上楼,连背包都没放,就到了霍昱门口。 霍昱的门没关严,敞着道缝隙,灯光从里面泄出来一线,夏晚想到上次的事情,先用一只手握住门柄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片刻后,霍昱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除了微微沙哑外,听着还算清醒。 夏晚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先把脑袋探了进去,见霍昱正穿着浴袍坐在书桌前抽烟。 他的头发还有点潮湿,抬起的眼睛里微微泛着红丝,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直到看清夏晚的脸,他才愣了愣神,随即抬手将未抽尽的半支烟摁熄了。 “回来了?”他问,又说,“玩得好吗?” “我能玩吗?”夏晚嘟囔了一句,走进来,“不是大少爷说吃完饭就要回家吗?” 霍昱以手支额,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才说:“这么听话?” 他反应略显迟缓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醉了,但回话却条理清晰,看起来又像没醉。 夏晚把书包放下,慢慢走近了些,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又不像大少爷这么双标,别人一滴酒不许沾,自己就可以喝酒又抽烟。” “有意见啊?”霍昱说。 “嗯。”夏晚应了一声,低头观察霍昱的表情,又拿出手机来偷偷录音,“以后可以不那么双标吗?” “不可以。”霍昱这次答得特别快。 “哼!”夏晚气得把手机扔到了霍昱书桌上。 但片刻后,霍昱又不自觉地扯了扯夏晚的衬衣一角,说:“只可以给我看。” “什么只可以给你看啊?”夏晚有些好笑,霍昱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又让他确认,霍昱应该确实醉了。 等会儿要为大少爷煮碗醒酒汤喝,他边想边含笑看着霍昱,等他的答案。 霍昱看他片刻,表情十分冷静清醒,就在夏晚以为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霍昱忽然很淡地吐出一个字来:“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夏晚。”霍昱的嗓音哑得犹如吐出了一缕气音。 “我?”夏晚有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一时无法理解霍昱的意思,“我怎么了?” 霍昱半靠在椅背上,仰头看他, 半晌后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再次吐出一个字来:“你。” 这次他的声音变沉了一些, 也更显笃定。 这个角度让他一张脸更是俊美出尘,夏晚垂眸看他, 一时有点失神。 说话只说一半, 大概是真的醉得狠了。 夏晚强行收了收心, 对着人弯下腰去:“大少爷,我去给你煮杯醒酒汤?” “嗯。”霍昱很淡地应了一声,又像最初那样坐正了身体,很绅士地说, “谢谢。” 夏晚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才发现之前开的录音仍在工作。 开录音也没用, 他备受挫折地想, 谁知道霍昱连喝醉了都无机可趁? 他把录音关了, 又打开网站,边下楼边搜了醒酒汤的做法。 霍昱平时极少喝酒,更没有醉过, 所以这还是夏晚第一次煮醒酒汤。 他在厨房折腾了许久才搞定,可等他把终于煮好的醒酒汤端到楼上时, 霍昱已经睡着了 。 他的房门大敞着, 和夏晚出去时的样子一样,只是人已经由椅子挪到了床上, 阖着眼睛睡得正沉。 霍昱睡着时和平时不太一样, 眉心微微蹙着, 眉梢眼角毫无遮掩地泄出一缕倦意来,不像平时那样冷淡和平静,也不像平时那样无坚不摧。 薄毯拉到他的腰际,睡袍的衣领半敞着,露出了漂亮的肌肉和上次那道一闪而过的疤痕。 夏晚顿了片刻,随即轻手轻脚地将醒酒汤放到了床头柜上。 说不清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去,将霍昱半敞的领口拉得更大了一些,仔细地观察那道旧疤。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但显而易见,霍昱当时伤得一定很重。 相对于周边的皮肤,那道伤疤直直地凹陷下去,周边也布满了零星而细碎的伤痕。 夏晚抿了抿唇,抬手轻轻地触碰上去。 疤痕凹凸不平的粗粝感摩挲着指腹,带着霍昱酒后的高温,与背后空调冰冷的风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夏晚在一冷一热中忍不住心跳加速。 他抿了抿唇,动作略显仓促地为霍昱笼了笼衣襟,或许力度没把握好的原因,霍昱的眼睛忽然张开了,迷迷蒙蒙地定在了他的脸上。 夏晚揪着霍昱衣襟的手不觉捏得死紧,紧张地与他对上了视线。 “夏晚。”霍昱的嗓音哑得犹如吐出了一缕气音。 他微微抬手,半张着眼睛看他片刻,终于没忍住强烈的困倦与酒意,抬起的眼皮与半举的手同时缓慢地滑落下去。 在沉到最低的那一点时,他的唇角若有似无地翘了起来,声音极小地呢喃:“你又来了。” 夏晚一面庆幸霍昱并没有真正醒来,一边心惊他那句“你又来了。” 想起自己上次也是情不自禁地摸人家的胸口,他悄悄松了握着霍昱衣襟的手指。 丝质睡袍上留下了褶皱,夏晚心虚又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抚平,随即做贼一样匆匆往外走去。 霍昱房间里铺着地毯,即便走的快一点也没什么明显的动静。 但走到门口,夏晚又停了下来。 他重新折返回去,将自己原先扔在霍昱卧室的背包拎起来,又去床头摸了空调遥控器。 遥控器的温度定在“18”上,怪不得刚刚的风吹在身上会那么冷。 夏晚这才注意到,霍昱卧室的窗户也并没有关上。 大概窗外的热气散进来,空调原先的温度无法满足需求,霍昱便不停地将温度调低。 想到霍昱不停按遥控器的样子,夏晚莫名觉得好笑,他将温度调到“25”度,又去关了窗户拉上窗帘才退了出去。 手机上有夏成章的未接来电。 夏晚匆匆洗了个澡,然后爬上床去,回拨了夏成章的视频通话。 夏成章很快接起来,原先手机拿得近,他把手机往后移了移,一张脸被完整地框进了镜头中。 “爸,”夏晚叫了一声,隔着屏幕打量夏成章的脸色,“最近几天感觉好点吗?” “就前一个周难受,最近没太大感觉了,”夏成章抬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就是身体有点虚。” “那肯定的。”夏晚往前凑了凑,“化疗本来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等您结束最后一次化疗后就可以好好养起来了,” 他顿了片刻又问:“我帮您拷到电视上的那些上半身的运动视频,您都跟着做了吗?” “做了,做了,”夏成章平时被夏晚盯得紧,忙道,“平时你张姨也天天盯着呢,想偷懒都不行。” “那就好。”夏晚笑了。 “晚晚,”夏成章忽然话锋一转,语音也沉了起来,“我今天在新闻上看到小昱了。” “什么新闻啊?”夏晚忙问道,眼睛不自觉弯起来,“因为什么上新闻了呀?” “好像是因为一个什么新能源项目,”夏成章说,“很多记者围着他,我听那些问题,怎么好像这个项目风险很大的样子?” 夏晚闻言立刻意会,应该就是邱家那个新能源项目了。 “您别担心。”虽然他自己也心有忧虑,但仍是安慰夏成章道,“霍昱做出决定前就已经考虑过风险了,肯定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 “是吧?”夏成章疑惑前。 “那是当然,”夏晚道,又叮嘱夏成章,“您身体不好,不要操这么多心。” “你们都是让人省心的好孩子,平常爸也没什么机会为你们操心,”夏成章闻言笑了,“今天是凑巧看到新闻,所以问问你。” 又说:“让小昱还是得稳着点往前走,不能太激进。” “我知道了爸爸,”夏晚立刻道,“我会向他转达您的意思。” “哎。”夏成章应道。 事实上,夏晚也不太明白霍昱接这个项目的初衷。 他知道这个项目是薛家拒绝过的,而邱家虽然颇具实力,却也没能在薛家之后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 前两天消息刚爆出来的时候,他也有问过霍昱。 但霍昱却很不客气地戳了戳他的脑门,让他“小孩子家家干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别管那么多闲事儿,”后来在他的坚持下才回了一句“只管等好消息就是了。” 霍昱那么自信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这些思绪过得很快,想到薛家,夏晚忽然记起个事儿来。 “对了,爸,您还记得我室友苏棠吗?”夏晚问。 “记得,”夏成章笑起来,“你不总在家里提起来吗,还有付羚,沈行,爸都记着呢。” “嗯,”夏晚说,“那次在医院遇到的,还到病房看过您的阿姨和哥哥其实是苏棠的姨妈和表哥,您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夏成章说,又有点疑惑地问,“怎么了?” “是这样子,”夏晚说,“阿姨他们一家都对我很好,也有几次想过来看看您,我不知道您想不想见,一直没答复呢。” 薛家的条件太好了,和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夏晚最初并没想把这份情谊延伸到两个家庭中来。 毕竟,夏成章苦了一辈子,无论是关注的话题还是生活的重心都与薛家人完全不同。 夏晚怕他看到别人生活的那么体面光彩又健康的样子,会心生自卑。 他不希望那样负面的情绪影响到夏成章。 但温韵之说那些话的时候又十分诚恳,让人无法拒绝。 夏晚想了好久,决定交给夏成章来决定。 “人家对你好,爸心里不知道有多感激。”夏成章说,又不自在地抬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等治疗结束也该请人家好好吃个饭。” 他说着顿了顿,又说:“就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好,我那天看人家的言谈举止和穿衣打扮,家庭条件应该比咱们好些,你问问小昱,他应酬多,看哪里合适咱们就定哪里。” “好。”夏晚点头,“到时候我带着霍昱一起,如果没有共同话题,您就多吃饭,我和霍昱招待他们。” “行。”夏成章点点头,“爸爸过了大半辈子,什么都看透了,你别担心。” 和夏成章结束通话后,夏晚安静了一会儿,不自觉又点开了录音软件,将自己刚刚在霍昱房间录的那段录音放了一遍。 先是他自己的声音,像是在逗小孩子一样:“以后可以不那么双标吗?” 随后是霍昱的声音,略带一点沙哑,回复很快:“不可以。” “哼。” 夏晚听到自己这声后,不觉尴尬地蜷了蜷脚趾,随后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起来。 明明在当时很正常的情绪,不知怎么到了录音里就变得奇奇怪怪了起来。 音频里安静了片刻后,直到霍昱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有点突兀,也有点孩子气的执拗:“只可以给我看。” 随后又是夏晚自己含着笑意略带逗弄的声音:“什么只可以给你看啊?” 这一次的安静有点久,但霍昱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轻而淡:“你。” “我?我怎么了?”夏晚的疑惑和录音中的自己不觉重叠了起来。 “你。”霍昱的声音再次传出来,这一次他的嗓音比平常更显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 即便只是录音,当那道低而沉的嗓音撞上耳膜时,仍然让夏晚的心脏不觉重重一跳。 一瞬间,他脑海中像是猛地闪过一阵轰鸣,心跳不觉加快。 夏晚将进度条往回拉,重新听了一遍又一遍,将那几句对话反复咀嚼: “只可以给我看。” “什么只可以给你看啊?” “你!”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轻轻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携着巨大的力量猛地冲进了他的心底,将他心底深处某个极隐秘的角落冲破了一个缺口。 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霍昱那几句话的意思。 夏晚坐直身体,又猛地躺了下去,拉起薄毯将自己整个都罩住。 他开始痛恨自己的反应迟钝与榆木脑袋,如果,如果…… 一片黑暗中夏晚紧紧咬住嘴唇,脑海中浮现出形形色色的与此相关的不同场景。 他可以弯下腰去,欺近霍昱,笑着对他说:“别怂,你看啊。” 也可以把双手伸给他:“怎么才叫只给你一个人看?是要把我锁在家里不许出门吗?” 再简单一些,只要略带暗示意味地问一句:“你想看哪里?” …… 啊啊啊啊啊啊! 夏晚忍不住在床上翻滚。 如果当时是上面的任何一种情况,他现在说不定就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了。 偏偏他当时毫无所觉,还以为霍昱醉到说话只会说半句。 夏晚忍了片刻,终于发泄性地打开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卒!! 作者有话要说: 霍昱半睡半醒中的那句“你又来了”,其实是说夏晚又来到了他的梦里 而夏晚理解的是,霍昱在指责他又摸自己 第57章 我疼他还来不及 电话铃声不停地响在耳畔, 夏晚艰难地把脑袋从薄毯中探了出来。 他嗓音里满是困意,摸了好半天才摸到电话:“喂。” “晚晚啊,”对面的嗓音顿了下, 随即染上了迟疑,是温韵之的声音, “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嗯?”夏晚迟钝地反应片刻,混沌的大脑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阿姨?” 他说着把电话拿远了些, 看了看上面的时间。 才刚刚七点半钟。 虽然正常情况下确实到了起床用餐的时间, 但这个点打电话过来, 除非发生了很紧急的事情。 “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夏晚不觉紧张起来,既疑惑又小心翼翼地问,无法想出温韵之这么早打电话过来的原因。 “倒是没有别的什么事儿。”温韵之应了一声,目光不觉投到了餐桌旁边其他人的身上, “就是想问问你,霍昱今晚约了我们见面, 你要一起过来吗?” 夏晚安静片刻, 随即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霍昱怎么会约薛家人见面? 难不成是为了新能源那个项目? 可是薛家不是已经拒绝过这个项目了吗?难道霍昱手上还有其他什么筹码, 能让对方再次拾起兴趣? 夏晚在脑海中认真过了一遍,仍然很难确定,而霍昱也从未和他提过约薛家人见面这件。 不过这些, 他自然不会让温韵之知道。 “我还不确定呢,阿姨。”夏晚说着下了床, 到窗边将窗帘拉开。 阳光斜斜地投在小区的景观湖上, 在微风下荡起一片金色的浅波,让人心情很容易就变得清新舒畅。 “你也一起来吧。”温韵之笑道, “正好爷爷也一起过来, 他那边得了不少营养品, 吃也吃不完,怕忘了,这一大早他老人家就都提前放后备箱了,回头你看哪些适合你爸现在吃。” “谢谢阿姨,谢谢爷爷。”夏晚立刻感激地道谢。 薛家人对他太好了,好得让他心中不觉升起些许负担来,也更不忍拒绝温韵之的邀请。 他犹豫片刻,脑海里猛地闪过了霍昱醉酒后吐出的那个”你“字儿。 握着电话的手指不觉紧了紧,夏晚忍不住有点“恃宠而骄”起来,但最后的理智还是让他说话时留了点余地,“如果下午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和霍昱一起过去,毕竟有一阵子没见到爷爷了,不过营养品就不用带了,我爸现在不适合吃。” “哎,好。”温韵之说,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晚晚,你……今天还好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温韵之这通电话总让夏晚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一头雾水地把自己说的话过了一遍,确定并没有什么引人误会的言语后,才笑着回道:“我很好啊,阿姨。” 随后又问,“您怎么这样问?” “哦哦哦,”温韵之的语气猛地变得不自然了起来,“没什么,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挂了温韵之的电话,夏晚有些疑惑地打开微信,想要问问苏棠是不是给温韵之说了什么。 可打开之后,他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夏晚咬唇看着屏幕下端“发现”处那个红色的数字,不由地又是尴尬又是好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其打开。 宿舍几人的留言相当多,苏棠和付羚凭一己之力推出了一个染色相当严重的小剧场。 最后,由付羚收尾:【小甜零:所以,规根结底,还是昱哥太厉害了。】 下面苏棠随即附和:【小甜棠果:那可不是?我们晚晚盖章印证的,所以晚晚要注意休息哦,上午没课不用着急起床。】 沈行倒是没说什么,直接留下了一串省略号。 夏晚扶额,后悔自己以前在宿舍把霍昱夸过了头,又头疼这几个人无论什么事儿都能发散到那事儿上去。 而同时,他又十分庆幸,幸好霍昱并没有他们的微信,看不到他们那些段子。 夏晚没回复,而是一点点将回复慢慢拉下去。 在一众留言中,他看到了两条意料之外的留言。 一条是薛缜留下的: [薛爷爷:孩子坚强,没有过不去的坎,什么事儿爷爷都能帮你。] 这条信息应该是在他刚发圈不久回复的,甚至早于苏棠付羚几人的回复。 夏晚盯着这条留言,因引起老人的担忧而隐生愧疚。 而另一条意料之外的回复则来自夏阳,夏阳的留言很简单,只有三个字“怎么了?” 夏晚看着这条留言微微蹙眉。 随即,他返回联系人列表,简单利落地将人拉入了黑名单。 事实上,夏阳昨天留言后,就一直在等着夏晚的回复。 最近他过得不算太好。 昨晚也是刚在外面喝完酒打听了一圈消息后,回来强逼着自己点开了夏晚的对话框。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低声下气或者做出无事发生的样子来跟夏晚说话。 毕竟不久前,他和他父亲刚被夏晚父子二人指着鼻子骂滚,给生生赶出了医院。 这么丢脸又伤自尊的事儿,任谁都不可能轻易放下,尤其,是夏晚这种原本就依附于他们的小角色,这种屈辱就更是让人无法忍受。 只是,谁让人家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在京中格局早成定局的情势下,霍昱犹如一匹黑马,猝不及防地杀了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要一步…… 如果他能将手里这个项目稳住的话,那么,从此以后,霍昱将不仅仅再是霍昱,还是一股迅速崛起的力量与无比强大的影响力。 而这股力量与影响力将会锋利又直接地彻底打破目前的格局。 首先,邱家这次受创严重,邱老爷子年纪又大了,这次很可能会被直接踢出局去。 其次,霍家的江山,霍培学也难说能再坐稳了。 别的不说,只上次霍家宴席上,经夏晚之口,霍家本身就是霍昱的父亲霍培风留下的这件事,早就是人尽皆知了。 如果说霍昱纨绔无能,霍培学与霍霖父子还能找到代为管理的理由。 偏偏霍昱现如今的表现如此令人惊艳,别人看他们的目光,就多少有些微妙了起来。 连邱家霍家都可能变天,又何况他们一个小小的夏家呢? 直到此刻,夏成林和夏阳才终于意识到,他们终究还是站错队了。 不仅如此,他们现在还陷入了很艰难的境地里。 霍霖的那个项目,他们参了一脚。 当时能拿到投资机会,本以为是否极泰来,又为了让霍家可以高看他们一眼,他们是举全家与公司之力,最大限度地将能用的资金全都拿了出来。 偏偏紧接着,霍家就被查出了各种违规问题。 霍霖嘴里说那些只是针对老项目,可他手里那个项目却同样迟迟没了动静。 原本夏家打得算盘很好,只要项目开工,上面挂上他们夏家的名号,就算只挤在一个小角落里,以霍家的影响力,他们后续的周转资金,完全可以轻轻松松从银行贷出来。 可现在,项目不开工,霍家自己都陷入焦头烂额的境地,他们到哪里能贷出那么多款来? 而现在,更是影响了公司的正常运转。 此前,夏阳不得已,也曾十分委婉地催过霍霖一句,结果却被霍霖十分鄙视地甩了脸子。 现在霍家究竟会落在谁手里还不好说,他既不敢得罪了霍霖,又必须要修复霍昱这边的关系。 所以,即便再拉不下脸来,他也必须要重新搭建起和夏晚的关系来。 夏阳的手指犹豫地点在屏幕上,一边沉思着要怎么搭话才能显得自己不掉份儿,一边无意识地点进了夏晚的朋友圈。 或许是老天帮忙,就在十几分钟前,夏晚刚刚发了一条朋友圈。 没头没尾,一个简单的“卒”字。 既可以理解成一种玩笑或者自嘲,也可以理解成对方此刻受了巨大的挫折。 夏阳立刻抓住机会点击了回复:怎么了? 看起来没那么急切,但也表达了关心,夏阳觉得可以。 一晚上,夏阳没太睡好,因此早晨起晚了些。 坐到餐桌前,他再次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只是这次,他发现夏晚那条内容不见了。 他觉得不妙,于是退出来,重新点开了对方的聊天窗口,输入信息: 【骄阳:昨天怎么了?看到你的朋友圈家里人担心了一晚上,没事吧?】 他写完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后点击了发送。 只是,下一秒,红色的感叹号就出现在了眼前。 夏阳愣了片刻,不觉咬着牙捏紧了手指。 他被夏晚拉黑了。 他竟被夏晚拉黑了! 如果是任何一个别的人的话,他大概更容易接受点,可偏偏对方是夏晚。 以前可是只有他对夏晚甩脸色的份儿,哪里轮得到夏晚看不上他? 这种前后身份的倒错,让他在沉默片刻后,恶狠狠地将餐桌上的碗碟尽数扫落在地。 与夏家的低压不同,薛家的气氛就轻松了许多。 因一个“卒”字,薛家人尽数聚在了餐桌前。 只是薛缜已经率先发表了评论,其他人在看到朋友圈后即便有些担心,也没再继续刷存在感。 尤其苏棠的信息出来之后,事情的走向忽然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过去。 薛崇与温韵之看着那些露骨的言语有些不好意思,但仔细一想,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虽然夏晚年龄还小,可也已经结婚了。 夫妇两人微妙地相视一眼,不仅不再担心,反而对夏晚的生活更是放下心来。 他们都能放下心来,作为年轻人的薛文选自然是不用多说。 真正不放心的,其实还是薛缜。 十八年前,老爷子独自搬到副楼居住,这些年在主楼用早餐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 但今天一大早,老爷子就过来了,而身后周琪怀里还抱着一幅画儿。 他自然也看到了苏棠对夏晚的调侃,只是大概关心则乱的原因,一想到夏晚能画出《寒鸦》这样的作品,英明了一世的老爷子,就控制不住地脑补出夏晚想不开的样子。 直到温韵之失笑着挂了电话,又说:“他说自己很好。” 老爷子才多少放下些心来。 薛文选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笑着对他爷爷说:“我就说没事吧?” 相对薛文选,薛崇就精明多了。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只笑不语。 果然,老爷子十分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你们看看他这幅画,”老爷子指了指旁边立柜上放着的那幅《寒鸦》,“虽然是艺术创作,但也得他心里有才行,这种绝望的调子哪里是这个年龄的人能画出来的?” “枯藤老树昏鸦……”薛文选是学商业的,闻言沉思片刻,“是根据诗词来的吧?” “你看那画上哪里有小桥流水人家?”薛缜不满道,“那也不是昏鸦,是万里荒原一片死寂中垂死绝望的老鸦,在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薛文选被怼,反而笑着靠过去向老爷子撒娇:“果然,爷爷有了阿珂就不喜欢我了。” “胡说八道。”薛缜道,“你几岁了,还跟阿珂吃醋。” “我不跟他吃醋。”薛文选笑嘻嘻地说,“我疼他还来不及。” 薛缜对他哼了一声,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复过信息,夏晚洗洗刷刷下了楼。 霍昱已经起了床,正坐在厅里讲电话,见他下来,他侧眸看了一眼。 那目光和平时并没有太大区别,可夏晚却忍不住心头猛地一跳。 洗刷的时候,他对着镜子想了许久,纠结要不要把霍昱昨晚的那段醉话给续上。 可此刻,霍昱就在眼前,他才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必须要耐心地等待下一次更合适的机会。 “好。”霍昱的电话好像也讲到了最后,他说,“下次一起打球。” 等夏晚走到面前,他也恰恰挂了电话,抬眼看他。 “醒酒汤……,”夏晚故作镇定地问,“你喝了吗?” “嗯。”霍昱点了点头,“半夜醒来看到就喝了。” “真的啊?”几乎是立刻,夏晚的一颗心就雀跃了起来,轻快的像云朵,他弯起眼睛来。 “这么高兴?”霍昱笑了一声,把手抬高,碰触到了夏晚的鼻尖。 夏晚愣了一下,一瞬间老实了,保持着微微倾身的姿态一动都不敢动。 “卒?”霍昱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怎么卒的?是不是因为醒酒汤煮得太难入口,羞愧而卒?”又问:“卒了怎么还呼吸这么快?” “霍昱!”夏晚站直身体,忍不住咬牙。 “诶,夏晚,”霍昱十分不善良地笑起来,又拍拍自己身侧,示意他坐过来:“过来说说你的心路历程。” 作者有话要说: 啊,感冒误我,确实无法写太多,头疼鼻塞,现在是一天一卷纸的系列。 本以为我能写到和薛家人见完面,但是…… 抱歉抱歉。 本章评论都有小红包哟 第58章 他可以任性一把 阳光透过落地窗, 以及窗外高大树木的茂密枝叶,丝丝缕缕地投进来,映在霍昱微微仰起, 含着笑意的侧颊上。 他的眼神明亮,唇角微翘, 看起来有点危险,但笑容又十分纯粹。 让秦姨不觉想到了童年时期或者少年时期的霍昱。 拿着草叶蹲在地上斗蛐蛐儿或者赛车场上酷炫地弯道反超时, 那种明知道会碾压对方, 却又坏心眼地将别人玩弄在股掌间的, 带着点调皮却无害的,坏坏的笑。 霍昱的一生到此不过才短短二十六年。 在这二十六年里,秦姨陪他最多的时候是他出生之后到父母出事这一段,之后, 他被接进了霍培学家里,秦姨要见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再后来, 在一场事故后, 他出国留学,其间很少回国,他们见面就更少了。 可即便这样, 秦姨还是很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的性格变化。 从一个天真童稚的幼儿,到敏感多思的少年, 再到陈冷而城府深沉的青年…… 如果用阳光度来形容的话, 霍昱一直一直在向着黑暗的那个地方滑落进去。 去得沉稳坚定。 好像明知前面是深渊也从未想过回头望一眼,好像无论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都没办法让他改变决定。 可是今天…… 盘中的煎蛋稍稍移了位, 秦姨手忙脚乱地将餐盘放到了餐桌上。 她悄悄背过身去, 不自觉撩起围裙一角来偷偷揩了揩眼角,才笑着打断二人:“吃饭了。” 又对霍昱说:“少爷,你也不要总欺负小先生。” “哼!”夏晚有人撑腰,立刻神气起来,愤愤地指责霍昱,“连别人都能看出你在欺负我。” 霍昱看着他,很轻地笑了一声,站起身来。 可经过夏晚的时候他还是顿了顿脚步:“不过还是谢谢你。” “嗯?”夏晚惊讶地偏头看他,见霍昱眸中含笑很是真诚地看着他说:“谢谢你煮的那碗醒酒汤。” 夏晚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而之前的神气也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迅速烟消云散。 “也没什么。”他说,声音变小了些。 秦姨家离这边不太远,也在附近的老小区,不过跟夏晚家是反方向而已。 她照例不在霍昱家用餐的,见两人入座,就回厨房收拾干净,回家陪老伴儿用餐去了。 “大少爷。”夏晚捧着八宝米糊喝了一口,含混不清地问:“你今天是不是约了薛叔叔和温阿姨见面啊?” 霍昱握着餐刀的手顿了顿,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很淡地应了一声:“嗯。” 又问:“你听谁说的?” “温阿姨今早给我打了个电话,”既然提了起来,夏晚也没再犹豫,他一口气说了下去,又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温韵之想让你过去?”霍昱问。 “嗯。”夏晚犹豫片刻,又说,“应该是薛爷爷。” 之前,霍昱确实没打算带着夏晚。 确认了夏晚的身世后,他在面对薛家时难免就有些束手束脚,仿佛连略略提一句夏晚的名字,都会产生不必要的误解。 而且,有时候他自己也会莫名不太舒服,好像自己真的在刻意利用夏晚和薛家的关系一样。 尤其最近,夏晚又和薛家走得很近,所以这次会面,他特意没在夏晚面前提起过。 不过,薛老爷子和夏晚是亲爷孙,温韵之和他是亲母子,薛家既然特意提了,他也不能拦着就是了。 而且,不管他怎么避讳,终归也是仗着夏晚的出身,才能对薛家的反应如此信心十足。 要说完全没有利用,又怎么可能? “不方便吗?”见他迟迟没有说话,夏晚不确定地问道。 “没有。”霍昱说,“如果你想去,下午我去学校接你。” “那倒也不用”夏晚忙道,“如果你忙得话,我自己打车过去也行。” 正常情况下,他今天是要在宿舍留宿的,霍昱去接他的话,只会无端又多了一些额外的工作。 “有时间。”霍昱说,语气笃定。 “那,”夏晚想了下问,“你今天穿什么衣服?还要穿情侣装吗?” 平时,他们其实很少一起出席活动。 可但凡一起出席,都会搭配情侣装,再不济也要情侣配饰,外加十指紧扣,看起来恩爱尽显。 闻言,霍昱抬眼看他一眼。 夏晚今天穿了套白色的运动装,镶着金色的条纹,看起来精神挺拔,少年气十足。 霍昱很忙,但也注意到,最近一段时间夏晚很爱这样的装扮。 他眉梢一挑,问道:“要去运动。” “嗯。”夏晚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因为很迷恋霍昱那样的好身材与结实漂亮的肌肉,他最近一直在跟着沈行学习打球。 “对了,”他想起霍昱电话中最后那句“下次一起打球,”于是问,“你刚才约别人打什么球?篮球吗?” “高尔夫。”霍昱说。 夏晚不觉有点丧气。 “打高尔夫的话更方便交流,”霍昱看着他的片刻,不觉解释道,“一边打球一边就把工作谈了,比较高效。” 说完又问:“你呢?最近在运动?” “在学篮球。”夏晚沉默了一下,随即诚实地道。 “连篮球都不会打?”霍昱像是愣了一下,随即忍着笑道。 夏晚上辈子一直生病,自然什么运动都不会,偏偏原主性格又内向自卑,因没有妈妈父亲又残废,自幼就受人白眼嘲笑,所以对团体运动也避而远之。 “你就笑吧?”夏晚低头吃饭,又闷闷地说,“沈行就不会笑我。” 霍昱顿了下,敛去唇边的笑意,像是不经意地问:“最近跟沈行走的很近?” “沈行打球超级棒,也很会教人。”夏晚一边称赞一边重点强调,“还从不笑我。” 夏晚说话有时候有点孩子气,“超级,”“十分”“厉害”还有“哼”用到的次数都很多。 霍昱将餐具放下,看他片刻道:“我没笑你。” 又说:“对不起。” 霍昱平时嘴又毒又硬,十分可恶,这样道歉的时候十分少见,夏晚不由地有点呆住了。 他还没说什么,霍昱又说:“穿吧。” “嗯?”夏晚愣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关于是否穿情侣装的问题。 “穿米色那套吧。”霍昱又说,“吃过饭去换。” “我带去学校,下午出发前再换。”夏晚说。 霍昱没再说话,但多少是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下午,霍昱来接夏晚的时候,就穿上了早餐时提到的那套衣服,配着浅灰色条纹领带,看起来知性又高贵。 夏晚是和苏棠一起出来的,自然而然地想一起爬到后座。 不过刚拉开车门,就被霍昱含笑叫了一声名字。 在苏棠悄悄推了自己一把之后,夏晚去了前排副驾坐下,开始表演恩爱夫夫的戏码。 饭店是霍昱定的,在顶楼的空中花园,景色很好,能尽揽整个城市的灯火。 推门进去,先是一片休闲区,其中有一个不小的透明茶室,外围绕着桌球台,麻将机以及游戏机…… 适合各个年龄段的人放松消遣。 往里去,再推开一道门,才是餐厅,巨大的长型餐桌上,百合花含苞待放。 入户电梯直通休闲区,梯门一开,夏晚就看到了正在下棋的薛文选和薛缜,薛崇和温韵之则正在茶室里悠闲地喝茶聊天。 苏棠第一个跳出去,喊了一声“爷爷”。 而同时,夏晚感觉霍昱从下车就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不知怎么却忽然放开了。 他有点奇怪,但没多想,随即立刻伸出手去,将霍昱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爷爷。”夏晚拉着霍昱走过去,十分熟稔而放松地打着招呼。 薛缜和薛文选正杀得激烈,闻言含笑应了一声,他没有起身,可目光却不经意般扫了一眼那双紧紧交握的手。 他的心情显然很好,对夏晚道:“你爸爸不是爱下棋?过来帮爷爷看看,咱们一老一小把他杀得屁滚尿流。” 薛缜平时严肃有余,很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薛文选闻言不觉和夏晚对视一眼,笑着凑趣:“还能这样?” 又指责:“不讲武德!” 苏棠立刻站到薛文选身侧:“哥哥别怕,我来帮你。” 薛文选瞅他一眼:“你是他们派来卧底帮倒忙的吧?” 一时间,房间里笑声迭起,薛崇和温韵之亦含笑往外看,氛围和普通的幸福家庭并无二致。 那一刻,霍昱蓦地生出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来,好像全场唯有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 不过很快那感觉便散了,因为温韵之和薛崇已经出来了。 “薛总,温总。”霍昱含笑迎过去,与薛崇,温韵之分别礼貌地握了握手。 菜单是提前预好的,一旦人到齐了,上菜就十分快。 待薛文选和薛缜分出胜负,菜也已经上到差不多。 餐桌上,霍昱陪着长辈们喝了酒,因为喝的都不算多,所以每人面前都摆了一杯,连苏棠都有。 轮到为夏晚倒酒时,霍昱却抬手止住了侍应生的动作。 又向薛家人解释道:“他不喝酒。” 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虽然霍昱话一直不算多,可应对却极得体,适度又得体地融入了薛家的家庭氛围之中。 饭后,薛缜提议两个小的陪他去茶室喝茶,夏晚知道,他们应该要谈正事儿了。 闻言,他不觉悄悄探手握了握霍昱的手,以此为他打气。 霍昱的手掌温热,干燥,和平常一样,带着冷静与稳重自信的气息,好像即便同时面对薛家三个人他也不会害怕。 夏晚放下心来,抬眼正对上霍昱含笑看他的眼睛。 他咬了咬嘴唇,也笑了一下,放心地松开了自己的手,随着薛缜走了出去。 或许是注意力都在霍昱身上的原因,他没注意到温韵之和薛崇相视而笑的样子。 夏晚和苏棠陪着老爷子喝了几轮茶,没多久,苏棠的注意力就被外面的游戏机吸引了,只留下了夏晚。 薛老爷子把小小的茶碗放下,问夏晚道:“你爸爸最后一次化疗是不是快到了?” “嗯。”夏晚点了点头,“下个周就入院了,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安排最后一次化疗。” “精神还好吗?”薛缜问,“这一场治疗下来,得耗费了大半年吧。” “半年多。”夏晚笑着说。“不过还好,我爸身体素质还不错,之后也一定能慢慢养回来。” 薛缜闻言点头,把旁边的柜子打开,取出一只不算太大的金属桶来。 “其他的东西我问了医生不建议服用,但这个可以。”薛缜把桶递给夏晚。 夏晚接过来,看了看包装,是灵芝孢子油。 “谢谢爷爷。”他说,“我也为您带了礼物。” “哦?”老爷子来了兴致,身体往前倾了倾。 夏晚从自己背包里取出一个黑金相间的小巧首饰盒来,含笑递过去。 薛缜打开,是一枚很简洁的珍珠胸针。 “还是你设计的?”薛缜问。 夏晚点头:“大货还没出呢,我偷偷拿的这个。” 薛缜爽朗地笑起来:“那我得让助理多安排几个活动,要抢先用。” 餐厅的门打开,温韵之和薛崇走在前面,霍昱和薛文选紧随其后,边走边交流着。 抬眼间,看到的就是夏晚和薛缜其乐融融的样子。 几个人的脚步顿了顿,随即一起走了出来。 “霍昱。”夏晚和薛缜也出了茶室,他怀里抱着灵芝孢子油,用另一只手拉住霍昱的手。 霍昱含笑看他,神色平静。 他将夏晚怀中的那只桶接过去,礼貌地和薛家人道别,让夏晚无法判断他谈判的结果。 直到上了车,夏晚才迫不及待地凑近了霍昱。 “大少爷,”他竭力掩住内心的激动,问道,“谈得怎么样?” “什么谈得怎么样?”霍昱看着他,问道。 “你分明就是来谈项目的。”夏晚说。 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会在里面呆了那么久。 “你又知道了。”霍昱笑了下,但片刻后,他就翘起嘴角来,一双总是十分平静的眼睛里也难免泄出了几分喜悦来。 随即,他冲着夏晚点了点头。 “哇!”夏晚一颗心就要跳出来,喜悦又激动,“真的啊?” 又问:“你是怎么说服薛叔叔和温阿姨的?” 霍昱看向他,含笑的目光深邃而专注,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保密。” 从初春到夏末,霍昱向着自己的目标一步一步地走,可从未想过会这么快。 他看着夏晚满是喜悦的眼睛,再一次觉得,这个人带给了他很多很多的幸运。 这个项目的企稳,也预示着,他终于可以为自己任性一把。 可以试着对喜欢的人伸出手去,可以第一次不那么机械地只为某一个目标而努力奔赴,可以试着去追求一下属于自己的,那叫做“幸福”的东西。 第59章 负责吗 薛家这次的行动很快, 在原先的积累之上,于第二周的第一个工作日,就在帝都和霍昱将合同签了下来。 同一时间, 薛家正式向项目注入资金。 消息传出来,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目睽睽之下, 邱老爷子邱炳然被狠狠打了脸。 他又是愤怒又是难堪,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 当即就去了薛家兴师问罪。 初秋的阳光还有些炽烈, 但风吹过来却很凉爽, 薛缜正在院子的藤架下喝茶。 见邱炳然到来也不意外。 他脸上遍布了风霜的痕迹,连眉毛都染上了灰白,但威严却丝毫不减当年。 即便邱炳然如何不忿,也不得不忍耐着先坐了下来才继续发难。 他无视薛老爷子推来的茶碗, 将之前谈判时的资料文件哗啦一声全抖在石桌上,开始兴师问罪。 “当时是薛家说不再合作这个项目, ”邱炳然道, “邱家独力难支, 才不得不折了一半的资金给霍家那小子,这才多久,薛家就和那边签了合?。” “六个多亿, 六个多亿啊……”邱炳然心疼得滴血,“您老知不知道这些资金对薛家意味着什么?白白进了霍昱那小子的口袋里。” “那是你自己丢人。”薛缜等他说完, 才慢条斯理地看过来, “有人逼你把项目转给霍昱吗?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被小辈拿捏成你这样子的。” “自己没用, ”他说, “跟我们薛家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邱炳然冷哼, “我现在严重怀疑薛家和霍昱联手设套,也已经找了律师团在取证,如果是真的……” 邱炳然冷笑了一下:“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邱家誓与薛家鱼死网破。” “你邱家也配?“薛缜闻言像是觉得好笑,“就那么三瓜俩枣的,也配薛家多看一眼?” 薛缜说的是事实,邱炳然很清楚。 “你今天来了,”薛缜将金黄的茶汤倒进碗里,热气袅袅,随着风散尽在空气里,映着高远的天空,像是秋季最好的一天,他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像是心情还不错,“我就跟你说清楚。” 邱炳然静了下来。 “薛家从来没说过不合作这个项目,”薛缜说,“从头到尾都是不再和邱家合作而已。” “为什么?”邱炳然不解,“我们多少也算有点交情吧?而且您老也该知道,当时薛家的后退会让我们邱家进退无门。” “是因为邱起。”薛缜道,“你把他惯得太厉害了,你看文选,何时这么嚣张跋扈过?” 项目生变那天发生的事情再次浮上邱炳然的心头。 “他是任性点,”他喃喃蹙眉,“可那天也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小打小闹,不至如此?” “你到现在还觉得是小打小闹?”薛缜问。 邱炳然也知道,那天若是没有薛文选及时到场,那个小孩儿很可能会滚下楼梯,说起来,事情其实是可大可小的。 但他还是不解:“不过是外面一个小孩儿,又不是文选,如果是文选您老发这么大的火我还能……” 他的话没再继续下去,眼睛猛地张大,按在文件上的手蓦地一动,打翻了面前的茶碗。 茶汤淌得到处都是,瞬间湿了文件。 “难道是,难道是……”他不可置信地说,“阿珂那孩子?” “你还算聪明,”薛缜淡淡地说。” 邱炳然老来得子,对孩子宠到了骨子里,因此很能共情薛家失而复得的心情。 他抬眼望向远处,不觉汗湿后背,许久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儿上,薛家确实是给邱家留了脸面了,不然,薛缜要真狠起心来,这会儿邱家哪里还能有名有姓? “这件事怎么没对外宣布?”他神情颓唐,“是还没认回来吗?” “就快了。”薛缜说。 “邱起是该好好管教了。”邱炳然说,愣了一阵子又问,“现在霍昱起来了,老爷子您给我指条明路,我们和霍家的联姻,究竟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你觉得呢?”薛缜看向他。 邱炳然凝眉,片刻后向薛缜道谢:“谢谢老爷子指点。” 虽然外界并不知道夏晚和霍昱的关系,但他在霍家那场宴会上是见过这两人携手出席的。 当时项目转交出去,他之所以没敢搏一搏,很大层面上就是因为,霍昱很明显带了为夏晚出气的意思。 现在,霍昱仅靠自己就能起来不说,背后还多了薛家,他如果再和霍培学站在一起的话,无疑是自寻死路。 - 霍昱的新闻漫天飞的时候,夏晚正在陪护夏成章。 夏成章最后一次化疗结束时,恰好迎来周末,夏晚便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家里,没有回霍昱的住处。 毕竟霍昱现在很忙,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的应酬也比以前更多。 这一个多周来,总有狗仔在偷拍他,不是这个酒席,就是那个宴会…… 只是每次,他都是孤身一人。 而照片中,他手上的那枚婚戒也成了讨论的重点对象。 紧接着,那次霍霖被警察带走时,被霍昱紧紧按在怀里的身影,再次成了八卦的焦点。 甚至有人根据那个背影,有理有据地推测,对方是娱乐圈最近刚刚翻红的一个小鲜肉。 …… 周日上午,阳光正好,夏晚推夏成章出去下棋。 刚出单元门,他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大约是他最近看霍昱新闻较多的原因,系统自动为他推进来一条和霍家相关的新闻。 新闻标题十分醒目:霍邱联姻正式瓦解。 夏晚有点意外,点开新闻认真看了内容,确认邱家确实向霍家提出了退婚,里面还有邱老爷子十分郑重的声明。 媒体在最后对退婚原因做了大篇幅的分析,最终还是逃不脱“利益”两个字。 夏晚将屏幕熄了,忍不住觉得有点荒唐。 他刚穿来时,恰恰是在霍霖和邱起的订婚宴上,不过半年而已…… 没想到,他们这种大张旗鼓正儿八经的联姻,竟然还没有他和霍昱这种塑料联姻来得长远。 想到此处,夏晚心里不觉一沉。 一个被他忽略许久的信息蓦地浮上心头。 现下霍昱是一日强似一日,那么,离他们协议到期的日子,是不是也已经不远了? 霍邱联姻的正式瓦解,以邱家在霍家的资金撤退开始,同时也预示着霍家将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几个月的时间里,霍家的资金一笔笔投进去,可老项目的整改仍未通过相关部门审批。 邱家这时候提出退婚,无疑是向霍家加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也势必导致霍霖一直向霍培学隐瞒虚报的新项目的真相,将会彻底曝光。 在霍霖急得团团转,正一筹莫展时,事情终于迎来了一线转机。 持有另一半土地的“金地投资公司”终于同意了霍霖的要求,可以通过内部协商,将另一半土地转让给霍家。 不过价码开得有些高:对方要霍霖用手上百分之十的霍氏股票来兑换那块土地。 霍氏的股份,霍霖手上共有百分之十五的份额,如果把这百分之十转出去,那么他手上的股份就仅剩了百分之五。 但好在对方同意,项目成功后,他可以以双倍的价钱重新将股份收回来。 走投无路之下,霍霖咬牙同意了这个条件。 “如果全部要过来的话也不是不行,但那样意图就过于明显,反而容易弄巧成拙,所以经过反复权衡之后,我们只向对方提了百分之十。”魏仟的信息蹦了进来。 关于股权的信息一条条进来,霍昱从上往下拉,默默计算了片刻。 抬眼间,正瞧见夏晚推着夏成章缓缓地走出来。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看起来格外温馨。 他将手机收了起来,随即推开车门下车。 “爸,晚晚。” “小昱来了。”夏成章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高大身影,抬手挡了挡过于刺眼的阳光。 “您最近怎么样?”霍昱弯腰问。 “这两天稍微有点不舒服,但不影响。”夏成章说,“ 每次就几天,出去和人打打牌下下棋,注意力转移开就好过得多。” 他说着又偏头看夏晚:“我自己过去,拐了弯就到了,你跟小昱回家去,张姨刚买了西瓜。” 夏晚松了手,看夏成章的电动小轮椅一溜烟地过去了。 “大忙人,”等夏成章弯了过去,夏晚才含笑抬头,“今天怎么有时间?” “今天周末。”霍昱认真说,探手抓了夏晚的手腕,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运动长裤外加一条黑色长T,看起来更显年轻,像是校园里高年级的学长。 “干什么呀?”夏晚被他握着手腕,又调侃他,“不怕被拍吗?” “我又没出去鬼混,”霍昱说,“爱怎么拍怎么拍。”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到了车前,霍昱打开后备箱,弯腰进去取了一只篮球出来。 篮球被他轻轻抛高,随即落在指尖,滴溜溜转了几圈。 “今天有空。”霍昱说,“教你打球?” 夏晚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学球的事情,不由双眼晶亮,点了点头。 他们一前一后地往附近的小球场走,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中间看起来只余了很窄很窄一道缝隙。 霍昱转在指尖的球不知为何顿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影子调了调位置。 一瞬间,地上两道影子紧密地连在了一起。 一缕浅淡的笑意漫上他的嘴角,他紧走两步追上夏晚,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两个人互相攻防,你来我往,霍昱不停纠正夏晚的姿势和习惯。 只是夏晚的进攻依然困难,无论多努力都很难真正突破霍昱的防御。 白色的T恤很快汗湿,贴在后背露出了一抹肉色,勾勒出肩胛骨耸动时带出的线条。 霍昱不觉轻微走了一下神,被夏晚寻到可趁之机。 “休息一下。”夏晚说,抱着球弯腰喘了会儿气,才到一边坐下。 “这就累了?”霍昱好笑,又说,“沈行教的也不怎么样嘛。” “反正我过来了。”夏晚抬脸得意地看着霍昱,脸颊因运动而变得汗津津红扑扑的,看着十分生动,让霍昱有些不太忍心把打击人的话直接说出口。 阳光更炽烈了些,打在霍昱身上。 他T恤的短袖撸了上去,肩膀看起来便尤其宽阔。 手臂的肌肉线条自然而流畅,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闪着健康而柔润的光泽,无比迷人。 夏晚看了片刻,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他刚要请教怎么才能练出这么好看的肌肉线条,手腕就被霍昱牢牢握住了。 “乱摸什么,”霍昱低头看他,语意不明,又说,“负责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硬撑了两天结果今天发烧了,明天可能需要休息一下,如果明晚太晚没更的话大家就不要等了,爱你们 第60章 夏晚将滚烫的嘴唇印在了他伤痕所在的位置。 夏晚仰头看着他, 觉得他的话既像是在玩笑又像是有几分认真。 阳光从他背后投过来,将他的面容染上一抹浅浅的阴影,看起来比平时更见柔和。 不知道为什么, 夏晚忽然想到了外界的那些传闻。 “他们说照片中的人是潘星文。”他小声说,将自己的手腕从霍昱手里挣出来。 “什么?”霍昱愣了一下, 隐约有些不解,又觉得潘星文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 “神州旗下那个新人。”夏晚解释道。 他双手抱球, 手心里的汗水将篮球表面上那一小块地方染成了深棕色。 霍昱不太关注娱乐新闻, 听夏晚这样说才模糊地记起来, 最近神州确实在力推一个叫潘星文的新人。 “什么照片?”他问。 “就那次,”夏晚说着把手机摸出来解锁,展示照片给霍昱看,“这张。” 照片其实是以霍霖和警察为中心, 霍昱抱着夏晚占据了取景框的右侧。 霍昱垂眸看了片刻,忽然声音很低地问:“我怀里抱得是谁, 你不是最清楚吗?” 夏晚抿了抿唇, 有些慌乱地摁熄了屏幕。 他当然很清楚, 霍昱怀里抱得是自己。 只是,看网上那么多人有鼻子有眼地说那个背影是潘星文,他心里还是莫名地很不舒服。 尤其, 潘星文又是神州旗下的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以前他根本不会介意也不会放在眼里的小细节, 现在都像被无限放大了一样, 不停地来撩拨着他的神经。 但它们又好像很好消除,只霍昱这一句话, 就又全都消散殆尽。 夏晚有些不自在地再次将篮球抱进了怀里。 霍昱像是很轻地笑了一下, 但并未因夏晚说了很蠢的话而进一步取笑他。 片刻的沉默后, 他转了话题:“NF十一月有个慈善盛典,我听沈焰说你也在受邀之列,会去吗?” “去吧。”夏晚的神色终于自然了些,“我们工作室最近几个月赚了不少钱,恰好可以借机回报一下社会。” 夏晚的工作室已经正式成立了,除了他和付羚两根顶梁柱外,还有其他六位成员,目前共有八人。 苏棠和沈行因为自身的原因,并没有正式加入,但偶尔会过来帮帮忙。 “回报社会?”霍昱笑了一下,拿指腹在夏晚捧着的篮球上划拉了一下,“没看出来,你还挺有爱心。” “你没看出来的可多了。”夏晚小声嘀咕,忽然想起什么般又问,“你不会也在被邀之列吧?” “嗯。”霍昱很低地应了一声,又说,“看到时候能不能空出时间来,不能去的话你可以帮我把支票带过去。” 十一月底距离现在还有两个多月,夏晚不确定自己和霍昱那时候会是什么状态。 “干嘛让我带?”他说,“让沈焰或者潘星文带行了。” NF盛典也邀请了神州的不少艺人,潘星文跟霍昱扯上了关系,最近热度很高,之前接受采访时委婉地提到过自己接受邀约的事情。 霍昱闻言,不觉顿了片刻。 夏晚被他的影子几乎整个笼住,微微抬着脸看他,语气里多少有点委屈与愤愤不平的意味。 可这种不太明显,带着躲闪的愤然与委屈,却让霍昱心头蓦地一热。 他像一个捉迷藏的孩子,在历尽千辛万苦后,终于在很隐蔽的角落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或人一样,心里涌起了喜悦来。 划在篮球上的指腹略略偏了些,触碰到了夏晚的手背。 “哥哥,哥哥,”忽然,他们身侧将球场整个围起来的铁丝网震动了起来。 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抱着篮球从外面招呼他们。 霍昱淡淡地一抬眼,将那几个孩子唬了一跳,一时无人再敢出声。 还是夏晚笑着转过头去,问:“怎么了?” “哥哥,”为首的那个小声问,“你们还用球场吗?” “不用了。”夏晚笑着站起身来,“你们用吧。”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从入口处冲了进来。 夏晚和霍昱抱着球走到楼下时,恰逢张南送张瑞成过来。 平时张南大都是把张瑞成放下就直接离开,可这次车门一开,张南也弯腰下了车。 “夏晚。”他先和夏晚打个招呼,随即看向霍昱,“霍先生。” “你好,”霍昱笑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一直听说张叔叔有个侄子,没想到是你。” 张南含笑道:“我却很早就听说夏晚和您的关系了。” “你们认识啊?”夏晚有点好奇。 “现在还有谁不认识霍先生吗?”张南笑着看向霍昱。 霍昱则含笑偏头对夏晚轻声交代:“之前见过一次。” 又对张南说:“一起上去坐坐?” 张南犹豫片刻,才说:“下次吧,下次约霍先生出来,咱们好好喝上一杯。” 又笑着补充,“到时候,霍先生可要赏脸啊。” 霍昱点头,道了句客气,便和张瑞成夏晚一起回了家。 张姨挑的西瓜又甜又沙,在冰箱里镇了一上午,这会儿打开甜香扑鼻。 张瑞成吃了两块西瓜,就下楼去找夏成章看棋去了。 夏晚这才和霍昱洗了手,回到了他自己在这边的卧室里。 新家比以前大了不少,夏晚的卧室也大了些,靠墙放着一张休闲的单人沙发。 因为有些问题要和选品组沟通,夏晚给霍昱打了声招呼,便在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了笔电,而霍昱则坐到了沙发上。 趁夏晚忙碌的时候,霍昱先是低头给沈焰发了条信息,让他把所有关于潘星文和自己的新闻都处理干净。 沈焰回复的十分迅速:“小嫂子有意见了?” “没,”霍昱抬眼看了一眼夏晚,随后回复道,“是我有意见。” 沈焰发了个“啧啧啧”的表情包过来,霍昱没再回复。 他把邮箱打开,又给魏仟写了封邮件,让他深入地挖一挖张南和张瑞成的背景。 他们的人之前联系霍氏的股东时,其实也有联系过张南。 不过那时候张南并不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毕竟他手里只有百分之三的股份,而且他也拒绝了他们的收购要求。 可现在不一样了。 霍霖的十个点已经顺利到手,两边的筹码几乎已经平衡,张南的三个点看似不多,却已经具有了一决胜负的能力。 给魏仟的邮件发送之后,霍昱又回复了一些邮件和留言,才把身体靠进沙发深处。 这个角度,只略一抬眼就能看到夏晚的侧脸。 他工作的时候十分认真,看起来和画饰品设计图的时候一样可靠。 虽然沙发离书桌的距离不算太远,可不知道为什么,霍昱还是希望能够更近一点。 这样,如果他伸出腿去,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碰到夏晚穿着拖鞋的脚。 夏晚的脚是光着的,腿伸得很直,抵着墙,脚趾一翘一翘。 他手上也在忙着,键盘的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十分清脆,偶尔会停顿片刻,接着继续响起来。 阳光丝丝缕缕地从窗外投进来,打在身上让人生出一种闲散又慵懒的感觉。 霍昱在温暖的秋日阳光下,再次感受到了上次夏晚尚未搬家时,他在他卧室里体会到的那种安稳与幸福感。 眼皮渐渐沉重,霍昱抬手支了支额头。 “哎,对了。”夏晚似乎忙了一个段落,偏头去看霍昱,见到霍昱的姿态忙又停了声音。 “怎么了?”似乎阳光晒到了他的眼睛,霍昱微微偏了偏头。 “累了啊?”夏晚起身,知道霍昱这几天应酬特别多,估计没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于是道“到我床上睡一会儿吧。” 他弯腰把床上的东西收了收,又去衣柜里找了条新床单出来。 “这个就行。”霍昱忙笑着拉了他的手腕一把,“不用那么麻烦。” 夏晚犹豫片刻,将床单重新放了回去。 霍昱躺到了了床上,舒服地伸展开四肢,将半边脸陷进夏晚的枕头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姿势让夏晚忍不住有些耳热。 枕头上染满了夏晚身上的气息,没那么浓郁,淡淡的,很干净,像窗外的阳光一样,让人觉得舒服,放松,有安全感。 “你刚才要问什么?”霍昱把一只手枕在脑下,略显懒散地看向夏晚。 “哦,”夏晚想了起来,“我刚才想问你是怎么会认识张南的?” 霍昱笑了下,声音很轻,带着阑珊的困意,“他是霍氏的股东,但持股很低,我上次见他,还是在霍培学家里。” 夏晚没再应声,因为霍昱说完最后几个字,眼睛便沉沉地闭了起来。 夏晚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到了床边。 他弯下腰去,看着霍昱沉睡的侧脸,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霍昱脸颊的皮肤温热,触手比想象中要柔软一些,和胸口肌肉带来的感觉不同。 他的睫毛很密,睡着了看着很安详。 夏晚偷偷看着他,不觉连呼吸都放轻了。 一片安静中,夏晚的手机蓦地响了起来,他迅速收回手来,将手机挂断,随后走出去回拨电话。 电话是选品组其他成员打过来的,因为夏晚迟迟没回消息,对方便拨了过来。 接完电话,夏晚去厨房为张姨打了会儿下手,张瑞成就陪着夏成章回来了。 “诶,小昱呢?”夏成章一进来,就四下看了看,“我看他车还停在下面。” “睡了。”夏晚笑道,“这几天他应酬特别多,估计太累了。” “睡多大会儿了?”夏成章问,“午饭能吃吗?” “刚给张姨说了,”夏晚说,“给他留碗汤留碗饭就行了。” “你也真是,那怎么够吃?”夏成章说,声音不自觉放低了。 霍昱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暗了下来,仔细听能听到外面有人在轻声交谈。 他拉开房门,见夏成章正和张瑞成坐在客厅的窗下喝茶下棋,夏晚则坐在夏成章身侧,拿着PAD在描描画画。 “醒了?”夏成章面对着夏晚卧室的方向,第一个发现,忙扬声支使夏晚,“晚晚快去给小昱把饭菜热热。” “张姨都在做晚饭了,”夏晚没动弹,“让他和晚饭一起吃行了。” “你别听他的,”夏成章说,把任务交给霍昱,“你支使支使他。” “我和晚饭一起吃。”霍昱笑了起来,走到夏晚身侧。 夏成章也笑了一声:“你就惯他吧?” 眼看着霍昱在夏晚身侧站定,抬手揉了揉夏晚的头发,也不觉万分欣慰。 “画什么?”霍昱说。 “老师留的作业。”夏晚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每天一早就要交的。” “嗯。”霍昱看了片刻,忽然问道,“晚上回家吧?” 平常,夏晚是周一直接从夏成章这里去学校,周一晚上才回霍昱家。 但今天霍昱过来了,夏晚就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二人先送张瑞成回家,之后才驾车回霍昱的住处。 进入小区,刚弯到通往霍昱家的小道上,夏晚就看到,霍昱家门口正站着一个瘦高的人影。 夜色中,那人手中的烟头明明灭灭尤其显眼。 等再近一些,夏晚忍不住靠近霍昱道:“好像是孙白江。” 霍昱很轻地“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车子刚一靠近,孙白江就将抽剩的半支烟丢在地上踩熄迎了上来。 看到两人一起下车,他的身形顿了顿,随后先对夏晚打了招呼:“夏晚。” 又看向霍昱:“小昱。” 夏晚含笑对他点点头:“您好。”而霍昱却没有说话。 “方便我和霍昱单独说两句吗?”孙白江看着夏晚问。 夏晚看了霍昱一眼,点了点头,他刚要离开,却冷不丁被霍昱握住了手腕。 霍昱的声音很淡:“没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孙白江像是有些犹豫,但并没犹豫太久,大概是觉得,如果犹豫太久的话,霍昱可能连说话的机会都不再给他。 “神州是不是有你的股份?”他开口问道。 从和薛家签下合同之后,神州有自己股份的事情,霍昱便没有再刻意隐瞒。 潘星文想绑定霍昱炒作,也完全算得上是内部资源的合理利用。 “是。”霍昱说。 “所以明知道我能为公司带来巨大利益也拒绝签我?”孙白江问。 “想要你的公司大把,何必非来神州?”霍昱像是很浅地笑了一下,“而且,神州没有你,一样运行的很好。” “潘星文那种好吗?”孙白江问。 他这话蓦地带上了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空气中一下安静下来。 “和你没有关系。”片刻后霍昱说,声音十分平静,“我今天愿意停下来和你说这些,是因为我心里有了更重要的人和事,不愿意再把自己的精力分给过去一分一毫。” 他顿了片刻,补充道,“”连恨也不行。” 孙白江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像是不太明白霍昱的意思。 “孙白江,”霍昱沉声道,“我会讨回我的公道,然后跟过去和解,你明白吗?” 孙白江的脸变得很白,在清冷的月光下看起来多了凄凉和萧瑟的感觉。 和过去和解,没有爱,也没有恨。 孙白江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他捏了捏拳,想要说自己还可以帮助霍昱。 可那些话却全都堵在了喉口,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霍昱握着夏晚的手,步伐坚定地步入了这套他年幼和少年时也时常会光顾,成年后却一次都没机会再踏入的老别墅里面。 一片漆黑略显清冷的窗户慢慢亮起了温暖的灯光。 而他心里的光却一点点渐次熄灭了。 “大少爷,”上楼梯的时候,夏晚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霍昱,“你刚说的更重要的人是谁?” 他仰着脸,看向霍昱的目光很勇敢,没有丝毫的退缩。 好像就算霍昱说出来的依然是嘲笑逗弄的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霍昱比夏晚多上了一阶楼梯,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低头看着夏晚,原先略显冷漠的眼睛里慢慢漾起了一点笑意,没有像以前那样避而不谈,更没有逗弄夏晚,而是很慢很沉又很认真地说了一个字。 和那天酒醉后一模一样的一个字:“你。” 夏晚看着他,心跳骤然加快,整个胸腔都像是被快乐的七彩泡沫彻底盈满,想要爆炸。 “可是,孙白江,”他强撑住最后一点理智,偏头往外看了一眼,“他到底干了什么?” 霍昱没说话,而是拉起他的手来,放在了自己心口处。 隔着薄薄的衣衫,夏晚能感觉到霍昱身上温度,以及平稳有力的心跳。 他的心头忍不住一震,不觉有些惊讶:“这道伤口和他有关?” 霍昱没说什么,只抬手很轻地碰了碰他的头发。 那一下很温柔,却如拨弄到了夏晚的心脏一般,让他不觉想到孤立无援的少年躺在冰冷的病房里,独自体会着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绝望。 他不觉抬手环住了霍昱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处。 “都过去了。”霍昱说,可随即,他就感觉到了一点湿热。 隔着薄薄的T恤,夏晚将滚烫的嘴唇印在了他伤痕所在的位置。 像安抚,像烙印,也像是要为那道让人悲伤的伤口重新赋上新的意义。 第61章 一日不见 几乎是下意识地, 霍昱抬手按住了夏晚的后脑,让他靠自己更近也更紧密一些。 下一刻,夏晚便启唇在他伤口的位置咬了一口。 很轻, 像幼鸟衔住了食物,却让霍昱忍不住全身一僵, 继而整颗心都变得又麻又热。 霍昱轻哼一声,随即环住夏晚的腰身, 没用什么力气就将人抱了起来。 夏晚被按在楼梯扶手上, 眸光与嘴唇都是湿的, 被霍昱掐着下巴抬起脸来。 两个人微喘着对视了一瞬。 这一刻,霍昱的眼睛好像比以往更见深邃,但没了过去的那些冷意,像一个温暖甜蜜的旋涡, 能将人整个吸进去。 夏晚眨了眨眼,随即微微启唇, 像是想说什么, 只是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 就被霍昱低头咬住了嘴唇。 是很轻的吮.吻。 生涩但很温柔。 让夏晚忘记了以往看过的任何技巧,只剩下本能的回应。 “夏晚。”霍昱在亲吻间隙很轻地叫了一声夏晚的名字。 夏晚迷迷瞪瞪,只能用鼻音发出了很轻的一声“嗯”来。 音调略长, 十分绵软,让霍昱勾着他腰的手更加用力。 他们像不经意误入幸福通道的两只小动物, 一个从十五岁那年, 心里就只留了恨,一个因身体原因, 从未奢望过有机会过正常人的生活…… 此刻却阴差阳错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斜靠在楼梯上探索搜寻着那些从未想过的快乐。 直到夏晚有些站不稳时, 霍昱才勾着他的腰抬起头来。 他抿了抿唇,看着灯光下夏晚红得略显艳丽的嘴唇,重又低下头去,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你属狗吗?”夏晚忍不住舔了舔被霍昱咬到的地方,很小声地问。 “不是你先咬的?”霍昱低头,抵住他的额头,也很小声地回问。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这刻被刻意放缓放低了,更是像一把小刷子,让夏晚从耳朵一路痒到了心里。 他抿了抿唇,抬手环了霍昱的腰,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里。 “霍昱。”他学着霍昱的样子,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霍昱的声音很低,就响在他的耳侧。 “大少爷。”他又叫了一声。 霍昱似乎笑了一下,又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随即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将吻落在了他乌黑的发丝上。 “上楼?”他说。 “嗯。”夏晚又抱了霍昱片刻才慢慢松手,被霍昱握着手腕带上楼去。 夏晚的手腕很细,微凉,握在手心里出乎意料得柔软,直到到了夏晚卧室门口,霍昱才松了手。 霍昱垂眸看着夏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晚安。” “晚安,大少爷。”夏晚心如擂鼓地踮起脚来,在霍昱颊侧吧唧亲了一口,随即迅速躲进了门里。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他不觉抬手碰了碰自己仍显潮湿的嘴唇,又按了按自己猛跳的心脏。 太快乐了,太甜蜜了,心脏像要爆炸,而他简直要被溺毙了。 夏晚安静了片刻,随即拿过手机来。 手机被在手里转了几圈,重又被他丢开了。 他的眼睛转了转,随即转到了那幅即将完成的画上。 夏晚去浴室冲了个水温偏低的澡,重新换了套衣服后坐到了画架前。 这幅画正在收尾,是他某一晚心血来潮勾出来的,之后断断续续画了一个周,就在今晚回来前他刚联系了崔晓恒,准备明天带去学校交给她带回廊桥的。 画布上的色彩慢慢融合,最后变成了霍昱的脸,有些冷,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他一眼。 夏晚吓了一跳,随即发现自己竟将颜色调错了。 他把调色盘放下,随即坐到对面的书桌前打开电脑开了直播。 因为他觉得,如果不把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分享出去的话,他大概会疯。 【哇,弟弟今晚空降,好开心。】 【今天带货吗弟弟?想要好用的洗护用品。】 【哇,弟弟这神情,我掐指一算,肯定是命犯桃花。】 【……】 看到“命犯桃花”那一条,夏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是真的吗?】 【是哪个家伙这么幸运?】 [弟弟这个笑也太好看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 夏晚边笑边从抽屉里取了袋零食出来。 [看出来弟弟高兴了,连零食都吃的是开心果,哈哈哈哈……] 夏晚确实高兴,连吃东西的时候眼睛里都全是笑意,直播风格也和以前不太一样,话多了一些,笑点很低。 即便弹幕上没什么特别好笑的话,他也能笑个不停。 在不停地有人问对方是谁的时候,夏晚破天荒提及了自己的三次元。 他边吃咬开心果边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哦豁!】 几乎一瞬间,直播间炸起了烟花。 弹幕与鲜花更是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屏幕,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庆祝。 而一墙之隔外,霍昱在听到夏晚那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的时候,不觉握紧了手里半湿的毛巾。 夏晚的眼睛那么亮,笑容纯粹,让他蓦地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想法来。 因为夏晚从来不知道,他心底曾有过多么暗黑与疯狂的念头,曾经的他,也从不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美好之处。 如果没有遇到夏晚的话,或许,夏晚仍是今天的夏晚,而霍昱却早已不是今天的霍昱。 霍昱看着镜头里含笑的夏晚,忍不住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如果,如果他没有遇到夏晚的话,那么,他的人生轨迹又该是什么样子? 霍昱能想象得出来,也确信那和“完美”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 霍昱最近很忙,一早就出门接受采访,因此夏晚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来时,只看到秦姨在厨房忙着。 “秦姨。”夏晚打个哈欠,“大少爷走了吗?” “刚刚走,”秦姨说,又忍不住笑,“今天大少爷不知道怎么磨磨蹭蹭得,估计是在等小先生你起床呢。” 夏晚顿了一下,早上没见到霍昱的失落随即变得烟消云散,一颗心甜滋滋地冒起了泡来。 用过早餐,他上楼把昨晚直播后终于完成的那幅画包好,抱着上了自己早就约好的出租车。 掐着时间,他和崔晓恒在学校门口见了面。 “夏老师。”崔晓恒穿上了薄薄的风衣,苗条可爱,“今天怎么是从外面带画过来的?” “这幅是在家里画的。”夏晚解释道。 以前,油画作品他大都是在宿舍或者夏成章那里完成,霍昱那里的画架他就支过这一次。 主要还是霍昱过于刁钻,他怕受到打击。 “夏老师。”崔晓恒把画接到怀里,笑着说,“恭喜你。” 夏晚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他不觉笑道:“你也看直播了?” “夏老师的直播当然要看。”崔晓恒立刻拍马道,“当然,如果夏老师能把精力更多放在绘画上就更好了。” 夏晚最近成了廊桥的新星,也成了国内新锐的油画画手。 从上次画展后,他的画就开始供不应求且价格也被炒得节节高升。 有些专门的艺术经纪更是会先收了他的画,转手再卖出去赚取差价。 也有不少在廊桥买不上画的买家在他视频帐号下留言或私联,希望可以私下交易。 不过夏晚一一回绝了,仍会不定期在那边上传自己其它的作品以及作画过程,也会和人交流绘画心得,人气倒是越来越高。 “这还不多啊?”夏晚有点惊讶,他觉得自己确实已经算得上是十分高产了,“我觉得我都快高产如母猪了。” 崔晓恒咯咯咯地笑起来,总算放过了他。 - 夏晚背着书包走在路上,才不过是上午时间,他就开始思念霍昱了。 算一算,从恋爱开始,他们才只相处了几分钟而已,明明一墙之隔,简直是太不划算了。 他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在附近停车场租个车位,开车上下学的话,应该就可以每天回家了。 胡思乱想间他已到了宿舍,门一打开苏棠和付羚立刻就围了上来。 “什么情况?”那二人商量好一样,异口同声地问。 夏晚愣了一下。 难得一向十分开放,经常在宿舍大谈他和霍昱X生活多么和.谐,对各种姿.势以及体.位都颇有心得的人,第一次有些害羞了起来。 “怎么?”苏棠问得直接,“你昨晚是不是发情了?” “我又不是猫!”夏晚愤愤。 “晚晚,”付羚忍不住好奇,“你这是换风格了啊?” 夏晚忍了忍,拼命忍住了想和室友们分享幸福的欲望。 好不容易将那两人忽悠过去,他迅速爬到床上,偷偷去看霍昱的采访。 因为新项目的原因,霍昱最近采访安排的有些多。 在以往的采访中,每每记者问完公事试着将话题转到私人话题时,助理都会及时喊停。 今天也是一样。 只是当助理像以往那样在摄像机盲区举手示意暂停时,霍昱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表示没有关系。 趁助理略带犹疑地放下手时,记者迅速抓住机会问了第一个私人问题。 “请问霍总,最近各大媒体都在传闻您已经结婚,我替特别关注这个问题的适龄青年们问一句,这个传闻属实吗?”记者边问边笑了起来,目光忍不住扫过霍昱带着戒指的左手。 “是。”相对于刚才比较正式的采访,霍昱也放松了神情。 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衣,看起来气质高冷,但略含了一点笑意在眼睛里时,就对冲了他身上的冷漠气质。 “年初就结婚了”他说。 闻言,记者忍不住有点激动。 毕竟在此之前,霍昱已接受过好几家国内顶级媒体的采访,而各家媒体在私人问题这块皆铩羽而归,唯独他十分幸运地得到了这个机会。 “那,”记者继续问道,“对方是那张照片中的男生吗?” 与记者同行的工作人员随着这条问题出口,迅速调出了霍昱将夏晚抱在怀里的那张照片。 “对,”霍昱看了一眼,指腹不自觉摩挲了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他是我爱人。” “请问,是潘星文吗?”记者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霍昱抬眼看向记者。 他表面上看起来依然随和,但不知道为什么,记者莫名就觉得采访室内的压力大了起来。 “潘星文被评为娱乐圈身材最好的小鲜肉。”在那股莫名的压力下,记者不觉补充道,“外界大约是利用这个标准来判断的。” “是吗?”闻言,霍昱似乎笑了下,身体也往后略靠了靠,随着他的动作,那股无形的压力慢慢消失了。 “我想网友是看错了,”他又看了那张照片一眼,沉声道,“以我画人体这么多年的经验,我可以确定,我对象身材比他好得多。” 室内蓦地一静。 霍昱补充道:“今天之所以开放私人问题,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澄清一下,我对象很优秀,但不是娱乐圈的人,当然更不是潘星文。” 记者还想再问,但助理已经举起手来,示意这次采访已经结束。 夏晚趴在床上,戴着耳机看完了这组采访,眼睛里的笑意几乎止也止不住。 他沉思片刻,给霍昱发了条信息:我想你了。 霍昱收到这条信息时还在李从萌办公室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从萌端着咖啡喝了一口:“霍总。” “嗯?”霍昱含笑抬起眼来,随即抱歉道,“不好意思。” “没关系。”李从萌笑道,“我是想说,你家那位什么时候毕业了,你能不能先发制人把他挖咱们公司来?” “可能不行”,霍昱笑着说:“我希望他能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李从萌显然有点失望,但过了片刻又笑着点了点头。 夏晚等了好一会儿才收到霍昱的回复:“三年了,也想你。” 他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好一会儿,觉得霍昱土得要命,于是回复道:“才半天,怎么算三年?” 紧接着,屏幕上跳出新的信息,这次霍昱回复的很快。 “对我而言,一日不见如隔六秋。” 作者有话要说: 喜悦无法分享被憋坏的晚晚.jpg 后面剧情应该会快一点了。 明天去医院复查,不一定能更,但如果可以更就一定会争取更新。 感谢! 第62章 如果都有一个吻的话 霍昱今天忙得有些晚, 但还是坚持来接了夏晚。 一路小跑着走出校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亮像一轮弯钩在深蓝色的天际若有若现。 夏晚还没跑到车边, 霍昱就弯腰下了车。 他还穿着上午接受采访时的那件浅灰色衬衣,只是领带扯了, 看起来更随性一些。 苍蓝色的天穹映在身后,将他的身形拉得修长挺拔, 犹如夜幕中的一副画, 朦胧而唯美。 夏晚的心砰砰直跳, 悄悄往四周看了看。 不少学生还在进进出出,也有人把目光悄悄投射过来,夏晚抿了抿唇,强行把自己想要张开的双臂收了回来, 随即三两步蹦到了车边。 “大少爷。”他弯着眼睛偏了偏头,不太正经地叫了一声。 “小先生。”霍昱的笑声很沉, 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为他拉开车门。 “没创意, ”夏晚背着书包爬上车去,“跟秦姨学得吧?” “你想让我叫什么?”霍昱哼笑一声,砰一声为他关上车门。 从车头绕过去的时候, 他看到夏晚笑着说了句什么。 “刚说什么了?”霍昱坐进车子里,向夏晚倾了倾身, “再说一遍。” “好话只说一遍。”夏晚咬了咬唇, 把“老公”两个字强行咽了下去,随即借势环住了霍昱的脖颈, 倾身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不怕人看到?”霍昱的声音沉沉地响在耳畔。 “别忽悠我, ”夏晚说, “我知道贴了防窥膜。” “这么不矜持?”霍昱笑了一下,“给我说说,贴了防窥膜你想干什么?” 夏晚抿了抿唇,随即往后撤身,被霍昱一把勾住了腰,又半推半就地偎了过来。 “大少爷,”夏晚说,“我看你今天的采访了。” “还满意吗?”霍昱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尖,趁他笑起来的时候,又重新吻了下来。 这个吻略显绵长,又出奇地温柔。 “满意。”半晌后,夏晚轻轻咬了咬自己有些发麻的嘴唇,又慢慢弯起眼睛,“特别满意。” 霍昱垂眸笑了下,倾身为他系好安全带,道:“带你去吃好吃的。” “秦姨今天没过来吗?”夏晚把手机从背包里掏出来。 “秦姨的孩子最近回国公干,给她放了两天假。”霍昱说。 “秦姨的孩子在国外呀。”夏晚说,“怪不得她很少提。” “他儿子比我们年长许多,”霍昱边说边发动了车子,“和我爸妈算是一辈人,但比他们小几岁,当年出国读书时,我爸妈还资助过他。” “岳父岳母真好。”夏晚说。 这一次提起父母来,霍昱没有以往那种难过的情绪。 相反,夏晚话音刚落,他的嘴角便不自觉翘了起来。 “想吃什么?”他问。 “天气凉了,吃火锅吧。”夏晚说。 “嗯。”霍昱低低地应了一声。 说到吃的,夏晚忽然想起件事儿来。 “对了,”他说,“下个月我和爸爸想请薛家人吃顿饭,向他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表示感谢,你觉得定哪里比较合适?” 霍昱顿了片刻,随即不动声色地问:“上次我们不是刚请过吗?” 夏晚把之前温韵之的话重复了一遍。 “阿姨很有诚意又那么认真,”最后夏晚说,“我爸爸知道后也很想亲自感谢对方。” 他笑着抿了抿唇,满眼幸福:“你知道我爸爸多疼我的。” 又略带担忧:“我就是怕他看到别人那么成功,对比之下会心里难过。” 霍昱沉默片刻,心里清楚,薛家要采取行动了。 等夏晚终于说完,他才缓声道:“不用担心,都交给我来处理。” “大少爷,你真好。”霍昱这样说,夏晚一颗心立刻就安定了下来,情不自禁地称赞他。 “这就好了?”霍昱看他,“要求这么低?” 又说:“小心我将来对自己要求也会变低。” “那不行!”夏晚闻言立刻抗议。 霍昱抿了抿唇,很低地笑了起来。 正说笑间,电话在操控台上响了一声。 霍昱抬眼看过去,见是魏仟的邮件,应该是对张南和张瑞成的调查有了结果。 “是公事吗?”夏晚问。 “不完全算。”霍昱想了下才说,“我让人查了一下张南的背景。” “我认识的那个张南?”夏晚有点惊讶,“是因为他有霍氏的股份吗?” “嗯。”霍昱的指尖很轻地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我打算收购他手上的股份。” “需要我帮忙吗?”夏晚立刻挺了挺腰杆。 霍昱侧眸看他一眼,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抬起来想去揉夏晚的头发,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侧颊。 夏晚立刻握了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了贴。 他的脸颊温软细腻,如春天的水,瞬间流淌在了霍昱的掌心里。 霍昱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不觉紧了紧,嘴唇也随之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这是在干扰司机。”他说,声音沉缓,让夏晚心头发痒。 “明明是你自己把手伸过来。”夏晚偏头,眼睛微微弯着,嘴唇在霍昱掌心里迅速擦过,随即放开了他的手掌。 “夏晚。”霍昱略带警告地叫了一声,可嘴角却不可遏制地翘了起来。 夏晚侧眸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八颗雪白的牙齿整整齐齐地露出来,满脸的阳光灿烂。 因为恋爱的感觉过于美好,霍昱很没办法。 好一会儿他才笑着吐出几个字来:“怎么这么皮?” “你想退货啊?”夏晚靠近他一些,气息丝丝缕缕地抚在了霍昱耳侧。 霍昱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他没说话,只是把夏晚抱进了怀里,低下头亲吻他的含笑的眼睛。 “不退。”他说,又说,“我该请个司机了。” 夏晚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车子停在一条小道上,法桐树的叶子已经渐次变黄,在昏黄的路灯熏染下,不见颓态,反而将整条小道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 从车子里望出去,既温柔又温暖。 霍昱抬手将夏晚的安全带解了,将他抱紧了些,随即低头轻轻碰触的他嘴唇。 亲吻越来越深,像现实中两人感情的投射,从小心翼翼,到托付真心。 “还皮吗?”直到夏晚透不过气,霍昱才将他放开了些。 他抬手碰触他莓果一样鲜艳的唇,很低地问。 “如果每次皮都能得到一个吻得话,”夏晚的睫毛被染得潮湿了起来,“那我还要皮。” 霍昱愣了一下,原本略显浓郁的眸色里慢慢旋起一缕笑意来。 “嗯。”片刻后他说,声音很轻,像是在向夏晚保证什么,“有的。” - 魏仟邮件中,确实是对张南和张瑞成的调查资料。 而这份资料中,除了上述两人外,还有关于夏成章的部分资料。 而内容也颇让霍昱意外。 资料中显示,张南的股份来自其父张瑞和。 张瑞和是霍培风创办霍氏时的第一批员工,也是霍氏高管班子里最早的成员之一。 霍培风出事后,霍培学接手霍氏,当年跟着霍培风的一部分人也慢慢被清理出了管理班子。 张瑞和便是其中之一。 离开霍氏后,张瑞和开了一家咖啡厅,主打手工咖啡。 据说本来是为了打发时间,可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好。 直到前几年前,张瑞和因病去世,咖啡店也已经发展出了好几家口碑不错的分店。 而之前,张瑞成则一直在为张瑞和帮忙。 直到近几年年纪渐长,张南也找了更合适的帮手,他才慢慢退了下来。 霍昱慢慢往下看着,发现张瑞成的履历十分耐人寻味。 张瑞成和夏成章是大学同学,同修建筑设计。 只是毕业后,张瑞成进了一家地产公司工作,而夏成章进了一家设计室。 在积累了一些资源之后,夏成章成立了自己的建筑设计工作室。 那时候正是房地产刚刚冒头的时候,且夏成章又业务精湛,还能吃苦耐劳,业务因此越做越好。 随着业务量增大,他对自己大学时的好友张瑞成以及自己老家学市场营销的远房堂弟夏成林发出了邀请。 最开始,三人尚算齐心协力,工作室也发展得越来越好。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夏成章在工地出了事故。 这场事故让夏成章失去了金钱,失去了即将修成正果的恋情,也因为日渐消沉无法再把精力放在工作上而被夏成林将他在公司的部分据为己有,之后更是彻底将他踢出了公司。 而张瑞成那时或许是因为夏成林一家独大,而最终没能为夏成章发声。 后来,夏成章狼狈地返回南方老家,而那一次回去,他带回了一个孩子,也就是当时才刚刚两岁的薛文珂。 没几年,地产进入高峰期,夏家的工作室越办越好,夏成林又借机将张瑞成踢了出去。 之后张瑞成便一直在自己的兄长张瑞和的咖啡店工作。 兄弟两人感情很好,张瑞成又一直没有成家,对张南更是视如己出。 所以即便到了今天,张南和张瑞成仍情同父子。 这些年,张瑞成从没放弃要从夏家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而张南也一直在暗中操作,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更合适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在张瑞成刚被夏成林踢出来时,他曾到南方找过夏成章,想要和他联手把夏氏重新抢回来,只是夏成章很果断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而后来,夏成章带着夏晚重新回来,好像也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对他来说,似乎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即便过得无比辛苦,甚至要看夏成林的脸色生活,他都从没想过要将那个原本就属于他的工作室再拿回来。 看到这里时,霍昱覆在鼠标上缓慢往下滑动的手指不觉顿了顿。 张瑞成先不说,但对夏成章他多少还算熟悉。 如果不看这些资料的话,霍昱甚至想象不到夏成章曾经读过大学,办过公司。 当然,如果不知知道真相,他也无法相信他是可以把别人的孩子带走的那种人。 他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善良,质朴,疼爱孩子…… 可现在看,他又好像是铁了心地要把自己践踏进地狱里。 像是从没再想过他曾经所拥有的梦想和那条被梦想照耀过的光明大道。 霍昱凝眉沉思片刻,重新把邮件往下拉去。 邮件中的文字已经到了末尾,魏仟在其中写道:“有几张照片,相信你一定很感兴趣。” 霍昱没有停顿,随着他的动作,附件中的两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是小时候的夏晚。 夏晚家里没有他小时候的照片,而这些也很显然也是别人拍下来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孩子的合影。 那几个孩子人手一支棉花糖,有的脸颊上还扑上了棉花糖的白丝,正满脸欣喜地对着镜头。 不过其中并没有夏晚,因为夏晚在照片很远的一角里。 他穿着旧衣服,但很干净,四五岁的样子,瘦得下巴尖尖,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在那群孩子手里的棉花糖上--满眼的向往与渴望。 还有一张,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夏晚。 他蹲在夏成章做鞋的铁皮小屋前,正拿锤子敲着什么。 霍昱看了片刻,慢慢抬起手来,轻轻抚上了屏幕中夏晚那张小小的,和现在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 一瞬间,强大而汹涌的爱意涌入心间。 霍昱蓦地发觉,他以为自己要好好保护的男孩要远比自己还要强大。 因为,他好像能将经历过的苦难全都消弥在阳光与灿烂的笑容中,不在自己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手机震了一下,夏晚从报表上抬起眼来,看到是霍昱的信息,只有两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 【夏晚!】 夏晚愣了下,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随即抿着笑调笑道:【大少爷是不是又想我了?】 霍昱的信息过了一会儿才过来:【是】 紧接着又进来一条:【以后,我带你去吃很多很多很多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啦 昨天去复查,不知道是不是年底的原因,大病医保窗口人满为患,看完门诊到下午才交上费用,检查都没做完,今天又去医院大半天,好不容易才赶出来,谢谢大家等待。 本章评论都有小红包呀 爱你们。 第63章 我想要你 清晨, 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其中一两缕调皮地打在了夏晚薄薄的眼皮上。 他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将薄毯往上拉了拉, 本想再睡会儿回笼觉,却猛地记起秦姨放假的事情。 夏晚不怎么会做饭, 也没见霍昱下过厨。 不过就他对霍昱的印象,大少爷一双手冰雕玉刻一般, 尤其又是洁癖事儿精体质, 能会做饭才怪。 夏晚揉了揉额角, 迅速穿衣起床,随后握着手机准备出门买点早餐两人凑活一下。 刚一踏上楼梯,他就听到楼下传来轻微的动静,伴着食物诱人的香气。 夏晚抽了抽鼻子, 随即放轻脚步往楼下走去去。 晨光中,霍昱背对着夏晚站在厨房中央, 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握着锅铲, 正垂眸不疾不徐地忙着。 他的衬衣袖口挽了上去, 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利的小臂,以及腕上那块黑色的腕表。 夏晚的脚步慢了下来,心里升起一股很奇妙又很安稳的感觉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听到霍昱讲电话的声音, 低沉, 但稳如磐石,令人安心。 夏晚的心随之变得安宁起来。 他悄悄靠近霍昱, 张开双臂从身后环了他劲瘦的腰, 又踮起脚来靠近他耳侧, 很轻地道了句:“大少爷,早上好啊。” “早。”霍昱将电话拿远一点,声音很轻,又偏过头来,滚烫的唇又轻又快地擦过了夏晚的额角。 平底锅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牛排一面的颜色渐渐变深,而旁边另一只灶上正煮着意面。 秋日气温略低的清晨,因这些热腾腾的香气与蒸汽,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而舒适。 霍昱握着电话又听了片刻,很低地应了声好,便收了线。 “怎么起这么早?”他将牛排在锅子里翻了翻,抬手很轻地碰了碰夏晚眼下。 “我又长黑眼圈了?”夏晚大惊,昨晚他躺在床上一直在喜滋滋地在畅想未来,梦里都是霍昱带他到处大开吃戒,没睡好也算正常。 “没有。”霍昱说,“有一点压痕。” 又说“红的。” 夏晚没回答霍昱的问题,安静地环着他的腰看他熟练的动作:“大少爷,原来你会做饭啊?”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经常会自己煮来吃。”霍昱说,将牛排盛到餐盘里递给夏晚。 夏晚端着牛排去了餐桌,随后打开冰箱倒了两杯酸奶,等他这边弄利索,两盘番茄肉酱意大利面也已经出炉。 夏晚看着颇为丰盛的早餐,忍不住搓了搓手,兴奋道:“我先开动了。” “嗯。”霍昱应了一声,没像以前那样笑他,一双眼睛里反而隐隐带了点期待。 他的眼睛那么好看,这样看人的时候让人不忍心拒绝。 夏晚立刻握着刀叉切了一小块牛排下来放进嘴里,牛排很嫩,小放了一会儿汁水吸得恰到好处,配上黑胡椒,味道浓郁鲜香。 “好吃!”夏晚握着刀竖起了大拇指。 “小心划到脸。”霍昱伸手握了他的手放下去,又笑:“倒也不用那么夸张。” “是真的。”夏晚唇角染了酱汁,眼睛张得很大,一脸的信誓旦旦,让霍昱想到了小夏晚满脸渴盼地躲在一角看拥有棉花糖的小朋友的样子。 “嗯。”他点了点头,倾身过去,指腹很轻地拭过夏晚的唇角,将那一点酱汁擦掉,“你什么时候想吃,我都给你做。” “真得啊?”夏晚受宠若惊,“大少爷这么好?” “嗯。”霍昱很低地应了一声,但表情却很认真。 - 十月底,即将迎来十一月的销售旺季,夏晚和工作室的小伙伴们空前忙碌了起来。 有不少以前合作过的品牌商找过来,希望能够在双十一期间优先安排他们的促销,价格也给得比平时优沃。 夏晚正为此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接到了温韵之的电话。 温韵之在电话中提到,薛氏今年想要尝试一下新的网络推广方式。 除了公司本身的线上推广外,还考虑找几个当红主播试一试,自然而然地,夏晚是他们第一个考虑的对象。 薛家的产品线广,口碑过硬,品牌定位一直保持在中高端线上,在大部分消费者心中地位稳固,同时也是消费者们在面对同类产品时的第一选项。 到了大的促销季,很多产品甚至会供不应求。 即便不再在推广方面额外投入,也完全不用担心销量。 “阿姨,”夏晚犹豫了下,“薛氏本身的营销已经足够了吧?” “叔叔和阿姨不是也想着要跟上时代潮流吗?”温韵之说,“而且今年爷爷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嗯~”夏晚声音里满是迟疑。 “怎么了?”温韵之在那边笑了起来,“看不上我们啊?” “当然不是。”夏晚立刻否认,也忍不住笑了,又抱歉道,“薛家有着成熟的团队,我不该怀疑您这边的决定。” 又问:“阿姨想做哪些产品线的推广?” “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温韵之道,“放学我让文选去接棠棠,你今天也一起过来吧,晚餐具体谈一谈。” “好。”夏晚应道。 他最近和霍昱正如胶似漆,工作上又恰好赶到最忙的时候,周日还要回家陪伴夏成章,因此已经有一阵子没去霍家了。 “对了,阿姨,”夏晚道,“我爸他定了地方,等我忙完这半个月,十一月中旬咱们两家聚一聚吧。” 温韵之那边顿了一下,随即道:“好。” 夏晚挂了电话,给霍昱发了条信息,把晚上要去薛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霍昱已经请了一位司机,不过不喝酒的时候还是习惯自己驾车,收到信息他很快回复,说晚上会派人去薛家接夏晚。 晚上,夏晚和苏棠一起去了薛家,他先陪薛缜下了两局棋,随后和薛家人一起到餐厅用餐。 薛家人对他都很好,有时候让他觉得像是比对苏棠还要好一些的样子。 很关注他的感受,但又没有那么刻意,让他很舒服,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一样,彼此无比投契,之间没有沟壑。 餐后,保姆端来了饭后甜点,一家人移步到了茶室里。 薛文选取了一份企划书递给夏晚,夏晚打开来看,发现这次推广计划涵盖了薛家大部分产品线,只是大部分产品线集中在一两款代表性产品上,而重头戏则是在配饰上。 薛家的饰品和和燕愉不同,主要是墨镜,丝巾帽饰,箱包之类的,定位也比较高端。 这也是霍昱之前一直想要和薛家合作的原因。 无论是秀场的合作还是推广上互相带一把,只要薛家愿意,就可以迅速提高燕愉在消费者中的国民度以及品牌形象。 只是后来,因为夏晚的原因,霍昱放弃了这条路。 夏晚认真看完企划书,抬头问道:“叔叔,阿姨,饰品的话我可以和其他品牌搭配吗?” 不同品牌与产品互相搭配已渐渐成为了夏晚的推广风格,效果也一项很好。 “当然可以,”温韵之和薛崇含笑对视一眼,立刻点头道:“你决定。” 夏晚不觉有点羞涩,又问:“我想和燕愉的饰品搭配,可以吗?” 虽然燕愉最近的口碑确实很好,有些产品甚至供不应求,但夏晚觉得自己提出的问题仍然私心颇重,可谓是昭然若揭。 温韵之看他拘谨的样子不觉笑了起来。 “有什么不可以的?”她笑着说,“燕愉最近这么火,真搭在一起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 夏晚抿了抿唇,不觉悄悄搓了搓指尖。 燕愉的品牌创立虽早,但中途毕竟陨落过,现在再起来其实早就落在了薛家之后。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一点,因此也更加感激。 “谢谢阿姨。”他轻声说,笑得很乖巧,像是因为知道对方的照顾,十分感恩。 温韵之看着他,心底猛地一酸,连薛崇也没忍住,觉得心头酸楚。 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多么爱他,恨不能给他整个世界,可囿于种种原因,却不得不把那些感情压下去,把一切用公事公办来掩饰。 可即便这样,他都要对他们心怀感激。 “谈完了吗?”恰逢苏棠捧着一桶冰激凌进来,挨着夏晚坐下,“晚晚吃冰,巧克力的,超甜。” 夏晚刚要说还在谈,薛崇便说:“吃吧,回头你要什么资料告诉你阿姨,我们这边会全力配合,具体你那边怎么安排,叔叔阿姨都相信你。” 这是不用谈了,全权交给他来安排的意思。 夏晚闻言愣了一下,心中更是感动。 而这一晚,霍昱也没闲着,他亲自去了帝都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年代已经十分久远,木质的招牌上早已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上面简简单单镂着几个字“东区咖啡。” 即便到了晚上,店里人也不少,而吧台里面张南正手握细嘴壶,不紧不慢地在往滤杯中倒水。 随着热水进去,被闷蒸的咖啡粉末散发出了浓郁的香气。 霍昱没说话,安静地站在台前,直到那杯咖啡制作完毕,张南才抬眼看了过来。 “霍先生,”他笑了下,“我一直在猜之前联系过我的人和您有没有关系,看来我猜对了。” 霍昱点了点头:“方便聊一聊吗?” 张南把手里的工作交给店员,解了围裙走了出来。 两人去了张南的办公室,相对着坐了下来。 不多时,有店员送了两杯咖啡进来。 霍昱先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笑道:“浅烘的瑰夏,用九十度左右的热水萃取,有坚果和花香的味道,您这边的手艺确实不错。” 张南笑起来:“霍先生很懂行。” 霍昱摇了摇头,很浅地笑了一下:“以前很喜欢尝试各种搭配,后来忙起来也就放下了。” 他开门见山地道:“这次过来,我是想和您谈一谈股份收购的事情。” “我父亲当时说过,霍先生于他有知遇之恩,”张南沉默片刻,也将杯子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而且霍先生出的价格也十分合理,按理说,我本该把股票转出去。” 他这次说到的霍先生是指霍昱的父亲霍培风。 霍昱没说话,知道他还有后话 “只是,那毕竟是我父亲的想法,”张南笑了笑,“我看过太多不平的事,所以我不能不考虑我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你说得很对,”霍昱说,“有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 “之前霍家遇到危机,我没有考虑将股票让出去,”张南说,“现在霍家新项目已经开工,我就更没理由把股票让出去了。” 霍霖新项目开工,事实上并不是张南喜闻乐见的。 毕竟,夏家这次把所有的钱都投进了这个项目,如果这个项目出了问题,说不定反而是他替自己叔叔拿回设计室的最好机会。 但人算不如天算,在他以为夏家颓势已定的时候,霍霖那个项目竟然正常开工了。 “你真觉得霍霖这个项目能力挽狂澜?”霍昱闻言不觉笑了一下,“怎么就不认为它是回光返照?” 张南目光微凝,随即笑道:“如果霍家那边撑不住,霍氏能重回霍先生您手上,那我就更不舍得卖了,毕竟以您的手段以及您现在的影响力,说不定会带着霍氏走上新高。” 霍昱垂眸笑了一下。 这确实是他从股东手中收购股份遇到重重障碍的直接原因。 准确来说,他自己无意中成为了自己的最大绊脚石。 甚至有些股东已经在持股等待他的回归。 “如果说,我能帮你叔叔把夏家的设计室拿回来呢?”霍昱问道,“你还是同样的答案吗?” 张南顿了一下,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难,可对霍昱来说却很容易。 “还有,”霍昱说,“如果将来机缘允许的话,我还可以把这百分之三的股份原价转让回你。” 张南眯了眯眼,问道:“会有这么好的事儿?” - 晚上九点多钟,司机去薛家接了夏晚,到家时,霍昱还没回来。 夏晚坐在楼下,一边看薛文选给自己的那份企划书一边等着霍昱。 看到一半的时候,大门终于开了。 天气转凉,霍昱穿了件米色的长款风衣,风衣简洁的线条将他的身形拉得修长挺拔,眉目间那一缕不易察觉的喜色和夏晚比起来含蓄了许多。 “大少爷,”夏晚一见到人影就立刻将东西丢下迎了上来,“我有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 “嗯。”霍昱伸手抱了他一把,止住了他往前冲的惯性。 夏晚刚站稳,就听到霍昱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很急促,给人一种十分着急的感觉。 他退后一步,说:“你先接电话。” 电话是魏仟打来的,霍昱看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我先去书房一趟,”他的尾指在夏晚掌心里轻轻勾了一下,勾得夏晚心头发痒,“等会儿来三楼找我。” 又笑道:“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夏晚立刻往前凑了凑,也不提让人接电话了。 霍昱好笑,抬手戳了戳他的脑门:“等会儿上来告诉你。” 他说着接起电话,抬脚上楼去了。 夏晚很少见霍昱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心里猫抓一样。 他去厨房热了杯奶,随即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拿着那份企划书上了楼。 霍昱的电话已经讲到了尾声,看到他便招了招手。 夏晚把牛奶杯放下时,霍昱也挂了电话。 “什么好消息。”他偏头看过来,微微仰脸,眸中含着笑。 这样的霍昱太好看,像在放光,蛊惑人心。 夏晚抿了抿唇,弯着眼睛把那份企划书递过去。 霍昱掀开看了两眼,随即逗他:“这么厉害?我们夏晚的主播之路又要升级了。” “我想和燕愉的产品一起推。”夏晚难掩兴奋,紧紧盯着霍昱的眼睛,“你觉得怎么样?” “薛家同意吗?”霍昱闻言沉默片刻,又往后翻了翻企划书。 “当然同意了。”夏晚笑出了声,“阿姨和叔叔说都交给我来处理。” 霍昱含笑看他一眼,但心里却很明白,这是薛家变着法儿给夏晚送钱呢。 但那是薛崇和温韵之作为父母的心意,燕愉不该占这个便宜。 可夏晚那么喜悦,让他不忍心拒绝。 他抿了抿唇,随即点头:“可以。” “要给提成啊大少爷。”夏晚立刻说。 “你定。”霍昱眼里忍不住又漾起了笑。 “我也可以不要提成。”夏晚倾身看着霍昱,几乎被霍昱眼睛里的笑意融化,以至于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 “那你要什么?”霍昱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沉声问道。 “我想要你。”夏晚吞了吞口水,轻声问,“可以吗?” “我比钱还重要啊?”霍昱似笑非笑地偏了偏头,眸光变得深邃了起来。 “和钱差不多吧。”夏晚忍着笑,又小声说,“不过我已经很有钱了,但大少爷却只有一个。” “你才多少钱?”霍昱闻言轻笑出声,随即将夏晚抱进了怀里。 “都给你。”他低声说,将夏晚环着腰抱起来,让他坐到了书桌边沿上,随即抬手捏着他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像一朵雨后的花,开的靡艳。 霍昱的呼吸和嘴唇都是烫的, 在夏晚唇角和脸颊留下烙印。 夏晚配合地仰头,悄悄踢掉脚上的拖鞋,用光着的脚蹭在霍昱穿着西裤的小腿上。 隔着薄薄的布料, 他能感受到霍昱皮肤上的温度,也能感受到他因此而蓦地绷紧的腿部肌肉。 夏晚的心脏跟着蓦地收紧, 变得更加紧张也更加兴奋。 像在逗弄一只猫,愉悦但又带了一点坏心眼, 将脚悄悄上.移。 “夏晚!”霍昱的嗓音低沉微哑, 微.喘.着发出警告, 随即伸手握住夏晚不安分的脚腕,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 那警告没有太大的威力,反而十分性.感迷人,敲在夏晚耳膜上, 和滚烫得,紧紧圈住他脚腕的掌心生成了一种微妙的化学反应。 夏晚被那种化学反应击中, 忍不住发出一声很轻的鼻音, 随即在霍昱怀里轻轻颤抖了一下。 时间像是顿住了, 如果霍昱不发出一声很低的笑声来的话。 “这么激动?”他问,声音很低,也很惑人。 夏晚想说话, 但没能发出声音来,只用鼻子很轻地哼.唧了两声, 如烈火浇油一般, 那声音让霍昱头皮忍不住隐隐发.麻。 他克制着往后退开一点距离,一双眼睛幽黑深邃, 目光停在夏晚微微潮湿的眼睫, 泛起轻微绯色的眼尾以及被口允到鲜艳饱满的唇.瓣上。 那双唇微微启着, 像是失去了闭合的能力。 雪白的牙齿与鲜红的舌.尖若隐若现,像一朵雨后的花,开的靡艳。 霍昱的喉结不觉上下滑动几下,目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一层薄而深沉的翳遮住了海底滚烫而激烈的情绪。 却如燎原烈火般,让夏晚心头一片火热。 夏晚反手撑在书桌上,微微仰着脸,睫毛略略垂着,视线中只有霍昱隐忍又性.感的表情。 “大少爷。”他用近乎气音般那么轻的声音叫他,语音半是认真半是逗弄,“我的脚腕手感好吗?” 闻言,霍昱握着那只骨感脚腕的手指蓦地收紧,随即垂眸看向那截过于细白的脚腕。 大概因为握得比较久的原因,那截雪白的脚腕泛出一点薄薄的红来,而尽头粉润的脚趾也轻轻一翘,说不清是挑衅还是挑.逗。 “嗯。”霍昱很沉地应了一声,回答了夏晚的问题。 他的指腹在那处很轻地摩挲了下,随即又道:“如果戴一条链子在这里的话,会更美。” 夏晚轻轻吞咽了下,撑在桌面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用力,连指甲处都泛起一抹白痕来。 “我帮你画。”夏晚气息不稳地靠近他,脑海中想的却全是各种囚小黑.屋以及强.制PL.AY。 他一边觉得那些东西确实不该看太多,一边又觉得远远不够。 像对霍昱的渴求。 他抬起手来,拉住霍昱的衣领,声音因情绪的冲击变得软而黏,让霍昱想起了甜腻的汤圆,只要一颗,就能甜到心底最深处去。 “大少爷”,夏晚将霍昱拉低了些,声音很轻,“要在这里吗?还是去我的房间?” 不提他的房间还好,一提他的房间,霍昱不自觉又想起了那晚夏晚醉酒的情形。 他吸了一口气,见夏晚偏头看了看,又说:“你的书桌也很大。” 这话如一根鞭子,抽在了霍昱心底最隐秘也从未向人暴露过的地方。 不疼,只有痒。 “夏晚。”他低声叫他的名字,顺着夏晚手臂软软的力道向他吻下去,连语音里的痛苦也很性.感,“今天不行。” 夏晚愣了一下,一时有些迷惘。 他们两人从彼此戒备,到彼此吸引,再到表明心意,一切都过渡得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只是相对于精神上的依恋珍爱与突飞猛进,另一方面,则显得发展过于缓慢了些。 这大大出乎了夏晚的意料之外。 毕竟以他“经验丰富”的角度来看,是个男人就忍不了那么久,更不要说他们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想要擦.枪.走火简直再容易不过。 “霍昱,”夏晚忍不住有些担忧,忽然想到原书中也并没说过他的联姻对象是男是女,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不会是喜欢女生吧?” 霍昱很轻地“嗯?”了一声,随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像是没听清夏晚的问话。 那双眼中还有着极浓烈的情.谷欠,让夏晚迅速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而霍昱也很快醒过神来,他看着夏晚,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即抬手弹了弹他的脑门:“你整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可是你……”夏晚抿了抿唇,又问,“是我吸引力不够吗?” “不是,”霍昱抱住他,手掌很轻地抚在他脑后,坦承自己的谷欠望,“你是我见过最迷人的人,我每天都在想你。” 这个“想”字他们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真得吗?”夏晚有点怀疑,毕竟他“经验”再丰富,也只是纸上谈兵。 “真的,”霍昱紧了紧环住他的手臂,“我只是,想在最好的时机,给你更好的感受。” 夏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但霍昱却很清楚。 他在等,等薛家将夏晚认回去的那一天。 如果那一天,夏晚仍然坚定自己的心意,并且还是这样相信他,那么一切才算是真正得水到渠成。 他不想让夏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做出将来或许会后悔的选择。 像苏棠误会沈焰一样会怀疑他的动机,或者有薛家在身后,他会面临更多的选择…… 在他身上,这些问题都是有机率出现的。 霍昱想过很多次,如果真有那样一天的话,他自然不会放弃夏晚,也会比沈焰激进得多,只是在此之前,他还是想要好好保护夏晚的选择权。 很矛盾,但这一刻的忍耐又很值得。 “刚刚还说把你自己给我。”夏晚郁郁,小声嘀咕,拉着他的手去碰自己。 霍昱反手握了他的手,将两人手上的戒圈很轻地并在一起。 “早就给你了,”他低声道,“忘了吗?” 夏晚抿了抿唇,想起了自己珍藏的那本大红本本,不学笑了起来。 “那还要给我戴脚链吗?”他仰脸问。 “嗯,戴。”霍昱说。 夏晚仰着头笑起来,强抑着心脏剧烈得跳动,亲吻在霍昱的嘴角:“那你帮我。” 书房里的灯光亮着,有很轻又很暧.昧的声音隐隐传出来。 期间有电话声响了停,停了又响,可却始终无人理会。 直到霍昱抱着夏晚出来,走廊尽头窗口吹进来的夜风,才将一室的气息彻底冲散。 - 十一月初,霍氏发生了重大变故。 在月初的股东大会上,霍昱手持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以压倒性的优势重返霍氏。 霍氏其他几位股东冷眼旁观,而霍培学则当场报警。 因为在霍培学的意识里,就算之前流出的所有股份都到了霍昱手上,他也不可能占到超过一半的股份。 直到霍昱身后的魏仟当场甩出霍霖的股权轻让书,霍培学的气势才一落千丈,重重地跌坐进座位里。 而从魏仟陪同霍昱出现在会议室开始,霍霖的脸色就如一片死灰,连他父亲报警都忘了阻止。 直到那份股权转让书被甩在桌上他才如梦初醒,愤怒又慌张地起身。 “当初说好的,将来我可以用双倍的价钱重新将股份买回来。”霍霖嘶声道,随即看向周边,像是想要寻求在座各位股东的支持。 只是,这一次并没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甚至那些他所熟悉的叔叔伯伯们都忍不住地面露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还是嘲讽他过于天真。 求助无门,他猛地看向霍昱。 而霍昱却只十分冷淡地看着他,随即懒懒散散地垂眸一笑。 霍昱没说什么,可魏仟就没那么客气了,他对着霍霖冷嗤一声:“你是三岁小孩吗?我说说你就信?” 霍霖气结,不觉握紧了拳头。 在座的股东中,以最为年长的李福全最先站起来。 他看向脸色阴沉的霍培学:“老霍,既然霍昱确实握着公司股份,咱们也该按规矩办事儿,对吧?” 今年燕蕤上任后,霍培学父子没能完美规避风险,给公司以及各位股东都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有些人早就满腹牢骚满是意见了。 此刻见有人发声,其它股东也不再保持沉默,纷纷随声附和。 这是都要站在霍昱那边的意思了。 霍培学冷冷扫视一圈,随即看着霍昱慢慢站起身来,只是还没站稳,人就倒了下去。 当天,霍昱迅速接掌霍氏,并将霍培风创立并发展公司的原始资料整理封锁。 几天后,那些文件被原原本本呈在董事会上。 经董事会郑重讨论后决议,霍培学父子手中的股权应重回霍昱手中,霍氏父子被赶出霍氏,随之被赶出去的还有霍霖的母亲李芸和被从燕愉踢出来后又进入霍氏物流部的霍霖的舅舅李胜。 经历第二次被霍昱踢出公司,李胜离开前在物流部疯狂泄愤,将办公室砸得一片狼藉,最后出动警察才将事态平息。 而同时,霍霖手上的那个项目也正式被公司收回。 他千辛万苦为对抗霍昱经营的项目,为此付出了百分之十个点股份的那块地,本该是他的最后依靠,可最后却像变魔术一样,回到了霍昱手上。 而他,则像个笑话一样,为此葬送了他和他父亲对霍氏的掌控,像丧家犬一样被赶了出来。 公司没有经过太大的清洗,但与霍培学霍霖关系密切的人员还是被迅速调离了原岗位,发往各地分公室或新的部门,远离了核心工作。 一切进行的快如闪电,霍昱下手是一贯得毫不留情。 待大局稳下后,他独自乘电梯上到顶楼霍培学原先的办公室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炽烈得晃眼,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这样的风景对他而言有些陌生,可又有一种旧地重游的奇异感觉。 因为这是他父亲创立的企业,凝聚着他父亲的所有心血与热爱,和他一样,是他父亲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延续。 如今,无论是霍氏还是燕愉,他都握在了手里。 过去的那些仇与怨也一瞬间变得轻忽了许多。 霍昱重返霍氏的事情,很快通过公司董事会对外公布,霍氏股价在这条消息的刺激下迅速触底反弹,迎来了长期低迷期后的第一个涨停板。 一瞬间,这匹原本就让人刮目相看的黑马站到了这个圈子的金字塔顶上,成了许多人仰望的对象。 而同时,圈子里关于霍昱的婚姻,也开始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而最多的则是对霍昱结婚对象家境的讨论。 虽然很多人没见过夏晚,但圈子里大都知道霍昱另一半家境贫寒,远远配不上霍昱。 因此,霍昱也迅速成为了许多人觊觎的对象。 在迅速处理完霍氏的交接工作后,魏仟就要返回国外打理他们在国外的投资项目。 当天,霍昱亲自驾车送他去机场。 “昨天和沈焰喝酒,听说外面都在传你和你对象的事情。”魏仟好整以暇地看着霍昱说。 “传什么?”霍昱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他这两天连轴转,根本没时间关注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说你对象家里条件不好,配不上你。”魏仟笑了下。 霍昱闻言缓缓张开眼睛,片刻后很轻地吐出两个字儿来:“眼瞎。” 从机场回去后,霍昱在夏晚门前停住脚步,悄悄拧开了他的房门。 一瞬间,房间里的声音和灯光同时泻出来,让这栋安静沉默的房子立刻充满了生机。 夏晚戴着耳机,正坐在书桌前直播。 霍昱靠在门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大红色的耳机笼罩下,他一张脸更是显得又白又小。 “我手上的戒指?”夏晚声音含着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不卖不卖不卖。” 随后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又说:“但周末有一场饰品专场,主推薛氏和燕愉,大家有兴趣可以过来,会有狠狠狠狠漂亮的东西推荐给大家。” 他说话总是带着点可爱的夸张,只会讨人欢喜,即便偷偷看着,霍昱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直播似乎到了尾声,夏晚双手合十,对着镜头笑道:“谢谢,谢谢大家,后天见。” 现在是销售旺季,夏晚的带货直播由平时的一周一次变成了隔天一次的频率,半个月内涉及到二十五个品牌,因此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或许,霍昱忍不住想,那些无聊的传言,夏晚根本没时间关注也说不定。 房间里,夏晚已关了直播。 他摘下耳机,握着笔在笔记本上低头记着什么。 像是有什么感应般,他写了几笔忽然停下,偏头向门口看来。 “大少爷。”看到霍昱的身影,他立刻雀跃地叫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三五步跳了过来。 霍昱笑起来,随即走到灯光下,展臂将他抱了个满怀。 “今天怎么样?”夏晚问,眼睛里有浅浅的血丝。 霍昱抬手碰了碰他眼下:“都很顺利。” 又问:“很累吗?” “还好,”夏晚说,又略带夸张道,“最近产品销量不知道有多好,我都恨不得厂家有卖不完的货。” “不用那么辛苦。”霍昱说,抬手将他被耳机弄乱的碎发往耳后抿了抿。 “那怎么行?”夏晚说,十分认真,“我得多赚点钱才行。” “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霍昱被他逗得笑了一下,问道。 “因为我不想别人觉得我配不上你。”夏晚拉着霍昱放在自己颊侧的指尖亲了一口,“我想要别人都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夏晚,”霍昱顿了下,十分认真地叫他的名字,“我们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在夏晚微微张大的眼睛中,霍昱浅笑低头,很温柔地亲吻他的眼睛,低声强调:“和那些外在的条件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是你,也只能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只看着我 霍昱很少这么认真得和夏晚说这种话。 因为大部分时候他都不太善良, 要把人逗弄一会儿才能好好说话。 可这并不代表霍昱在这段感情中就毫无顾忌,甚至游刃有余。 事实上,霍昱也很生涩, 无比赤诚,担心夏晚会有哪怕一点点不舒服的体验。 在大部分人眼中, 霍昱冷漠,机敏, 城府深沉, 有着让人心生忌讳的心狠手辣与果断杀伐。 以至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 就能从刚回国时的无人看好,到如今稳稳地站到金字塔顶,成为今年京中最大的赢家。 稳到给人一种赢得无比轻松,游刃有余的错觉。 可没有人知道, 霍昱也在冒险。 为了能在夏晚回薛家前,为了能得到薛家长辈的认可, 他硬生生将本该明年春天的行动冒险提前了三个多月。 这其中的辛苦与压力, 风险与损失, 无人能够估算。 只因为,他也想在任何人眼中都可以配得起夏晚。 因为夏晚在他眼中那么那么好。 就算他什么都没有,都能让他喜欢得要命, 会偷偷对他产生臆想,只要有他, 连自己原本灰暗晦涩的生活都能变得明亮。 而在审视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些近乎疯狂与失控的仇恨和早已做好的沦入地狱的准备时, 他会心生悚然。 他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偏离了既定轨道的,可他却知道, 是夏晚拉着他走上了一条他从来没敢认真想过的, 充满了希望与快乐的路。 夏晚可能永远都无法想象到, 他在他心中,究竟有多好,又有多珍贵。 夏晚很好哄,而且穿来前他家里的条件那么好,父母也从没对哥哥找什么人恋爱评头论足过,因此他的消沉也散得飞快。 尤其霍昱的话那么动听,让他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他笑起来,拉着霍昱的手摇了摇,十分霸道地要求:“那,别人再好你也不许喜欢他。” “嗯,”霍昱沉声应道,“别人多好都跟我没关系。” 又说:“我只喜欢你。” 夏晚的笑容大得要命,但还是继续要求:“别人多喜欢你,你都不许看他一眼。” “嗯。”霍昱笑,“不看。” 幸福在心底发酵,冒出绵密的泡沫来,冲得夏晚一颗心飘飘荡荡。 他忍不住笑着倾身,在霍昱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嘴里还配着音:“MUA。” 又大声感叹:“我好幸福啊。” 霍昱垂眸看着他的笑脸,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么多天的忙碌与紧张,一瞬间都在他弯着的眼睛里散得一干二净。 “这么幸福啊?”他问。 “嗯。”夏晚点头,“没人比我更幸福了。” “那不好说?”霍昱抱着他偏头,“我就知道有人比你幸福。” “谁啊?”夏晚好胜心爆棚,又有些疑惑,闻言表情都严肃了起来,“我不信,你说说他怎么幸福了。” 霍昱憋着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 “嗯?”夏晚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他笑问,“大少爷有多幸福?” “也就比你幸福十来倍?”霍昱不确定地说。 “哼!我才不信。”夏晚不服气,但又慢慢靠近霍昱耳边,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但我允许你比我幸福。” 他的气息温温热热地扫在霍昱耳畔,一瞬间从原先的孩子气变得极度温柔了起来。 这样的角度,霍昱一垂眸就能看到他略显瘦削的下颌尖儿,修长细白的脖颈,以及上面很浅很浅的,淡青色的血管…… 像是很脆弱,却能给他无限的温暖和力量。 霍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涨满了,他情不自禁地展臂,将夏晚重重抱进了怀里,随即垂首将鼻尖抵进了他的颈窝里。 夏晚有些痒,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推他的脑袋。 霍昱的脑袋晃了晃,随即又埋了进来。 “以后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霍昱的声音传出来,闷闷的。 “是苏棠看了,还为这事儿在群里跟人激情对骂呢。”夏晚说,又笑,“你们上流社会的人可真是太八卦了,而且投机倒声,净盯着别人的对象,不像话。” 苏棠关注到的事情,薛家人肯定也关注到了。 霍昱很轻地嗯了一声,说:“我不跟他们‘们’。” “哦?”夏晚心情大好,忍不住逗他,“那大少爷跟谁‘们’?” “跟你。”霍昱说,抬手揉捏夏晚的后颈,在他舒服得眯上眼睛时,低声道,“谢谢。” “谢我什么?”夏晚问,努力从霍昱怀里抬起头来。 “舅舅的到任还有燕愉的崛起,”霍昱说,“是后面我能够从邱家手里接过项目的基础,也是我能这么快拿回霍氏的原因。” 夏晚唇角弯着,没有说话。 “因为有你,才有我的今天。”霍昱低头抵住夏晚的额头,轻轻蹭了蹭,“我的所有幸运都来自于你。” 夏晚没说话,眼睛紧紧盯着霍昱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漆黑,真诚,深邃,还有望不见边际的珍爱…… “所以,”霍昱说,“不要把别人的任何话放在心上,只要看着我,知道了吗?” 夏晚抿了抿唇,忍不住心潮澎湃。 自从开始新的生活,书中的剧情对他而言早已不再是简单的剧情,而是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也许久没再去想那些所谓的剧情,而只是努力朝着既定的目标不停前进。 此刻,因为霍昱的话,他才猛然意识到,他终于彻底改变了原书中霍昱的命运。 而真实的霍昱也和原书中写得完全不同。 他不坏,甚至很善良,也不疯,只是过于聪明。 他伸手紧紧握住霍昱的手,想要一辈子拉住他,一直一直走在这条名叫“幸运”的路上。 “夏晚同学,”见他迟迟不说话,霍昱抬手弹了弹他的脑门。 “问你话呢,”他说,“端正一下态度。” “嘶。”夏晚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脑门,愤愤然瞪了霍昱一眼。 霍昱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声音很低地再次说:“问你话呢?” “知道啦。”夏晚语音愤愤地把脸往霍昱怀里一埋,不过片刻,就又抖着肩膀笑出了声。 如果说之前他觉得自己已经幸福到了极致,现在才知道,原来极致的幸福也可以加倍。 - 最忙的半个月过去,夏晚为工作室每个小伙伴都包了一个大红包,并将大家聚在一起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 用过晚餐,几个年轻人吆喝着要去唱歌,其中以付羚闹得最欢。 因为霍昱已经在楼下等着自己,夏晚便让付羚带着他们过去,又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就给自己打电话。 两人正说着话,夏晚忽然听人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他循声望过去,看到了尴尴尬尬的夏阳。 夏晚顿了顿脚步,随即被付羚挡在了身后。 上次邱起试图推夏晚下楼梯时,他可是见到这人是跟邱起站在一起的。 后来知道对方是夏晚远房的哥哥后,他更是觉得寒心和不耻。 这人叫夏晚,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工作室其他几位年轻人没见过夏阳,但看付羚的动作,也下意识地护在了夏晚身前。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好事儿,”付羚小嘴叭叭叭,“你找我们□□什么?” 夏晚在他身后戳了戳他的腰眼:“人家还没说拜年的话呢,你就自己定义上了?” “咳。”夏阳见状,更是难掩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事实上,他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得到夏晚来这里聚餐的消息,特意赶来假装偶遇的。 自然,他心里也确实是组织了一套好话,和拜年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现在付羚先发制人,他那些话一时还真说不出来了。 “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夏阳问。 “难道借一步让你有机会推下楼梯吗?”付羚抬着脸,咄咄逼人道。 夏阳恨不得一把把这个小萝卜头给薅一边儿去,奈何现在是他有事求人家,只得忍气吞声。 “晚晚?”他又叫了一声,满眼乞求。 “不太方便。”夏晚看着他,很平静,平静到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付羚自己神气不说,夏阳和夏晚三两句话间,他就已经把上次发生的事情跟其他几个年轻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夏阳顶着几个人仇视得眼神难堪得要死。 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见到夏晚,再难堪他也得忍着。 毕竟现在正在夏家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上。 从上次夏晚将他拉黑之后,两人再没联系过。 刚开始,想到霍昱他还难免有些忐忑,可没多久,霍霖那个项目就正式开工了,这也让他心里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项目步入正轨,就意味着他们夏家很快可以借机更上一阶了。 夏成林立刻便向银行发起贷款申请,并借着霍家这个项目,试着与其他几家大型地产和装修公司搭线。 只可惜好景不长,在贷款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霍昱强势回归。 霍昱回归,霍霖被赶出霍氏,项目自然也被公司收回。 可问题是,夏家当时的投资款却是直接与霍霖对接的,鉴于是求着霍霖给个投资机会,当时的手续也没有那么齐全。 霍家出事后,夏阳偷偷找了之前那个项目的直属负责人,对方现在被调到了其他部门,跟霍霖撇关系还来不及,根本不承认收到过那笔投资款。 所以,夏家目前的处境十分尴尬。 投资款没了着落,想要收回来的话,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霍昱身上。 但之前种种,他们怎么可能敢在霍昱面前露脸儿? 而同时,银行自然也终止了对他们放贷。 不知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的原因还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之前合作多年的一家地产公司中,一位经常吃回扣偷偷调换劣质建材的主管前两天刚刚落马,又把他们父子给供了出来,以至于夏家现在在行业里的名声几乎烂透了。 现在夏家资金不继,名声受损,之前的一些合作对象也开始走法律程序终止与他们的合作,而为他们放账期的供应商也闻风而动,纷纷前来催要欠款,眼看就要支持不下去了。 为此,昨天夏阳和夏成林还特意去找了夏成章。 只是任他们父子俩磨破了嘴皮子,夏成章也没有开门。 所以现在,夏晚是他们唯一的一条退路了。 夏阳犹疑片刻,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隔着付羚几人开口道:“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求你帮忙。” 夏晚还没开口,付羚先啧了一声:“脸皮真厚。” 饶是夏阳一向没什么道德底线,这会儿也觉得脸上烧了起来。 “你说。”夏晚说,“但我不能保证会帮你。” “你能不能问问霍昱,”夏阳硬着头皮说下去,“咱们夏家投资的那笔钱,能不能还给我们,或者算进项目里?” 夏晚不知道夏家投资的事情,闻言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我会帮你问一句。” “我担心,”夏阳有些艰难地说,“霍昱会不会不承认这笔钱?” “不会,他不是那种人,”夏晚说得斩钉截铁,“如果他说没有的话,那肯定就是没有。” 夏阳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又咽了回去,灰溜溜地贴着墙根避开付羚几人离开了。 霍昱在车库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夏晚的身影,他推门下车,向夏晚的方向挥了挥手。 “大少爷。”夏晚气喘吁吁地跑过去,“是不是等急了。” “不急。”霍昱将他的包接过来,拉开车门香香证里让他上车,自己又绕回了驾驶位。 系上安全带后,他从储物箱里取了件东西递给夏晚:“给你的。” 夏晚定睛看去,是一张黑卡。 他现在不缺钱,但想了想还是很慎重地接了过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浓浓的喜色。 “什么都可以买吗?”他偏头看霍昱。 “嗯。”霍昱声音低沉悦耳,“都可以。” 夏晚抿着唇笑:“多少都可以花吗?” “嗯,”霍昱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我的就是你的。” 夏晚满意了,喜滋滋地把黑卡放在唇上亲了一口。 随后他又笑眯眯地道:“对了,我刚在楼上见到夏阳了。” 霍昱刚要发动车子,闻言不自觉又偏头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 “他没对我怎么样。”夏晚见他难得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让我帮他问问你,夏家投的那笔钱能不能算进项目里或者还给他们。” “我没收他们什么钱。”霍昱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又对夏晚说,“乖,以后我们不再见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嗯。”夏晚点点头,随即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卡收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夏晚:霍昱不是那种人 霍昱:很不巧,我就是那种人 第66章 让人忍不住想要抱进怀里,永远都不再松手。 夏晚和温韵之约的聚餐时间在周六中午。 周五下午, 霍昱提前下班,和夏晚一起带夏成章出去认真选了几套衣服,又在外面吃了顿便餐。 夏成章许久没有出来逛过, 被商场的灯光晃得眼晕,回去时还隐隐有些兴奋。 天色已经很晚了, 夏晚推着夏成章走在前面,霍昱在后面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进了房间, 夏晚想起件什么事儿, 从包里翻出一张卡来递给夏成章。 “爸, ”他笑眯眯地说,“我办了一张副卡,您拿着,不要不舍得用钱。” 夏成章往外推了推:“你每个月转得钱都还用不完, 用不到卡。” 夏晚强塞进他手里:“您拿着,我平常不在家, 万一着急用钱的时候, 您就让张姨去取。” 夏晚每个月给钱给得多, 夏成章又常年节俭,最近他已经存了不少,见夏晚坚持给, 他便接了过来,打算存够一定数目就给夏晚存卡里去。 毕竟孩子现在还算在创业阶段,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用钱。 他将卡捏在手里, 忍不住问:“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又要给我卡了?” 夏晚甜滋滋地一笑, 偏头看向霍昱, 声音就变得不太正经了:“那你要问大少爷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现在除了身上渐渐康复的病,夏成章事事都很顺心,于是没忍住跟着夏晚调皮了一回:“大少爷说说看?” 霍昱刚将东西放好,闻言走过来,抬手在夏晚发顶不轻不重地按了一把:“爸,别听他乱讲。” “爸,他欺负我。”夏晚立刻抱住夏成章的手臂告状。 夏成章被逗得呵呵直乐:“你这么皮,也就小昱让着你。” “爸,”夏晚小小声说,“大少爷给我一张黑卡,以后我可有钱了,您可以尽情花了。” 霍昱垂眸看着夏晚,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可过了一会儿,又不自觉抿平了。 这样浓郁幸福的家庭氛围,过了明天后,是否会变成一把暗剑,有多幸福,就会带来多大的痛苦? 他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抬腕看了看时间。 停掉手工皮鞋的活儿之后,夏成章的作息一直十分自律,平常这个点该休息了。 “小昱今晚不回去了,”注意到他的动作,夏成章出声挽留,“搬家的时候特意为晚晚定了双人床,今晚你就留在这边睡,免得开着车跑来跑去,还不安全。” “爸,没事儿。”霍昱说着又看夏晚一眼,“两边离得近。” “咱们家虽然简单些,但晚晚的床我每周都让张姨给他晒洗,被褥也都是新的。“夏成章说,“新床也舒服。” 夏成章这样说,霍昱反而不好拒绝,尤其夏晚眼睛里的笑意那么浓烈,又十分坏心眼地对他眨了眨眼:“那你就留下来嘛,大少爷。” 霍昱垂眸看他,紧抿的唇角不觉泄出一缕笑意。 一瞬间,那颗早已预判了许多情况并竭力保持冷静的心变得贪婪了起来,想要让这些简单纯粹的快乐可以永远保持在面前这双眼睛里。 他轻轻点了下头,对夏成章说:“听您的。” 夏晚像是有点意外,随即十分开心地起身去翻那一打购物袋,片刻后,他抱着一套新睡衣遥遥向霍昱展示:“看,我还特意给你买了一套睡衣。” 明明当时说是买给夏成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夏晚竟偷偷换了尺码。 霍昱走过去,将睡衣接到手里,忍不住弹了弹夏晚的脑门,似笑非笑地问:“这么想和我睡?” “嗯~”夏晚拖长音调,“可惜大少爷那么纯。” 夏成章远远看小夫夫这么粘乎,忍不住笑着调整轮椅回了卧室。 “我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夏晚捏了捏霍昱的手心,又忍不住逗他,“等我~” 临睡前,夏成章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没接。 “谁啊?”夏晚边为他整理床铺边问。 “唉,”夏成章叹了口气,“还不是夏成林?” 那天问过霍昱后,夏晚把夏阳从黑名单放出来,把霍昱的话转告之后又重新拉进了黑名单。 估计是对霍昱心存畏惧,他们不敢打夏晚的电话,就退而求其次地一直骚扰夏成章。 “明天我给您换个新号。”夏晚说着,拿起夏成章的电话,在聊天软件中把夏家人一一拉黑。 “哎。”夏成章说。 等夏晚出去后,夏成章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夏氏的这家设计室是他亲手创办的,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他拒绝了张瑞成再抢回来的提议,但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亲眼看着它灭亡。 虽然他厌恶夏成林一家人,但感觉上仍是有些复杂。 如果这个时候老张能够拿回来,倒也不失一件美事,他想。 夜里很安静,他正辗转,忽然听到一阵笑闹声隐隐传了过来,所以的沉郁一瞬间被击破,夏成章在那阵笑闹声中不觉翘起了嘴角。 夏晚回到卧室的时候,霍昱已经洗过澡 。 他换了新睡衣,正靠在床头拿着平板看邮件。 霍昱习惯新衣服先洗一遍才穿,因此刚开始有点不自在,不过坐到夏晚床上后,那些不自在很轻易就消散了。 “大少爷。”夏晚推开门,快走两步来了个猛虎扑食,一下就将霍昱压在了身.下。 霍昱将平板放到一边,抬手环住了他的腰,低声说:“先去洗澡。”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夏晚趴在他身上仰脸问,“我在网上看了,别人都不被嫌弃。” 霍昱忍了忍,但嘴角还是扬了起来,只得抬手捏了捏夏晚的后颈,故做严肃道:“你都在网上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看了……”夏晚在宿舍习惯激情分享,但对上霍昱微垂的眼眸却一瞬间卡了壳。 “我去洗澡。”他从人身上爬起来,找了睡衣,踢踢踏踏进了浴室。 浴室里很快传来隐约的水声,哗啦啦响,霍昱的目光放在平板上始终没有动。 不一会儿,夏晚出来了,他穿了浴袍,一手握着风筒,一手则握着毛巾在擦湿漉漉的头发,浴袍的袖子滑落下去,露出一截手臂来。 那截手臂细白,被热气蒸得泛出一层浅淡的粉来。 “大少爷。”他笑眯眯地倾身过来,“帮我吹头发?” “嗯。”霍昱把平板放下,跪坐起来,接了风筒插进插盘里。 一转头,见夏晚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胸.口。 霍昱垂眸,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敞开一线的睡袍衣领笼紧了。 “小气。”夏晚哼了一声,又说,“反正早晚都是我的!” 霍昱嘴角抽了下,直接打开风筒,让热风扑了夏晚一脸。 “哇,你还通过电.动工具家暴我。”夏晚大叫一声,随即笑着扑上来,被霍昱顺势勾住了腰。 风筒的声音停了下来,两个人在床上缠着胡闹了一阵子,干净的床单上被夏晚的湿发染上了水痕。 直到闹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夏晚才乖乖坐正身体让霍昱South wind把头发吹干。 他的发丝偏细,十分柔软,枕在枕头上的样子十分温柔。 “睡吧。”霍昱放弃了工作的念头,把平板丢在一边抬手熄灯。 几乎是刚一躺下去,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便滚进了他怀里,霍昱神经立刻被夏晚的气息彻底侵.占,让他安心又躁动。 “晚安,大少爷。”夏晚说,抬头亲在了霍昱下巴上,随即安安分分窝在了他怀里。 大概最近真的有些累,外加两人刚又闹了好一阵子,不过一会儿,他的呼吸就变得匀长了起来。 霍昱将他往怀里紧了紧,随即将鼻尖埋进他柔软的发丝里,一颗心变得极度安稳。 - 清晨张开眼睛时,夏晚仍在睡着。 他的身体似乎往下滑了一些,仍紧紧窝在霍昱怀里。 一张脸埋在霍昱胸口,而霍昱睡衣的领口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夏晚的鼻尖和额头都紧紧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霍昱抿了抿唇,就着不太明亮得光线低头看夏晚。 他浓密的睫毛紧紧覆在下眼睑上,在略显朦胧的晨曦中更显得一张脸又白又小,嘴唇红润,略微潮湿,看起来极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抱进怀里,永远都不再松开。 霍昱看了好一会儿,才笼了笼睡衣,起身换上衣服,坐到床尾那张单人沙发上处理昨晚未处理完的公务。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动静,他才将平板放下,起身走了出去。 “起这么早?”夏成章有点惊讶。 “嗯。”霍昱点头,“习惯了。” 又问:“我推您出去走走?” “不了,”夏成章说,“晚晚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 他本想说有点不太舍得出门,但随即又顿住了,笑着解释道:“我不是抱怨他回来少。” “我知道,爸。”霍昱抿了抿唇,看着夏成章刚冒出来的薄薄一层发茬。 还没五十岁的人,头发已经白了过半。 如果,他想,如果夏晚的身世没有这么多波折的话,他应该会邀请夏成章和他们同住。 只是现在,他不能也没权利开这个口。 卧室的门再次打开,夏晚打着哈欠出来了。 “爸。”他喊了一声,又看向霍昱,没骨架一样软绵绵地靠住门框说,“大少爷早安。” 夏成章简直没眼看:“快去洗把脸,你张姨饭都做好了。” 霍昱站在夏成章身侧,不觉偏头笑开了。 - 午餐霍昱定在了一家老牌饭店,装修典雅,私密性也够,最重要包厢里也有休闲区,棋牌桌球都有。 夏晚他们到得早一些,霍昱陪夏成章下了半局棋,温韵之他们就到了。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夏成章立刻停了手里的棋,局促地扯了扯衣袖。 夏晚见状,忙过去站在了他父亲身后,霍昱则出去将人迎了进来。 薛家一家四口都来了,夏晚能看出来,穿衣打扮上,他们都刻意低调了些。 “爸,”夏晚弯腰向夏成章介绍,“阿姨和哥哥您还记得吧,上次在病房见过的。” “记得,记得。”夏成章忙道。 夏晚又向夏成章介绍:“这位是薛爷爷,这位是叔叔。” “你们好。”夏成章像是想握手,手伸了一半又记起自己手上全是老茧,不觉自卑心起,想要收回来,可薛崇却先他一步弯腰握了他的手:“您好。” 薛崇今天穿得简单,低调,连衣服款式都特意选了他们这个年龄中最常见的款式。 可即便这样,也难掩他通身的气质。 “我听晚晚说你们都对他很照顾,”薛崇带来的温度还未完全散去,夏成章蜷了蜷手指,“一直想要好好向你们表达我们父子的感激之情,只是前阵我病着,就耽误到了现在。” 薛崇闻言没有说话,不自觉抬眼看了夏晚一眼。 “薛爷爷。”霍昱见薛缜始终没有说话,脸上表情也十分严肃,先把人招呼着往里走。 薛缜先进去,其他人也跟着往里走。 夏晚推着夏成章落在了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薛家人虽然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很随和,但又和他平时和他们相处时那种放松自然的感觉不太一样。 像是空气中绷住了一条无形的弦,不小心碰上去就会粉身碎骨一般。 他的眉心蹙了蹙,恰逢温韵之看过来。 温韵之笑得很柔和:“这儿有个坎儿,小心些。” “嗯,谢谢阿姨。”夏晚应了一声,一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过虑了。 餐桌上气氛十分融洽,薛缜不像刚进来时那么紧绷,和夏成章说了不少话,聊了一些夏晚小时候的事情。 之后又聊起夏成章的病情与康复状况,最后话题转到了霍昱身上。 毕竟霍昱前几天的动作太过惹人瞩目,就连薛崇与温韵之得到消息时也十分惊讶。 饭毕,薛缜和夏成章下了两局棋,温韵之和夏晚又聊了两句工作室的事儿。 “忙得历害吗?”温韵之问。 “还要忙几天,现在主要是处理售后问题,”夏晚说,“一会儿送我爸回家还得去工作室那边加会儿班。” “有我能帮忙的就说,文选那边也能帮得上。” “谢谢阿姨。”夏晚笑起来,“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会说。” 因为还有工作,饭后没多久双方便礼貌告别了。 将夏成章送回家后,霍昱又送夏晚去了工作室。 只是他们刚离开不久,门铃就响了起来。 夏成章本以为又是夏成林过来纠结缠,便只将防盗门打开一道缝隙往外张望。 可令他惊讶的是,门外站的竟是刚与他们共进过午餐的薛崇和温韵之。 薛崇站在最前面,这次他脸上没有笑,声音也略显沉重:“大哥,方便进去说句话吗?” 又说:“谈谈夏晚的事情。” 夏成章愣了下,片刻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去开防盗链的手也忍不住隐隐颤抖。 防盗链被拉扯的声音有些难听,反复几次后门终于打开。 “进来吧。”夏成章说。 作者有话要说: 霍昱:以后还会通过其它电.动工具家暴你。 明天请个假,快过年了,要陪老人去郊区赶大集,然后还要去另外一个方向的郊区去买散养的鸡鸭,大概一折腾就是一天,大家是不是也该备年货了呢? 后天新章给大家发小红包,感谢。 第67章 夏晚是我们的孩子 夏成章的住所在一楼, 虽然前面没有遮挡,但下午的光线仍然偏暗。 房间里没开灯,夏成章也没开轮椅上的电动开关, 而是用双手转动轮椅慢慢前行。 他的头垂着,瘦削的背影在暗淡的光线下看起来落魄萧瑟, 给人一种十分可怜的感觉。 薛崇与温韵之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不约而同握紧了对方的手。 他们沉浮商场几十年, 可从没哪一次难关比这一次更让人心头沉重。 他们急切地想知道夏晚过去的遭遇, 又难免会有些近乡情怯, 既想要夏晚早一点知道真相,又怕他知道后,会因为养父的原因而不能与他们相认, 既觉得夏成章可恨, 又难免觉得他有些可怜, 尤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 夏成章都不像是一个坏人, 反而更像一个为了孩子可以牺牲一切的传统父亲, 更不要说,他还得了这样的病…… 夏成章的轮椅摩擦在木地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直到在窗边的沙发前停下,向薛崇和温韵之让座时, 他才注意到, 除了薛崇夫妇外,他们身后还跟着位陌生人, 而与他们一同用餐的薛缜和薛文选却没有过来。 夏成章看向那个略显瘦削的中年人, 不觉有些犹疑。 薛崇向他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家庭医生, 姓崔。” 夏成章沉默着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般,声音很低地说:“我没那么脆弱。”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粗糙的指节因为用力,现出浅浅的白痕来。 等几人都落了座,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 相对于最初的忐忑与恐惧,夏成章现在像是平静许多,他侧身从饮水机下的空格里取了纸杯,又抬手取了水壶。 薛崇没让他倒水,沉默着将水壶接了过来。 他将纸杯和夏成章面前的水杯都倒上水后,不自觉抬腕看了看时间。 “一般情况下,这个点你们家阿姨也快买菜回来了吧?”他开门见山地说,“那我和韵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夏成章看了他一眼,又看温韵之。 温韵之脸上没有平时那些柔和的笑意,反而红了眼眶,眉目与唇角浅淡的纹路都像是长年累月的痛苦所留下的功勋章。 去掉伪装后,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那痛苦像铁锤一样,狠狠地抡在夏成章心上,让他重新低下头去。 不过这一次,他脸上的情绪更多的是羞愧与难堪。 “夏晚是我们的孩子。”薛崇沉声道,将一直捏在手里的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了茶几上,推到夏成章面前,“这是亲子鉴定,你可以看看。” 夏成章盯着那个牛皮纸袋,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伸出去。 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像苍蝇一样在眼前不停地飞,他看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看清。 “他的原名叫薛文珂,”薛崇说,“两岁刚过不久,被家里的阿姨偷偷带出去接人,在车站走丢了。” 夏成章舔了舔唇,不自觉闭了下眼睛。 这些年,他时常生活在恐惧与焦虑中,担心夏晚的亲生父母会找过来。 在那些恐惧与焦虑中,他更多的是害怕会失去夏晚,可现在,当他们真的找上门来,看着温韵之眉眼间难以掩饰的苦痛,他生出的却更多都是愧疚。 “晚晚,”他不停地搓着手,嗓音沙哑,“我确实是在车站遇到的。” “那他……,”从进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温韵之猛地抬眼,“他当时哭了吗?” 夏成章愣了下,不确定她问的是夏晚与家人走丢后有没有哭,还是被他带走有没有哭。 “我当时刚出了事故,又被最信任的兄弟算计丢了事业,已经订婚的女友也因此离我而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没回答温韵之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明明不久前还充满希望的人生,一瞬间就只剩了绝望。” 他停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心境,眉心蹙得很紧。 “那时候我已万念俱灰,渐渐没了求生的意志,但不知为什么,人都不想活了,却在走之前忽然思念起了许久没回过的家乡,”夏成章说,“我买了张回老家的车票,一个人很不容易才打上了辆肯拉残疾人的出租车,司机很好,到了车站还把我推到了候车厅。“ 夏成章说的话都很琐碎,但没人打断他。 “那时候是夏天,候车厅的味道很重,”夏成章说,“进去时我并没有注意到晚晚,因为他被一对有些脏污的中年男女围在了候车厅一角。候车厅人很多,我那时候很自卑,接受不了人来人往的注视,就将轮椅挪到角落去,靠近之后才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温韵之闻言,立刻绷直了身体,而薛崇握着她的手也蓦地一紧。 “那后来呢?”她颤声问。 “我听到那孩子边哭边反反复复地说着几句话,‘阿珂不要’‘阿珂要阿姨’之类的,虽然哭着,但口齿却很清晰。 大概因为我靠近的原因,那个男的抱起他来,抬手捂住他的嘴,神色很慌张,这时候我才看清孩子的样子,他穿得很干净,长得也白嫩可爱,脸上全是泪,跟那对邋邋遢遢的中年人一看就不是一家人。” 再加上那中年人当时可疑的动作,让夏成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温韵之闻言满脸是泪,心都碎了,夏成章想到此处也紧张极了,一双手握得很紧。 “我意识到孩子应该是叫阿珂,于是很大声地叫了一声‘阿珂’。 孩子很聪明,立刻对我张开双臂叫我‘爸爸’,大概是做贼心虚,那对中年夫妻丢下孩子就跑,孩子被摔了一下,哭得很厉害,我抱着他时也没有挣开。” “当时我不是没想过报警,可我确实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夏成章痛苦地双手抱头,“可能我和女朋友都很喜欢孩子,早就规划过要生几个孩子,怎么把他们养大,也可能我希望落空,痛恨这个世界,觉得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我想要别人也一样痛苦……,总之,鬼使神差地,我带走了这个孩子。” “孩子很小,不用火车票,大概也哭累了,上车就睡着了,所以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夏成章低声说,“我把他带回老家,本来打算自己死后就报警让人把孩子送回去,可是他小时候很娇气,长得又可爱,我始终不太放心把他交到别人手里……” 夏成章抿了抿唇:“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他当做了生命支撑的,原先帮他找回父母的想法也渐渐散了,不知不觉中,这个孩子成了我生命中的一切,我不再想死,我想看着他长大,看他成家……,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火车站那些事情根本不是真的,晚晚他就是我的孩子,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温韵之以手抵鼻,眼泪汹涌地湿了手背,薛崇也滚了滚喉结,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夏成章低着头,语意里带了哭腔:“我一直都很希望,晚晚的亲生父母永远不要找过来,为此,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就连老张想把夏氏的工作室收回来,我都拒绝,甚至我生病时心里也没有很痛苦,反而觉得轻松。” 他缓了片刻:“我觉得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这惩罚落下来,我心甘情愿地接住了,那么他也就没有理由把晚晚从我身边夺走了。” “真的,”他喃喃道,“可是你们还是来了。” 房间里是窒息的沉默,伴随着谁低沉压抑得哭声。 薛崇坚毅的唇角抿紧,也不觉湿了眼眶。 他庆幸没当着夏晚的面挑破这一切,但也无法再开口让夏成章主动向夏晚坦承真相。 而这是他和温韵之想到的,对夏晚冲击最小的方式。 来之前,他们是带着满腔恨意的。 可这一刻,那些恨意虽然还在,可却变得缥缈虚浮了起来。 温韵之偏头拭泪,太阳穴哭得隐隐作痛。 “您知道您这样做,对我们的伤害有多大吗?”温韵之泣不成声,“您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们是怎么艰难地寻找阿珂的吗?您知道,每次看到人贩子对孩子的恶行,我都会做噩梦,梦里那些孩子的脸总是会换成阿珂,我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她一口气说下来,不停地发泄心底所有的委屈。 夏成章低着头,双手撑在轮椅两侧,挣扎着想要下来给温韵之夫妇下跪,却被薛崇抬手按住。 恰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一直坐在外面的崔医生起身:“我去看看。” 薛崇点了点头。 崔医生拉开内门,透过猫眼往外看,片刻后他返过来:“是霍先生。” 夏成章闻言猛地抬头,眼里一瞬间全是惊惶。 如果霍昱知道事情的真相,他还能像以前那么尊重他吗?会不会对他无比失望? 那么晚晚知道了呢? 虽然这些令他害怕的问题一直都在脑海里,可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也更真实。 犹如一直悬着的一把刀,忽然毫不留情地挥了下来。 他躲不开,也不能躲。 门铃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崔医生没有动。 薛崇和温韵之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好像如果夏成章不同意他们打开房门的话,他们就可以一直静默着不动。 片刻后,夏成章终于抬起手来,狠狠地揉了把脸。 “让小昱进来吧,”他说,“外面冷。” 崔医生应了一声,重新过去开了门。 十一月下旬,气温已经很低,霍昱身上穿了件大衣,进来时带了一缕寒意。 随着时间推移,屋里比原先更暗了一些,霍昱抬手开了灯。 明亮的灯光下,房间里的惨状无法掩饰,霍昱抿了抿唇,慢慢走了过来。 “小昱。”夏成章抬头,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霍昱上午出门时,特意把自己的一只火机留在了夏晚房间。 但不知为什么,他没能把这个理由说出口。 “霍昱,”薛崇不像夏成章的心思那么简单,此刻已经看出了端倪,他的声音很温和,但很笃定,“你早就知道了吧?” 霍昱安静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知道一段时间了。” 夏成章脑海里一片空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重新埋下头去。 霍昱进门前,已经靠在窗边听了有一阵子。 夏成章的那些话,虽然没听全,但也听了七七八八。 他见过更残酷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心软,相信薛崇和温韵之也是一样,大家都是为了夏晚的感受在寻求一个最合适的处理方式。 可是,听到夏成章压抑的哭声时,他还是有些难过。 对他而言,夏成章可以说是他父亲去世后,唯一一个给过他“父亲”感受的人。 他都尚且如此,何况夏晚? “叔叔,阿姨,”霍昱看向温韵之和薛崇,又看向夏成章,“爸。” “如果你们信得过的话,”他缓声道,“就把这件事儿交给我吧。” 闻言,温韵之和薛崇迅速地对视一眼。 对于霍昱这个年轻人,在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早已见识过他的果敢与魄力。 自然而然也看得出,他对夏晚的爱护。 虽然他刚刚出现的一瞬间,他们也有怀疑过,是不是和夏晚结婚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但随即,他们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因为霍昱除了正常合作外,从未利用夏晚谋取过一分一毫的利益。 而现在,他早已凭一己之力成为了京中的新贵,甚至比文选影响力还要大得多,更不需要依靠夏晚什么。 “麻烦你了。”温韵之开口。 霍昱点点头,随后在夏成章面前蹲下来。 夏成章脸上被泪染得一片狼藉:“晚晚他……,我……” “您放心。”霍昱看着他的眸光很深,没有让他害怕的那些轻视与不屑,反而十分沉稳,和刚刚看薛崇温韵之的眼神没有什么差别,让人十分容易产生信赖感,而他的话也说得斩钉截铁,“夏晚有我,不会有事。” 夏成章看了他好一会儿,不觉缓缓点下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等待,都有小包包,爱你们 第68章 薛家想认回你 夏晚忙到华灯初上, 又和小伙伴们吃了一顿小烧烤,才美滋滋地打车回家。 家里的灯亮着,并不意外, 因为一般情况下,周末夏成章大都会等他回家, 父子两个多少说上两句话才会休息,所以他一般也不会太晚回来。 但意料之外的是, 他自己的房间也亮着灯。 大概是夏成章闲不住, 又在为他收拾房间。 夏晚眼睛不自觉弯起来, 伸手碰了碰怀里为夏成章打包回来的猪肝粥,透过包装,里面的热气暖暖地扑在了他的手心里。 他在门口站定,刚从背包侧兜摸出钥匙插进锁孔, 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灯光从门里泄出来,勾勒出霍昱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穿着藏蓝色的针织衫, 宽肩窄腰, 给人很强烈的安全感。 “大少爷。”夏晚惊喜地往前扑了一下, 一手环住了霍昱的腰,仰头问道,“怎么是你?” 又凑近霍昱耳边, 不怀好意地笑:“跟我睡是不是会上瘾?不如回去我们就搬进一间卧室?” 这是在反击自己昨晚的话呢。 霍昱抬手兜住夏晚的后脑,将他往自己怀里摁了摁, 随即很轻地“嗯”了一声。 夏晚抬眼看他, 咬着唇笑,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无论是霍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 亦或是他对搬到同一间卧室毫无异议, 都让夏晚喜不自胜。 两人一同进门, 夏晚将打包桶放茶几上,霍昱则接过他的大衣,与自己那件挂在了一处。 “爸,”夏晚去敲夏成章的房门,调皮地拧开一道缝,眼睛贴在上面往里看,“您还没睡吧?我给您带了夜宵。” 又偏头对霍昱说:“如果知道大少爷过来的话,我也会为你带。” “不带也没关系,”霍昱笑了一下,“你背包和房间里随便划拉下也够了。” “那是样品,”夏晚强调,“样品。” 又放低声音:“不过你想吃的话,我可以都给你。” 霍昱看着他,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泄出笑意来,随后很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正你看我,我看你时,夏成章的门开了,霍昱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偏了过去。 夏成章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打开门后,他下意识地先向霍昱看了一眼。 霍昱对他很浅地笑了一下,夏成章像是心理有了依靠一样,脸上的线条放松了些。 他们的动作和表情都很细微,但夏晚还是迅速发现了不对。 “你俩打什么眉眼官司?”他笑着问,又说,“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了? “没有。”夏成章轻轻搓了搓手,随即转移话题,“给我带了什么?” “菠菜猪肝粥。”夏晚立刻推了夏成章的轮椅到茶几旁边,打开了包装盒:“我去给您拿餐具。” 下午送走薛氏夫妇后,霍昱担心夏成章的状态,一直没敢离开。 张姨也被他打电话支开了,一下午没有过来。 家里的食物基本上是常买常新,张姨不来连存货都没搜到多少,霍昱在冰箱里搜罗了半天,最后做了两碗鸡蛋面,和夏成章一人一碗吃了。 夏成章没心思吃饭,但又怕霍昱担心,勉强着只吃了一颗蛋。 夏晚带来这份粥倒是刚刚好。 猪肝粥的味道清香,还在往外散着热气,夏成章把目光从夏晚背影上收回来,忍不住又看向了霍昱。 霍昱还是和之前一样向他微微笑了一下,说:“您放心。” 他心里其实没什么底儿。 毕竟这种事儿,不管是谁出面或无论如何包装,都没办法真正掩掉其内在的冲击力。 尤其对两边长辈来说,无论由谁来告诉夏晚真相,都难免会失控,也都很残忍。 而他,恰恰处在中间的位置上,可以恰到好处地缓冲那些情绪,也有义务为长辈们分担…… 最重要的是,在那样的时刻,他认为自己需要陪伴在夏晚身边。 夏晚很快取了餐具返了回来,霍昱将餐具接到手里:“我来吧。” “嗯。”夏晚乖巧地应了一声,随即在他身畔坐下。 霍昱将粥分到汤碗里,递给夏成章,手刚放下便被夏晚轻轻勾住了尾指,借着茶几的遮挡,亲昵地勾着他一晃一晃。 “工作还顺利吗?”见夏成章低头喝粥,霍昱问他。 “可累了。”夏晚故意拉长声音,做出撒娇的姿态。 霍昱看着他,不觉想到夏成章说他小时候很娇气的话来。 只是,现在的夏晚早就不娇气了。 霍昱不自觉翻转手掌,紧紧握住了夏晚的手。 夏晚咬着嘴唇笑了下,仍然慢慢晃着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 只是慢慢地,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夏成章吃东西的动作很慢,像是食难下咽的样子。 “不好吃吗?”夏晚倾身问道,目光专注。 夏成章像是没听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夏晚是在问自己。 “好……好吃。”他说。 夏晚没说话,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等夏成章用完餐,夏晚照顾他洗刷后,又看着他上了床,才返回自己的卧室。 霍昱正在浴室里洗澡,里面传出轻微的水声。 夏晚有点心神不定地来回踱了几步,随后坐在了床位的沙发上。 夏成章的样子不太对劲。 虽然乍一看看不出什么明显端倪来,但夏晚对他太了解了,所以一旦起疑,便到处都是疑点。 首先是他的动作,总感觉慢了半拍, 其次是他的眼睛,隐约像是哭过,眼角隐隐泛红,眼球也遍布血丝。 最主要还是,他的目光隐隐带着躲闪…… 夏晚坐在那里安静地想了一会儿,越想心里越慌。他不自觉解锁手机,想要把夏成章主治医生的电话调出来。 刚点进通讯录,浴室的门就开了,热气伴着湿气一并涌出来。 霍昱只围了条浴巾,他光着上半身,小腹线条结实流畅,水珠顺着漂亮的人鱼线滑进浴巾里,正抬着一只手边擦头发边走了出来。 夏晚捏着手机的手顿了顿,不觉吞了下口水。 “忘记带浴袍了。”霍昱说着取了浴袍披在身上,随手把半湿毛巾丢给夏晚,“帮我擦擦头发。” “嗯。”夏晚走过去时,霍昱已经又将浴袍笼得和平时一样严严实实了。 霍昱的头发乌黑,发质相对夏晚的偏硬,沾了水之后看起来有些不羁,更年轻,也更英俊。 如果是平时,夏晚极可能会经不住诱惑,可今天,他却只蠢动了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 “霍昱。”放下毛巾的一瞬间,夏晚很少见地直接叫了霍昱的名字。 霍昱偏过头来,抬头看向他。 夏晚抿了抿唇,过了片刻才鼓足勇气问道:“我爸爸,他……” 他握了握拳,眼睛快速眨了几下:“他是不是复发了?” 霍昱愣了一下,立刻摇头:“没有。” “那他为什么哭了?”夏晚不确定夏成章是否真如自己想象般哭过,于是又问,“他是哭了吧?” 霍昱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他一定是复发了对不对?”夏晚心头狂跳,倾身握住霍昱的肩头。 这种病一旦复发,存活率将会大大下降。 夏成章当初得病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化疗那么苦他都能乐呵呵的面对,夏晚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崩溃落泪。 霍昱抬头看着夏晚,唇角不自觉抿紧了。 他的头发还湿着,显得五官尤其深邃凌厉,这样紧抿唇角的样子,在夏晚眼里简直就是默认了的样子。 一瞬间,夏晚的心都凉透了。 他握着霍昱肩膀的手不觉一松,整个人都像是脱力般软了下来。 “夏晚。”霍昱顺势将他抱进怀里,随即沉声说:“没有,没有复发。” “没有?”夏晚顿了好一会儿才敢再次确认,“真的没有复发?” “没有。”霍昱斩钉截铁地说。 “那他为什么哭?”夏晚眉心蹙着。 再苦再难的时候夏成章也没哭过,现在生活慢慢变好了,他更是想像不到任何可以让夏成章流泪的理由。 “夏晚。”霍昱握住夏晚的手,安静地看向他,声音沉而稳,十分低缓,“有件事我想和你谈一下。” 他的语气让人不觉就能静下心来,夏晚眼睛慢慢地眨了眨,很轻地点了点头。 霍昱抿了抿唇,表情略显严肃了些。 一下午,他在心里预演过好多种不同的版本,大部分都是委婉的,但无论多委婉都无法避免最后的直面主题。 霍昱不自觉将夏晚的手握得紧了些,紧到夏晚觉得隐隐有些发疼,一双平时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看起来也略显沉郁。 “怎么了?”夏晚有些疑惑,忍不住胡乱猜测,“难道是我爸要再婚了?” “不是,”霍昱说,决定直奔主题,“今天我们离开后,薛叔叔和温阿姨又过来了一趟。” 夏晚的眉心蹙起来,十分疑惑:“啊?” 又问:“到我家里来了?” “嗯。”霍昱点点头,抬手碰了碰他颊侧。 他刚洗过澡,指腹带着一点潮湿,但很温暖,莫名让夏晚安下心来。 “我下面说的话,”霍昱说,“你认真听,如果有问题,就叫停。” “嗯。”霍昱的话让夏晚再次紧张了起来,一瞬间完全忽视了薛崇和温韵之前来的信息。 脑海中只剩了夏成章泛红的眼睛以及霍昱此刻无比认真的神情。 夏成章这个人很坚强,能让他流泪的除了复发便只有自己了,目前看状况,这事儿说不定还跟霍昱有关系。 夏晚小巧的喉结慢慢滚动了下,随即大惊:“难道我和你是亲兄弟?” 霍昱无语地抿了抿唇,片刻后沉声道:“胡说八道。” 夏晚也觉得自己想太偏了,他好笑地咬了咬嘴唇:“对,你刚说的是阿姨他们到家里来了。” 霍昱看他片刻,脸上严肃的神情缓了一些。 随即他偏开头去,无声地翘起了嘴角。 “夏晚。”霍昱很轻地揉夏晚的后颈,让夏晚觉得放松又舒服。 “你和我不是亲兄弟。”霍昱看着夏晚,“和薛文选才是。” “嗯?”夏晚顿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霍昱的意思。 “我还有个哥哥?”他问,“可是爸爸没提过……” 夏晚说了半句猛地顿住了,因为他蓦地记起来,苏棠曾对他讲过,他曾走失过一个小表弟,而薛家的小公子走失更不是什么秘密。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可眼前闪过的都是薛家人对他的爱护还有薛氏大楼上那个和现实世界中,他家里完全一模一样的楼标。 命运似乎从最初的时候就给了他提示,只是他并没有解读出正确的答案。 “你是说……”他说,像做梦一样喃喃自语。 “嗯。”霍昱很轻地应了一声,对他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很自然,可一双紧紧盯住夏晚的眼睛却透露了他心里的紧张。 “夏晚,”他说,“薛家想认回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拔牙,因为我凝血机制有点点问题,所以可能会在医院多呆一会子,但正常不会影像更新,下午回来可以写哒 第69章 我很满足 夏晚安静了好一会儿, 怔怔地坐在霍昱大.腿上没有说话。 不是不震惊,而是在提到身世问题时,他总会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现实世界中的亲人。 父母, 哥哥,还有爷爷…… 从小到大, 他们是最爱他,也是他最依赖和信任的人。 即便穿过来后, 在完全无所依靠的境地里, 他慢慢把自己的亲情移情到夏成章身上, 像自己的亲人爱自己一样爱着夏成章,可夜深人静偶尔做梦的时候,他还是会自然而然地思念家人。 那是镌刻在他骨血里二十年的记忆,也是他的本能反应。 相对而言, 夏成章本就是他穿书后意外得到的亲情,是他的支撑, 也是他的责任, 而薛家, 更是意外之外的意外。 出于穿书者的本能,夏晚的思维很快就从震惊中跳了出来,开始仔细地去回忆原书中, 作者对原主的描写。 原书是以邱起和霍霖的角度进行讲述的,所以关于原主的笔墨很少。 直到最后疯疯癫癫出了事, 书中都没有提过他的真正身世, 而薛家人更没怎么在书中出现过。 夏晚不确定,是直到出事薛家人都没发现他的真正身世还是作者不愿意在他身上过多地耗费笔墨。 但从他自己的认知来看, 应该还是薛家没有发现。 否则以薛家的实力, 霍霖和邱起怎么可能在那样遭践原主后还能HAPPY ENDING呢? 而同时, 他也彻底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和薛家人那么投契。 简而言之,还是血缘关系在作祟。 夏晚的思绪又杂又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他正自沉思,腰上却蓦地一紧,已被霍昱紧紧抱进了怀里。 或许是对他的沉默产生了误会,霍昱以手按住他的后脑,很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一举一动间都是安抚。 “夏晚。”他的声音很沉,磐石一样坚定,“你还有我。” 他的鼻息温热,拂过夏晚耳侧,让夏晚迅速从复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抬头看向霍昱,与他深遂的目光相接,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即变他身边全都是变量,可霍昱都在那里,永远不变。 一瞬间,夏晚获得了巨大的温暖与安全。 整个世界都像是静了下来,只余下他们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在静夜里缠绕出一片温软来。 夏晚将脸埋在霍昱肩颈间,呼吸间全都是霍昱的气息,明明和他用的是同款牛奶味儿的沐浴乳,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味道在霍昱身上和在他身上的感觉竟然完全不同。 更温和,也更有魅力。 “大少爷。”夏晚很轻地问,“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失的?” 以前,苏棠虽然提过自己小表弟走失的事情,可却并没说过细节,作为朋友,他们自然不好去揭别人的伤疤,因此宿舍几人也从没主动问过。 霍昱点了点头:“嗯。” 将自己以前查到以及今天听到的信息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晚。 听完之后,夏晚不觉凝眉沉思了片刻。 “所以我爸是先救了我,”他喃喃道,“然后又私自带走了我?” 他像是在为夏成章找理由,低声说:“可是他那时候都已经活不下去了,人在轮椅上,还记得见义勇为。” 霍昱很轻地“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但他私自把你带走,也触犯了法律。” “温阿姨……,”夏晚顿了下,“我爸妈他们是什么意思?” “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了,不过一直在等爸这边的治疗结束,”霍昱轻声道,“他们是在顾忌你的感受,所以一直都在处处留情。” 夏晚没说话,伏在霍昱怀中闭上了眼睛。 原主的记忆和感情,其实早已和他融为了一体。 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够看到幼时的自己被人嘲笑没有妈妈的情景,以及因为性格懦弱家境贫寒而被人欺辱的场景,可除此之外他也能看到夏成章不遗余力地爱护他保护他的种种过往。 只舍得买一个肉火烧的时候,夏成章从不舍得吃上一口,会全都留给他;夏成章手上的老茧那么厚,被磨得发黑,可他的手却保持的那么漂亮细腻;怕人家看不起,夏成章辛辛苦苦存好久的钱,只为给他买一双品牌运动鞋,自己却穿着染满了油污的旧衣服;为了能让他读上最好的学校,他不惜在在夏成林夏阳面前忍辱负重…… 原主所有的感情与寄托里,其实都是夏成章。 夏晚不自觉轻轻搓着自己的指腹,心中的感情复杂至极。 因为除了对夏成章的感情外,他也十分清理,失去孩子的妈妈有多可怜。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的母亲虽然在他面前坚强也乐观,可他却知道,她背着他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次。 还尚未失去,就已经那么痛苦。 “大少爷,”夏晚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霍昱轻声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连薛崇和温韵之都可以为夏晚做出让步,收敛仇恨,又何况他呢? 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夏晚的决定说不呢? 夏晚紧了紧手指,轻声道:“我爸的病经不起折腾了,一旦受到重大刺激就很有可能旧疾复发。” “嗯。”霍昱说。 “但我肯定还是要认薛家人的,我听棠棠说过,因为我的丢失,薛家人这些年都过得很不容易,这样的痛苦不应该再多延续哪怕一天。” “嗯。”霍昱又应了一声。 “大少爷。”夏晚从霍昱怀里抬起头来,虽然他的声音一直还算平静,可眼睛还是湿了,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染成了一绺一绺,目光中也透出些不自信和不确定,“我好像什么都想要,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贪心?” “没有。”霍昱说,指腹很轻地抚过他的眼下,带走一缕水痕。 夏晚与他对视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 门外,夏成章听到此处,忍不住靠在轮椅上仰了仰头。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蜿蜒下滑,从唇角渗入口腔,口中一片咸涩。 他用双手握着轮椅轮毂,很轻地返回了自己的卧室。 而门内,在安静片刻后,夏晚的手机在沙发扶手上很轻地响了一下。 他抹了抹眼睛,如梦初醒地站起身来:“我想给温……,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霍昱抿了抿唇,唇角却隐隐翘了起来,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 “有没有人说过,”他握了夏晚的手腕,夏晚的手腕很细,被他用手指圈着,像在把玩一件艺术品,“你很善良,也很坚强。” 以前夏晚家里人倒是这样说过。 因为多痛苦的治疗方式他都没有退缩过,也因为自己身患重病,反而更容易对别人生出恻隐之心来。 夏晚抬眸看着霍昱,眼睛里充满了依赖之情。 他倾身靠近他,迅速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刚刚听过,”他说,“我对象说的。” 霍昱笑了一下,放开了他的手腕,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需要我出去吗?” 夏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霍昱是指自己打电话给温韵之的事情。 “不用,”他摇头道,“没什么你不能听的。” 他顿了片刻,说:“我们是夫夫。” 霍昱安静地看他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嗯。” 夏晚跳下床去,到沙发扶手上拿起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有几条消息提示,他粗略地看了一眼,几条是工作室小伙伴发来的,几条是合作伙伴发来的,还有一条是他在廊桥的经纪人崔晓恒发来的。 崔晓恒那条信息是告诉他前一阵交上来的那幅画已经正式以二百二十万的高价出手,手续已经走完,售出消息也已于今晚被正式挂上了廊桥官方网站,并告诉了他大约的打款日期,让他注意查收。 平时,收到崔晓恒这种信息,夏晚都会很开心,但今天他也只是兴致缺缺地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回过信息,夏晚将温韵之的电话调了出来。 他心里有些紧张,忍不住偏头看了霍昱一眼。 霍昱靠在床头,正安静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便鼓励地对他点了点头。 夏晚不再犹豫,抬指点在屏幕温韵之的名字上。 他其实并没想好要说什么,但却急切地想告诉温韵之,他回来了。 他想要叫他一声妈妈,像是原世界的妈妈失而复得。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把所有人的痛苦,都提前终结。 因为他们那样小心翼翼地爱着他,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给出最好的回应。 电话接通得很迅速,好像温韵之一直在握着电话一样,不过刚拨通就立刻被接了起来。 “喂。”温韵之的声音传过来,略带沙哑,声线里透出难以掩饰得紧张,她叫夏晚的名字,“晚晚。” 夏晚抿了抿唇,又看了霍昱一眼。 霍昱正看着他,眼神温柔,好像只要他需要,他就能立刻张开手臂给他最温暖与包容的怀抱。 夏晚喉结滚了下,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妈妈。” 那边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温韵之压抑的哭声。 “阿珂,”她像是怕惊破美梦一般,先是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又迫不及待地提高了一点声音,“阿珂。” 夏晚咬了咬嘴唇,立刻应了一声,又叫了一声:“妈妈。” “霍昱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他说。 对面传来温韵之难以抑制的哭声,间杂着薛崇的声音,夏晚听不清他说话的内容,但听语气应该是在宽慰温韵之。 “这些年让您费心了,妈妈,”一下从阿姨改成妈妈,夏晚不太适应,但他没让自己有丝毫的犹豫与停顿,像以前叫自己妈妈一样自然,“我长大了,还很好,您……不要哭了。” “妈妈不哭了,”温韵之立刻哭着说,“妈妈只是太高兴了。” 夏晚的指腹搓得隐隐发热,听着温韵之的哭声,眼眶也忍不住发起酸来。 温韵之的情绪透过电话传过来,那么真切,像是将他的情绪也渐次点燃,让他体会到了那种母子连心的痛。 “对不起。”他很轻地说。 “你又没做错什么,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自尊心太强,只顾着事业,不得不将你交给别人带,不然你也不会走丢,”温韵之边哭边说,恨不得现在就将夏晚抱进怀里,她的情绪和霍昱想得一样,难以自控,“你知道吗?爸爸妈妈看到你和夏成章感情那么好,有多害怕你会不认我们。” 她絮絮地说:“新闻上总报道有些孩子就算找回来也只会选择养父母。” “可是那时候我总是祈祷,就算我的孩子不认我,我也想求老天给我一点指引,只要找到你,知道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认爸爸妈妈也没有关系,”温韵之泣不成声地说,“老天让我找到了你,你还肯叫我妈妈,我很满足。” “我当然会认您。”夏晚使劲儿抿了抿唇,眼泪还是没忍住湿了眼睫,他说,“我自小就没有妈妈,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觉得特别亲切,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有您这样的妈妈就好了,又能干又漂亮。” 夏晚轻声说:“我没想到您竟真是我的妈妈,我也很满足,很幸福。” 他的皮肤白,哭起来眼尾和鼻尖都泛起红意来,看起来有点可怜。 尤其抬手擦泪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疼。 说到“幸福”两字时,夏晚蓦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霍昱从身后将他抱进怀里,亲吻了他的发顶,又抬手很温柔地拭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夏晚含着泪仰起头来。 幸福从来都不是说说,而是切切实实地在他心头扎营安寨。 因为他切切实实地意识到,得到那么多人的爱护,他何其有幸。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除了夏晚 夏晚一晚上都在做梦, 梦里全是他的担忧。 梦里夏成章没办法接受他回到薛家,一次次祈求地看向他,眼睛里的凄苦让他不敢直视。 好在每当他开始往梦境深处坠落时, 总会有一个有力的手臂及时将他拉出来,紧紧环住。 那怀抱温暖, 宽阔,靠在上面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所以夏晚虽然心有不安, 仍是一夜睡到了天明。 醒来时, 房间里还有些暗, 厚厚的遮光窗帘挡住了天光,让人没办法准确判断时间。 夏晚整个人都陷在霍昱温暖的怀里,嘴唇紧贴在对方结实的胸口处,而梦中无数次将他拉出来的那条手臂正紧紧环在他的腰际, 两个人的身体贝占得极紧。 鼻息间的气味很好闻,清爽干净, 又很温和, 让人十分安心。 夏晚不自觉舔了舔唇, 却忘了自己的唇正紧紧贴着霍昱的皮肤,下一刻,舌.尖就从霍昱胸.前扫了过去。 霍昱丝绸睡衣的布料, 立刻就多了一痕不太均匀的深色水痕。 夏晚愣了下,随即咬着唇偷偷笑了起来。 “笑什么?”腰间的手臂一紧, 霍昱慵懒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头顶响了起来。 夏晚抿着笑抬眼, 正对上霍昱尚未清醒的半眯双眸。 “在你怀里醒来高兴。”夏晚说。 霍昱很轻地笑了一声,握了他的手玩:“不是做坏事了?” “可以吗?”夏晚问, 抬起上半身来, 往霍昱身上趴了趴, “大少爷?” 霍昱的肌肉很结实,皮肤温度略高,夏晚趴上去的一瞬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紧绷又放松,随即抬手摁住了他的后腰。 “现在不行。”霍昱说,他的嗓音微哑,带着很轻的鼻音。 “那什么时候行?”夏晚把脸贴在他胸口,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以及面前宽广的怀抱带给自己的,强烈的安全感。 如果每一天都可以这样和霍昱抱着睡就好了。 “晚上可以吗?”夏晚问,“想做点儿刺.激的放松放松。 霍昱抬手很轻地顺了顺他的发尾,又揉了揉他的后颈:“晚上再说。” “哼!”夏晚说,又愤愤道,“我早就成年了。” “嗯。”霍昱很轻地应了一声,片刻后语音更显低沉,“可以。” “啊?”夏晚愣了片刻,扒着霍昱的肩膀往上爬了爬,明白了霍昱的意思之后,又不觉有点迟来的羞涩。 他咬了咬唇,被霍昱托着侧颊抬起来脸来,很仔细地看他的眼睛。 夏晚的眼皮很薄,睫毛浓密,昨晚哭过的痕迹已经消失,睫毛根部在眼睛上拉出很好看的线条,含着笑的时候会特别柔和,和霍昱完全不同。 “嗯。”看了片刻后霍昱像是很满意,“没有黑眼圈,应该睡得还好。” “大少爷睡得好吗?”夏晚问,“觉得一个人睡好,还是两个人睡好。” “和你睡得时候是两个人更好。”霍昱说。 夏晚笑着低下头去吻他,暂时忘记了心里的那些担忧与烦恼。 “我在想,”霍昱按着夏晚的后脑,在接.吻的间隙道,“别人都只要见一次公婆,我却要见两次。” “害怕啊?”夏晚用指腹描绘他浓密的眉毛。 “嗯。”霍昱说。 夏晚不太相信:“还有大少爷害怕的人?” “本来不怕,”霍昱说,“是你父母就有些怕了。” 夏晚的指腹到了他的唇角,顺着优美的唇线描画到唇峰,被霍昱张口咬住了指尖。 痒而热的触感绕上指尖,夏晚忍不住笑了一声,问:“怕什么?” 霍昱没说话,视线停在他那只手上。 “他们会喜欢你的,像我爸一样喜欢。”夏晚觉得身上发热,轻声道。 “如果不喜欢呢?”霍昱说,声音有些含糊。 “不会。”夏晚斩钉截铁道,“谁能不喜欢大少爷?” 霍昱闻言偏了偏头,随即胸口很轻地震动了起来。 “笑什么嘛?”夏晚不满意他的态度,指尖重获自由,开始到处行走,很快便被霍昱捉住了手腕。 “霍昱。”夏晚靠近他,用额头抵住霍昱的额头,鼻尖与鼻尖轻轻蹭在一起,“我喜欢你就够了,别人的话都只能算意见,只有我的是决定,决定下了就永远都不会变。” 霍昱没说话,可近在咫尺的眼睛却亮的惊人。 “之前你让我只看着你,”夏晚说,“现在轮到你只看着我了。” 他重复道:“只看着我,霍昱。” 外面传来大门轻微的开合声,以及两句很轻的对话。 霍昱抬起下巴,很认真地亲.吻夏晚的嘴唇。 “嗯。”他说,“只看着你。” 夏晚的眼睛眨了眨,随即溢满了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偶尔有一点轻微的声响。 夏晚侧耳倾听:“好像我爸起来了。” 他说完抿了抿唇,脸上的神色不觉严肃了些。 霍昱收紧了环着他的手臂,轻声道:“不用怕。” “嗯。”夏晚应了一声,仍有些焦虑,“你说我爸会不会接受不了。” “不会。”霍昱说,抬指揉了揉他微蹙的眉心,“放心去做。” 又笑了一下:“你做得都很好。” 闻言,夏晚眼底的紧绷慢慢融化,霍昱拉着他起身,两人换上衣服,简单洗刷后一起走了出去。 厨房里有哗啦啦的水声,张姨正在忙着。 夏成章则戴着眼镜,举着手机,像平常一样坐在窗前看新闻。 只是他的动作虽然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眼神却有些放空。 听到动静,夏成章偏过头来,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慢慢垂了下来。 因为过于害怕在夏晚眼中看到类似“失望”的情绪,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怎么敢抬头。 他像一头负重的骆驼,在害怕那即将压下来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夏晚对他仍和平常一样亲密。 “爸。”他走过来,在他身侧坐下,“晚上睡的好吗?” 夏成章垂着头,机械地点了点头。 这些年,生活的风风雨雨本就让他比同龄人要显老不少,而这一夜过去,他更是看起来比平时还要老了好几岁。 夏晚安静地看着他,心里慢慢泛起了酸楚之意来。 “爸。”他抿了抿唇,随即握住夏成章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掌,“您应该知道,我很爱您。” “嗯。”夏成章点了点头,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夏晚侧眸看着他,想逗他笑一笑,可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喝点水。”霍昱倒了两杯热水端过来,分别放在二人面前,目光则看向夏晚,很轻地对他点了点头。 “小昱。”夏成章慢慢抬头,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你也坐。” 霍昱抿唇点了点头,随即在旁边坐了下来。 “小昱都跟你说了。”夏成章问,抬起的眼睛里遍布血丝。 夏晚看着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心里更是难过。 连生那么重的病夏成章都没有这样过,如果说有的话,也只有一次,那就是为了他能有更好的教育条件,而答应夏家资助的那一晚。 肯定是一夜都没睡吧? 夏晚很轻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对不起。”夏成章重新垂下头去。 从昨天开始,他好像再没有办法在任何人面前抬起头来。 内心的不安与愧疚在切切实实地看到温韵之的痛苦后,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从不敢放任自己深想。 而每每看到寻亲节目,他也都是很恐慌地立刻关掉。 这些都是因为,自己十分自私地想要把夏晚永远留在身边。 他闭了闭眼:“昨天夜里,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候车厅,那时候的场景都还很清晰,因为我曾经想过无数遍,只是这一次,你被人摔在地上哇哇大哭时,我选择把你抱进怀里并在车站工作人员过来询问时把你交了出去……” 夏晚闻言,悄悄用力握紧了夏成章的手。 夏成章的语意变得哽咽:“那样你就会回到自己亲生父母身边长大,你的父母不会痛苦那么多年,你也会被金尊玉贵地养着,是人人捧着的薛家二少爷,而不是谁都可以欺凌,没有强大后盾,只有一个累赘残疾父亲的孩子,你的……” 他语不成句:“你的命运将会完全不同。” “爸。”夏晚喉头亦哽咽起来,很轻地叫了一声。 “你该恨我,不该叫我爸爸,薛家人才是你的亲人。”夏成章像是执意于自己的幻想之中,喃喃道,“如果我不那么自私,当时能把你交出去就好了。” “那您呢?”夏晚轻声问道,“把我交出去之后,您又会怎么办?” “我?”夏成章愣了一下,随即沉默不语。 他自然会像最初的计划一样,在回到家乡后无声无息地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爸,没有人能回到过去,您是,我也是,”夏晚抿了抿唇,泪水湿了眼睫,“您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放开我,我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再放开您。” 夏成章愣愣地抬起眼来看向他,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没办法回到对您没感情的时候了,”夏晚叫他,“爸爸。” 夏成章牙关紧咬,喉咙里的声音无比悲怆。 霍昱沉默着将水递过去,夏成章接过来,却只握在手里没有喝。 “爸。”夏晚咬了咬唇,“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您在车站没有发现异常,那么我说不定会被那两人卖掉,被打残疾丢在外面讨饭,甚至还有可能在没有利用价值后失去生命……” 夏成章闻言,眼睛不觉张大了,随即他摇了摇头:“那不行。” “爸,”夏晚轻声道,“命运让我到了车站,可能就是为了救您,而您当时非要回老家,或许也是为了救我。” “如果您还是愧疚,您就把您的病当做惩罚。”夏晚看着他,“您犯了错也受到了惩罚,而那些都过去了?” “可以这样算吗?”夏成章迷惘地问。 “嗯。”夏晚点头,取了桌上的纸巾,凑过去为夏成章擦泪。 夏成章的皮肤粗糙,脸上有许多晒斑,每一道纹路都承载着岁月曾经留下的苦痛。 “爸,我不会丢下您,”夏晚说,顿了片刻,他将纸巾紧紧扣在手心里,“但我也想认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夏成章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他的眼眶依然通红:“爸没有反对的意思。” 他垂头想了下,又说:“如果你父母想要追究我的责任,不管什么,我都愿意承担。” “他们不会追究您的责任。”夏晚握了他的手,低声宽慰。 夏成章不可置信,直到夏晚郑重地向他点了点头,他的泪才毫无顾忌地淌了下来。 昨晚和温韵之的电话通到最后,薛崇接了过去。 他比温韵之冷静许多也理性许多,但声音仍有着难以抑制得起伏。 “阿珂,”他说,“虽然家里人都很想早日团聚,但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把你养父那边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谢谢爸。”夏晚说。 薛崇本以为他会为夏成章求情,但夏晚并没有开口。 他的心情很复杂,但对夏成章的怨气多少还是消退了些。 毕竟,孩子被他教养的很好。 开朗,乐观,也上进,为人不卑不亢,小小年纪就能担起事儿来,就算养在薛家,也不过如此了。 “你告诉他,”薛崇沉默片刻,忍不住很轻地叹了口气,“薛家不会再追究他的责任,让他安心养病吧。” “嗯,”夏晚咬了咬唇,又说,“谢谢您。” “傻孩子,”薛崇说,“薛家不追究他并不是因为薛家心软,更不是因为薛家好欺负,也不是因为可怜他,而是因为家里人都爱你。” 夏晚咬了咬唇,没有说出话来。 “爸爸和妈妈已经失去你太久太久了,不希望看到你再为任何人或事儿而担忧烦恼,所以我们才放过他。”薛崇说,“你就当自己只是多了一个家,但也要记住,家里每一个人都爱你。” 夏晚握着电话愣了许久,整个人都被那种细腻宽厚的爱和温柔包裹住。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和以前没穿来时家里人给他的一模一样。 夏成章的眼泪流得很凶,嘴唇颤抖着,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薛家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是难受。 因为对方的善良与宽容,让他更难接受自己的自私。 夏晚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声不吭地陪着他。 过了许久,夏成章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他像想起了什么,忙握了握夏晚的手。 “他们一定都很想快点见到你,”他说,“你今天……你今天就去薛家吧。” 又对霍昱说:“小昱,你陪他去。” “嗯。”霍昱点了点头,“陪您吃过早饭就过去。” 恰逢张姨刚张罗好早餐,霍昱起身,过去帮着将餐具碗碟端过来。 “我知道,昨天小昱一直留在这里,就是不放心我,”夏成章看着霍昱的身影,对夏晚道:“你放心,爸爸绝不会做傻事,你爸妈可以为你不追究我的责任,我又怎么可能不为了你好好活下去?” “爸爸也一样爱你。”他说。 夏晚重重点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可他的嘴角却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夏成章的心比谁都通透,他担心的那些情况全部都不存在。 他们都因为爱他而在努力做出退让,没让他在夹缝里生存过哪怕一分钟。 用过早餐,霍昱陪着夏晚出了门。 出门前,张姨特意把夏晚叫到一边。 “晚晚啊,”张姨语重心长地问,“你是不是和老爷子吵架了?” “没有。”夏晚笑了一下。 “那多少有点不对劲,”张姨凝眉往外看,又劝道,“老爷子的身体不好,你是个懂事儿的好孩子,什么事都让着他点,啊?” “嗯。”夏晚点了点头,“麻烦您今天多费点心,帮我照看一下我爸。” “那还用你说嘛,这不就是我的工作嘛,”张姨说,“妥妥地包在我身上。” 夏晚笑了片下,临出门前忍不住狠狠抱了张姨一把:“谢谢。” “哎哟,我这老骨头。”张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又小声说,“快去忙吧,你爸爸包姨身上,放心啊。”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投在地上,拉长了人的影子。 夏晚被霍昱握着手,刚过了拐角就猛地转过身,紧紧环住了霍昱的腰。 霍昱没说话,只是抱紧了他,轻轻揉捏他的后颈。 - 去薛家的路上,夏晚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却又变成了另一种紧张。 他深吸口气,把手机掏出来,开始查看信息,顺带转移一下注意力。 在回复过几条工作信息后,他习惯性地点开网页开始浏览新闻。 霍昱重返霍氏后,网上对霍家的讨论就没断过。 在不同的论坛与帖子中,霍家的争产剧本已经出了许多个,不过霍昱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 但今天这个,又比以往那些网友们的自制剧本更加离谱。 发帖人自称为霍家这件事情的知情人士,帖子里的言辞也十分有理有据。 帖子里提到,二十年前,霍培风和燕蕤因事故离世,年仅五岁的霍昱被霍培学带回家里养育。 其间,霍培学夫夫待霍昱视如己出,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霍霖更甚,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玩具教育上,事事都以霍昱为先。 而霍培学接掌霍氏后,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事业上,也只是为霍昱成年后接掌霍氏打好基础。 帖子中列了霍昱幼时就读的贵族学校,霍培学飞到国外特意买来的原版漫画,霍家为他请的几位名师,也提到了他高一突发奇想要出国留学,霍家立刻便为他选择了国外最好的艺术院校…… 零零总总,琐碎细致,甚至于还包括了霍昱今春回国后,霍培学送他的那辆限量版豪车,据“知情人士”透露,那辆车原本其实是霍霖的心头好。 “知情人士”除了列举了霍家对霍昱的种种“好”之外,自然也不乏对霍昱的声讨。 在他笔下,霍昱可谓是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不仅将叔叔霍培学气到心脏病发,更是毫不留情将霍培学一家全部赶出霍氏。 而霍氏,不管怎么说,霍培学父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凭什么霍昱就要白白地享受人家劳动了二十年的成果呢? 不仅如此,重返霍氏后,霍昱还特意去了一趟医院看望霍老爷子霍川。 据知情人士帖子中讲,霍川早些年中风,一直住在医院调养,本来身体已经见好,只是不知道这次霍昱过去对老人家说了些什么,老人眼看就要不行了。 最让人不齿得的是,就在前两天,霍昱正式向霍家发出最后通牒,要求霍家搬出霍宅。 发帖人最后的结语更是引导意味十足。 在他口中,霍昱不仅不知感恩,反而还对辛辛苦苦为他打拼的亲人反咬一口,就连对方居住了二十年的老宅也想占为己有,可谓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网友们很容易被煽动,更没人知道霍家的老宅究竟有多大,价值几何,如何得来,对霍昱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更没人去考究除了老宅之外,将房地产起家的霍氏握在手里二十年的霍培学以及家人,每人名下究竟有多少资产,多少套房子? 他们在自己的认知范围,以及别人的刻意引导下,迅速爆发出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夏晚慢慢往下划着屏幕,眉心蹙得极紧。 “怎么了?”霍昱察觉到他的不对,“还在担心爸爸?” “不是。”夏晚舔了舔嘴唇,问,“大少爷,你是不是向霍家收回老宅了?” “嗯,那块地收回来后,我想捐出去。”霍昱低低地应了一声,又说,“别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生气。”夏晚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网上那样攻击你?” “不气。”霍昱说,侧眸看他一眼。 夏晚抿了抿唇:“最近你们家的新闻热度已经快掉下去了,这会儿却忽然多了个知情人士出来爆料,而且他说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连反驳都不好反驳,我总觉得,他们现在是在试水,将来说不定会进一步从道德层面上攻击你。” “这么敏锐?”霍昱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认真的。”夏晚有点着急。 毕竟,霍昱出国多年,小时候的事情他未必都记得清楚,就算记得清楚,那时候小小年纪的他也未必会有留证据的意识,还不是霍家怎么说怎么算? 而且这种所谓的道德攻击,也往往不需要太多证据,只要找到好的代笔,抓住一些似是而非的点就可以肆意攻击。 夏晚越说越觉得可能性极大,问道:“你说,这个所谓的“知情人士”会不会是霍霖或者你叔叔?” 霍昱见他那么着急,忍不住很轻地笑了一下。 “还笑!”夏晚忍不住瞪他一眼。 “不用怕。”霍昱听话地收了笑,“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即便以前前途未卜时,他都毫不在意外界的看法,更不要说现在,他身居高位,手握权柄,更是不把霍家的这些垂死挣扎放在眼里。 甚至连一分一秒都不屑于浪费在他们身上 。 但如果夏晚在意的话,就应该让这一切尽快结束。 “我不害怕。“夏晚伸手,很轻地握了一下霍昱的手腕,”我只是不想那些人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你。” 霍昱安静了一瞬,反手握了夏晚的手在掌心里。 已经没什么人能再伤害他了。 除了夏晚。 他的唇角略略勾起,忍不住侧眸看了夏晚一眼。 夏晚表情严肃,唇角紧抿,义愤填膺…… 却并不知道,自己手里正握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也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在霍昱眼中有多么可爱,多么让他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勉强算双更,QAQ 最近过节,时间有点不太固定,或许更新不能那么规律,但只要能更就一定会更的,当然,大家也不要特意等就是啦 明天就是除夕啦,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事事顺心啊 这章依然有过节红包哈 感谢大家,爱你们。 MUA,MUA,MUA 第71章 我的一切都归属于你 和以往每次来薛家时的感觉都不一样, 随着车子往前行驶,夏晚的心情就越来越紧张。 他低头很轻地抻了抻身上衬衣的衣角,但捏住衣角之后又不自觉顿了下来, 垂着眼睛默默出神。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黑色的腕表衬得那只手犹如玉雕一般, 但碰触到皮肤却十分温暖。 霍昱没说话,只是这样轻轻地捏了捏夏晚的手腕。 可莫名地, 夏晚的一颗心安静沉稳了下来。 薛家的大门就在不远处, 离得越近, 大门上欧式的金属雕花就看得越清楚。 而此刻,除了管家外,那里还站着另一个又瘦又高的人影,正是薛缜的私人助理周琪。 车子拐进门去, 周琪忙迎过来,对着夏晚恭谨地道:“小少爷。” 显然是已经得知了夏晚的真正身份, 又对霍昱道:“霍先生。” 夏晚跳下车去, 像往常那样称呼他:“周先生。” 周琪忙笑着摆手:“叫我周琪就好了。” 他说完便当先一步在前面引路, 又对夏晚说:“老先生非要在这里等您,刚被先生和夫人劝进去。” 夏晚闻言不觉心头一动,记起了第一次见到薛缜, 他在电梯门口,应该也是在等自己。 一瞬间,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爷爷他老人家情绪还好吗?” “嗯。”周琪含笑点头, 目光不经意般扫过霍昱与夏晚紧紧交握的双手,“对家里来说这是大喜的事情, 老先生当然很高兴。” 夏晚闻言不自觉看向霍昱, 霍昱弯着唇角对他点了点头。 薛宅的中的绿植多以常绿植物为主, 虽然已经进入深秋,却仍是一片葱茏,给人一种处处生机的感觉。 主宅里很安静,没有什么声音,只有回廊下的风铃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声响。 直到周琪在门口站定,向里面说了句什么,里面才蓦地炸出了一片小小的喧哗声。 最先冲出来的还是苏棠,他像个小炮弹一样,飞快地冲过来抱住了夏晚。 不是以室友或者同学的身份,而是以表兄弟的身份。 “你这个坏蛋,”苏棠有些哽咽,“知道你走了之后,我哭了多久吗?” 夏晚原本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句话,蓦地变得柔软了起来。 他走丢的时候才刚满两岁不久,后来慢慢张大,早就没有了对原生家庭的记忆。 但苏棠不同,他生活在这个到处都有着小阿珂痕迹的地方,每个人都想念他,不停地寻找他,将他并不算太多的照片反反复复摩挲观看…… 他是那种痛苦的见证者,亦是亲历者,那些细节早已借着一遍遍的重复刻在了心底深处。 “我……,”夏晚抿了抿唇,一抬眼看到了紧随而来的薛崇和温韵之,而他们身后则是薛文选和薛缜。 多年的修养让他们的举止看起来依然颇为从容,可眉目间的急切却无法掩饰。 看到拥抱的两人,他们停下了脚步。 夏晚喉头哽了哽,随即叫道:“爸,妈。” 又看向薛缜和薛文选:“爷爷,哥哥。” 这一声称呼不知道隔了多少年,饶是薛缜一向神智坚毅,亦瞬间红了眼眶。 他的唇角紧抿,看起来更显严肃了些,似乎意识到这些,他不觉偏了偏头,避开夏晚的视线。 听到动静,苏棠已从夏晚肩上爬了起来,他抬手抚了抚夏晚肩头被自己揉出的褶皱,拉住了夏晚空着的另一只手。 “薛爷爷,叔叔,阿姨。”霍昱站在夏晚身侧,随着夏晚沉声招呼道。 “快进来,快进来。”温韵之擦了擦眼角的水痕,眸中的泪意遮不住喜色。 她边说边和薛崇向夏晚走过来,霍昱见状,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夏晚紧握的手,往后略退了半步。 果然,温韵之一靠近,立刻就紧紧握了夏晚的手:“爷爷过来等你好一会儿了。” “嗯。”夏晚点点头,偏头看了霍昱一眼,随即走上前去,站在了薛缜的另一侧,和薛文选一左一右陪着薛缜进了房间。 客厅的长几上摆了不少小朋友爱吃的零食,大白兔的奶糖,各色的果冻,奶酪,汽水,还有不少坚果和糕点。 夏晚不自觉看了一眼,苏棠立刻递了一颗糖果给他:“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还记得吗?” 闻言,霍昱不觉很轻地弯了弯嘴角。 “我现在也很爱吃。”夏晚立刻说。 “就没有你不爱吃的。”苏棠笑了起来。 本来是很轻松玩笑的一句话,可温韵之却不自觉想到夏晚和夏成章相依为命的艰难,一双眼睛不觉又红了起来。 “阿珂回来是喜事。”薛缜说。 温韵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手却始终握着夏晚没有松开过。 “你养父那边还好吗?”薛缜问夏晚。 “嗯,”夏晚下意识地道,“我爸……” 刚说出这个称呼,他就立刻停了下,不自觉抬眼看向薛崇。 薛崇很温和地看着他:“没关系,以前怎么叫就怎么叫吧,爸不介意。” “嗯。”夏晚很轻地应了一声,“他老人家还好,虽然情绪上受了一点影响,但他知道自己的错,今天一早就催我过来了。” “那就好。”薛缜说,他看着夏晚,眼里慢慢漾起一缕笑意来。 “阿珂,”他说,“这些年来,家里人没有一天不想你,虽然你没回来,该给你准备的东西,你父母,还有我,都没有落下一件。” “爷爷。”夏晚叫他,眼眶不停地发酸。 “爷爷还能活着听你叫这么一声,就没什么不知足的了。”薛缜说。 他的情绪一向不外漏,可看着夏晚的眼睛中,那些慈爱却几乎都要溢出来。 “爷爷。”苏棠说,“答应给我的那一点点股份还是要给的啊,不要因为阿珂回来就没我的份儿了。” 他这话一出,场中几人不觉笑了起来,凝重的气氛也立刻变得轻松了许多。 “那不行,”薛缜装摸做样道,“我现在可是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给阿珂,你先靠边站着。“ “哥哥。”苏棠向薛文选告状。 “找我也不行,”薛文选慢条斯理地道,“我这会儿也一样。” “啊~,我就不该现在提。”苏棠哀嚎。 虽然明知道他是故意在活跃气氛,温韵之仍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脑门,笑道:“少不了你的。” “其实我什么都不缺,”等大家笑完,夏晚才说,“能回来我就很满足了。” “这就是你的家,你本来就该一直在这里。”薛缜有点不太高兴。 “爷爷就是这样的。”薛文选含笑道,“他老人家给什么你就接着。” 夏晚乖乖点了点头,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沙发扶手上摆着一册很有岁月感的相册,薛文选递给夏晚:“要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嗯。”夏晚点头,接了过来。 相册被翻开,第一页就是一个很小的婴儿捧着奶瓶专心吸.奶的照片。 霍昱垂眸看着,不觉笑了一下。 “笑什么?”夏晚不太好意思地问。 “我也有一张同款的。”霍昱轻声说。 薛崇听到也笑了,不由地看向温韵之:“你和亲家的审美还真像。” “将来可以把两张照片合成在一起,做成情侣照。”温韵之也笑道。 “那一定很配。”苏棠说。 “现在也很配。”薛文选道,“我弟弟眼光好。” 霍昱垂着眼笑,眼底的理性慢慢被层叠的温暖替代,轻声回道:“好。” 又地温韵之说:“做好了发给您。” 看完相册,大家又聊了许多话题,但气氛已经由最初的凝重变得十分温馨。 大人们没再提及这些年失去孩子的痛苦以及寻找孩子的艰难,而是更多地是把注意力放在夏晚过去的生活上。 小时候怎么过的,吃过什么苦,没有妈妈夏成章又身体残疾,是怎么熬过来的,什么时候学的画画,怎么会这么有天分…… 林林总总,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像是想要把他们在夏晚生命中缺席的这十八年通过这一切慢慢补全,拼出他过去的所有生活轮廓,一点都不舍得放过。 夏晚回答的很耐心,即便什么都说得云淡风轻,薛家人仍是不时地红了眼眶。 霍昱在旁边看着,没怎么说话。 如果说最初一起过来时,他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可在安静地看着一家人历尽艰辛后的重逢画面,他又难免心生羡慕。 除了五岁前的零星记忆碎片,他对亲情第一次最直接的感受来自夏成章,其次便是这一次。 夏晚有两个家,可他一个都没有。 但他并不嫉妒,只是为他感到高兴。 因为夏晚这么好,无论多好的东西他都值得。 用过午餐,霍昱陪薛缜喝茶下棋,夏晚则随着薛崇和温韵之夫妇上了楼。 楼下,薛缜第一次问起霍家的事情,霍昱也都简单地给出了答复。 “有什么需要家里帮忙的就说。”薛缜说,“你跟阿珂结了婚,薛家同样是你的家。” 霍昱捏着黑子的手顿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而楼上,温韵之打开保险柜,拿出一摞房产证来。 有别墅,高端住宅,也有普通商品房,还有几层大型购物中心。 “这些都是爸爸妈妈这些年零零碎碎为你准备的,你不在家,有时候会想不起来,没能准备太多。”温韵之说。 夏晚刚要说这些是不是太多了,闻言悄悄咽了下去。 “我和霍昱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就很好。”他想了下说,“用不到这么多。” “傻孩子。”温韵之笑了,“这些是你将来安身立命的基础,霍昱现在成就这么大,你们俩在一起,实力也不能太悬殊了,就算哪天吵个架也得有底气。” 夏晚抿了抿唇,不觉笑了起来:“他对我特别好,不会跟我吵架。” “别听你妈吵架不吵架的,”薛崇闻言笑了下:“你妈就是想得多,生怕你吃亏。” “我跟霍昱在一起不吃亏。”夏晚认真说。 温韵之拉了夏晚的手:“这些对咱们家来说不算什么,回头找个时间全都过到你名下去。” 夏晚有些懵懵懂懂的,慢慢点了点头。 这时薛文选推门进来,含笑递了把车钥匙给夏晚:“哥哥为你准备的,自己有辆车比较方便。” “霍昱也有给我。”夏晚忙说,“不过我担心不好停车,就没开。” “停车位算什么?”薛文选笑了下,“妈前两天为了车位特意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了套房子。” 夏晚闻言张了张嘴,默默接过了车钥匙。 “前些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薛崇说,“爸妈担心万一有生之年都没办法见到你,还为你办了个信托基金,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回头也转到你名下,由你自己来打理。” “我不用那么多钱。”夏晚听得有些头晕。 虽然上一世他们家也不比薛家差,但是因为身体原因,父母给他的更多是陪伴与守护,钱上自然没有上限,可他也只是网络购物,打打游戏,并不像现在这样,有种一下成了小富翁的感觉。 “和你们相认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他说,“我都还没孝顺过你们什么。” 薛崇和温韵之的表现,确实像是薛缜所说的,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给他的感觉。 “给你的不多。”薛崇揉了揉夏晚的头发,因他这么懂事而无比感慨:“后面还会有。” 夏晚:…… 回去的路上,夏晚仍未彻底回过神来。 “大少爷,”他忽然说,“我好像要成小富豪了。” “你不早就成为小富豪了?”霍昱淡笑一声说,轻轻敲击一下方向盘。 夏晚以为他是在说自己的身世,他刚要解释,就听霍昱继续道:“毕竟我的一切都归属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都会像晚晚一样暴富吖 第72章 不是说要做点刺激的吗? 夏晚顿了片刻, 随即偏开头去笑了起来。 “笑什么?”霍昱侧眸看他一眼,声音变得有些僵硬。 霍昱的话其实不算太土,但他长得太过好看, 性子又高冷,这么接地气的话从他嘴里出来, 莫名有些不搭。 夏晚自然不敢说大少爷情话说得太土,他抿唇片刻, 才倾身靠近霍昱道:“当然是高兴才笑。” 霍昱哼笑一声, 抬手将他的脑袋推远了些:“别以为我不知道。” 夏晚忍着笑重新凑了过去:“大少爷知道什么?说出来听听。” 霍昱唇角抿得平直, 片刻后小声道:“我以后不说了。” “那不行!”夏晚立刻收了笑,变得严肃起来,随后放软声音道,“说嘛。” 他边说边拉着霍昱的袖口, 很轻摇了几下。 霍昱无动于衷:“不说。” “唉~”夏晚托了托腮,片刻后长叹一声, “我的快乐没了。” 霍昱打了下方向盘, 车子拐到通往夏成章家的大路上。 “这么爱听?”见夏晚霜打的茄子一样, 霍昱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夏晚立刻信誓旦旦,“大少爷的情话讲得这么动听,就算满腹心事的人听了也会只剩快乐。” 霍昱瞥他一眼, 满眼戒备,但片刻后, 嘴角还是在夏晚一瞬不瞬的注视下翘了起来。 “不是情话。”他说。 “嗯?”夏晚有些疑惑, 但霍昱却没再解释,只嫌弃他坐在车上坐上坐没坐相。 “我想靠你近一点嘛。”夏晚愤愤。 夏成章家里来了客人, 张南和张瑞成正在客厅里陪夏成章喝茶。 见夏晚和霍昱一起进门, 张南率先站起身来, 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说起你们,你们就回来了。” “说我们什么了?”夏晚笑着问。 “说你忙呗。”张瑞成说,“你爸说你从十月底就忙,到现在都没个喘气的时间。” 夏晚闻言,忙配合地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补充下痒气。” 张瑞成被逗笑了,看着夏晚和霍昱在夏成章身侧落座,笑着开口道:“我正有个事儿要和你爸爸商量,正好你也来听听。” “嗯?”夏晚看向夏成章,笑问,“什么事儿张叔叔这么认真?” 夏成章垂了垂眼:“别听你张叔瞎说。” 或许是因为张瑞成到来的原因,夏成章的神色比早上好了许多。 “让我来猜一猜,”夏晚将他的手握住,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作出恍然大悟状,”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张叔要给您介绍对象。” 张瑞成正喝水,闻言噗一声将水喷了一身。 “胡说八道。”夏成章说,“真有好的,他不得先给自己介绍?” 夏晚边为张瑞成递纸巾便笑问:“那到底是什么吗?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来别的。” “夏晚猜不出来,”张南边为张瑞成收拾,边含笑道,“霍总应该能猜出来吧?” 夏晚愣了下,忙偏头看向霍昱,霍昱正捏着茶碗,闻言很轻地笑了一下。 见夏晚看着自己,霍昱慢慢将茶碗放了下去。 “我猜,是张叔叔想邀爸重新回夏家的工作室吧?”霍昱说。 夏晚愣住了。 霍昱这句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偏偏组合在一起却完全没办法理解。 夏家的工作室关张叔叔什么事儿? 夏成章“重返”夏家工作室又是什么鬼? 从小到大,在他印象中,夏成章都是一个纯朴的手艺人,靠着起早贪黑辛苦劳作父子两人才能勉强生活。 他从没想过,夏成章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技能。 “你爸爸啊,”张瑞成难掩唏嘘地说,“和我一所大学毕业,是当年我们学校建筑学院的高材生,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 “老张。”夏成章出声制止道。 夏晚循声看向夏成章,可夏成章却只抬起手来,示意张瑞成不要说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他说,“我几十年没碰过那些东西,早不行了。” “就算不行了,我也养着你。”张瑞成说,“工作室本来就该咱们兄弟一人一半的。” “你拿回来的就是你的。”夏成章说,“工作室早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怎么可能跟你没关系?”张瑞成有些激动,“没有你的话,怎么可能会有这家工作室?你当时又是因为什么才失去了双腿?你付出了多少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 夏成章偏了偏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痛之色来。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他仍然无法放下那次事故。 因为那是他的人生转折点,从意气风发,前途光明到彻底失去一切,坠入深渊。 “老夏,”张瑞成说,“就当是给我个赎罪的机会也好。” 夏成章握掌成拳,许久没有发声。 夏晚坐正了身体:“张叔叔,您能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说着转向霍昱:“你也知道,是吗?” “嗯。”霍昱很轻地应了一声,握了夏晚的手腕,将他带进卧室。 “我爸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门一关上,夏晚立刻就问道。 霍昱握了他的手腕,将他带到沙发上坐下,把夏成章年轻时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小时候,每当夏晚问及夏成章的腿,夏成章都会低落许久。 久而久之,他便本能地不再问询。 而昨天,霍昱告诉他自己的身世时,他也只知道夏成章是在事故后了无生意,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多事情。 他的唇角抿得平直,一双手也像夏成章一样紧握成拳。 “夏家简直是欺人太甚!”夏晚语气里饱含怒意,“他们还真是羊毛逮住一只薅,怎么有脸再进一步利用我爸,又怎么有脸一次次过来找我找我爸,让我们替他们周旋求情,简直是……” 他气得发颤,说不出更准确的词汇来。 “恶人有恶报。”霍昱弯腰将他抱住,“现在他们除了银行的欠款,什么都没了,但我们会越来越好。。” 夏晚没说话,只将脸埋在霍昱胸口,不多时,霍昱就感觉到一缕湿热浸透了布料,染在了他的皮肤上。 他没说话,只用手掌轻轻抚在夏晚的后脑。 “我只恨我没能亲手报复他们,没能亲自为我爸出气。”好一会儿后,夏晚才语带哽咽着道。 “我已经代表你了。”霍昱说,片刻后又说,“你永远不要沾这些东西,脏了手。” 这句话说得很轻,可落在夏晚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 他猛地记起原书中,霍昱的那些极端手段。 如果说以前他心疼霍昱,一心想要把他从那样的仇恨与结局中拉出来的话,那么今天,他才第一次感同身受。 而事实上,霍昱的经历远要比他和夏成章更悲惨。 夏晚抿了抿唇,心头猛地窜起一阵剧痛。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将霍昱拉低,随后狠狠地吻住了他。 他的吻很激烈,没有章法,像是在发泄情绪。 但霍昱愣怔片刻后,便很温柔地回应了他。 有腥咸的液体渗入唇齿间,霍昱耐心地一遍遍抚着夏晚单薄的后背。 “不要哭。”他说。 - 夏家现在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了银行欠债。 这其中,霍昱并没过多插手,他只是用远超实际价值的金额购买了张南手上的股份,而夏家之前和霍霖交接的那部分款项,他也扣了下来,不会承认更不会退回。 夏家每次来人,无论是求是闹,霍氏的工作人员只有一句话,让他们提供合法的单据,或者去找霍霖。 那笔钱数目不小,他想等事态平息后交给夏成章。 那是夏家欠他的。 而张南在成功将工作室收到张瑞成名下后,霍昱亦履行承诺,以原价将原来那百分之三的股份重新转让回他。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两人完全达成了互帮互助的目的。 张南给霍昱股份,而霍昱则在金钱的调度与周转,以及对夏家的遏制上给予了张南极大的支持,这才能让他这么快达成目的,打得夏家毫无还手之力。 听说就在前两天,夏家还去霍家老宅闹了一出。 估计现在两边也是狗咬狗一嘴毛,闹不清楚了。 夏成章最后还是坚持没要工作室的股份,夏晚也没打算让夏成章再重回伤心地。 只是十八年前,夏成章落难,张瑞成没能为他站出来说话,早已成为了他心底的一块暗病。 以致于这些年来,他始终耿耿于怀,良心不安。 更不要说这场交易是在霍昱的帮助下,他和张南才能赢得如此轻松。 而且,整个工作室张瑞成本就只占三分之一,他没有办法也不安心全部握在手里。 最后,在张瑞成的坚持下,夏成章终于同意将工作室剩下的一半转到夏晚名下。 这一天,对夏晚来说可谓是十分漫长。 他得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可这些东西每一样都伴着血泪,以许多人的痛苦为底色。 因此,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热水从头顶淋下来的时候,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重新想起在自己卧室中,霍昱将夏成章过去的事情讲给自己听时,那种令人窒息的痛苦和仇恨。 他开始想念霍昱。 即便他们现在刚刚分离没有多久。 即便他们之间只有一墙之隔。 从浴室出来没走几步,霍昱擦着头发的手就顿住了。 他看到了夏晚。 头发潮湿,嘴唇艳红,或许刚洗过澡的原因,浴袍外的皮肤透着很浅淡的粉。 他斜斜地靠在他卧室的门框上,手里夹了半支烟,烟头被他用牙齿咬住,夹在细白的指间。 “有钱买烟了?”霍昱看他一眼,语意不明地问。 夏晚不会抽,将烟吸到口中便直接吐了出来,隔着烟雾,他似乎连声音都别有韵味了起来。 “上次你落在我房间的。”他说。 “熄了。”霍昱说,像是命令。 “你可以抽,凭什么我就不可以?”夏晚愤愤地说,“我早就成年了。” 霍昱没搭理他,直接走到门前将烟夏晚手里抽了出来。 “以后不抽了。”他说,到书桌前将那半支烟摁熄在了烟灰缸里。 夏晚不觉咬了咬唇,霍昱说他以后不抽烟了? 可是烟有那么好戒吗? 他正出神,忽听霍昱沉声道:“进来。” 又说:“不是说要做点刺激的吗,成年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像融化的黄油,没有了自己的骨架,但滚烫,香甜。 霍昱发上滑落的水珠是冰冷的, 但嘴唇却是滚烫的,像是温柔与强势在交错前行,让夏晚全身的肌肉不自觉绷紧了。 “怎么?”霍昱很低地笑了一声, 垂眸看着夏晚,将他抵在了书桌上, “怕了?” 随着说话的动作,一滴冰凉的水珠滑落到夏晚颈窝里, 蜿蜒着游.走进衣领深处, 像是带着不可言说的亲密。 “我才不怕。”夏晚抿了抿唇, 抬头回视霍昱。 霍昱没再说话,只是抬手将书桌上的笔电与文件推开,随后双手握住夏晚的腰,只微微一用力, 就将他放在了书桌上。 夏晚的嘴唇比刚开始还要红得多,眼睛也要比最初潮湿得多, 声音比站在门边时更要有韵味得多。 他的浴袍被桌角勾了一下, 袍摆散着, 一双细白的腿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外面,倒像是刻意为之。 不过这次霍昱并没笑他,他沉默着低头亲他, 压迫感十足。 夏晚仰着头,一只手勾住霍昱的脖颈, 另一只手则插进了他湿漉漉的黑发里。 隔着迷蒙的水气, 他能看到霍昱翠色的眉尾与下垂的眼眸,染上了湿漉漉的气息, 看起来更显年轻。 那种随意的居家气息也让他更加英俊, 更加性.感。 霍昱的手很漂亮, 犹如翠竹,色似白玉,指甲透着健康的颜色,看起来安全无害,可碰触在夏晚皮肤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像撩起一串火.星,又像带了一串电.流,刺激到了极致,让人想要扭曲着躲闪,又想要柔软地攀附。 “大少爷。”夏晚情难自禁地叫了一声,仰头去亲吻霍昱性.感的喉.结。 “嗯。”霍昱应了一声,嗓音沙哑,不像平时那么稳重,更没有了平时的冷意。 这样的霍昱让人有点着迷。 “大少爷。”夏晚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霍昱抬眼看他,眉目间染上了浅淡的笑意,随即,他抬手拉开了书桌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瓶子来,单手挤了什么东西在指尖上。 “要在这里吗?”凉意被滚烫的热情融化,夏晚的声音变得有些断续,带着鼻音,让霍昱的眸色变得越来越深,看不到底。 霍昱喜欢这种可以“给予”的感觉。 “不是要玩点刺激的吗?”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故意曲解夏晚的话,“这里不够?” 夏晚没说话,将脸埋进霍昱颈窝里,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像融化的黄油,没有了自己的骨架,但滚烫,香甜。 不知道霍昱怎么忍的,但夏晚有点忍不了了。 “大少爷,”他气息.不稳地说,“可以了。” 霍昱的动作顿了下,抬起眼来,他的眼睫被汗水打湿了,漂亮得连世界上最灵巧的画笔都难以临摹。 夏晚与那双眼睛对视片刻,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一瞬间,有许多画面从脑海中飞速闪过。 夏晚记起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还是在霍霖和邱起的订婚宴上。 即便当时那么狼狈,即便这双眼冷又沉,可他当时仍被震得心神一颤。 后来,在知道霍昱的身份后,他也曾对他产生过恐惧感。 怕他会发疯,怕他像书里那样,会用那些极端又偏激的手段。 那时候,他很少去想他经历过什么,却只把他当作一个符号来戒备,他伸手拉他,最初也只是为狼狈自保…… 可是,如果上天能重新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会像现在一样毫不犹豫地亲吻他,把他从只有一个人的寒湖里拉出来。 因为只要有人肯轻轻拉他一把,他就可以比任何人都善良,优秀,让对方得到超出寻常的回报。 就算夏晚的力气很小,也可以。 书桌渐渐晃了起来,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越来越快。 在夏晚脚尖绷.直的一瞬,霍昱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 霍昱卧室的窗帘是暗色的,搭配白色的窗纱,将外面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夏晚在这样的光线中分不清时间。 他迷迷糊糊地张了张眼,随即又重重地沉了下去。 夏晚的后脑被人按着,额头抵在对方的胸口,发顶则被对方的下巴抵住了,像是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对方怀里一样。 他迷迷糊糊在脑海中画了一副画,画中用这个姿势紧紧抱住自己的那人,处处都彰显出了极强的占有欲。 但莫名地,夏晚却并不局促也不压抑,反而只从中感受到了极度的温暖与安全感。 他满足地往前靠了靠,将嘴唇贴在了霍昱胸口那道疤痕上。 暗光里,那道伤疤不太明显,摩挲在嘴唇上略显粗糙。 “醒了?”头顶传来霍昱低沉好听的嗓音,按在夏晚脑后的手也慢慢向下,很轻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嗯。”夏晚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环住霍昱的腰,将整个人都埋到人家怀里去。 霍昱很轻地笑了下,随即翻了个身,重新将夏晚笼在了身.下,低头去寻他的嘴唇。 这个吻很温柔,近乎嘴唇贴着嘴唇,只偶尔很温柔的吮.吻。 “大少爷,舒服吗?”夏晚弯了弯眼睛,随即抬起下巴,想要去咬霍昱的嘴唇。 霍昱没说话,只微微抬头躲开了他的亲吻。 夏晚不服气,再次追上来,偏偏霍昱看着他,肉骨头逗狗似地又躲了一下。 “哼!”夏晚求而不得,一抬手推在霍昱胸口,作势起身要走,被霍昱握着手腕拉进了怀里。 “舒服。”霍昱说。 “那你刚才又不回答?”夏晚愤愤。 “回答太早的话,”霍昱失笑,“不就看不到你现在这么可爱的样子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尝到人间烟火的滋味儿,不免有点欲罢不能。 正自闹着,霍昱的电话突然在地上震了起来。 夏晚记起来,昨晚两人激.情正浓时,霍昱似乎随手将一直震动的电话扫到了床下去。 “快去接电话。”他把霍昱推开,趴在床沿上喘着气笑,“今天工作日,说不定有正事儿。” 霍昱终于大发善心地放过了他,他光脚踩在地毯上,随手扯了睡衣披在身上,又不紧不慢地在腰间打了个结,才弯腰捡起了手机。 丝质睡衣完美地勾勒出了他绝佳的身材比例,夏晚能想象得到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的走向,也能记起自己的手指弹在上面的感觉。 他不觉咽了咽口水,偷偷摩挲了下尚且残留着霍昱体温的指尖。 霍昱接电话的样子和刚才的样子不太一样,很稳重,眉眼垂着,嘴角平直。 “没什么事儿。”他说,“起晚了。” 夏晚听着他的回答,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片刻的安静后,又听他说:“让他送家里来。” “公司有事儿吗?”等霍昱挂了电话,夏晚也已经穿上了睡衣,正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有事儿就去忙。” 霍氏现在刚收回来不久,正是最忙的时候,偷一天懒不知道后面需要几天才能补上。 “今天不去了。”霍昱说,看着夏晚微敞的睡衣领口,“在家陪你。” “可我还要上课呢。”夏晚立刻很没良心地说。 “我让苏棠帮你请假。”霍昱说着,低头开始敲击屏幕。 夏晚看他认真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 他托了托腮,忍不住逗人道:“大少爷,是不是以后每次都要请假啊?” 又说:“如果每天都来一次的话,是不是就不用上学上班了啊?” 霍昱侧眸看他一眼,表情严肃。 但在夏晚含笑的目光下,很快便很没办法地翘起了嘴角。 - 虽然不用去公司,但霍昱的工作仍然密密麻麻。 用过早餐,霍昱去三楼处理几桩急事,夏晚则趁机回自己房间打开了直播平台。 促销季后,工作室陷入了空前的忙碌中,夏晚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安排直播。 因为有专门的售后入口,所以他的后台留言大都还是粉丝们“想你”“什么时候直播”之类的话。 夏晚看了片刻,刚要关闭窗口时,视线中却蹦出了一条出乎意料的留言。 【小月月:弟弟,你是不是就是最近人气特别高的那位新锐画手“w”?】 夏晚的吃播账号是“w.饿饿,饭饭”,专门用来绘画的则是,“小w”,而同样地,交给廊桥的每一幅画上,他都只签了一个小写的“w”。 而“小w”那个账号上,他也从未隐瞒自己就是廊桥签约画手“w”的事实。 之前还有一些买家到他账号下留言或者私信,希望能避开廊桥和他私下交易。 不过都被夏晚委婉拒绝了。 看到这条留言的时候,夏晚微微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切错了账号。 但随即他又意识到,除此之外的其他留言其实是正常的。 这条留言很火爆,下面盖了很高的楼,不少人发出了同样的疑问,也有人问“画手w”是谁,求指路,更有些人则是尚未经他本人证实,就已经吹起了彩虹屁。 夏晚抿了抿唇,小心地把评论往下拉,发现网友们在楼中楼发了不少对比图。 其中一组是他的直播截图,而参于对比的另外一组则是廊桥官方网站挂出的,他前两天刚卖出的那幅《没有角的独角兽》。 乍一看,他的直播图和那幅画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却能发现,在直播截图中,夏晚身后右侧曾露出过很小一块画布,和《没有角的独角兽》左下角,在识图软件对比下,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重合率。 夏晚看着楼中被深扒的细节不觉失笑,怀疑网友们是不是都长了钛合金眼。 这么一点模糊不清的边角,他们竟然都能注意到,不仅注意到,还能拿去解题。 这些事情,事实上他并没想过隐瞒,只是一直也不觉得有说得必要。 毕竟两个行业跨度极大,绘画这方面他也喜欢比较安静纯粹的环境。 夏晚沉默片刻,轻轻点击了下鼠标,正考虑如何回复影响才会小一点时,电话忽然在手边震了一下。 苏棠在群里发了条信息,特意圈了夏晚。 【小甜棠果:@大碗甜茶 孙白江刚开了新闻发布会,你去看看。】 【大碗甜茶:孙白江开新闻发布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疑惑归疑惑,夏晚还是退出直播软件并随手打开了微博。 微博上已经爆了好几个热搜“孙白江霍昱”“好惨”“心疼”。 夏晚蹙了蹙眉,虽然不明白这三个词之间是否有关所关联,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十分讨厌霍昱的名字和孙白江的名字连在一起。 他抬指点进“孙白江霍昱”这个词条,看得到了相应的视频,视频中自然没有霍昱,只有孙白江一个人在面对着话筒。 虽然只是一个定格的画面,但孙白江身上的沉重气息却仿佛刺破屏幕迎面扑了过来。 夏晚的心慢慢变得沉重起来,他不自觉抬眼看了一眼天花板。 在他头顶上,恰恰是霍昱的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霍昱只喜欢过晚晚,和别人没得关系哈 其实没有刻意卡章了,确实是我能写多少就写多少 今天本来以为可以多写一点的,因为没有午休,中午写了一点,结果,下午到晚上头都很沉,反而效率超级低,所以没有午休也并不能多写,QAQ 第74章 下次我轻点 霍昱家的房子虽然已经有些年数, 但隔音很好,房间里一片安静,夏晚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重新把视线投到电脑屏幕上, 指尖点在鼠标上发出一声脆响的同时,屏幕中孙白江的影像动了起来。 他穿了件黑色的衬衣, 素颜,看起来有些憔悴, 但脸上的神色却十分坚毅。 第一次, 夏晚意识到, 他连穿衣风格都和霍昱有些相似。 在孙白江身后,站着他的经纪人温蘅之。 也就是苏棠的母亲,夏晚的姨妈。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眉心紧锁, 目光中除了无奈更多的还是担忧。 可见这场发布会,她本身并不认可。 视频开头有些凌乱, 记者手中的镜头晃动得亦十分厉害, 人声嘈杂。 但几分钟后, 现场安静了下来。 有记者起身,似乎是想要对孙白江发问,但孙白江抬手阻止了对方。 “今天叫大家来, 主要是想讲一个关于我年少时的故事给大家听,”他顿了顿, “这个故事和目前大家都很关注的另一件事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 所以大家暂时不要提问,等我讲完, 相信你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判断。”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有记者很小的嘀咕声隐约传了进来, 随即便是一片安静。 孙白江像是在回忆往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可能有些人知道,我与霍昱是一起长大的。”他顿了片刻,又补充道,“没错,就是现在大家眼中的京中新贵,霍氏的掌权人霍昱。” 霍昱的名字一出,台下立刻一片哗然,没人想到孙白江会在这种场合下毫无预兆地提霍昱的名字。 而屏幕前的夏晚也不觉悄悄握紧了手指,神经紧绷了起来。 “相信大家都知道,霍昱五岁时就父母双亡,一直住在他叔叔家里,”他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不算是他叔叔家里,因为霍家老宅本来就是他爸爸买下来建造装修的,只是因为他们不在了,霍培学一家人就顺理成章地将其据为己有,和霍氏一样。” “当然还有现在大热的燕愉,现场女记者很多,应该都知道燕愉吧?”他目光往下扫了下,指着前排一位女记者道,“你手上那串就是吧?” 现场响起一片笑声,女记者笑着应是,什。 男记者中也有人不甘其后,喊了一句“男记者也知道”,再次引出一片笑声来。 孙白江也笑了下:“燕愉是霍昱母亲留下来的产业,只是被霍培学收走后没落了十八年,直到今年霍昱接过来才又有了当年的样子。” 现场安静了片刻,随即台下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 霍氏是霍昱父亲留下了来的,自霍家家宴夏晚公然点出这一点后,外界几乎都已经知道,而随着燕愉的崛起,燕愉的历史也已为不少人所知,唯独霍家老宅的事情,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却极少。 如果事实真如孙白江所言的话,霍家便再无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霍昱收回老宅的立场,如果还要打下去,也就只能抓住所谓的“养育之恩”了。 但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拿了人家的家产刺把人家孩子丢出去的话,任谁都站不住脚跟。 “我认识霍昱时,就是在霍家老宅中。那时候他才六岁左右。”孙白江喃喃道。 “我的粉丝包括大部分记者朋友应该都知道,我家是靠建材起家的,而霍家是地产起家,”孙白江说,“我第一次见到霍昱就是我爸带我到霍家去拜访霍培学,那时候霍培学才刚接手霍氏不久,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我父亲很想趁机把霍家这个大客户发展起来,只是那次并没有什么进展。” “不过我家里一直都没有放弃,后来,我父亲更是把我转进了霍昱和霍霖就读的学校,希望我能和霍霖走得近一些。”说到这里,他不觉抿了抿唇:“或许是因为我和霍昱同岁的原因,所以反而跟他走得更近。也是从那时候我才慢慢知道,霍昱在霍家看似被保护的很好,但自幼就一直被冷暴力,霍家给他买很多玩具,让他学习艺术,吃喝玩乐上也从不亏待他,保姆甚至会定期强迫他做手膜,只为了哪一天带出去,能为霍培觉挣脸面。” “外面不是一直在传霍培学疼爱霍昱更甚于霍霖吗?可见霍家的面子工程做得很成功。”孙白江冷笑一声,“可事实上,连保姆都不把他放在眼里,霍家人又怎么会真正尊重他?他没有人陪伴,不能随意外出,霍霖更是享受着他亲生父母留下的福利在他面前却都是颐指气使……” “后面很多年我都在想,大概是太孤独寂寞了吧,”孙白江的声音变轻了些,“我们很快就建立了友谊。” 说到这里他很是嘲讽地笑了一下:“后来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能被允许和霍昱建立友谊,能被允许频繁出入霍家,不过是因为我父亲对霍家有所求,比较容易控制罢了。” “但是霍昱他很信任我,把我当成他最好的朋友。” 台上台下都是一片诡异的安静,无论谁想象到自己被像金丝雀一样锁在华贵的牢笼里,却被冷暴力十几年大概都会发疯。 “后来,我们慢慢都长大了些,大概是压抑了太久的原因,霍昱迷上了极限运动,赛车,蹦极,攀爬……,也是那时候,他开始关心起家里生意上的事情。”孙白江说,“也是那时候,我……,我对他产生了很不一样的感情。” 台下再次一片哗然。 孙白江出道多年,绯闻近乎为零,曾经有记者不死心,连续几个月按时蹲守都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夏天,霍霖舅舅李胜的情人周舒在接受采访时话里话外暗指霍昱不懂感恩,以致孙白江态度坚决要求换角,才第一次传出了和霍昱的绯闻。 不过之后因并无切实证据能证明两人之间有任何私下往来,这绯闻也就无风自散了。 谁也没想到,孙白江就传过这么一遭绯闻,竟然还是真的。 “这份感情我藏得很深,但还是被我父亲发现了。”孙白江仿佛没听到下面的议论声,继续道,“在霍昱十五岁生日的前一晚,我正在检查送给他的礼物,我父亲忽然找到我,让我把霍昱的一言一行都告诉他。” 说到这里时,孙白江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像是那个声名远播的影帝,而是像最普通的年轻人,无法压制脸上的痛苦。 “我那时候还很单纯,但也知道我父亲这样的要求不太正常,但我父亲说……,”孙白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痛苦地说,“他说他知道我喜欢霍昱,只要我帮了他这一次,他就可以想办法成全我和霍昱。” 孙白江低下头去,将脸埋进自己的掌心里,温蘅之则迅速上前扶住了他的肩。 片刻后,孙白江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没有关系。 “我很崇拜相信我的父亲,也无法经受这样的诱惑,在很短暂的思考后就同意了,潜意识里,我或许是知道这样做是有问题的,但因为太想和他在一起而刻意地忽视了。我开始把霍昱的事情都告诉他,那时候霍昱十五六岁的年龄,已经不像八九岁那样好控制,出去打球,赛车,运动,去画廊画画看展……,这些活动虽然没有同龄人多,但霍家也不能完全制止,否则在外界眼里就太奇怪了,”孙白江停顿了片刻,“十五岁生日后不久,有人约霍昱赛车,不知道为什么,那一阵霍昱开始远离极限运动,可是那次赛车是他早前就和别人口头约过的,因此他应了下来。” “霍家之前很支持他玩儿这些东西,所以只赛车就有七八辆,我和他一起选了一辆红色赛车,回去之后,我自然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我父亲,”孙白江沉默了一会儿,“那场比赛中,我和霍昱前一晚共同检查过的赛车出了问题。” “霍昱出了车祸。” 而这件事当时被霍家压了下来,外界并没多少人知道。 现场蓦地静了下来,片刻后有记者起身提问:“所以您认为这是一场谋杀?” 孙白江抬眼看向记者,不置可否。 “这件事只有我父亲知道,能动霍昱赛车的人只有霍家人,但我们没有证据。“ 另一位记者起身:“所以这就是您和家里决裂的原因吗?” 孙白江和家里关系不好,连国人最在意的春节都从未回去过,作为孙家的独子,他更是扬言绝不接手家里的产业,这种种外人所不能理解的举动,一瞬间仿佛都有了答案。 “是,”孙白江说,“我觉得脏。” 孙家的生意确实是在那几年开始越做越好的,借着霍家为踏板,和不少大型地产商达成了合作。 这些年更是涉足各种投资,赚得盆满钵满。 而霍昱也确实是在十六岁左右出国留学,只要有心都能查得到。 因为当时霍家对外宣称霍昱沉迷艺术,想要出国深造,更提及家里如何千方百计在国外为其寻名师觅高校的事儿,霍培学还因此收了一波美誉。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波美誉后面竟然这么肮脏。 而从霍昱超人的商业才能上看,他其实也未必真心沉迷艺术。 之所以让他走艺术的路子也不过是为了将来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踢出霍氏的商业帝国而已。 “这么多年来,我愧对我的粉丝,愧对所有欣赏我帮助过我的前辈与合作方,但最为愧对的是霍昱,”孙白江垂下眼睛,“我也无数次想过要把这段不光彩的历史隐瞒下来,可是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我不能再继续看着霍家这样不知羞耻地抹黑受害者。” “霍家不是一直骂霍昱不顾养育之恩吗?我倒觉得霍昱有点太顾忌养育之恩了。” 他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像是终于解脱了一样轻松:“如果各位合作方需要解除合作关系,麻烦联系我的经纪人洽谈赔偿事宜。” 说着,他起身准备离开。 大批记者迅速离座围了上去,想要进进行深度采访,却被温蘅之和几位安保人员拦了下来。 画面一阵抖动,夏晚已经看不清屏幕。 泪水在他脸上变得冰凉,顺着下巴颏儿滴落在胸前。 原来不仅仅是他所看到的那些,原来霍昱承受的更多,也更残酷。 只是他从来都不说而已。 五岁开始就生活在视他为眼中钉的家庭中,被冷暴力到十五六岁,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出卖,最后甚至差点死掉,甚至成年回国后对方还不忘再把他当工具人来卖一波人设。 五岁的霍昱…… 夏晚没法想象,在骤失父母后,掉入狼窟的他该有多害怕又有多无助? 屏幕上的视频已经结束,自动跳到了下一条,是记者在对孙白江这场发布会进行解说。 夏晚抬手抹了抹泪,起身往外走去。 走廊里铺了地毯,听不到脚步声,但踏上木质楼梯,他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霍昱办公室的房门没关,正戴着耳机边讲电话边敲击键盘,显然还不知道网上发生的事情。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停住动作转过身来。 夏晚站在门边,唇角微抿,脸上泪痕未干。 他的头发略长了一些,柔顺地覆在额际,平时看起来很乖,但现在却很可怜。 霍昱愣了一下,随即掐掉电话,他刚要起身,夏晚已经冲了进来。 他的冲劲儿有点大,霍昱揽住他的时候,椅子都被撞得往后滑了一下。 “大少爷,”夏晚低头去捧霍昱的脸,忍着眼泪,“我好疼。” “嗯。”霍昱按在夏晚腰际的手往下顺了下,像是有点无措,“下次我再轻点?” 见夏晚眼尾都哭出了红意,他情不自禁地将他抱进怀里,抬手安抚地顺他的后脑。 “对不起,”他说,这次语气变得肯定了起来,“下次我再轻点。” 作者有话要说: 孙白江:终于熬到了戏份!不过讲的都是别人的事儿,QAQ 明天要陪家人去外地一趟,大概大后天回来,明天应该不能更新,我争取后天更新。 后天新章依然有红包发送。 感谢但大家。 第75章 别人有的,你都会有 车后举着摄像机边追边拍的记者们身影越来越小, 温蘅之终于冷着脸把视线收了回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简直是在胡闹。”没有外人在,她眉目间的怒气再无遮掩。 “还有你, ”她的视线扫向副驾,那里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是孙白江的助理小王,温蘅之冷着脸向她发难, “你就跟着他胡闹?难道他去死你还要推他一把?” 前座的女孩子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顾着低头抹泪。 “不关小王的事儿, ”孙白江说,语气冷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无论联系记者, 还是安排会场,全都是我的主意。” 温蘅之抬手揉了揉额角, 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场发布会是孙白江瞒着她安排的, 最后还是小王看情况不对生怕惹出大祸来才在开场前偷偷通知了她, 不过她还是晚来了一步,到的时候孙白江已经坐到了台上。 孙白江是她这些年带出来成就最高,也最低调努力的艺人, 几乎从不惹事,没想到一惹就惹了件大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蘅之问, “真打算解约退圈了?” 孙白江上次想要签约神州, 被霍昱拒绝后,最终自己成立了工作室, 现在他自己就是老板, 倒是不用向别人交待。 只是他身上背着不少代言, 而且还都是高端代言,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合作,再就是有几部他参与的大制作电影尚未上映,如果最后真的要走到解约赔偿那一步的话,那么他这些年积累的资产估计也就所剩无几了。 “我的行为如果确实对别人造成了损害,那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按程序走行了。”孙白江闷声说。 温蘅之被气笑了,她既觉无奈,又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所以这些年你的努力付出,你身边这么多人的辛苦与努力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是吗?”她问,“那么多影迷,那么多支持你的人都赶不上一个霍昱,是吗?” 孙白江抿唇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孙白江,你看着我!”温蘅之近乎命令地说。 温蘅之一向强势,平时一个眼神就够了,一般用不到这种语气,一时间,前排小王吓得连抹泪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我没这样想,”迫于压力,孙白江终于偏过头来,直视着温蘅之,“我只是觉得,曾经是因为我他才差点没了命,现在,作为唯一的知情人,我有必要把真相说出来,让大众看清事情的真相。” “所以,你以为霍昱就没有化解这件事的办法吗?他的能力与手段大家有目共睹,他要真想处理霍家那些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温蘅之抿了抿唇:“还是,你还真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他当然有自己的办法,”孙白江说,“只是他的办法是他的,我要做的事情,是我的。” “好好好!”温蘅之无语了,忍不住抬眼望天。 电话已经调了静音,但从在会场开始屏幕就几乎没有暗下去过,温蘅之没什么心情看,而且,万一是品牌方的解约通知,也是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 “白江。”她缓了缓语气,这些年,他们不仅仅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还一起渡过了许多难关,早已成为了贴心的朋友,“这么多年了,你该放下霍昱了。” 她顿了片刻:“而且,他已经结婚了。” 不仅如此,霍昱的另一半还是她的亲外甥儿。 她本想着这两天忙完手头上的事儿抽个时间去看夏晚,结果偏偏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估计一时半会儿都不能有时间了。 “我知道。”孙白江说,片刻后他笑了一下,“而且,就算我放不下也没有什么用,小时候朝夕相处他也只把我当朋友,我爸都能看出我的心思,他却一无所觉,后来我做了那样的事,他对我更是深恶痛绝,你不了解他这个人,他这个人……” 他摇了摇头,不再说了。 温蘅之很轻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 事情发生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忽然,前座小王转过身来:“高导刚刚就这事发博了。” 孙白江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可唇角却不自觉抿紧了。 高导是国内三大名导之一,亦是孙白江的伯乐,没有他就没有孙白江的今天。 同样紧张的还有温蘅之。 高导的影响力毕竟在那里,如果他说一句失望,那么对现在的孙白江绝对是灾难性的。 她伸出手去:“高导怎么说?” 小王眼角湿润:“他……您自己看吧。” 小王的态度让温蘅之心头更是一紧,立刻接了她的手机过来。 屏幕正停留在高导的微博上,配图是孙白江出道不久拍《刺客》时两人的合影。 那时候的孙白江还很小,站在高导身边虽然高出半头,可却瘦得像竹竿一样,眉目青涩,以致于当时大部分人都不理解高导为什么会选这样一个新人来做主角。 但事实却是,电影《刺客》上映,孙白江一夜爆火,也再次证明了高导选人的眼光。 “人无完人。 白江十五岁犯错,十八岁为一个错误抛弃一切,二十六岁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来面对弥补这个错误。 没有人能要求受害者的原谅,但能有白江这样的勇气与担当亦同样让人佩服。” 温蘅之往下拉了拉评论,相对于发布会中途,网上的舆论已经转暖了许多。 温蘅之看完,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将手机递到孙白江面前,孙白江看着老导演的话,也不觉红了眼眶。 “孙白江,”温蘅之说,“就任性这一回,要是老天还给你机会的话,好好把握吧。” - 霍昱其实不太会哄人,他心肠偏硬,却偏偏无法看夏晚红了眼睛。 好听和不太好听的话都说了几句,见夏晚始终把头埋在自己怀里一声不吭,他终于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夏晚。”他说,“这么娇气?” 夏晚刚要反驳,但想到霍昱的遭遇,相比较而言自己确实是娇气的那一个,于是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见夏晚难得没有回怼,霍昱安静了片刻,刚要再把人逗一逗,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他没接,很轻地顺了顺夏晚的头发:“要不然,下次换个位置?” 夏晚愣了一下,关注点成功被带偏。 “才不要。”他终于抬起头来,略显心虚,“我力气可能不太够。” 霍昱抿了抿唇,终于没忍住偏头笑了起来。 霍昱笑起来很好看,尤其现在这样的笑容,很宠溺,很简单,像是没有受过苦,让人看了心情就会变好,可夏晚的鼻尖却更见酸楚。 他把响个不休的电话递给霍昱:“先接电话。” 电话是霍氏公关部经理打来的,夏晚离得近,隐约能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霍总。”对面的声音传过来,“刚刚孙白江开了一场发布会,会上提及了您以前的事情,您看我们需要趁机做一波推广与宣发吗?” 霍昱嘴角本还噙着和夏晚玩闹后的笑意,闻言那点笑意不觉一点点消失了。 “不用。”他说。 “哦。”公关经理有些犹豫,看了一眼身侧正在抹眼泪的女秘书,有些犹疑地挂了电话。 这么好的机会…… 公司女同事十足十地个个眼泪汪汪母爱泛滥,网上更是一片对他老板的怜爱之声,公关经理已经让下属写好了通稿,就等着领导一声令下,就要全网通稿了…… 简直是,太可惜了。 霍昱挂了电话,目光慢慢移到夏晚身上。 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腕:“孙白江到底说了些什么话,让你哭成这样?” 刚公关经理一提到孙白江的发布会,霍昱立刻意识到,夏晚的哭和他们床.上的事情大概率是没有关系的。 毕竟昨晚夏晚虽然也有哭,但那时的眼泪明显是带着享受与愉悦的,而且早晨一起洗澡时,他也是很乖地抱着自己,怎么弄都没什么脾气。 他本来就有些奇怪,现在一下讲得通了。 夏晚抿了抿唇:“你要看看吗?他的发布会。” 他不太想霍昱看,但又觉得他应该看看。 毕竟孙白江做到这样,连他都觉得震惊。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霍昱的话,说不定也会与他冰释前嫌。 毕竟,那时候孙白江也只有十五岁,而且是被自己最尊重信赖的父亲欺骗,确实也很惨。 霍昱沉思片刻,用手机点开视频。 夏晚和他头抵着头,重新看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他不止一次偷偷抬眼去看霍昱的表情,可霍昱脸上始终十分平静,好像孙白江讲的事情和他根本毫无关系一样。 直到进度条走到最后,霍昱才把手机放下。 “你会原谅他吗?”夏晚轻声问。 霍昱沉默片刻,眼睫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原谅又怎样?不原谅又怎样?”片刻后他轻声道,“都过去了。” 对他而言,确实是已经过去了。 事实上,从许久许久以前他就不恨孙白江了。 不仅仅因为孙白江在事故发生后并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第一时间就将一切告诉了他,也不仅仅是因为孙白江喜欢他,而是因为,随着年龄增长,再回头去看时,那时候的他们只不过才十五岁。 十五岁什么概念? 十五岁也还只是个初中生,还完全依赖信任着自己的父母,在大部分眼里还只是个小孩子。 当然除了他之外。 十五岁的孩子,哪一个能不犯错呢? 况且,如果真要说的话,他们其实都是受害者。 所以神州投资的贺岁片由孙白江主演他从没表示过反对。 但他也不想再和孙白江有任何牵扯,所以,孙白江合约到期想要续约神州,他果断拒绝。 他与孙白江确实有过很真挚的友谊,但他早已走出来了,没走出来的只有孙白江。 孙白江想要找回过去的友谊或者别的,却不明白,霍昱最大限度能做到的,就是不再恨他。 夏晚抬眼很认真地看霍昱,像在确认他话里的真假。 霍昱冲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又抬手碰他的脸颊,随即很认真地再次重复道:“都过去了。” “嗯。”夏晚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去很温柔地捧了霍昱的脸颊,郑重许诺:“以后你有家,有我,有人疼了。” 霍昱像是怔了一下,随即眸色变深,可眼睛却弯成了很好看的形状。 夏晚很轻地将唇吻在霍昱的额头。 “别人有的,”他说,“每一样,你也都会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返程啦,路上要开七八个小时,不一定能更,我尽量吖 第76章 拴住了 孙白江的发布会把霍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让霍家试图把霍昱钉死在“白眼狼”这个十字架上, 以期利用网络舆论逼霍昱让出霍氏老宅和部分其它利益的希望彻底落空。 不仅如此,他们更是因此遭到了剧烈的反噬。 权衡之下,霍家用霍霖的微博帐号出了份紧急声明。 声明中表示, 霍家从未对霍昱有过任何的苛责虐待行为,而霍昱车祸更是一场纯粹的意外, 当时也并无任何证据证明有人在其中动过手脚,对于肆意造谣或传播谣言的人, 霍家将保持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追究网友责任?有本事追究孙白江责任啊, 就问你敢吗?] [别说这些空的, 来点实际的,小时候孩子被养在深宅里,虐没虐待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所以你的意思是孙白江为了诬陷你们,不惜把他们孙家和他亲爹和他自己都拉下水咯?脸可真大。] 这也是大家更信任孙白江的原因, 毕竟,没有人会拿自己家族与父亲的名誉来开玩笑。 更没人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况且孙白江出道以来一直低调勤垦, 口碑极好, 如果不是确有其事, 发布会上那么激烈的言辞,确实难以解释。 发布会之后,受到攻击的不仅仅有霍氏, 孙家也被网友们挂上了黑名单。 但和霍家不同,孙家并未作出任何回应。 孙白江的父亲孙立年纪已经不小, 且孙白江是家里的独子, 这些年来父子之间的裂痕对彼此而言更是无言的折磨,即便孙立气恨孙白江不通事务, 也知道双方的关系不能再继续激化下去。 况且, 就算生意做得再好, 如果孙白江不能回归,那么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相对霍家的挣扎,孙家的沉默反而更像是无声的默认。 霍家声明发出不久,就有网友就到孙白江微博下面求证,而孙白江更是迅速给出了回应。 回应中他指出了几点。 其一:赛车前一晚他和霍昱曾共同检查车况,并确认车况良好。 其二:出事后,霍昱命悬一线,被迅速送往医院,霍家人却以堵车的名义迟迟未到,以至于无人为霍昱进行术前签字,幸运的是,当时他们所在的医院有沈家的投资,他当场打电话给了沈焰,沈焰的父亲亲自下达指令霍昱才得以及时手术,所以霍昱手术单据上面的家属签字是霍培学后来补签的。 这一点,即便过去多年,调监控的话应该还可以查到,而霍家迟到的这半个多小时,是足可以让霍昱性命不保的。 其三,霍昱出事后,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一个多周才慢慢醒来,其后大家才慢慢意识到这次事故的不同寻常,只是那辆赛车早已被霍家处理,就算再报警也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最后,孙白江附了一句:敢问您说的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就是这样的没有证据吗? 因为未及报警,所以没有证据。 孙白江的回应发出去不久,沈焰就转发并证实了他第二条所言属实。 一石激起千层浪,网友们对霍家的攻击更进一步。 【电视上争产戏份看过不少,但恶毒到这样的真不多见。】 【人家父母买的地皮,建造宅子时还为他们都预了一份,结果人家父母刚去世,他们就吞了人家的家产,霸了人家的宅子地皮,还要谋害人家的孩子,如果当年外界不知道还有霍昱这个孩子,说不定早都给扔郊外喂狼去了吧?】 【所以霍昱不过是一件烫手的赠品?】 【+10086,霍家拿了人家的家产,这赠品又不能不要,可又担心这赠品长大了会拿回自己家的东西,所以人为制造意外。如果当时不是沈家仗义出手,说不定霍昱已经死在那场意外里了,那霍家不就得逞了吗?】 【就这霍培学还整天秀呢,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多疼爱霍昱,霍昱可真是个好用的工具人。】 【+1,从小冷暴力,长大恨不得弄死对方,就这,还要拿所谓的“养育之恩”来压人家,骂人家白眼狼,要不是有孙影帝,那些喷子这会儿还喷着呢,就问脸疼不?】 【简直是人面兽心,欺负人家五岁的小朋友没有父母。】 【得亏霍昱厉害,就他新能源那个项目的操作一出来,行业内都震惊了,一般人真没这气度与魄力,脑子也转不了这么快,真换了别人,这些东西也真被霍培学那家人霸住了,哪有那么容易拿回来?】 【霍昱威武!】 【霍昱威武+10086】 【霍昱长得可真好看,配图.jpg,小时候估计更好看,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下得了手,来自颜狗的愤怒.jpg。】 【怜爱霍昱!】 【怜爱霍昱+10086】 【……】 一片骂声中,霍家没再给出别的回应。 毕竟当下群情激愤,回应越多反而越能引起网友们的逆反心理。 而霍昱更是得到了广大同胞尤其女性同胞的怜爱,燕愉的饰品甚至被买到一物难求。 大部分网友的火力集中在霍家的同时,也有一部分火力扫向了孙家,对于连亲生儿子都出卖利用的孙立,大家也同样没有留情。 除了个别网友外,孙白江并没受到多少攻击,在高导的引导下,他甚至还收获了一波吃瓜群众的好感。 而品牌们也在短暂的观望后,顺应风向地表达了对代言人与合作方的支持,之前预料中的解约风波并未出现,让温蘅之大大地舒了口气。 这件事一度发酵的十分历害,只是霍昱并未正面回应过,也拒绝了媒体的采访。 但同时,他却陆陆续续收回了霍家手上的许多固定资产。 余下的一部分则被一些债主抢先抵债。 他的报复冷静而理性,不像霍家或者孙白江一样试图利用舆论来左右结局,从头至尾,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也有着十足的把握和自信。 孙白江的发布会后,薛家和夏成章都亲自过来了一趟。 相对于薛崇温韵之凝重的表情,以及夏成章红了的眼眶,霍昱的情绪反而十分平静。 或许那些痛苦在他心里早已千锤百炼过太多遍,相较而言,反而是夏晚的眼泪,薛崇在他肩头的重重一握,以及,夏成章红了的眼眶……,这些他人生中算不上太熟悉的关心与爱护更让他心生触动。 和他们不同,这些事情燕蕤早就知道,但当晚也还是和霍昱讲了很长一个电话。 这期间,薛崇也携温韵之再一次拜访了夏成章,商谈向外界公开夏晚身世的事情。 夏成章对此并不抗拒,甚至十分支持。 毕竟,他最不舍得夏晚在这件事儿上受委屈。 而且,度过了情绪最激烈的那段时间,他也已经彻底接受了现状。 但他能这么平和地谈论这件事儿,最重要还是因为夏晚并未因回了薛家而发生任何改变,不仅如此,他对他比以往还要更加用心。 夏晚最近一直在霍昱住处周边看房子,打算买一套下来给夏成章居住,以期能更方便地照顾他。 而霍昱也提出了邀他同住的提议。 虽然他并未同意,可两个孩子这样暖心的举动,都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也彻底消除了他心中那些微的芥蒂。 反而让他在与薛崇温韵之相处中,多了一份难得的平和。 时间很快到了十一月底。 NF慈善盛典的前一晚,霍昱带夏晚去取了为活动订制的礼服,之后两人又去了一家十分有名的西餐厅用餐。 夏晚的食欲一向很好,用过正餐后又吃了一个向往已久的网红冰激凌,而霍昱则难得喝了一点红酒。 两人许久没这么空闲,一时心情都十分放松。 相对于以前拼命想要赚钱的时候,夏晚现在更享受这样的悠闲时光。 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夏晚托腮看往霍昱。 霍昱刚剪了头发,五官比平时更立体了些,但笑容要比平时多,也要柔和。 “大少爷。”夏晚弯了弯眼睛,“你平时该多喝点酒。” 霍昱雇了司机,但用到的时候很少。 大概是少年时那场车祸的原因,他更愿意把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不到逼不得已,他其实很少喝酒。 “喝酒有害健康。”闻言,霍昱轻笑一声,“别人都劝戒,没见过你这样的。” “但大少爷喝了酒更秀色可餐啊。”夏晚说,语气里隐约带了点遗憾。 “不喝酒就不秀色可餐了?”霍昱挑眉问道。 夏晚咬住嘴唇,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霍昱笑了起来。 “嗯?”霍昱不依不饶,“问你话呢?” 夏晚抿住笑,看着霍昱挑衅般勾起的唇角:“大少爷可真虚荣,不就是想听我说好听的?” “我就爱听你说好听的,”霍昱哼笑一声,“还不快说?” 夏晚笑了一声,又做出头疼的样子,稍稍往前倾身,压低声音道:“大少爷什么时候都秀色可餐,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霍昱闻言不觉眯了眯眼,眸色都变深了些。 “这么会说话?”他意味不明地看盯着夏晚红润的嘴唇,那里的气息都带着冰淇淋的香甜。 “多着呢。”夏晚得意扬头。 “嗯。”霍昱抿唇一笑,“如果说得多的话会有更多的礼物。” 他说着变魔术般掏出一只金色镶边的盒子来,放在桌面上推给夏晚。 “哇。”夏晚有点惊讶,“还真有啊?” 霍昱看着他惊喜的表情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打开看看?” “嗯。”夏晚应了一声,随即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红色的丝绒中卧着一痕金色的圆环。 圆环上镌了浅淡流利的纹路,两侧各镶了一颗钻,在灯光下光彩熠熠,十分漂亮且精致。 只是尺寸看起来有些不对,戴在脖子上像是小了许多,戴在手腕上又太大了些。 夏晚将东西取到手里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大少爷,你是不是搞错尺寸了?” 霍昱笑望着他,像他一样往前倾了倾身,压低嗓音道:“不是说了要戴脚链?” 他的声音很低,语音暧昧,让夏晚忍不住心尖一麻。 “金色的?”夏晚问。 “嗯。”霍昱很轻地应了一声,语音意味不明,“你的皮肤白,更衬金色。” 片刻后又偏了偏头,语音更低:“晃起来的话,一定很好看。” 夏晚闻言,握着脚环的手不觉紧了紧。 霍昱凝眸看他片刻,随即起身绕了过来,他刚要在他身前跪蹲下去,就被夏晚手忙脚乱地拉着衣袖拦了下来。 “怎么了?”霍昱似笑非笑地问,余光里能看到餐厅里其他客人,“害羞?” 大庭广众之下,夏晚确实有些害羞,他沉思片刻,忽然抿了抿唇,小声道:“换个方式?” 霍昱垂眸看他,在夏晚的指挥下重新返回自己的位置,含笑偏头看着夏晚。 不过片刻后,他的笑容就凝了一凝。 因为长长的桌布下,夏晚的脚忽然探到了他的大.腿上,那只脚很轻地在内侧蹭了蹭,随后不怀好意地继续往前。 霍昱抿了抿唇,探手握住了那道细白的脚腕。 他沉默着将那道脚环取过来,打开卡扣,片刻后,桌下传来咔哒一声。 “拴住了。”他说,声音低沉,却极度性.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你这么好 回去的路上, 风摇着树影,细碎的月色铺了一路,犹如夏晚脚腕上的那抹金色, 美得让人迷醉。 霍昱半阖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右手与夏晚的左手十指相扣。 风声被隔绝在窗外, 传过来时略显沉闷,他们像陷在温暖而安宁的港湾中, 无惧任何风浪。 这种安宁感, 一部分来自于目前的大局已定, 但更多的则是来自于夏晚。 这是霍昱自父母去世后,从未享受过的极致放松。 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漫长黑暗与无望后,终于让他等到了”活过来“的这一天。 “你知道吗?”他用拇指很轻地摩挲在夏晚左手的虎口处,将那一小块皮肤揉得隐隐发烫, “我爸不是霍川亲生的。” 夏晚愣了一下,靠霍昱更近一些, 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霍川年轻时结过一次婚, 婚后多年未有生育, 后来夫妻两人去医院检查,才知道问题出在他的妻子身上。” “所以爸爸是被领养的?”夏晚问。 夏晚说出“爸爸”两个字时,霍昱不觉愣了一下, 而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谁时,他不由地张开眼睛看了过来。 暗光中, 那双眼睛含满了笑意, 漂亮得不像话,也温柔喜悦得不像话。 夏晚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人, 即便在床.上时也能很主动, 可偏偏面对这样的目光, 他却莫名心跳加快,耳根也随之泛起了层层热意。 “嗯。”霍昱很低地应了一声,“那时候霍川和他妻子的感情还很好,据说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所以两人商量后领养了我父亲,那时候我父亲才刚刚两岁。” “那不对啊,他们后来不是又生了你叔叔?”夏晚好奇道。 “霍培学是别人生的,”霍昱解释道,“我父亲四五岁时,霍川出轨,对方就是霍培学的母亲。” 夏晚恍然。 “可笑的是,”霍昱哼笑一声,“打离婚官司时,霍川仍是以对方不能生育为借口,极尽所能为自己开脱。” “这不仅是不要脸,简直是无耻了!”夏晚愤愤。 “嗯。”霍昱应了一声,“后来,霍川的前妻远走高飞,霍川与霍培学的母亲结婚,结婚时对方肚子就已经大了,在那个年代,霍川也算是老来得子,因此对霍培学十分宠溺。” 夏晚没说话,安静地听霍昱说那些久远的往事。 “我父亲自然过得不是很好,人都说有了后妈就等于有了后爹,更不用说爹也不是亲生的,小时候三番五次都差点读不下书,初中开始就跟着人打零工存学费,后来更是靠自己得多,”霍昱沉默片刻,“直到遇到我母亲。” 他说着眼里汪起笑来:“我母亲很活泼,很开朗,重新给了我父亲缺失的归属感。” 他说着顿了下来,含笑认真看向夏晚:“和你一样。” 夏晚心头一荡,不自觉握紧了霍昱的手:“哪里和我一样?” “你之于我就像我母亲之于我父亲,”霍昱说,“给了我归属感也让我知道了活着的真正义意。” 夏晚抿了抿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霍昱这句话太好听了,比他以前说过的任何一句情话都更好听更迷人,也更让他心生感动。 “我小时候比别的孩子早慧一些,大概是因为父母不在,所以没有安全感,对任何事情都十分机敏,”霍昱说,“很小的时候我就察觉出了不对,因为不管霍培学怎么样,可我毕竟算是霍家的长孙,但霍川对我和对霍霖却是完完全全的两幅面孔,甚至于……甚至于,我觉得我父母出事,他们表面悲痛,内心其实是很喜悦的。直到后来,十三四岁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霍家那些佣人说小话,才真正意识到问题所在。” “所以那时候你开始关注家里的生意?”夏晚想到孙白江的话,明知事情早已过去,仍不可控制地紧张起来。 “不要怕。”霍昱看向他,那目光莫名让人安心。 夏晚抿了抿唇,很轻地点头。 “其实我一直都有关注。”霍昱很浅地笑了一下,“虽然从小他们就刻意安排了艺术这条路给我,但事实上我一直都在关注霍氏和燕愉的发展,所以我是眼睁睁看着它们一点点被霍培学完全占有的。” 夏晚唇角抿得平直,眉心也不觉蹙了起来,心里酸涩难言。 “只是那时候我毕竟还算年幼,隐约知道我父亲的身世后,多少还是没能稳住,”霍昱轻声说,“所以才有了后面那次车祸。” 夏晚安静地听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你父母当时也是车祸?”他犹疑道,“真的是意外吗?” “知道我父亲的身世后,”霍昱说,“我其实有托人查过这件事。” 夏晚看着霍昱,心里隐隐有些吃惊。 即便知道霍昱心思很深,可他也从没想过十三四岁的孩子就能想这么多,并真的付诸行动去调查。 更不要说,霍昱自己那时还没出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似乎察觉到夏晚表情的波动,霍昱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有多可怕?” 夏晚知道霍昱有多可怕,看书的时候就知道。 可真正了解后,他才知道他并不可怕。 他只是被那样不公平地对待,被那样残忍地虐待后,想要为自己为自己的父母讨个公道。 他早已把自己看得很轻很轻,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理回来的。 他的眼眶忍不住隐隐发烫,倾身抱住了霍昱。 这是霍昱说话最多的一次,如果内容不这么残酷的话就好了。 可他又希望霍昱能够一次全部说出来。 把不好的事情说完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快乐与甜蜜了。 “你这么好,才不可怕。”夏晚轻声说,抬头亲吻霍昱的嘴角,“那些坏人才可怕。” “我不是坏人吗?”霍昱问。 “你当然不是。”夏晚看着他,说得斩钉截铁。 霍昱笑了下,随即将夏晚紧紧抱进了怀里,柔软的的嘴唇落在了他的发顶上。 “后来呢?”夏晚被抱得很紧,着急知道结果。 “他们确实是意外。”霍昱轻声说,嘴唇贴着夏晚的发顶,“不然霍家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下场。” 不是现在这样的下场,大概就是要让对方以命偿命吧? 夏晚没再说话,学着霍昱安抚自己时那样抬起手来,很轻地在他脑后顺了顺。 霍昱的发茬很短,刺在掌心里很痒,让夏晚既想哭又庆幸。 或许,过去的那许多年里,霍培风与燕葳并非为人所害这件事,已是上天对霍昱最大的仁慈了。 随着离家越近,风也开始越来越大。 车厢里没了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安静。 拐入通往霍昱家的那条小道,前排司机忽然出声道:“先生,大门那边好像有个人?” 夏晚闻言从霍昱怀里抬起头来,车灯很亮,已经打在了那人身上,他一眼认出来,对方正是他们刚刚谈论过的霍培学。 大约天气太冷,他虽穿着棉服,却仍不停地搓着自己的双手。 夏晚看向霍昱,霍昱没看霍培学,而是偏头对他道:“外面风冷,你先回家。” “不用。”夏晚把霍昱的大衣递过去,自己也把外套穿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自己先走。” 夏晚长得秀美,又十分年少,活泼起来时常有些孩子气,可说这话时却无论神态还是语意都极坚决。 霍昱下车的动作顿了下,看往夏晚的眼神像是夜晚深遂的海,又如天上的星,渐次被笑意点燃,亮得惊人。 “好。”他说。 “小昱。”霍培学看着他们一起下车,踌躇片刻后迎了上来。 之前,霍培学不是没去过霍氏。 他在那栋大楼里威风了不止二十年,可现在却想踏进去一步都不能。 以前见了他向来恭恭敬敬的工作人员,现在却敢冷着脸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而安保人员更是毫不客气地把他给拎了出去。 那里仿佛一夜间对他变成了铜墙铁壁,想要见到霍昱根本一点可能都没有。 今天若不是他硬顶着寒风冻到全身僵硬地在这里蹲了几个小时,估计也是堵不到人。 “嗯。”霍昱应了一声,看向霍培学的目光平静淡漠,“您来有什么事儿吗?” “我,”霍培学看了夏晚一眼,嘴里喷出一抹雾气来,“我想和你谈谈。” “嗯。”霍昱应了一声,抬手看了看腕表,“给你三分钟时间,夏晚怕冷。” 这是不打算让他进去了。 多日来的狼狈无措与此刻刺骨的寒冷蓦地变成了熊熊的怒火,霍培学强自忍耐着握了握僵硬的拳头。 一旦没有了以前的高高在上和那些虚假刻意的伪善,他眼睛里的恶毒几乎藏都藏不住。 “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种刻意往上爬的人最会演戏,他那种出身不该最能吃苦吗?”霍培学此刻怒火攻心,外加他始终看不上夏晚的出身,即便现在自己也已失去一切甚至成了过街老鼠,却依然在夏晚面前保持着优越感,“矫揉造作。” 夏晚没说话,闻言只毫不在意地抿唇笑了笑。 霍昱却垂眸看了一下腕表,淡声道:“还剩两分四十五秒。” 霍培学一惊,这才有些慌了。 “小昱,”他语速变快了,“老宅……老宅能不能留给我们,我年纪大了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霍霖他还年轻,就当看在我们将你养大的份儿上,给他留条活路吧,叔叔求你了?” “养育我?冷暴力,语言暴力,恶意刺激,这些就是您说的养育吗?”霍昱一侧嘴角略略勾起,“当年那场事故,您又想过为我留活路吗?” “不是我们。”霍培学声音蓦地提高了。 “是不是你们大家都心知肚明,”霍昱道,“如果不是你们,为什么那个时间段车库的监控缺失了?” 他说着很轻地笑了下:“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巧合。” “你……,”霍培学大惊,嘴唇颤抖,“你查了监控?你怎么可能能进去我的书房?” 霍昱嘲讽地看他,轻声道:“三分钟到了。” 他边说边握了夏晚的手要进门,霍培学见状,忙一步拦在他们面前。 见霍昱始终无动于衷,他普通一声跪了下来。 “家里什么都没有了,要债的每天都上门,你爷爷还在医院躺着,”霍培学想去抓霍昱的西裤裤脚,被霍昱轻轻躲过了,“算我求你。” 这些话被风吹得支零破碎,霍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握着夏晚的手抬脚进了门。 寒风变得更加凛冽,如刀一般刮过面颊,远方小区保安正逆风赶来。 霍培学脱了力一样瘫在了当地。 曾经那个他以为自己完全可以逼疯弄残的幼童,可以无声无息解决掉的少年,送到国外再无法沾染国内事务的青年,如今竟变得那么高大,让他不能不服输,不能不认老。 在月光的阴影下,他垂眸看他的样子,平静淡漠,却让他不寒而栗。 像是,来自死神的凝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把前情交代下,后面就正式进入收尾阶段啦。 第78章 霸道 环球体育馆, NF盛典举办地。 门前一早就铺上了长长的红毯,红毯外侧则拉上了高高的隔离网。 隔离网外人山人海,挤满了各家艺人的粉丝。 他们举着灯牌握着手机, 只为多看自家偶像一眼,完全无畏冬日的寒风。 豪车一辆辆驶进来, 欢呼声也随之此起彼伏。 夏晚坐在车内往外看了一眼。 夕阳已被高楼大厦完全挡住,只天边还散落着几缕金红色的晚霞, 为冬日的傍晚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小先生, ”司机跟着秦姨的叫法对夏晚道, “下个就到咱们了。” 霍昱今天有场十分重要的商业会谈,十之八九不能出席,因此现在车内只有夏晚一人。 出于不想在这场以慈善为主题的盛宴上过于惹人瞩目,霍氏的捐赠物品也并没像之前霍昱说的那样由夏晚代为转交, 而是全部交由沈焰,与神州的捐赠物一同转交主办方。 “嗯。”夏晚应了一声, 视线落到了前面的红毯上。 在他之前出场的也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主播, 比夏晚做这一行要早许多年, 刚一下车,就有不少人在叫他的名字。 “宪哥,宪哥, 大宪,大宪……” 夏晚听着那些热烈的叫声, 不自觉有些紧张。 在他的概念中, 带货主播的市场和价值最终还得回归于他所带来的商品和服务,即便有粉丝, 也应该只局限于网络上, 和明星粉丝的性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侧头托了托腮, 不由地有点紧张。 如果等会儿自己下车完全无人在意的话,会不会有点尴尬? 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四来,车子已经停了下来,有工作人员上前为他拉开了车门。 夏晚道了声谢,下意识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随后弯腰下车。 没了车窗的阻隔,四周的声音蓦地大了起来,他刚刚站稳,两侧就猛地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有人大声叫道:“弟弟。” “弟弟,弟弟,弟弟……”在红毯最外侧挤着不少人,他们手里挥着灯牌,上面是一个个火红的“w”,那火红的颜色一直往后蔓延,夏晚站在自己的位置看不到尽头。 他有点惊讶,又十分意外,像是冬日的风都被遮住了,一道道的暖意随着那一声声“弟弟”在心头升起。 夏晚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即向着那个方向弯下腰去鞠了一躬。 随着他的动作,那边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其中夹杂着一个男生洪亮的声音:“弟弟,你真人好好看啊,比镜头里好看太多了。” 他这声一出来,原本井然有序的声音立刻变成了一片笑声,就连夏晚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进门时,外面的声音小了许多,年轻的工作人员对他道:“您不知道您多红,粉丝好像比明星的还要多呢。” 夏晚还未及应答,就已经一脚踏进入了会场内部。 会场里的灯光十分明亮,嘉宾已经到了大半,红毯长长地延伸到一座采访台上,两侧站满了记者。 夏晚一步步登上采访台,含笑接过工作人员的签字笔,在身后的签字墙上弯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弟弟,弟弟,看这边。”台下记者们正在拍照,不远处嘉宾们也边聊天边往台上看了过来。 有不少人都是熟面孔,夏晚偶尔会在电视或热搜上看到他们。 夏晚的座位往后一些,同桌共有八人,除了夏晚在内三人是主播外,其余几位皆是娱乐圈最近风头正劲的小鲜肉,大部分夏晚都有几分面熟,而其中还有神州娱乐旗下曾与霍昱传过绯闻的潘星文。 夏晚礼貌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只是除了那两位主播热情地回应一下之外,其余几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夏晚笑了下,毫不在意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诶,”先于夏晚进场的主播叫王小宪,他侧身过来和夏晚说话,“前几天听说了你十一月份的销售额,我们都挺震惊的,你怎么这么厉害?” “是我这次运气好。”夏晚谦虚地笑,“像前辈这样能常年保持战绩才叫真得厉害。” “那当然,姜还是老的辣,”王小宪被恭维的很舒服,忍不住拍了拍胸脯:“将来遇到什么困难找宪哥,宪哥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几位小鲜肉脸上还是露出了鄙夷之色。 王小宪见状,尴尬地轻咳一声,也停了下来。 这时,外面的欢呼声隐隐传了进来,一阵连着一阵,像是能把屋顶掀翻一般,夏晚几人不约而同地偏头看过去,不一会儿,孙白江步了进来,随着工作人员走向次桌他的位置。 经过首桌时,他顿了一下,看着霍昱空着的座位微微出神。 夏晚同桌的几位小鲜肉在孙白江步进来时便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只有潘星文有些犹豫,不知道是站起来好,还是不站起来好。 毕竟他的大老板霍昱与这位圈内口碑颇佳的影帝关系十分微妙。 他既担心上前打招呼得罪了老板,又担心对影帝不够热情会不会影响资源。 只是,其它几位站起来的也并未如他想得那般立刻迎上去,反而十分耐人寻味地互换了一个眼神。 潘星文这才注意到孙白江的目光正投在霍昱的那张空位上。 他屁股动了动,重又坐了回去。 直到孙白江坐回位置,众人才围了过去。 “江哥,江哥……”潘星文远远望着,彻底放下心来。 孙白江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估计根本不记得谁和他打过招呼。 他正想着,却见孙白江的目光朝自己这边看来,潘星文心头一跳,随后才发现对方看的并不是他,而是夏晚。 潘星文抿了抿唇,不觉多看了一眼这个一入座就把这桌上几位以盛世美颜著称的流量比下去的男孩子。 而对方似乎并无察觉,正低头在专注地刷手机。 他穿着白色的礼服,银灰色的衬衣,黑色镶了白边的蝴蝶结,头发梳了上去,看起来优雅矜贵的像个小王子。 确实不招人喜欢,毕竟被个小主播比下去,确实丢面儿。 潘星文不自觉移开了眼睛。 他这边移开了目光,可孙白江却没有。 他在看夏晚身上的那套礼服。 那身礼服没有标志,可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霍昱经常光顾的的那家店里的老师亲手打造的产品。 那位老师现在已经极少亲自动手了,就连他去,也都是老人的徒弟来招待了。 不仅如此,因为生意繁忙的原因,工期还十分漫长,快则一两个月,慢的话大半年都很正常。 这套礼服…… 应该是霍昱亲自过去,老人家才破例亲自上阵的吧? 而这样的夏晚,和霍昱看起来真得是十分般配。 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夏晚能感觉到孙白江的目光,但并没回头。 他低头刷微博,看到自己竟然在大腕云集的今天免强挤上了热搜,网上更是他的生图云集,网友们大骂他的摄像头劣质,正在商量众筹给他换个高清摄像头。 夏晚边看边笑,他正一条条往下拉着,忽然感觉眼前一暗,随即身边的潘星文和另外几位也一起站了起来,椅子发出一阵轻微又凌乱的声响。 “江哥。”其中一位率先招呼道。 夏晚抬起头,见孙白江正看着自己。 “方便过来说句话吗?”他问。 夏晚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不顾满桌人诧异的目光,跟孙白江走到了会场一角。 “不好意思。”孙白江说,“叫你过来,其实是想问一下,前几天发布会的事情没有对你们的生活造成什么不便与影响吧?” “没有。”夏晚说。 他本想对孙白江道句谢,但想到霍昱胸口的那道伤疤,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嗯……”孙白江犹豫片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他笑了笑,“那没事了。” “嗯。”夏晚说,“那咱们回去吧?” “对了,”孙白江又问,“霍昱不过来吗?” “还不确定。”夏晚说。 他说完没等孙白江,率先返回了座位。 “唉,”潘星文离夏晚比较近,问道,“你认识江哥啊?” “认识,”夏晚说,“不算熟。” 那几人看着他,没人说话。 “真的不熟。”夏晚解释。 “什么不熟?”有人在身后搭话,夏晚转过头去,见是沈焰来了。 沈焰和霍昱一样,是神州的老板。 神州这几年发展迅速,除了培养自己的艺人外,还握着各项文娱投资,手里好的剧本资源更是源源不断,相对于孙白江,沈焰才是真正的金主爸爸。 一时,夏晚耳畔的“沈少”之声不绝于耳。 “嗯,”沈焰客气地冲桌上人笑,最后对自己公司的潘星文道,“你看着点,别让小……” 小嫂子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沈焰忙改了口:“别让夏晚喝酒,谁来都不行,知道吧?” “沈总。”潘星文有点诚惶诚恐,“夏晚是谁?” 沈焰抬手拍了下夏晚的肩膀,又对潘星文说:“今天看好了,后面你想要的那个角色说不定就稳了。” “不是?”夏晚疑惑抬头,“我喝杯酒又怎么了?” 沈焰没说话,只对着潘星文道:“机会来了,能不能抓住,还得看你的。” 顷刻之间,满桌人看向夏晚的眼神就变得微妙了起来,而潘星文更是万分激动:“您放心,我绝不会让您失望。” 沈焰走后,潘星文果然全神贯注地盯住了夏晚,就连薛文选过来和夏晚说话时,因为手里捏着酒杯都被他胆大包天地拒绝了下:“他不喝酒。” 薛文选倒没有生气,而是搭着夏晚的肩到一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把人放回来。 “他怎么认识这么多大佬?”夏晚一走开,桌上就小声讨论了起来。 “没看沈少的态度吗?”有人说,又问潘星文,“你之前也不认识他吗?” “领导们的事情咱们怎么知道?”潘星文说。 “看样子,”有人说,“这位极可能是你们神州的老板娘了。” “啧……,”有人的语气隐隐泛起酸意,“怪不得这么几个月就成了直播圈里的新秀,原来傍上大佬了。”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戴着戒指,不会是结婚了吧?”有人问。 “那不可能,”王小宪插嘴,“他出道开始就戴着那枚戒指了,应该是刚刚戴那根手指上比较合适吧?” “其实我看过他的直播,”一位小鲜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之前一次直播中他确实说过感情的问题,还说对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那可不是,”潘星文有些得意地抬了抬头,“除了我们霍总可不就我们沈总了。” “问题他还认识薛家的人。” “和沈焰扯上关系的话,认识也正常吧,而且他还带过薛家的货,啧,薛家第一次直播卖货的机会给他了。” “别说了,别说了,人家回来了。” 夏晚回到座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不过他面前的那杯酒早已被潘星文换成了白水。 他抿了抿唇,低头给霍昱发信息:“大少爷,你是不是给沈焰下了什么任务?” 霍昱的消息回复的很慢,许久才一个字:“嗯。” 台上活动已经正式开始,主持人正在一批批公布大家捐献的物质。 这次活动的主题主要是针对偏远地区的医疗和教育进行的,因此大家大多捐献的是救护车和图书馆。 排名是以金额大小为序公布的,夏晚第一个就听到了薛氏的名字,而紧随其后的就是霍氏。 他抬头看向舞台,忍不住弯着唇角笑了起来。 随后又低头痛斥霍昱:“霸道!” 霍昱不接他的茬,但这次回复的却很快:“晚点我去接你。” 夏晚没再回复,抿着笑收了手机。 名单公布完毕,紧接着进入了拍卖环节。 台下人也开始更换座位,相熟的人在一起窃窃私语,谈生意拉投资的也不甘人后。 晚宴进行到后半部分,网上沈焰和夏晚的绯闻早已传的纷纷扬扬,只不过夏晚并不知道。 采访环节,为了方便拍照,夏晚和同桌几位一起站到了会场一角。 问完慈善捐献的问题,记者把话题转向了私人问题。 “星文,星文,”记者先从潘星文入手,“前阵子你和霍总的绯闻能再回应下吗?” 潘星文刚要回答,却发现夏晚看了自己一眼,莫名地,他觉得那一眼凶巴巴的,一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忘了答话。 忽然有记者笑了一声:“星文和弟弟的身形还挺像。” “我老公都说过我的身材好了。”夏晚忍不住腹诽。 “弟弟,”一位女记者笑眯眯地把话筒递向夏晚,“能回复一下您和沈焰沈总的诽闻吗?听说你们已经结婚了,请问是真的吗?” “啊?”夏晚慢慢张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是何时和沈焰传了诽闻的,而且这发展速度也未免太快了,短短两三个小时怎么就结婚了? 他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假的。” 夏晚转身,一眼看到了霍昱。 他穿着和夏晚同款的黑色礼服,正神色冰冷地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抱歉。 昨天有点倒续,两人一下来了两场,为了他们的身体健康,我决定改成一场,结果今天推翻重写,一场都没写到,QAQ 另外,这两天没办法稳定更新了,前几天不是刚从外地回来嘛,今天得到消息,那边一位还蛮近的亲戚去世了,前两年他脑梗治疗后,后遗症很严重,前天在家摔了一跤没救回来,所以还得陪家人重新回去一趟,如果有时间就见缝插针写一点,鞠躬。 第79章 温软湿润的触觉让霍昱动作一顿 霍昱一出现, 原本围在夏晚等几人身侧的记者便哗啦一声散去了十之八九,外加刚刚还在采访别人的记者,一瞬间, 几乎连通路都堵得严严实实。 霍昱的身影被隐在了人影与长枪短炮之后,夏晚须得动一动身体, 才能从人群缝隙中勉强看到他。 好像他天生就该是那天上的星星,是人群的焦点, 给夏晚一种自己离他十分遥远的错觉。 直到下一刻, 霍昱忽然透过人群看向他, 在短暂的对视中,他脸上的冷意一点点散去了。 夏晚的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很隐秘的甜意---星星是他的。 “霍总,霍总, ”记者们杂乱的声音传过来,夏晚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 “您刚说假的什么意思?” “沈焰单身。”霍昱说, “绯闻假的。” 一阵笑声传来, 有人恭维:“您和沈少关系可真好。” 霍昱像是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不知道是记者们先入为主认为夏晚和沈焰关系非同一般的关系,还是夏晚和霍昱身份差距巨大, 即便穿了同款礼服,也根本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霍昱有意无意地碰了下自己袖口那枚由夏晚设计的袖扣, 脸上的神色意兴阑珊。 “哎, 夏晚,”潘星文和夏晚站在一起, 自然也听到了霍昱的回答, 他轻轻碰了碰夏晚的肩膀, “原来你和我们二老板不是那种关系啊?” “不是。”夏晚确认道。 潘星文看了夏晚一眼,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亏他刚才还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把夏晚当老板娘伺候着,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 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忍不住重新把目光移到霍昱身上去。 霍昱很少去神州,他之前也就见过一次,还只是遥遥看了一眼。 后来,因为那张照片,他莫名与对方传出了绯闻,说实话,说实话,在欣喜之外,他内心是很有荣誉感的,毕竟对方是他的大老板,身材长相又是万里挑一,出身什么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明知道对方已婚,可出于某些隐秘的心事,以及对方强大的引流能力,他始终没有否认过。 “霍总,”有记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看向坐在座位上正看向霍昱的孙白江,“请问前段时间江哥发布会上提到的那些事情属实吗?还有,您和江哥是否有冰释前嫌重归旧好的可能?” “属实。”霍昱沉默片刻,又说:“都过去了。” 记者们安静片刻,没太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于是又有更多的问题追了出来。 霍昱是最近的问题焦点,一时身边围得人越来越多。 夏晚身边只剩虾米三两只,正准备悄悄退回自己的座位,不想又被一个很年轻的记者小姐姐拦住了。 “饶了我吧。”夏晚笑了一下,“我和沈少确实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普通朋友。” “不是那个,”记者小姐姐有点生涩:“我是……我是您的粉丝。” “啊?”夏晚愣了下,不觉有点紧张起来,和粉丝以这种方式面对面交流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记者小姐姐问,显然也有点紧张。 “当然。”夏晚停了下来,含笑看着对方。 小姐姐被他看得有点害羞,目光略带闪躲地问:“我想知道最近很火的画家‘小w’是您本人吗?因为之前您承认恋情的那场直播中,我们大家都有看到入镜的画架的一角,和后来廊桥卖出的那幅‘没有角的独角兽’左下角几乎可以百分百重叠,所以我们大家都在猜,当时您直播时,身后放着的是不是就是这幅画,而且你们的名字里都有个'w'。” “其实你们私下里已经确认了吧?”夏晚笑了下,“当时我背后确实是那幅画。” “天哪?”小记者万分激动,忍不住大声说:“真的是你啊?可是,你怎么去做直播了?” “不要十万个为什么了,”夏晚笑了起来,“其实这件事我没打算隐瞒任何人,只是觉得也没有必要特意说而已,既然大家看到了,我就回应一句,至于为什么做直播确实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他说完又商量的口吻道:“能不能今天先不要报这个?” “为什么?”小记者眼睛瞪得溜溜圆。 “今天的主题是慈善,”他笑道,“其他话题可以先放一放。” “哦,我懂了,”小记者说,随后信誓旦旦保证道,“我一定听话。” 夏晚笑着抬眼,看霍昱还被人围着,便和小记者挥挥手准备离开。 只是他刚一抬脚,霍昱也立即礼貌地向周边人等道了抱歉,结束了采访。 霍昱腿长,三两步就追上了夏晚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他没说话,表情略显严肃,唇角抿成直线。 “大少爷,”夏晚觉得好笑,趁人不注意时迅速勾了一下霍昱的尾指又松开,声音压得极低,“不要不高兴嘛,我跟谁是真的,跟谁是绯闻您不是最清楚吗?” “乱碰。”霍昱轻斥。 “碰手指都叫乱碰了啊?”夏晚抿着唇笑,“那以后霍总别的地方我可不敢碰了。” 霍昱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夏晚见他笑了,也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他们的互动迅速而短暂,别人未必注意到那些细小的动作,可孙白江却注意到了。 不知道多少年,他都没看到过霍昱的笑容了。 事实上,霍昱小时候的笑容就很少,即便偶尔笑了,那笑容也总是很浅,未到眼睛里便消散殆尽,犹如昙花一现。 有时候回想起来,他总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而像此刻这样,带着温度与甜蜜的笑,他从来都没见过。 这是他以为霍昱永远都不会有的东西。 可夏晚让他拥有了。 孙白江不自觉垂下眼去,心底那根一直绷着无法放松的弦,不知怎么就忽然松懈了下来。 从没有这么清醒过,他知道自己该放下了。 即便这个念头甫一进入脑海,就将他的整颗心抽空,即便一想到以后漫长的岁月里陪在霍昱身边的人不会是自己,就无比痛苦,可他还是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该退场了。 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无法像夏晚那样,带给霍昱那样的笑容。 NF盛典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有些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离场,但首桌和次桌的人都还坐着未动。 霍昱一过来,大家就纷纷过来打招呼,套关系,约酒局,夏晚坐到座位上不过短短片刻的时间,霍昱那边已经连倒了好几次酒。 等所有人都寒暄过后,孙白江才倒了一杯酒走过来。 他一过来,现场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人都有八卦之心,尤其是现在,几乎人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 霍昱坐着没动,只微微抬眼看向孙白江。 片刻的沉默后,孙白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举起手里的酒杯。 “小昱,”他说,“祝福你。” 霍昱的目光凝在那只酒杯上,片刻后,他抬手将手里的酒杯冲那只杯轻轻碰了一下。 “谢谢。”霍昱说,像对在场其他任何一位一样,礼貌,客气,但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孙白江笑了一下,仰头将杯里的酒水干了。 辣酒入喉,他眉心紧蹙,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随即向霍昱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夏晚他们那桌也已经走了几位,但潘星文还没有走。 虽然对夏晚的态度早就没之前那么小心翼翼,但他仍牢记着沈焰交给自己的任务,见酒就挡。 终于,夏晚偏头对他道:“我该回去了。” 又笑着说:“今天劳你费心了,谢谢。” 本来潘星文对夏晚还满心腹诽,可现在夏晚真这么客气,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没事没事,”他说,“也是老板交代的。” 夏晚笑了下,和主办方的人道别,随即下到地下车库。 司机已经等在车里,看到他的身影立刻下车为他拉开车门,夏晚坐进去,盯着来路看了片刻,才打开手机。 一打开微博他就心头一跳,因为在霍昱的词条下,热搜榜上赫然挂着“双w”的词条。 明明小记者答应过自己说不报的…… 夏晚抿了抿唇,硬着头皮点开热搜。 相关微博中大都挂着一张截图,应该来自粉丝群之类的地方,图中一个自称记者的ID发布了一条信息。 【捷报捷报,已经当面问了弟弟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也经过了弟弟的确认,当时直播中那幅画确实就是“没有角的独角兽”,啊啊啊啊啊,天哪,我好激动,我粉了个什么偶像啊?为什么弟弟可以这么厉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最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已经失去冷静。PS:弟弟说了,今天以公益为主,不希望自己占用大众太多注意力,所以这个消息暂时只告诉群里各位,也请大家不要外传,感谢。】 “啧。”夏晚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小记者可真天真。 他翻了几条微博,随即打开直播软件,而他的直播号更是被大量粉丝留言攻占,留言多到打开时连手机都卡了片刻,不过大部分也都和微博上大同小异。 【啊啊啊啊啊,老婆绝美。】 【天哪,什么神奇的缘分,我喜欢的两个主播竟然是同一人。】 【可爱又有才华,是我爱的人没错了。】 【送你999朵玫瑰,请接收我的爱。】 【脑婆!脑公我也可以接受。】 【弟弟今晚能不能用这个造型来一场直播啊,太馋了。】 【+1,这还是第一次见弟弟把头发梳上去,太好看了,和平时自然的发型反差太大了。】 【+2】 【+10086】 【……】 夏晚沉默片刻,又切到了绘画账号上,果不其然,那里也已经被彻底攻占。 他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随即发了一条动态: 【谢谢大家赞美,但今天回家太晚了,应该不能直播,不过晚些时候应该可以发一张自拍弥补,如果大家喜欢,我下次可以用这个发型来直播一次。】 信息发出,霍昱和沈焰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视野中,只不过两人很快便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走去,霍昱向这边行来,而沈焰则消失在了视野中。 夏晚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三两步朝着霍昱蹦过去,整个人都跳了人怀里。 “干什么?”霍昱伸手抱住他,将他托在怀里,边往车边走边道:“自己跑下来再让人抱过去?” “想让大少爷抱。”夏晚说,在霍昱颊侧亲了一口。 温软湿润的触觉让霍昱动作一顿,随即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一步步稳稳地行到了车边。 而在他们没有看到的角落里,追着沈焰下来的潘星文整个人都几乎石化了。 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霍昱那句冷冰冰的“假的”是什么含义。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那张霍昱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并因此和自己传出绯闻的照片来。 如果仔细观察,那确实是夏晚没错。 眼睁睁看着那两人上了车,潘星文连后背都出了一层热汗。 算来算去,夏晚不仅是他的老板娘…… 竟然还是大老板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返程了,最近一直在奔波…… 感谢大家等待。 本章评论都有小红包 第80章 将他彻底掌控 夏晚一手勾着人的脖颈, 一手拉着人的领带,被人直接摁进了座椅里。 他笑着抬眼,搭在霍昱颈侧的手指不规矩地绕过去轻碰人家温热柔软的耳垂, 语气调笑中又难掩挑衅。 “大少爷,”他问, “这样也是'乱碰'吗?” 霍昱没说话,只是干脆利落地将前后车厢的隔板拉了下来, 随即, 在无人能够窥视的私人空间中, 他低头狠狠吻住了夏晚的嘴唇。 夏晚的哼声很轻,可扯着霍昱领带的那只手却用力极重,只是这种力度并没能维持太久,因为不久后, 那只手便脱力一般顺着领带滑了下去。 直到车子驶出体育馆外,霍昱才终于放开了他的双唇。 他微微抬起头来, 在不甚明亮的车厢里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夏晚。 窗外七彩的灯光投进来, 映进霍昱的眼睛里, 将那双漂亮的眼睛照得流光溢彩,极是深邃迷人。 “大少爷。”夏晚有些意乱.情.迷地抬了抬头,用双唇去追霍昱的嘴唇, 可却被霍昱偏头躲开了。 “现在又是‘乱碰’了?”夏晚忍不住笑,抬手碰了碰霍昱的嘴唇。 霍昱的唇潮湿滚烫又很柔软, 只微一开启便咬住了夏晚的指尖, 没怎么用力,麻痒大过疼痛。 夏晚抿唇将手收了回来, 笑着把脸往霍昱颈窝里埋去。 “夏晚。”霍昱叫他。 “嗯?”夏晚停下动作, 一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霍昱, 眼睫染了湿意。 霍昱垂眸看他,指腹很轻地碰了碰他的唇角,他的眸色很深,声音很沉:“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夏晚一怔,笑意凝在了唇角。 一瞬间,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还从未向霍昱提起过签约廊桥的事情。 更不要说,这个签约身份目前还颇负盛名。 以霍昱在绘画上的造诣,如果稍加留心说不定也听过他的名字。 他不自觉抿了抿唇,有点紧张的同时又难免有点委屈。 毕竟,最初他隐瞒霍昱,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怕受到对方的打击。 霍昱在这方面的造诣很高,嘴又很毒,为保护自己作为一名画手的尊严,他甚至连在家里画画都极少。 而后来,他却是真的把这事儿给忘了。 毕竟在一起后,两个人身上都发生了不少事情,真正在一起时甜甜蜜蜜腻腻歪歪的时间还不够,哪有时间分给别的事情? “问你呢?”见他不说话,霍昱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力道不轻不重的。 夏晚灵机一动,忙趁机呼痛。 见霍昱铁石心肠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又伸手抱了人家的腰,耐心地哄:“别生气嘛,大少爷。” 霍昱冷着脸看他片刻,随即往一边偏了偏头。 夏晚见状,忙又捧了人的脸掰过来,让霍昱不得不看着自己。 果然,霍昱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紧绷的线条便无可控制地柔和了下来。 “这就对了嘛,”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夏晚碰了碰霍昱的眼尾,指腹还故意蹭人家的睫毛,眼看霍昱没忍住眨了下眼睛,他笑起来,“还是这样好看。” 霍昱沉默着坐正了身体,夏晚又忙凑过去,抬着脸往上看。 他的脸又小又白,头发梳上去的样子优雅矜贵,白色的礼服更是让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很纯粹很纯洁的气息。 霍昱看着他,心软得像遇了热的黄油一样。 “我不生气。”他说,“但你以后不能什么都瞒着我。” “我发誓。”夏晚立刻举起手来。 “没诚意,连姿势都不对,“霍昱没绷住笑了一声,随即握着他的腕子将手拉下来,又说。“算了。” “大少爷。”夏晚不想这件事给霍昱带来哪怕一点点的不安,“我其实不是故意瞒你的。” “嗯?”霍昱很低地应了一声,认真倾听。 “刚开始的时候你还记得吗?”夏晚撇了撇嘴,“你对我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而且你画画那么好,自幼就跟随名师,所以我就很避讳和你谈专业方面的事情。” 霍昱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夏晚。 夏晚抿了抿唇,有点委屈道:“毕竟,就算在别人眼里还不错的东西,可能在你眼里就是班门弄斧,我怕你会打击我所以才一直没提,后来时间久了我就把这件事儿给忘记了。” “我那时候对你很凶吗?”霍昱安静地听完,疑惑地问。 “超凶!”夏晚立刻凝眉道。 霍昱神色凝重了些,看着夏晚的眼睛十分认真道:“对不起。” 夏晚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 “那倒也不用,”他声音放低了些,指腹很轻地摩挲着霍昱的袖扣,“大少爷在别的方面弥补我就好了。” 霍昱笑了一下。 好像无论多严肃的环境,只要夏晚想,他就可以把它变得轻松或者暧.昧,也可以轻易地除掉别人心头的重压和枷锁。 他低头很温柔地亲吻夏晚,又说:“以后都不会了。” - 礼服是白色的,配着银灰色的衬衣,和黑色镶了白边的领结…… 此刻夏晚躺在床上,微微仰头看霍昱慢条斯理地解扯了领带扔到一边,随即向自己倾身过来。 “大少爷,”夏晚笑着轻抚霍昱浓密修长的眉,指腹从眉尾滑到耳下,“你今天是故意和我穿了同样的礼服吗?” “嗯。”霍昱应了一声,毫不掩饰,随手解了夏晚礼服的纽扣,“但他们没人看出来。” 夏晚抿了抿唇,忍不住笑着偏开了头。 “不是说好了今天要低调吗?”夏晚说,手指滑到了霍昱的喉结上。 霍昱的喉结很性.感,在他手下上下滚动几下,让夏晚的指尖隐隐发痒。 “我不喜欢看你和别人的绯闻。”霍昱说。 这是看到自己和沈焰的绯闻才故意穿了同款礼物过去的吧? 夏晚没忍住很轻地笑出了声,随即被霍昱不轻不重地在唇上咬了一口。 “大少爷,”夏晚安静了片刻,“原来你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啊?” 谁没有幼稚的时候呢,只是有些人自幼就被迫成长,深深将自己的另一面隐藏了起来。 他将手插进霍昱短短的发茬里,认真回应他的亲吻。 “也不喜欢别人叫你一些不该他们叫的称呼。”亲吻的间隙,霍昱再次含糊不清地表达不满。 “嗯,我可能没有办法完全阻止别人怎么称呼我”夏晚捧住霍昱的脸,“但我知道我只爱你。” 他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有些隐隐的凉意,可上身除了礼服的扣子被解开,衬衣和领结都还穿得板板正正,被霍昱笼着,与他身上的温度互相交融,是舒适的温暖与安全感。 唯有一颗心,像火一样滚烫。 霍昱垂眸看他,这样的夏晚看起来特别纯洁,可也正因为这份纯洁,才更激起地方的征服与破坏欲。 霍昱低头,很温柔地亲吻他的眉眼和嘴唇,牙齿隔着薄薄的衬衣布料咬在他肩颈的皮肤上,他掌心的热度高得惊人,那热度按在他的腰上,将他彻底掌控。 和砸落在夏晚颈窝滚烫的汗水一样。 “夏晚。”他叫他的名字,低声说“你心跳得好快。” 又问:“是要我这样补偿你吗?” 夏晚没说话,他半阖着眼睛仰头,将吻印在了霍昱那道深深的疤痕上。 霍昱顿了一下,随即很紧很紧地将他抱进了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被紧紧抱住几乎无法呼吸的那一刻,夏晚蓦地记起了曾答应过粉丝今晚要发自拍的事情。 “大少爷,”夏晚一向都很守信,于是立刻说,“我答应了粉丝今天还要发自拍。” 细白脚腕上那道金色的圆环不停地晃动,碎钻随着动作洒出一痕痕璀璨的光华来,美不胜收。 远胜想象。 将吻落在那块皮肤上时,霍昱很低地笑了一声。 “这样发吗?”他问,嗓音微哑。 这个时候的霍昱和平时很不一样,甚至有着截然相反的气质,夏晚心头滚烫,又无比羞耻地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夏晚。”霍昱叫他的名字,低头亲吻他汗湿的头发,声音在他耳畔低沉却又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不许。”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谁都不许和小霍抢晚晚,哼! 好累,QAQ 第81章 这该死的甜蜜 夏晚的身体有些疲惫, 像是许久未运动的人一下跑了三千米,全身上下都泛着酸痛。 他在被子里动了动身体,随即又安静了下来。 “醒了?”忽然, 霍昱的声音从床尾传了过来。 夏晚将被子掀开一些,见霍昱正将PAD放下, 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喝水吗?”他问,很轻地碰了碰夏晚略显干燥的嘴唇。 “嗯。”夏晚应了一声, 嗓音微哑。 他不自觉抿了抿唇, 想到昨晚到了最后, 自己被霍昱逼着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就忍不住耳根发热。 自然而然地,他抬手碰了碰耳朵。 “怎么了?”看到他的动作,霍昱立刻问道。 霍昱已经穿戴整齐, 米色的羊绒衫在他身上看起来柔软温暖,衣袖末端露出一截洁白的衬衣袖口来, 再往前,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正握着一只玻璃杯。 “没事。”夏晚抬脸冲他笑了一下, 伸手去接水杯。 “我来。”霍昱说,将水杯送到夏晚唇边。 夏晚没有坚持,他靠在霍昱肩头, 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热水,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大少爷, ”他四处张望着寻找自己的手机, 问道,“几点了?” 手机没找到, 但目光所及处却看到了些别的。 比如, 刚穿了一次就被弄脏揉皱了的白色礼服正安静地躺在地毯上, 往前,则是霍昱卧室的大窗,以及一组皮质沙发,沙发前面的圆桌上,霍昱的手机在不停地闪烁。 “大少爷,”夏晚抿了抿唇,刻意忽略了那套礼服,“你好像有电话进来。” “不用管。”霍昱为他擦净唇角的水渍,又抬腕看时间,“刚刚十点半。” “这么晚了?”夏晚一惊,随即想起自己昨晚答应粉丝们的自拍。 自拍那是肯定没能自拍的,夏晚轻轻捻了捻自己的指腹,不由地心虚又忐忑。 就算想要补一张昨天的造型…… 夏晚不自觉又看了一眼那套礼服,无比遗憾。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动作,霍昱很轻地笑了一声,“不舍得?” “都怪你。”夏晚愤愤,无比心疼,“才穿一次。” “再给你订更好的。”霍昱垂眸,握住了他的脚腕。 脚环现在安静了些,在霍昱掌下只有轻微的晃动,随即安分地贴着夏晚的皮肤不动了。 “下次,”霍昱无声地笑了下,“该戴个铃铛。” “啊?”夏晚愣了下,随即抬脚欲踹,却被霍昱握得更紧了。 “送你东西还这么凶?”霍昱看他,眸子里漾满了笑意。 夏晚扑过去抓他,被霍昱按住腰捞在了怀里。 两个人边笑边闹,最后霍昱怕他冻着,像裹蚕蛹一样将他层层叠叠地裹进了被子里。 “再睡会儿。”他说着倾身过来,很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下去给你做点吃的。” “我不太饿,“夏晚说,又说,“想中午和你一起吃。” 遮光窗帘挡得很严实,但夏晚还是看到霍昱眼中泛起丝丝缕缕的光来。 “总得吃两口垫垫。”他说,不容置喙地走了出去。 夏晚安静了片刻,起身披上睡袍,又在地上捡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关机了,打开之后,信息与电话便不停地蹦了进来。 未接来电中列了长长的一行,其中有三通来自于夏成章,还有另外两通来自于他在廊桥的经纪人崔晓恒。 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夏成章很少会连打三通电话过来。 怕耽误夏晚正事儿,他大多只打一通,就算没有接到也不会再拨,而是等夏晚看到来电后回电。 而崔晓恒的来电时间就更加微妙,是在凌晨两点多接近三点的时候。 除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否则,崔晓恒也不应该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还一打就是两通。 夏晚抿了抿唇,心头不觉一紧,隐隐泛起担忧来。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回拨了夏成章的电话。 夏成章接得很快,电话一通,夏晚便立刻急切地叫了一声:“爸。” “哎。”夏成章应了一声,声音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夏晚略略松了口气,解释道:“昨晚我睡着了,没接到您的电话。” “没什么要紧事儿。”夏成章说,“没接到就没接到,没什么打紧的。” 虽然心里还略有疑惑,但夏成章的话总算让夏晚一颗吊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他穿上拖鞋,过去将窗帘拉开,一瞬间,阳光碎金般洒了进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无风无云,碧空如洗,映的小区的景观湖像一块碧色的翡翠,夏晚不自觉笑了起来:“我刚看到三个未接来电还吓一跳。” “我能有什么事儿?”夏成章说,“没事没事。” 他嘴里说着没事,但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试探道:“晚晚,你跟小昱挺好吧?” 夏晚扶了扶自己的腰,忍不住笑着说:“可好了,您放心。” 夏成章闻言,眼角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 他昨晚连打三个电话,完全是因为张姨看到了夏晚和沈焰的绯闻。 夏成章的思想本就十分老派,且他又并不认识沈焰,更不知道他和霍昱的关系,因此当时就打了电话给夏晚。 一是想要问问他具体是什么情况,二是担心他和霍昱为这事儿闹别扭。 夏晚没接,他也没睡不踏实,辗转到了后半夜,结果却意外在网上看到了另一个消息,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们正讲着电话,霍昱已端着餐碟和杯子上来了。 碟子里放了几种坚果,几颗大福,还有一片吐司,外加一些水果,杯子里则是尚在冒着热气的牛奶。 霍昱弯腰将东西放在桌面上,回头握了夏晚的手腕牵着他坐过来。 恰逢夏成章正在电话中叮嘱:“你不小了,不能再那么小孩子心性了,要好好和小昱过日子,也要和别人保持应有的距离,万一传出来七七八八的传闻,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对你们的事业也不好。” 他叹了口气:“网上那些人才不管是真是假,他们就图热闹。” 夏晚听着,终于明白了那三通电话的来因。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向夏成章撒娇:“知道啦,爸,我都听您的。” 父子两个又说了两句,夏晚问了夏成章最近几天的状况,又叮嘱他把复查要带的东西提前准备好,复查那天在家里等自己过去接他。 挂了电话,夏晚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夸张地称赞道:“大少爷煮奶都煮得特别香。” 霍昱的嘴唇翘起来,偏偏看他的眼神又似笑非笑。 “怎么了,”对上霍昱的眼神,夏晚戒备心起,“笑什么呢?” “你也不小了,不能再那么小孩子心性,要好好和小昱过日子,也要和别人保持应有的距离……”霍昱抿着笑,学夏成章的话。 “啧,”夏晚忍不住抬脚踢在霍昱小腿上,“大少爷,您摸着良心说说,这事儿能怪我吗?还不是你让沈焰来监督我,不是,我为什么就不能喝酒了。” “下次我陪你喝,乖。”霍昱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夏晚心里舒服了,他吃了两口东西,又把电话拨给了崔晓恒。 崔晓恒的电话接得也很快,但和夏成章口吻一样:“没事没事,夏老师,真没事。” 夏晚疑惑凝眉:“可你凌晨给我打了两通电话。” “我拨错了,”崔晓恒说,“对不起,夏老师,没打扰到您吧。” “那倒没有。”夏晚说。 两人挂了电话,夏晚仍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他想了片刻,才意识到崔晓恒竟然没有催他出作品。 这简直太不寻常了吧? 而同一时刻,崔晓恒也正劫后余生地轻拍自己的胸口。 “幸亏您提醒了我,”她对旁边的李跃说,“不然我就露馅了,老板非开了我不可。” 李跃抬手指了指自己眼下的黑眼圈:“是霍昱一大早就打电话提醒我,不然你以为我能忍住吗?。” “那您说,”崔晓恒放低声音,“老板他为什么不让夏老师知道自己就是廊桥的所有人?” “依我看,”李跃撇了撇嘴,“不知道又憋什么坏招吧?” 崔晓恒吐了吐舌头,李跃敢编排她老板,她可不敢。 她对目前的工作十分满意,还想长长久久地干下去呢。 夏晚回完电话,又点进了社交软件中,准备回复一下留言。 软件中,宿舍聊天群像大部分时候一样,仍排在第一位,未读消息量为(99+)。 夏晚猛一激灵,蓦地想到了什么,他点进去,没来得及看信息就先圈了苏棠。 【大碗甜茶:@小甜棠果 宝儿,苍天做证,昨天和沈少的绯闻确确实实都是误会。】 【小甜棠果:@大碗甜茶这还用说吗?他那么狗,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沈行:……】 【小甜零:@大碗甜茶不是吧,晚晚,你的信息不会还停留在昨天吧?这风起云涌都好几波了,你还在纠结绯闻?晚晚,咱们格局可以再大一点。】 夏晚:…… 他还没来得及疑惑,群里两个人又发来了信息。 【小甜棠果:@大碗甜茶 宝儿,我昨晚被霍总甜疯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沈焰那个狗东西怎么比得上霍总?】 【小甜零:啊啊啊啊啊,这该死得甜蜜啊,简直是单身狗的盛宴!撑死我了!】 夏晚:…… 他的目光在消息界面上顿了片刻,随后侧眸看了一眼霍昱。 霍昱在他刚和崔晓恒通话时也通了一个电话,随后便坐回了书桌前。 此刻他正神情认真地看着屏幕,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似乎并没注意到夏晚这边的动静。 夏晚抿了抿唇,决定去求助万能的微博。 既然苏棠说是被霍昱甜疯了,那么他只要尝试去搜索关于霍昱的词条就可以了,夏晚边点开微博图标边确定了思路。 只是并没用他搜索,因为刚一进去,他就看到了霍昱的名字正在热搜榜上挂着。 “霍昱 w”。后面缀着一个深色的“爆”字。 夏晚看着这个词条不由地头皮一麻,他看了霍昱一眼,随即抬手点在了相关词条上。 词条下第一条微博仅评论就已达到了两万多条,配着整整齐齐的九宫格。 配文却只有简单的四个字:真相大白。 除了在酒店遇到霍霖那次,霍昱紧紧抱着自己的那张照片之外,还有几张是他和霍昱在昨天慈善晚宴上短暂并肩而行的背影照,以及他个人的不同背影照。 这些背影应该是用来让网友和第一张照片中,霍昱怀中的背影来做对比的。 除了背影外,还有就是直播中他手上戒指的截图,以及霍昱接受采访时的手部细节以及戒指截图。 除此之外,中间C位的那张照片,夏晚从未见过。 那张照片中是两只紧紧交握的手,一大一小。 大一些的那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而小一些的皮肤则更细白一些,而两只手的无名指上都戴着一枚戒指。 那两枚戒指单独看只会觉得十分相似,但放在一起却一眼就能看出来,它们是一对情侣戒。 小一点的那只手所戴的戒指,很多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因为过于独特,所以在夏晚直播时,曾不止一次有人希望可以购买他的同款戒指。 那枚戒指上镂着一只十分漂亮精致的临水飞燕,燕翅掠过水面时激起的淡淡水纹,在这张图片上直接蔓延到了另一人的那枚戒指上。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一对,甚至是一体,只有结合在一起,才是一幅完整的画面。 …… 没有人知道,这张十指交扣的照片正是出自昨晚,霍昱的床上。 夏晚的目光顺着地毯一点点看过去,掠过地上凌乱的礼服,望向那套深蓝色的床品。 照片中,夏晚的手恰恰是被霍昱紧扣在了这张深蓝色的床单上。 而照片右下角的水印,赫然是霍昱的个人认证微博账号。 那个账号一直空着,只偶尔用来发布霍氏的一些行业动态。 关于私事,这还是第一次。 “霍昱。”夏晚很轻地叫了一声霍昱的名字,霍昱原本正在敲击键盘的手立刻顿了下来。 “嗯?”他看过来。 “你……” “嗯。”霍昱说,“你说昨晚是慈善晚宴,要低调一点,所以我是过了凌晨才发的照片。” 他顿了一下,看着夏晚道:“不算昨晚了。” “我是想说,”夏晚看着他,没忍住眼里的笑意,“没水印的照片,可以分享一下给我吗?” 霍昱看他片刻,轻声说:“过来。” 夏晚走到他面前,被他再次扣住了手指。 “昨晚你睡着了没有回握,”他说,“我们再拍一张更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完全没意识到是情人节,QAQ 错过了昨天不能错过今天,大家元宵节快乐呀 节日小红包一定是要有的,hiahiahia 第82章 床单?我靠! 夏晚的手被霍昱扣着, 靠近阳光投进来的地方,丝丝缕缕的光线打在那两只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上,为它们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颜色。 夏晚与霍昱头抵着头, 目光共同投注在霍昱的手机屏幕上。 “这样可以吗?”霍昱调整了下手机角度,满眼是笑地抬眼看向夏晚。 “再近一点点。”夏晚指挥他, “那样能把标志拍得更清楚一点。” “啧,”霍昱笑他, “你是不是买奢侈品都爱买大LOGO的?” “你什么意思?”夏晚愤然, “我哪舍得买过奢侈品?” “听我的, 这样就好,”霍昱忍笑说,“越是这样若隐若现,似是而非, 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去确认寻找的事情,网友们就会越兴奋越嗨, 我敢跟你打赌, 这张照片传上去, 眼神好的肯定会要给眼神不好的做标记。” 他边说,边点下了拍照按钮,咔嚓一声, 他们交握的手定格在了屏幕中。 确实如霍昱所说的,他那只戒指上的水纹在照片上只隐隐显现, 不仔细观察就很难看出来。 “啧, ”夏晚学着霍昱的口气说,“你是不是做生意也这么老奸巨猾?” 霍昱抬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 随即噙着笑将两张照片都发到了夏晚手机上。 夏晚低头, 打开自己的微博, 转发霍昱的微博并随手附上了今天刚拍的这张照片。 霍昱的微博和他的行事风格一样,简单明了,没有配文,只孤零零丢了一张图片在上面。 夏晚本来也想和他一样,简简单单就好,但停顿片刻,他还是抬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没错,我抓住了那个最完美的人。” 随后,他点击了发送。 夏晚平时的网络活动大都是在视频网站,微博他虽然也有,但几乎没有用过,更没做过认证。 可即便这样,这条微博还是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在海量信息中迅速捕捉。 原本这事就已经爆了,夏晚这条微博一出,更是直接掀起了再一次高.潮。 不过片刻,微博下面的评论就已经能泛滥。 【弟弟,弟弟,是你吗?】 【还用问吗?博主名字叫ww,弟弟两个视频账号都有w这个字母,而且配文也完全对应了弟弟直播中的那句话,再说,霍总的手应该也不难认吧,我朋友有专业手模,都没霍总的手漂亮有气质,这样的手不是谁都能随便冒充满的。最重要是这对戒指,你们见过一模一样的一对吗?霍总手上那只不是没纹路,应该只是拍照距离导致的,博主肯定是弟弟本人没错了,不服来辩。】 【楼上福尔摩斯,服。】 【不过弟弟能不能先搞个认证什么的,怎么说您也是今年的小红人,这样裸奔真的好吗?笑哭.jpg】 【弟弟,请认清自己的地位,没错,您值得一个认证,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在给你众筹新摄像头的时候再为你筹集一个微博会员?】 【众筹加我一个。】 【米兔。】 【身份鉴定完毕,我可以狂吼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甜!好浪漫!】 【昨晚蓝色床单代表着夜晚,今天沐浴着阳光代表着白天,这是白天黑夜日日夜夜都要扣在一起的意思吗?】 【啊啊啊啊啊啊,楼上的解读绝了,这狗粮!】 【慢着,慢着,刚楼上的楼上说什么了?床单?我靠!凌晨发出来的握手照,在床单上,简而言之,言而简之,是在床.上啊。】 【所以是事.后还是事中?】 【小脸通黄ING。】 【今天我们都是小黄人,笑哭.jpg。】 【……】 夏晚慢慢地往下划拉着网友们的评论,看到这里时不由地头皮一麻。 还真别说,这些网友可真是太神了,简直像是在霍昱房间里装了摄像头一样。 不仅网友们神,夏晚很快发现,其实霍昱也挺神的。 公众号很快把他和霍昱的两条微博截到了一起,两张照片更是被单独拿出来对比。 和霍昱说的一样,果然有人特意将第二张照片上不太明显的戒指水纹通过软件还原并用红笔圈了出来,不仅如此,此图还传得满网皆是,连他自己微博下面都带了不少。 他笑着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微博评论,感觉整个人都快乐得快要飘起来。 这种把自己的心爱之人公之于众,然后接收到许许多多祝福的幸福,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妙得多。 他觉得快乐,忍不住抬眼去看霍昱。 霍昱正在和神州高层开视讯会议,他把声音调得很低,夏晚能听到,但又很神奇地可以不被打扰。 霍昱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偶尔发言,声音也放得低低沉沉,但吐字清晰。 他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和夏晚如沐春风的表情不太一样,好像完全没受到网络上任何言论的影响。 这样的霍昱,在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夏晚正悄悄看他,忽然,沈焰的声音从音箱里传了出来。 “哥哥哥,”夏晚听到他叫霍昱,“您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能不能传授一下经验,您是怎么做到这么猛的?” 闻言,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一起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善意。 不过霍昱没有笑,他的表情依然十分严肃。 “沈焰,”他说,“现在是工作时间。” 配着网络上轻松跳脱的评论,霍昱这么认真严肃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夏晚没忍住,很轻地笑了起来。 霍昱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随即抿了抿唇,重新将视线移到了电脑显示器上。 沈焰已经在说正事儿了,夏晚抿着笑从自己微博页面退出来,点进了霍昱的微博。 霍昱此人简洁到了极致,微博没有配文不说,发完之后也没像夏晚会跑进来悄摸地窥屏看网友评论。 他发个微博就是发个微博,通知别人一件事情就是通知别人一件事情,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看别人对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品头论足。 当然,别人的看法对他来说也并不重要。 相对于夏晚微博下面活泼轻松的评论,霍昱这边虽然收到的大部分也是祝福,但氛围却完全不同。 【崽崽,虽然他配不上你,但是,只要你能开心,麻麻就祝福你们。】 三万多条评论,而这条评论在第一条,点赞量更是达到了七千多。 夏晚盯着这条微博,一瞬间忍不住有点怀疑人生。 崽崽? 她们叫霍昱崽崽? 虽然知道霍昱的部分遭遇被公之于众后,他收获了许许多多的妈妈粉,但真看到这个称呼,夏晚还是有点震惊。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正在认真开会的霍昱崽崽,连对方的“配不上”三个字都无心介怀,整个人强压着声音笑倒在了沙发上。 霍昱看他一眼,接着忍不住垂眸看了一眼时间。 这场会议中,时间过得好像格外慢了一些。 好不容易,夏晚终于止住了笑意,用指腹点在评论区慢慢下拉。 以崽崽开头的评论十分多,大部分是老母亲式苦口婆心的祝福。 除此之外,就是网友们吃糖的嗷嗷声。 在被满屏的崽崽笑到肚子疼之前,夏晚退出了霍昱的微博。 和两人微博下一片祥和满屏祝福不同,外面的评论就复杂了许多。 【我记得w在最初直播的时候就戴着戒指了吧?】 【他怎么这么好运,藉藉无名时就能被霍总看上?】 【w在绘画上的造诣十分高,想象力也十分丰富,大概是这一点吸引了霍昱的注意?】 【画画好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吧?说实话,论家世,论地位,他都配不上霍昱也,就算在固定的圈子里有些影响力,但和霍昱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吧?】 [确实,大拿多着呢。] 【楼上的人可真够酸的,怎么没酸死你们?大拿是多,但你们去看看大拿在弟弟这个年龄有没有他历害,而且我没记错的话,燕愉到现在都一货难求的'缘'应该也是弟弟设计的吧,这事霍总有说过。】 【羡慕嫉妒恨吧,毕竟比他们弟弟可爱又有才华,事业有成还天赐良缘,那些人眼睛都红得快要流血了吧。】 【啧啧啧,就让你们羡慕,人霍昱不知道多爱弟弟呢,弟弟可爱又低调,从不摆架子,直播间也是邻家男孩的感觉,从没主动提过自己嫁入豪门的事,是霍总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弟弟是他的人,谁也别想觊觎。】 【说起来这应该是沈少的功劳,要不是昨晚弟弟和沈少的绯闻,这俩还不知道能把这事儿捂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霍昱吃醋冷脸的样子,幻.肢忍不住硬了。】 【楼上,你没穿衣服的样子已经被全国人民看到了。】 【啊啊啊啊,想到霍总吃醋的样子真的超级刺激超级甜,话说,平时看他出镜总是十分高冷,很有距离感,一直想象不到他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子才合适,但是自从知道对方是弟弟后,想到弟弟那么可爱,霍总那么高冷,高冷的霍总在可爱的弟弟面前都要融化了,看弟弟和别人互动就会吃醋……,啧啧啧,想一想就要姨母笑。】 【啊啊啊啊啊,疯狂点头,亲妈笑。】 【……】 有不和谐的声音很正常,夏晚并没放在心上,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其实是一个小号发出的爆料。 那条微博精准地爆料了他的家庭,残疾患病的父亲,之前租住的破旧老房子,以及依靠同族的叔叔才能来京读书…… 不仅如此,对方还爆料了他和霍霖霍昱三人间的纠葛,暗示他在霍家兄弟间脚踏两船,并用霍培学污蔑霍昱忘恩负义那套,指责夏晚跟了霍昱后,借助霍昱的实力,反咬了帮助他的叔叔一口云云。 爆料中还配了几张原主以前的照片,看起来有些卑微有些畏缩,和现在很不一样。 在他嘴里,夏晚赫然成了一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似乎所有的成功都和他的努力无关。 下面的评论还挺多,有些网友照例出口成脏,但更多的网友在经历过霍昱霍培学的事件后反而冷静了一下来,所以这个爆料并没掀起太大的水花来。 虽然已经大致猜出爆料人的身份,但夏晚并没做出任何回应或者反击,他只是沉默着把那个账号截图保存下来。 至于要做什么或者怎么做,他没想好。 如果对方仅仅是为了在网上逞一时口舌之快出口气,其实也没有太大关系。 只要没有别的进展,他其实根本无意也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对方身上。 但霍昱身上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多一点戒心,处理问题也更谨慎细致。 处理完这一切,他将屏幕摁抬眼看向霍昱。 而霍昱刚结束会议,也正偏头向他看过来。 不期然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阳光从背后洒在夏晚的肩颈处,而霍昱的目光比阳光还要温暖。 一下子,他就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可能会慢一点点,要把前面的线头都交代清楚,后面如果更新频率不能太高的话大家也可以攒一攒再看,鞠躬!当然我会尽量快一点哒。 第83章 为了哄人,夏晚不得不拿出绝招 “看什么呢?笑那么欢?”霍昱反身整理桌上的资料, 没注意自己的笑容同样很大。 “没什么,”夏晚笑着,“就是一些很开心的事情。” 霍昱哼笑一声, 将资料分门别类地放好,随后手不自觉地摸到了桌角的烟盒上敲出来一支来。 夏晚以为他要抽, 可霍昱却只安静地放在鼻端片刻又按了回去。 夏晚知道戒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可自从上次自己抽烟后, 霍昱再没抽过一支。 他身上乌木玫瑰的香气还在, 可烟草的味道再没出现过。 那一天, 桌角烟盒里还剩下九支香烟,多日过去了,那里依然还是九支,没有变过。 夏晚的目光变得很温柔, 心底好像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在极缓慢地流动,将他整颗心彻底包裹住。 “大少爷, ”他说, “如果实在想抽的话, 可以抽一支的。” “不抽。”霍昱说,重新将烟盒推到了桌角。 “嗯。”夏晚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温柔又专注地看着他。 “怎么拿这种眼神儿看我?”霍昱笑了一声, 无视手机在桌面上疯狂震动,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晚。 “开心吗?”他问, “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夫夫。” 他满眼喜悦看着夏晚, 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开心吗?” “开心。”夏晚迎着阳光笑起来,那笑容无比纯粹, 带着极强的感染力。 这一刻, 他忽然觉得, 外界那些声音都不再重要了。 无论是祝福的,诋毁的,好听的,还是难听的…… 明明刚刚还因为那些祝福而飘在云朵里,也因为那些“爆料”与恶语而有过一瞬间的阴翳。 可现在,在这间安静的房间里,和霍昱对视,看霍昱很轻地嗅了嗅香烟又推回去,与他说不着边际的话…… 这琐琐碎碎的这一切,都让夏晚觉得弥足珍贵。 这样的时光,这样的人,是其它无论多好的东西都无法比拟也不能替代的。 已经停下的手机重又震动起来,霍昱含笑的眼睛侧开一瞬,重又看向夏晚:“我接个电话?” “你接。”夏晚忍不住笑弯了眼睛,“这种事情不用向我报备。” 又说:“你忙就行,我不打扰你。” 霍昱含笑转过身去,握住手机接了起来。 电话是霍氏公关部经理打过来的。 事实上 ,公关经理这个电话打得颇为纠结。 因为自霍昱上任后,许多以前当做重量级来办的事情一下变得无足轻重,整个公关部的工作强度更是因此大打折扣,霍昱更是得到了公关部同事的交口称赞。 霍昱和霍培学不同。 霍培学十分爱做表面工程,而霍昱则相反,他从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如果非要让外人闭嘴,他更倾向于用自己的实力而非唇舌,所以,就连霍培学的脏水泼得那么离谱,公司同事都看不下去的时候,霍昱都没有动用公关部。 相较之前的情况而言,今天这事儿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只是,今天的情况又和以往不太一样。 以往脏水是在霍昱身上,今天却是在那一位身上。 而从自己老板昨晚那条占有欲十足的微博上,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老板对自己那位有多在意。 鉴于这种情况下老板极有可能会有双标的表现,在反复思量后,早已对各种突发事件放宽标准的公关部经理最终还是拨通了霍昱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却始终无人接听,直到自然挂断。 公关经理停了片刻,再次拨了出去。 这次没等多久,对面就传来了霍昱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老板,”公关经理说,“是这个样子,您昨晚公布老板娘的身份后……” “夏先生。”霍昱说。 公关部经理愣了一下。 “他是男生。”霍昱的声音很低:“叫他夏先生或小先生都可以。” “对对对,”公关经理轻咳一声,立刻道,“是夏先生,您昨晚公布夏先生的身份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今天夏先生又发了一张和您微博同系列的照片,结果惹了些别的东西出来。” “嗯。”霍昱的声音很淡,“你说。” 公关经理闻言,把那条爆料微博的内容大致说了一遍。 “如果只有这么一条微博还无所谓,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公关经理最后总结道,“但是不久前几个影响力挺大的公众号刚刚转了这条微博,他们引流很大,过去的人也很杂,所以下面的声音就不太好听了。” 电话中一片安静,虽然霍昱没有说话,可公关经理却莫名感觉到气氛变了。 不自觉地,他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查。”霍昱的声音很淡,带着冷意,“从源头,到那些转发的公众号,再到口出恶言的网友,不管通过什么手段,要一个个追查到底,全部上告。” 霍昱顿了下又强调了一句:“一个都不要漏。” 这工作量可大了,但公关经理却只咽了口吐沫便恭敬道:“是,霍总。” “怎么了?”夏晚听到后面几句话,不自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来。 他这会儿倒是没看微博了,而是去了自己的视频账号。 粉丝们昨晚没等到自拍的失望早已被霍昱昨晚的照片给冲得一干二净,此刻正吃瓜吃的不亦乐乎。 有些人更把夏晚所谓的“自拍”解读为一个幌子,认为他和霍昱应该在晚宴结束后就商量好了要公开彼此的关系。 夏晚担心的粉丝们“骂声”并没有出现,反而到处都洋溢着一片喜气。 粉丝们本来看他就带着滤镜,这会儿更是在可爱,好看,真诚等等等等词汇外加上了才华横溢,低调,矜贵…… 【好家伙,弟弟一直吃什么都倍儿香,我一直以为是家里穷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想当初把我给心疼的来,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人家早就嫁人豪门了。】 【可我看微博上有人爆料,弟弟原生家庭确实是很不容易啊。】 【那个爆料啊,真真假假的,故意夹带私货了吧?】 【我看到那个爆料只觉得弟弟特别不容易,那样的家庭,成长起来多难啊,心疼。】 【所以弟弟即使嫁入豪门也这么珍惜食物吧?因为吃过很多苦乙,所以才一点都不挑食,什么都能吃得特别香。】 【弟弟真的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了,家庭不好却丝毫不见卑微,才华横溢却从不刻意彰显,嫁入豪门也没有一丝骄纵,一直不卑不亢云淡风轻的,好像在哪里都无所谓,好像在哪里他也就只是他。霍总眼光真好,身边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就看上我们宝藏弟弟了。】 【+1,楼上的姐妹可太会说了,会说您就多说点。】 【+10086】 【……】 那一条条评论恨不能把他给夸出花儿来,夏晚的脸都快被夸红了。 “没什么。”霍昱走过来,弯腰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出去,“不看了。” “嗯。”夏晚含笑看着他,“有人跟你讲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啊?” 霍昱在他身侧坐下:“不生气吗?” “不值得。”夏晚说,又笑着揉了揉他的眉心,“你也别生气。” 夏晚越是贴心,霍昱的唇角便抿得越紧。 ”他们不配。“片刻他说,“可我还是生气。” 为了哄人,夏晚不得不拿出绝招来,他拉了霍昱的手:“大少爷,我屁.股疼。” 同一时间,夏阳正坐立难安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哥,”张昊眼都快被晃花了,他鼻青脸肿,一说话嘴角的伤口几乎要裂开,因此呜呜噜噜不太清晰,“我都说了没事儿,这个账号是我朋友在国外注册的小号,他们不可能查出来。” 张昊是夏阳的表弟,自小就跟着母亲赵成娇住在夏家。 以看着夏晚长得好又无依无靠,不止一次对他动手动脚过,但因夏成林留着夏晚还有用处,因此一直没能得手。 现在夏晚不仅飞上枝头变凤凰,他们父子俩还和张家人勾结把夏家弄垮了。 夏家的别墅没有了不说,还欠着银行一屁股债,现在租住的房子条件奇差,每天还要面对数拨债主的逼压,日子简直是一瞬间就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现在夏家人自身都难保了,张昊母子俩就更没了着落。 而其中最让张昊难熬的是,他在学校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那些一直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喝酒一起打架的所谓“兄弟”,因为他再拿不出钱来,也跟他一夜间疏远了起来。 而之前受他霸凌的人,在得知夏家没落后也报复了回来。 张昊最近无比容囊,而他把这一切归功到夏晚身上。 他不知道有多恨夏晚! 可事实上,相对于恨,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们没落了,偏偏那个要仰他们鼻息生存的夏晚却飞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却让他心如蚁噬。 所以,他才借着霍昱公布和夏晚关系之际,放出这些所谓的“爆料”。 可夏阳不同,他很清楚,张昊的行为和霍培学之前的行为没有任何区别。 霍培学那时候那样做,其实胜算并不小,只是谁都没想到,孙白江竟不顾自己和自己家族的声誉前途,拼着鱼死网破站出来揭露了真相。 现在,这件事刚过去不久,他们再故伎重演,不仅没什么效果,而且也显得很蠢。 夏阳最近很是心力交瘁。 和他父亲不停地跟霍霖父子扯皮,但毫无结果,他们也清楚,霍霖和霍培学现在就算有心也无力了。 他们也不是没去过霍氏,却根本连门进不了。 无论怎样垂死挣扎,他们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他们完蛋了。 可越是清楚,就越不甘心。 如果让他来做的话,他不会像张昊这样逞一时口舌之快,因为这样反而容易像霍霖霍培学父子那样,落得个社死和人人喊打的下场。 他要么不做,要么就做个大的,惊天动地的…… 就看值不值? 舍不舍得丢了产业再冒丢了命的风险。 “这条微博你删了。”夏阳又踱了两圈说。 这条爆料信息太明显了,只要对他们关系略有了解的人都能猜到爆料方的大体身份。 不仅对人家产生不了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反而会让他们自己被盯上束手束脚。 “我不删,”张昊说,“我说的话有假吗?” 事实上,张昊的爆料已经被很多人转载和截图,就算删了也已经于事无补。 夏阳这边万分焦躁,夏成章这边也不好受。 他最近刚学会了刷微博,看到网上这样编排夏晚,气得握着手机的手都直发抖。 “您这是怎么了?”张姨从外面买菜回来,看夏成章脸色十分难看,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 “我没事,”夏成章说,过了一会又说,“晚点你陪我去夏长林家一趟。” “那可不行的呀。”张姨闻言脸色一变,前阵子夏家人来这边闹过不少次,像是恨不得要进来把夏成章吃了一样,这要送上门去还了得? “我这个身体,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夏成章说。 “那也吃过饭吧。”张姨假装妥协,“我先简单做两个菜?” “你别告诉晚晚这个事儿。”夏成章说。 张姨没说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不过等她发着愁把饭菜端上桌时,夏成章又改了主意。 因为薛氏忽然通过薛崇的微博发声,表示已经找到了失散十八年的幼子,最近就会召开记者发布会,感谢大家这么多年在这件事上对薛家的关心与帮助。 当年,薛家幼子走失,曾在京中掀起了旷日持久的巨大风浪。 现在旧事重提,又是这样的好消息,简直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吸引了人们的关注与好奇之心。 这么大个瓜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谁还有心事关注那些无稽爆料呢? 作者有话要说: 爸爸也来帮晚晚了 第84章 因为你拥有我 “今天加菜了啊?”夏晚和霍昱并肩从楼上下来, 人还没到,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今天有喜事儿,”秦姨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果然喜气洋洋得,“阿姨心里高兴。” “什么喜事儿啊?”夏晚故意问, 还向霍昱挤了挤眼。 和公关经理通过电话后,他们两人就没再上网, 所以并不知道外界又起了风波。 秦姨一说喜事儿, 夏晚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他和霍昱公开关的事情。 他问完便抬脚往下跑, 冷不丁被霍昱从身后扯住了衣领。 “慢着点。”他说。 “哎哟哟,这可不行,”秦姨制止道,“万一摔下来多危险啊。” “没事, ”霍昱声音平稳,“稳着呢。” “可不是吗?”夏晚笑着转头, 阴阳怪气道, “大少爷经验可丰富了, 要么拉人衣领要么扯人书包带子,能不稳吗?” “对吧?”他的眉梢扬了扬,略带挑衅地往霍昱倾身, “大少爷?” 霍昱没理他,揪着衣领将人带到了餐厅里。 “哎哟, 大少爷, ”秦姨看着他们笑得不可抑制,“你不要老欺负小先生嘛。” “哪里欺负他了?”霍昱恶劣地又扯了一把夏晚的衣领, “不会走路的小孩子, 父母可不是得拎着学步?” 秦姨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从霍昱嘴里听到句俏皮话, 一时她既是欣慰又觉心酸,不觉十分感激地看了夏晚一眼。 “得,”夏晚也被逗笑了,边笑边小声抗议道,“我可不想再多个爹了。” 餐桌上摆了几道大菜,还有一道汤色清亮的松茸乌鸡汤。 在夏晚的印象中,乌鸡大多是做给孕产妇吃的,他笑着凑过去闻了闻,嘴里喊着秦姨,眼晴却忍不住看着霍昱调笑道:“秦姨,虽然我跟大少爷公开了,但我也不会生孩子啊?” 霍昱眼皮一撩,眸色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如果他想生他也有办法似的。 夏晚对上他的眼神,忍不住咬住嘴唇偷偷笑了起来。 偏秦姨还在忙着,没看见这俩人的眉眼关司,被逗得边笑边正儿八经解释道:“谁说只有生孩子才喝乌鸡汤?” 她说着把其他几分小菜端上桌,又去准备果盘和坚果:“我说的呀,不是你们俩的事儿,你们俩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对我不算喜事儿了。” “还有别的?”夏晚有点惊讶,“那是什么?难道周家大哥升职了?” 秦姨的老公姓周,夏晚嘴里的周家大哥就是指她在国外的儿子。 “他那点小事哪里配来麻烦少爷和您,”秦姨笑着将果盘和坚果放在夏晚这边,“我说的喜事儿啊,比这可大多了。” “您快别卖关子了。”见夏晚满脸抓心挠肺的表情,霍昱忍不住也笑着催了秦姨一句。 “这不是一句赶着一句吗?”秦姨也笑,“我说的喜事是薛家的,来的路上我听说啊,薛家那个走失的小少爷找到了。” 夏晚怔了一下,不觉和霍昱对视一眼。 “您在哪里听说的?”霍昱问。 “现在都传遍了,”秦姨乐呵呵地说,“薛家的当家人亲自发微博公布出来的,说过一阵子还要举行什么记者发布会呢,大家都等着想看小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闻言,夏晚忽然记起,之前他的手机确实震动过一阵子,只是当时他正在跟霍昱撒娇,哪里有时间去看? 他不自觉摸了摸口袋,可里面空空如也,手机并没有被带下来。 “我上楼一趟。”霍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起身往楼上走去。 “少爷这是又不吃饭要去忙吗?”秦姨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看着霍昱的背影不觉蹙起眉头来。 “不是,”夏晚笑道,“他去帮我取手机。” 他顿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薛家……什么时候发的声明啊?” “好大会儿了。”秦姨说着,用自己的手机调出薛氏的官方微博来,“小先生,你看。” 夏晚垂眸看着手机屏幕,那上面是薛氏的企业认证号转发的薛崇微博,薛崇的微博也就几行字,企业号却放了足足三行的烟花标志。 “说起来,”秦姨在旁边落座,“我和薛家的小少爷还有些渊源呢?” “嗯?”夏晚讶异地抬眼看向秦姨,“您见过他?” “那倒没有,不过薛家太太怀孕的时候,我们太太还带我去看过她呢,那时候少爷也就五六岁,见薛家的少爷就要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从人家家里出来后,还缠着太太为他也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呢,只可惜,秦姨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可惜没多久先生和太太就……” 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秦姨听到,立刻止住了话头。 “我们回来不多久,就听说薛家太太又生了位玉雪可爱的小少爷,薛家还为此大办了一场,”秦姨说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只是没过多久,这位小少爷就走丢了。” 见霍昱下来,她笑着要起身:“人年纪大了,说起旧事来就停不住嘴。” “没关系,您说得这些我都没听过,”夏晚专注地看着她,又说:“您能再多讲讲过去的事情吗?” “那有什么?”秦姨笑道,“我就是怕说多了你们年轻人烦。” “不会。”夏晚摇了摇头。 秦姨其实不知道夏晚嘴里的“过去的事情”是有关霍昱和他父母的,还是薛家小少爷的。 但随着霍昱越走越近,她自然而然地讲起了薛家的事情。 “你的手机。”霍昱把夏晚的手机递过来。 夏晚解锁,看到未接来电中果然有一通是来自温韵之,大约见他没接,温韵之又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家里准备提前把找到他的消息公之于众。 夏晚的指腹轻轻地摩挲在那条信息上,心底蓦地漫起一股难言的感动。 虽然温韵之说是家里商量后临时做了这样的决定,可他却知道,他们是看不得他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才提前发布声明,把所有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与恶意都吸引开。 “那时候啊,”秦姨的声音响在耳边,她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但这些事情当时传得太多太广,外加霍昱的父母和薛崇夫妇又有些渊源,她难免多关注了些,“报纸和电视上铺天盖地都是薛家的寻人启事,整个京中的电线杆儿上都贴着小少爷的照片,那确实是特别可爱的一个孩子,如果我在路上见到,肯定能够认出来。据说,当时薛家太太差点疯了,薛先生也消沉了许久,薛家的老先生那时候刚退休,不得不又临时回了公司,薛家乱了很久,放出的悬赏也高到惊人,只是,那么多人关注,可那孩子却无论如何找都没找到。” 夏晚抿了抿唇,握着手机的手指慢慢收紧。 曾经,他看到过温韵之脸上难以掩饰的苦痛,也看到过薛缜和薛崇隐忍的痛苦,但那些痛苦在他面前都是很短暂的。 因为更多的时候,他们给他的都是家人的温暖与关爱,还有看着他时难以掩饰的喜悦眼神以及捧给他的无数件很宝贵的东西…… 除了最初相认时,他们几乎从没主动提起过过去十八年中的痛苦与煎熬,也从未讲过那些年中,他们寻找他的任何细节。 这一切都让夏晚很快忘记了那些苦痛,忘记了他们是如何痛苦地熬过了那漫长的十八年时间。 秦姨的话,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那些旧事的些许皮毛与细节。 而这简短的三言两语,却让夏晚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那些刻骨的痛楚。 他这一生没愧对过任何人,可独独愧对了他的亲生父母,至亲家人。 因为他无法像天平那样,那么公正且理性地去看待养父对他们犯下的错误。 而他的父母,哥哥和爷爷对他却抱着那么无私的爱,为了他可以一退再退。 在他们的无私面前,夏晚觉得自己无比自私。 他的思绪很凌乱,在这样的时刻,他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发布会那天自己要送给他们的礼物。 “那后来呢?”他问,声音很轻。 “后来啊?”秦姨不自觉回忆了片刻。 这件事儿在当年可谓是轰动一时,并且持续闹了好多年,想起往事,秦姨不由地有些感叹时间过得竟是如此之快? “后来外面有很多传言,当年在京中的老人应该都还记得,“秦姨说,“听说,小少爷是被保姆带去火车站弄丢的,当时有很多关于保姆的八卦,总之说的都不太好听。” 霍昱听着秦姨的话,目光不觉凝在夏晚身上。 夏晚很专注地看着秦姨,眼圈渐渐有点泛红,那点红意很浅,可霍昱却一下就能看出来。 长腿在桌下动了动,他用脚轻轻碰了碰夏晚的脚腕。 夏晚不自觉转过眼来,一下便陷进了霍昱的眼睛里,那里面全部都是温暖温柔还有宽容,以及深深的理解与感同身受,几乎瞬间便抚平了夏晚心底的伤痛,缓解了他心底的愧悔。 夏晚不自觉冲霍昱笑了一下,随即放在桌上的手便落入了霍昱温暖的手心里,霍昱的手心那么热,隔着遥远的距离,捂热了夏晚的一颗心。 秦姨还正说着,看到他们的动作不觉顿了一下,随即眼角丝丝缕缕的皱纹里便装上了笑意。 “都会好的。”她忍不住有些感慨,不知道是在说霍昱还是在说薛家,“那时候报纸上说,薛家查了那一天车站所有的班次,将每辆车的停靠点都查过了,可惜还是没找到小少爷,薛家太太还为此大病一场……” “严重吗?”夏晚闻言立刻关切地问道。 “都说挺厉害的,但具体怎么样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但想想也知道,任凭哪个女人也受不住丢了孩子的打击啊,”秦姨唏嘘片刻,又说,“薛家太太原来可是远近出了名的女强人,据说小少爷丢后五六年没再进过公司,那五六年里,薛家的这件事从来没消停过,大家刚开始都揪着一颗心关注这件事情,只是后来,时间久了,大家也渐渐麻木了,外加以薛家的财力与人脉都找不到那孩子,慢慢外面就有人传,说那孩子可能早就不在了,事情就这样慢慢淡了下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又找到了,所以我说啊,都会好的。” “嗯。”夏晚很轻地应了一声。 “哎,”秦姨站起身来,“我呀,就是为薛家太太高兴,多漂亮温和的一个人,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罪呢?还好老天有眼。” “您别回去了。”霍昱看着她说,“就在这里吃吧?这么一桌子我和夏晚再吃一顿也吃不完。” “老头还在家等着呢。”秦姨笑道,眉角眼梢都是平和幸福的韵味儿。 “我帮您打包点。”饭菜都没动,霍昱起身去厨房找了保鲜盒,各色都装了一点。 “秦姨,”见秦姨将东西收好,戴上帽子背起包来,夏晚叫了她一声。 “还有事吗?小先生?”秦姨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问。 “没什么,”夏晚看着她笑了一下,我就是想告诉您,“其实,我就是那个孩子?” “啊?”秦姨愣了片刻,又笑,“哪个孩子啊,这没头没尾的。” 夏晚眼眶的红意重了起来:“薛家那个孩子。” 砰地一声,秦姨捏在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她定定地看了夏晚半晌,眼圈不觉也红了起来。 秦姨刚离开,张姨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晚晚呀,”张姨的语气有些沉重,声音也像是被刻意压低了些,“你爸今天在网上不知道看了些什么,非要去夏成林家理论,把我给吓得呀。” 夏晚也吓了一跳:“现在呢,他去了?” “没有。”张姨说,“后来不知道怎么,他又改了主意,就是人有点神神叨叨的,一直说自己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你,比不上这个比不上那个的。” 夏晚长长地吁了口气,知道夏成章是因为薛家那个声明改了主意。 “没事儿,”他说,“麻烦您今天帮我盯着他点儿,晚点我回家看他。” “大少爷,”挂了电话,夏晚忽然看着霍昱笑了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介意网上那些难听的话吗?” “嗯?”霍昱安静地看着他。 霍昱不在意,是因为他内心坚强刚硬,是因为他无比强大,能用自己的手段改变局势。 而夏晚不是。 “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太幸运太幸运了,有健康的身体,有那么爱我的家人,有两个家,还有大少爷你,”夏晚伸手,紧紧握住霍昱的手:“太多太多的幸运都落在我身上了,所以我不怕那些人怎么说我或者怎么骂我,因为最宝贵的东西都在我手里了,我已经没有时间把精力往外看或分给不好的东西了,我只看着你们就够了。” “真羡慕啊。”霍昱轻声说,双眸含笑。 “但我拥有的那些东西也全部属于大少爷你,”夏晚顿了片刻,认真地说,“因为我属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内容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写,但最后还是决定要写。 第85章 怎么夏晚的礼服和薛家人是同款啊 霍氏公关部的效率奇高,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将对夏晚发表人身攻击以及趁机造谣抹黑的网友信息收集完整。 虽然事情还尚未完全发酵,但这些ID背后的网友加起来, 也足足有五千多个,连小鱼小虾都没放过。 不像以往大部分人的处理方式, 他们没给对方任何道歉和悔改的机会,而是直接由法务部向其发出了正式的律师函。 直到收到正式的律师函, 那些在网上信口开河的网友才真正意识到了这次事情的不同寻常。 不少人立刻删掉了原来的微博或者评论, 并公开就自己未经查实就随意发表的言论向夏晚道歉, 一时间,夏晚微博下的评论区成了大型道歉及打脸现场。 不过,夏晚并未就此做出任何回应。 那个一直未经认证的微博号像是再未用过一样,始终停留在那条双手交扣的微博上。 相对于夏晚的沉默, 霍氏很快由法务部给出了新的回应。 他们的态度十分强硬,表示不会接受任何人或任何形式的道歉。 至于证剧, 公司早已留存, 之后也会按照程序依次提交给法院。 并表示, 既然可以不负责任地在网上信口雌黄,那么,也应该做好现付出加倍代价的心理准备。 回应一出, 夏晚微博下立刻安静了不少。 像是铁了心要给这些人放放血一样,霍昱对这件事认真得过了头。 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难度的小官司, 在自己拥有专业法务部的同时, 他还特意请了声名大噪的鬼才律师秦文远。 秦文远其人,在法庭上可谓是让人闻风丧胆, 属于没事都能将人扒下一层皮的历害角色。 这些年来, 他经手的疑难官司无数, 早已不接这种拿不上台面的案子了。 虽然不知道霍昱是怎么说服了他,但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确实引起了一阵轰动与震惊,有人认为霍昱过于小题大作了,有人则觉得大快人心。 而那些接到律师函的人,则更是心有惴惴,寝食难安。 很快,秦文远便证实了确有其事,并扬言,必将让那些不负责任,恶意伤害别人的键盘侠们赔到倾家荡产,悔不当初---尤其是那几位跟风转发毫无道德的大V,以及原爆料者。 秦文远的话,没有人不信,因为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而随后,霍昱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赔偿金会全部捐献给之前遭受网暴的一些受害者,完。 其中,包括因受网暴而跳楼自杀未遂,现正在医院每日烧钱的受害者,也有因网络暴力而陷入抑郁的抑郁症患者…… 随着事情的发酵,霍氏的决定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支持。 毕竟,大部分网友都很正常,自然而然,他们对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键盘侠十分反感。 尤其近年来,随着网络的发展,键盘侠几乎无处不在,更甚者,在他们毫无底线的恶意攻击与造谣下,已经引发了需多恶□□件。 而每次出了事,这些人把博一刪或者把号一销,换个马甲依然可以逍遥自在,完全不用为自己说的话更者做的事负任何责任,其实是让人十分无力又无奈的。 即便有些人有能力将他们告上法庭,但大多也只是选几只领头羊来告,打赢官司后,大多也只是要求赔礼道歉,却极少索要赔偿。 键盘侠们本身底线就很低,不过道个歉而已,并没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反而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现在,终于有人拿起刀来要给他们放放血了,看着他们也有害怕求饶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大部分网友只觉痛快。 尤其给他们放血的人还是霍昱。 霍家不缺钱,他们连往人身上泼“贪钱”的脏水都泼不上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众所周知,键盘侠这玩意儿大都是生活不顺心的Loser,Loser最缺什么啊,钱呗,就因为你缺钱,所以才从钱上治你。] [打蛇打七寸,霍昱确实狠,一招致命啊。] [怪就怪那些傻比眼瞎欺负错人了。] [大家记得吧,之前霍培学父子买那么多通稿,骂霍昱的话比现在难听多了他都不计较,现在到他老婆身上,简直是立刻炸毛啊。] 【你可以骂我,但不能骂我老婆,呜呜呜,宠妻狂魔霍昱昱,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杀一儆百,哦,不是,这是有多少杀多少,爽。】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所以今天,那些雪花要付出代价了。】 【……】 在网上讨论最热烈的时候,霍氏那边也已经联系到了最先爆料的那个海外账号的注册人。 对方是一位中国留学生,在被联系到之前就已经关注到了霍氏这次的举动,并为此忐忑不安了许久,因此没花什么功夫,就将张昊供了出来。 接到霍氏的律师函后,原本一直以为自己足够隐蔽的张昊也终于慌了。 “哥,”他万分后悔地拉着夏阳,“这律师函……,现在我该怎么办?” “现在知道问我了?”夏阳没好气地看着他,“之前你要是听我的,能有今天这些事儿吗?” “我哪里知道他们这么较真?”张昊悻悻地松手,“而且以前那些明星遇到这种事情不都是要求公开道歉吗,赔钱也只是意思意思,谁知道霍昱这个人怎么就钻进了钱眼里?他们霍家那么大个企业,还有那个那么火的燕愉,怎么地,还想靠着向网友索赔发外财了?” 夏阳看着他,简直要被气笑了,平时风平浪静还不觉得,现在…… 他差点骂出“人头猪脑”四个字儿来。 “霍昱的手段难道你没看见过?那么大一个霍家他说拿过去就拿过去了,他叔叔和霍霖说被赶出霍家老宅就被赶出霍家老宅了,你知道那个宅子多大吗?比咱们这块居民区都大,价值无法估量,他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说捐出去就捐出去了,他爷爷在病床上只剩了一口气,恨不得让人扶起来跪着求他,他都不带撩一下眼皮子的,邱家和薛家老爷子多少年的关系都谈不下合作,他坑了人家几个亿转头就和薛家签了合同,这些都是外边看得见听得到的,看不见听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张昊听得人都呆了,后背上更是泛起一层毛毛汗来,凉飕飕的。 “你还真以为霍昱是钻到钱眼里了,我告诉你,他才不在乎钱,他就是想让别人都不好过,你以为之前孙白江那个发布会是帮了霍昱?我告诉你,那都是表面,事实上,如果孙白江不出来,霍培学和霍霖也得出来打自己的脸向他道歉,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罢了,”夏阳冷笑一声,“你知道我去霍家要钱的时候霍培学和霍霖有多惨吗?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不去找霍霖要钱了吗?因为他们比咱们家还惨得多,连根毛都没有要什么要?霍昱的手段有多狠辣,没见识之前你根本想象不到,就算你没钱赔,他也有的是办法敲你的髓吸你的血。” “哥,”张昊吓得脸色发白,“你不是故意在吓我吧?” “我吓你?吓你有什么好处吗?”夏阳恶狠狠地问,“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要么不干要么就干票大的,你呢?非不听,现在好了,对别人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自己倒吓成了个孬种。” 张昊闻言,不觉握紧拳头愤愤地偏开头去,但过了片刻,他又转了过来。 他自幼就和母亲生活在夏家,以前夏家家庭条件好,他姨妈和母亲又特别疼他宠他,平常就算闯了祸,只要在她们面前撒撒娇,什么事儿也就都过了。 他表哥夏阳更是,只要露露面,就没有摆不平的事儿。 他本以为自己背靠大树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大树倒了,他才发现,自己之前不过是狐假虎威。 离开夏家的庇护,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做不成。 就算知道夏家倒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寻求夏阳的帮助。 “哥,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办,怎么知道你该怎么办?”夏阳说。 “那我去美院附近堵夏晚,吓唬吓唬他?”他想了半天,只能从懦弱的夏晚身上入手。 夏晚和霍昱一起后,就很少来夏家了,外加张昊也在读书,不怎么有机会见他,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现在的夏晚早已不再是过去的夏晚了。 “你是不是个猪脑子?”夏阳终于忍无可忍地在他头上狠狠拍了一把,“吓唬他有用的话我会坐在这里干瞪眼?那和你现在在网上逞口舌之快之快有什么区别?” 张昊也毛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坐着等死?” “你还真得坐着等死!”夏阳冷冷看他一眼,将张昊看得心底发毛,“到时候该坐牢坐牢,该退学退学,反正现在你就是找了天王老子也没什么用。” - “后天就是薛家的发布会了,也不知道那个小少爷现在长成什么样了?”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叔捏着棋子边看棋盘边聊八卦。 不仅这位大叔,自从薛家发布声明后,网友们更是翘首以待,整个京中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想要看看那个失踪了十八年的小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又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件事的影响力毕竟太大了,薛家不是一般的人家,本就万众瞩目,更不要说,许多人当年还亲自经历过这件事,就连年幼的的孩子,也有很多人听家里长辈讲过这件往事。 “长应该长不差,就是吃穿用度受教育各方面肯定没有在薛家得到的资源好了。”坐在大叔身后看棋的另一个中年人抽着烟说。 “这还用你说,就算放眼全国,能和薛家比肩的也屈指可数,长在薛家和长在外面那肯定天差地别的事儿。” “还好找回来了。”另一位搭话道,“算起来小少爷今年也就二十岁左右吧,一切都还来得及,不然的话,这一辈子也就过去咯。” “……” “哎,老夏,今天不在状态呀?”对面大叔笑着落下一子,随即笑盈盈地将夏成章的白子捡走了一片,“再这样,这局很快能结束了。” “行不行啊老夏,不行我来。”坐在夏成章身后看棋的人起哄道。 “快珍惜和老夏做邻居的宝贵时光吧,”对面下棋的大叔笑道,“咱这贫民区里飞出了个金凤凰,过几天老夏说不定就住别墅去了,哪里还有机会再做邻居。” 夏成章一直没说话,这会儿闻言忙摆了摆手:“不能,不能,还得住几年。” 夏晚确实为他在霍昱住处附近买了套房子,从霍昱居住的小区步行过去,也就五六分钟的样子。 位置合适又是一楼,房子也比现在大不少,只是内部比较脏旧。 夏晚打算开了春好好装修一下,然后再让他搬过去,也和他商量过,到时候除了张姨外,他打算再请一位住家阿姨,这样一旦忙起来,他也能放心些。 夏晚现在不缺钱,夏成章便没有拒绝。 装修图稿都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家装公司霍昱也已经选定,只等开春回暖就要动工。 可就在前几天,霍昱得到了一个内部消息:那块儿要拆迁了。 那是块寸土寸金的地儿,虽然很多细节还没有出来,但任谁也知道拆了之后应该会盖更高档的住宅小区。 夏晚那套房子可以直接换成电梯房,对夏成章来说其实是件好事,楼层的选择上也自由许多。 唯一麻烦的是要再找一套附近的房子。 夏成章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不搬了。 一是搬来搬去麻烦,二是他跟这边邻居都处得很好,有个什么事儿也能找到人帮忙,住得也比以往舒服,三是,这边离夏晚他们那边也不算远,见面也还方便。 “我就说吧,老夏迟早得搬走。” “可不是吗?孩子这么出息,老夏得修了几辈子才修来这样的福分,”看棋的大叔笑着说,“那天在网上看到,我们都惊讶的不得了。” “是啊,”夹着烟的大叔也道,“晚晚上热搜还是用用的网名,穿着那礼服真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我们都没敢认。” “老夏,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坐在夏成章身边的老头说,“儿子这么有本事,对象又是霍家的当家人,你怎么能忍住一点都不露?” 夏成章低头听着,阳光从他背后射过来,将他的脸掩在了阴影里。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看棋,却没看到他脸上那些无比复杂的表情。 “不知道后天薛家的发布会后,”夏成章想,“他们又会用什么样的表情和眼神来看自己?” 几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着夏成章,抽烟的大叔忽然笑了一声:“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老夏,你儿子来了。” 随即又热情地朝着人群外喊:“晚晚啊,你爸在这儿下棋呢。” 夏晚刚下了车,闻言立刻笑着走了过来。 他穿着件藏青色的大衣,肩上背着双肩包,身姿挺拔,气质好得出奇。 而一度,这种好气质曾被他们解读为艺术生所特有的东西。 “李叔,王叔,孙叔,周大爷……”夏晚礼貌地招呼着,一个不漏。 “这孩子可真低调懂事儿,”周大爷忍不住称赞道,“还是老夏养得好。” “那是,”夏晚笑,“有什么样的爸爸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嘛。” 一众笑声中,夏成章脸上也终于露出些笑模样来,他把位置让出来,对刚才让他让开的老孙道,“来,位置让给你了。” “老夏你不厚道啊。”老孙笑道,“扔这么个烂摊子给我。” “行了你。”对过老李打趣道,“换你说不定还没老夏下得好。” 说笑声越来越远,夏晚推着夏成章进了房间。 他脱了大衣,又把夏成章的棉服脱了,为他换上羽绒马甲,之后才打开背包,将检查报告掏出来。 “结果都出来了。”夏晚眉眼间都是喜色,“一切都正常,CT的片子我还特意找胸外科主任看过,他说那些一直没变化的微小结节可能是陈旧灶,跟这个病没有关系,就是肺上有点炎症,可能是放疗引起的放射性肺炎,暂时可以先不用管。” 夏成章闻言,眼里也不自觉露出些喜色来,他伸手将报告接过来,一张张低头看着。 “爸,”夏晚倒了杯水过来,坐在夏成章身侧卖乖,“我就说没事吧?” “谢您吉言。”夏成章笑着,把文件袋放在沙发扶手上,“后天发布会了,之后再去取也不晚,这么急干什么?” “又不耽误事儿,”夏晚笑道,“我还顺便取了礼服,您要看吗?” “又定礼服了?”夏成章说,“什么颜色的?” “这次是黑色的。”夏晚眉眼都带着笑,“我去车里取过来给您看?” “别取了,”夏成章拉住他,笑道,“后天你穿上就看见了。” 夏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事实上,发布会那天他应该穿不到这套礼服,因为昨晚温韵之和薛崇特意过去为他和霍昱送了新的礼服。 没特殊情况的话,他们应该会穿那套出席活动。 “我觉得啊,”夏成章说,“上次慈善盛典那套白色也很好,你穿上比那些明星还好看。” 夏成章猝不及防地提起那套礼服,让夏晚不自觉想到那晚的事情,忍不住有点耳热。 除了那次之外,之后霍昱还哄他穿过一回,只是那次他是连送洗都不好意思了,生怕人看出端倪来。 夏晚轻咳一声,不自觉抬手揉了揉耳朵。 “爸,”他问,“后天的发布会,您去吗?” “不去了。”夏成章笑了一下,“那天是你爷爷和父母哥哥最开心的日子,我不想影响他们的心情。” 夏晚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夏成章忙又道:“我也不习惯那种场合,那么多人,还有记者,万一他们拿你养父是个又老又丑的瘫子做文章也不好。” 夏成章还没有五十岁,但皮肤黢黑,脸上到处都是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 相对于薛崇斯文俊美的样子,他们虽然是同龄人,但站在一起却更像是两代人。 “您哪里又老又丑了。”夏晚立刻不满地抗议,“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您,就算天皇老子来了,您也还是我爸。” “别闹小孩子脾气,”见夏晚不高兴,夏成章不自觉搓了搓手:“后天就发布会了,你有没有为你父母还有爷爷准备礼物。” “嗯。”夏晚很轻地应了一声,“都准备了。” 夏成章点点头:“我也有件礼物想送给他们,你帮我带过去。” 说着,他转动轮椅,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夏晚跟在他身后,见他弯腰去拉老式木床下面自带的抽屉,忙蹲下去,将抽屉拉开了。 抽屉里放着个不大不小的旧纸箱,看年头应该很久了。 “这是什么?”夏晚好奇地问。 “你把它取出来。”夏成章说。 纸箱有点重量,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夏晚将它打开,看到里面放着的相册,以及下面用塑料袋包住的厚厚一沓画稿。 他的动作顿了下,已经意识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打开来看看。”夏成章笑着说。 夏晚先将相册取出来,里面全都是他小时候的照片,从两岁多到现在,按照日期与年龄依次排列,但除了最前面几年,其他大部分视角都不太正。 “那时候心里有鬼,怕你知道拍了照让挂起来,所以都是让铺子不远处照相馆的人给偷拍的。”夏成章说,“还有下面的画稿,你从小到大画了太多了,我挑了一些不同年龄段的带过来,下面还有一些你小时候的奖状……” “给你父母吧。”夏成章小声说,“过去的时间我没有办法补偿,但至少让他们能看一看他们错失的那些时间中,你的样子有多好。” - 在千万人的翘首期盼中,十二月中旬,终于迎来了薛家的发布会。 大半个月的等待与期盼,早已将网友们的胃口与好奇心吊到了顶点。 清晨起来,窗外飘起了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雪花不大不小,扯絮一样漫天飘洒,为整个京城笼上了一层薄而漂亮的剔白。 微博上更是出了一个热搜词条,“雪来了,薛来了”。 虽然发布会的时间是晚上,但网友们一大早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万分激动,恨不得每过一小时就有人出来倒计时。 从薛小少爷的样子,到薛家的财产分配,聊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 车子停稳,霍昱放开夏晚的手,倾身为他整理一下颈间的领结。 “紧张吗?”他问。 “你在,我家里人都在,不紧张。”夏晚说。 霍昱眼睛里汪着笑,很轻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VIP电梯直通顶楼的巨型宴会厅,梯门打开,两人还没跨出去,就被等在电梯门口的记者一通狂拍。 “霍先生,夏先生,”记者们提问的声音很杂乱,“你们今天也是应薛家邀请过来的吗?” “麻烦关下闪光灯。”霍昱没答话,抬手遮了遮夏晚的眼睛。 这一瞬间,咔嚓之声不断,霍昱护着夏晚的身形定格在了许多镜头之中,并被迅速传到了网络上。 他们穿着同款的收腰礼服,礼服线条简洁流畅,将绝佳的身材尽数勾勒。 而霍昱一米九多的身高更是将夏晚衬的略显娇小,恰恰符合最近大家大力推崇的最萌身高差。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那么就是两人颈间领结的颜色了。 霍昱颈间系着的是一只黑色领结,而夏晚则是一只红色领结,这样小小的不同,却无比贴合两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霍昱高冷俊美,眉眼犀利,而夏晚则笑意柔和,眉宇间莫名被那点红色染上了一点喜意。 【啊啊啊啊,这两个人好配,妈妈,我的鼻血出来了。】 【我家崽崽和我家儿媳出来了,虽然身世什么的差得有点远,但这颜值,绝壁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啊。】 【是哪个记者开了闪光灯,我就问你,你怎么就这么大胆,你就不怕宠妻狂魔霍总告你吗?】 【哈哈哈哈,楼上,夺笋呐您,不过咱们霍总妥妥宠妻狂魔没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养眼啊,今晚最养眼的人到了,我满足了。】 【楼上,文选哥也不差好吗?还有温蘅之的儿子,苏家的小少爷,刚有个特写,妥妥的顶流颜值。】 【……】 【楼上的花痴们请暂停一下,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怎么霍昱和夏晚穿的礼服和薛家人穿的这么像是同款啊?】 【我靠,我就说觉得哪里不对呢?刚开始薛少出来的时候大家不是还夸礼服好看吗?我看薛总和薛老爷子都是同款,楼上这样一说,确实很像。】 【对比图片.jpg,对比图片.jpg,对比图片.jpg,对比图片.jpg……】 【我去,确实是同款!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一脸懵逼.jpg】 随着各种细节被放在一起对比,一瞬间,网上炸开了锅。 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 薛文选起身,牵了夏晚的手,带着他一步步登上高台。 不仅网友们惊讶, 在场各位也都十分讶异。 尤其这会儿薛文选已经亲自上前,将霍昱与夏晚从记者们的重重包围中迎了出来。 三人站在一起,服装上的对比就更加明显。 就连刚开始只顾着抓新闻未来得及注意服装细节的记者们也发现了这一点, 现场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蓦地躁动了起来, 长.枪短炮对着三人一阵狂拍。 此刻,薛文选已带着霍昱和夏晚踏上宴会区长长的通道, 走向会场内部。 他们并肩而行, 霍昱在左, 薛文选在右,两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将夏晚夹在了中间,但画面看起来却莫名地十分和谐。 不仅如此,他们的姿态亦像是颇为亲密。 大部分人都知道, 霍昱与薛家有项目上的合作,而那个项目的负责人恰恰是薛文选, 所以, 他与薛文选关系紧密些也在情理之中。 可让人疑惑的是, 镜头中,薛文选对着夏晚好像比对霍昱更加亲密。 他微微倾身和他说话,眼角的笑意很温柔, 看起来甚至带着难以掩饰的宠溺,而夏晚抬起来看他的眸子也明亮喜悦, 里面盛满了信赖。 镜头在身后追着, 这样的动作似乎也只是一瞬间,可记者们仍是万分兴奋。 这场发布会可真是赚大了, 不仅有万众瞩目的薛家小少爷, 还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关系在暗涌啊。 这些照片, 再加上今天到场的宾客们的新闻,后面一个月的素材都不缺了啊。 此刻,宴会区长长的走道两侧已经坐满了来宾。 薛家在京中的地位斐然,这次发布会更是大鳄云集。 没有人不愿意和薛家扯上关系,更没有人不愿意此刻过来锦上添花。 自然而然地,他们也注意到了三人礼服的问题。 只是,相对于众多网友以及现场颇为兴奋的记者们,他们的表现要更为含蓄内敛,也更有涵养得多。 或许是人都有慕强心理的原因,面对远超自己的强者,即便是放在大部分人身上都已经算得上是十分严重的失误,可发生在薛家人和霍昱身上,就很容易就被他们身上的光环冲淡。 大部分人不过是默契地相视一眼,随即便微不可察地或移开目光或遥遥含笑向着三人点头致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看雪下得大了,来的路上好走吗?”薛文选小声问夏晚,含笑的目光落在了他红色的领结上。 明明送过去时是黑色的,也不知道是霍昱和夏晚两人谁的主意给换成了红色。 不过倒是很好看,映得夏晚优雅中多了些俏皮活泼劲儿。 和霍昱这样带着冷漠禁欲气息的人站在一起,就好像一件事物的AB面,般配到了极致。 “一路上都很通畅,就酒店楼下堵了一会儿。”夏晚笑着仰脸。 薛文选也笑了。 “今天请的客人是不少,”薛文选说,“以前家里找你,在坐的很多人都曾帮过我们。” 那几年里,薛家寻人的公开信箱里总是满的。 有些人到外地出差也不忘在当地帮忙寻找一番,如果有疑似人员也会通过各种渠道转告他们。 虽然很多人是带着功利在帮忙,但薛家人却从未忘却,一直都心存感恩。 夏晚闻言,很轻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却抿唇不语。 薛文选抬手碰了碰他的领结,笑道:“也不用有太大心理负担,他们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咱们家也从没吝惜过。” “薛少,恭喜啊。” “霍总,第一次见面,您好。” 走道很长,不停地有人过来打招呼。 相对薛文选而言,虽然霍昱的名声对在座诸人来说早已如雷贯耳,可见到真人,对很多人来说却还是第一次。 薛文选亦是毫不吝啬,他含笑一一向霍昱引荐,对于那些与霍家行业相关,地位高资历老的圈中前辈,更是介绍的清楚明朗。 等三人过去,终于有人忍不住议论出声。 “薛少和霍昱关系这么好吗?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资源都分给他?” “看样子应该是,今天霍昱也被安排在了首桌,和薛家人坐在一起。” “这个倒不意外,毕竟霍昱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同往日,比霍培学那时候气派多了。” “他手里的项目和投资可不少啊,当时还没回霍家手里能调用的资金就已经够惊人了,更不要说现在还有霍氏,燕愉,神州,听说廊桥也是他的是不是?” “可惜大家现在胆子都小,不然如果能和霍昱联姻,当时能帮他一星半点,现在也跟着飞了。” “之前李老家的孩子不知道多迷他,李老担心惹恼霍培学,一直把那孩子看了起来,要不然……” “霍昱起来时,家里有适龄人员的谁不后悔啊?” “不过现在这个长得确实不错,这一圈小孩儿没一个比得上,就是家境差得太远了。” “英雄不论出处,人家在别的领域也颇有建树,搞艺术的嘛,又这长相这身段,也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 “没抓住机会就是没抓住机会,人家当时在霍昱还没正式起来时就有勇气陪他一起奋斗,家世什么的比不上真情实意与互相扶持,所以再后悔也没用。” “现在京中除了薛家就是霍家了吧,将来超越薛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说来,薛少确实无私。” “互惠互利吧,薛家对外一向大方,这些年在慈善上也颇有建树。” “还是为了小少爷吧,说起来,薛家小少爷到底来了没有?” 众人环视一周,却并未看出丝毫端倪。 相对于现场大家比较克制而礼貌的讨论,网上的讨论就热烈奔放多了。 【霍少和薛少这身材,啊啊啊啊啊啊啊,麻麻问我屏幕为什么湿了。】 【弟弟身材也超级好啊,身高180,黄金比例,就是合照确实没有这两位更高的占优势。】 【这三人站在一起,礼服完全不用对比了嘛,除了弟弟的领结是红色的,其他都一模一样啊。】 【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不是说豪门巨佬们这种高定礼服动辄六七位数吗?这也能撞?】 【主要这两家人都长得好看,穿得礼服也一样,看起来还真有点像一家人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靠,我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薛少对‘ww’这么温柔?这目光……也太温柔宠溺了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两人是不是还传过绯闻?】 【是诶,上次邱起的事情嘛,是薛少帮了弟弟,当时确实有传出绯闻来,而且当时薛少的眼神就是温柔又关切。】 【我靠,不会吧?但弟弟和薛少也很配啊。】 【弟弟确实长得漂亮,但同时被这两位看上,也太杰克苏了吧?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我去,大家快去隔壁看视频,薛少确实对弟弟太温柔太温柔了。】 【还用手碰人家的领结?喂,人家老公在也。】 【可惜这个角度看不到霍昱的脸,他本来就高冷,这会儿估计能直接制冷了吧?】 【我去,这是什么修罗场?我-好-爱!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说,会不会是霍昱故意定了同款礼服,就是为了恶心情敌的?】 【艹,我已经感觉到迎面扑来的狗血味儿了,不过以这三人的颜值,这种狗血剧请给我来一万集。】 【……】 薛家人已经到齐了,薛老爷子多年不出江湖,此刻坐在主位上,不断有人过来向他老人家问号,而温韵之和薛崇也没闲着,正满脸笑意地在场中应酬这客人,倒是温蘅之和苏棠母子陪在薛缜身边,陪老爷子说话。 远远地看见夏晚三人过来,温蘅之没忍住站了起来。 作为娱乐圈出了名的经纪人,温蘅之一向事务繁忙,这还是夏晚回到薛家后,她们第一次见面。 看着夏晚越走越近,她的眼眶不自觉泛起了红意来。 温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您快别哭了。”苏棠看着他妈,“姨妈和爷爷都哭过了,您这万一再来一出,除了惹得她们伤心难过,什么好处都没有。” “我激动。”温蘅之说。 “别价,您的激动都给孙白江行了,我们都不需要。”苏棠对温蘅之一年着不了几次家的行为一向不满,说话也难免夹枪带棒。 “哎呀,棠棠,”温蘅之理亏,“等我培养出来几位能干的助手来,以后就能多抽时间陪你了。” “得~”苏棠笑了一下,“我还用您陪吗?我都快二十一了,马上找到合适的人选就跟晚晚一样结婚了,到时候您想来啊,我都要求您别来当我们的电灯泡。” “这个死孩子。”温蘅之忍不住骂了一声。 可看薛文选带着夏晚和霍昱来到近前,眼角不觉又浮起笑来。 苏棠一打岔,她心里那些酸楚倒真排解了不少。 “阿珂。”她伸出手去,远远地去拉夏晚,夏晚也忙上前两步,笑着叫道,“姨妈。” 又对薛缜叫道:“爷爷。” 薛缜七十多岁,但身体一向很好,腰杆笔挺,穿上礼服更是有一种岁月沉淀的绅士风格。 他看向夏晚的眼睛没有平时在人前那么严肃,而是隐隐透出一点温柔笑意来:“好好和你姨妈说说话。” 又对霍昱道:“我听他们说,你司机刚送后台一件什么东西,包裹的还挺严实的,不是说了不让你们准备什么了吗?” “夏晚准备的。”霍昱含笑,随着薛文选落了座。 闻言,薛缜没再说话,但看望夏晚的眼睛中笑意更加明亮了些。 他从小就对长孙十分严格,但对小孙子偏偏硬不起心肠来,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没变过。 “阿珂不怪姨妈吧?”温蘅之小声问夏晚,“姨妈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去看你。” “该我去看姨妈才对。”夏晚立刻说。 “哼!”苏棠坐在一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人家忙得不得了,哪有时间去看你。” 可能自己母亲在的原因,苏棠话里的孩子气十足,夏晚和温蘅之忍不住对视一眼,双双笑了起来。 “晚晚,棠棠……”几人正说着话,付羚也到了。 因为付羚的家庭条件原因,温韵之特意在定做礼服时也为他准备了一套,位置也和苏棠夏晚都安排在了首桌上。 此刻他穿着礼服,笑出两颗小虎牙来,在满场的珠光宝气中终于看到熟悉的人影,不由急吼吼地冲了过来。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沈焰和沈行兄弟俩。 沈行依旧冷着一张脸,但见到长辈却十分有礼,沈焰则眉眼含笑,斯文绅士,只是目光在看到苏棠时,不自觉就略沉了那么一下。 苏棠一直没看他,在仰着头和付羚说话,沈焰的目光在他侧脸上顿了片刻后,脸上的笑容便也渐渐淡了些。 他们的位置在次桌上,沈焰坐在了与霍昱夏晚离得很近的位置,眼角的余光恰恰能看到苏棠的身影。 客人都到齐了,主席台上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在一片关切的目光中,薛崇温韵之一左一右扶着薛老爷子登上了主席台。 “今天,是我们薛家大喜的日子,感谢各位拨冗前来,”薛老爷子调了调麦克风,最初的伤感全都已经过去,老爷子声音离都透着喜悦,“十八年了,在大家的帮助下,我们终于找回了阿珂。” 虽然早就知道,但台下还是立刻想起了此起彼伏的恭喜声,记者们的相机更是从未停过,有几家拿到授权的平台则正在将场中的情况同步向外直播。 “之所以举办这个发布会,”老爷子继续道,“一是向大家分享我们的喜悦,二是要向各位郑重道谢,感谢你们这些年里为这个孩子操过的心和出过的力。” 薛缜说着,向下环视一周,随即弯下腰来,向众人鞠了个躬。 而他身后,温韵之和薛崇也双双弯下腰去。 再起身时,记者们的镜头中,老爷子的眼圈已经隐隐泛红,温韵之则更甚。 “当然,”薛缜调整了下情绪,接着道,“为我们薛家出过力的不止在座各位,还有许许多多的爱心人士,社会大众,不留姓名的好心人,所以,今天我也借机宣布,为感谢大家,薛家将会在霍家捐出的老宅上建造一坐大型自然植物馆,免费向外界开放。 他的话音一落,立刻就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不少人的目光扫上主桌,纷纷在猜测主桌上坐着的那位十分面生的男生是不是小少爷。 但很快就有知情人士做出了否定,指出对方是苏家少爷的室友,看名牌是叫付羚。 而同时,网上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到了最高点。 【主桌上唯一有可能是小少爷的那个虎牙少年,据内部消息说也不是小少爷哦。】 【小少爷肯定压轴出场,估计这会儿在后台等着呢。】 【啊啊啊,植物园,说实话,动物园不少,像模像样的植物园真的是雪中送炭啊。】 【薛家这些年慈善做得可真不少,我家那边老区的路就是他们家修的。】 【我们学校图书馆也是他们捐的。】 【图书馆据说当年一批给一百多家学校统一配的,确实厉害。】 【好人有好报,所以薛家小少爷才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楼上,你怎么知道是毫发无损?】 【呸呸呸,一定是毫发无损。】 薛崇和温韵之一直站在薛老爷子身后没有说话。 薛缜的话很简短,说完植物园的事情,他的神色便柔软了些: “今天,我的小孙子也到了现场,他也该上台来,和各位长辈认识认识,向大家鞠个躬道个谢。” 说完,他的目光便看向了台下,而温韵之和薛崇也同时将含笑带泪的目光投了下去。 众人难掩心头的讶异,不觉齐齐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 明亮灯光下,薛文选起身,牵了夏晚的手,带着他一步步登上了高台。 作者有话要说: 第87章 如珠如宝,珍视异常。 父母和爷爷在台上深深地弯下腰时, 夏晚的眼睛不自觉模糊了。 薛家是薛缜一手创立的,即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人见他弯下过腰杆。 薛崇和温韵之接手时薛家早已站稳, 更是只有别人向他们弯腰低头的份儿。 可这一刻,为了孩子, 他们心甘情愿地弯下了腰,低下了头。 一时间, 台下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有些感情细腻的女性宾客更是共情地红了眼眶, 在场诸人对薛家这位走失的小少爷更是好奇心爆棚。 手背被人很轻地碰了一下, 随即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包进了掌心里。 夏晚偏头,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了下巴上,他的眼睛被浸在水雾里,清澈透亮, 像被雨水打湿了的宝石,十分漂亮, 可望向霍昱的样子却隐隐有些可怜。 霍昱的唇角不禁抿直了, 他微微向他倾身, 将柔软的面纸印在了他湿漉漉的眼角和面颊。 雪白的面纸上被泪水洇出了深色的痕迹,霍昱的心也像吸满了水的海绵一样,变得沉甸甸的。 他喜欢看夏晚哭, 那会让他兴奋,可并不是在这种状况下。 “不哭了。”他说, 声音很低, 嘴唇贴在夏晚耳畔,极轻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安抚, 理解, 体贴与心疼……, 好像都蕴在了这轻轻的一捏里。 夏晚低下头,不自觉收紧自己的手指,回握住了霍昱的手掌。 霍昱的体温一向比他高一些,掌心相贴时这种感觉便尤其明显。 那暖意源源不断地自他掌心一路向上攀爬,像是直直爬进了他的心窝里。 泛着酸楚的鼻尖因为距离靠近,淡淡地盈上了霍昱身上乌木玫瑰的香气。 那香气也是暖的,与掌心的暖意一起将他包围了起来,像是霍昱的拥抱一样,让人舒服又放松。 夏晚抿了抿唇,止住了眼里的泪花。 事上上,一家人抱头痛哭的日子早就过去了,他不应该再把悲伤重新掀起来。 今天本该是最好最好的一天。 “那我不哭了。”他说,声音里还带着一点难以控制的哭腔。 霍昱垂眸看他,嘴角泛起很浅很浅的笑意来。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很低,带着笑意。 待薛文选握住夏晚的手掌带他起身时,霍昱再次很轻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他的眉眼含笑,很温暖,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浓浓的鼓励,又像是带了些难以言说的骄傲与信赖,让夏晚一颗心不自觉变得滚烫起来。 他抿了抿唇,与薛文选对视一眼。 薛文选的眼睫亦略带潮湿,可与夏晚对上目光时,却又汪起了极宠溺的笑意来。 灯光那么明亮,主席台上是他最亲的人,那一刻,夏晚心底蓦地升腾起强烈而汹涌的幸福感来。 随着他们起身,会场中蓦地静了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和场中其他人一样,付羚可谓是惊讶至极。 他先是极度震惊地看了看夏晚和薛文选紧紧握在一起的手,随后又紧张地瞟了一眼霍昱。 霍昱眼里含了极浅的笑意,正微微仰首看着二人。 付羚疑惑地怔了片刻,随即,脑海中像有什么东西猛地炸裂开来,以至于他的头皮都一阵阵发麻。 真相在脑海中浮现的一刻,他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就差没发出尖叫来。 相对付羚,场中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他们比大部分人见过的世面都多,可此刻也难掩脸上的震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薛文选和夏晚的身影上。 他们紧握着手,一步步走进光里,走到了父母和爷爷的身边,薛缜更是向前迎了一步,弯腰紧紧将夏晚抱进了怀里。 如珠如宝,珍视异常。 “棠棠。”付羚受到的冲击太大,他鼻尖发酸声音打颤地去拉苏棠的手,一转眼却看到苏棠正又哭又笑地看着台上。 除了首桌知情人士之外,大厅中其它人脸上的震惊之色还尚未消散,可掌声却如雷一般响了起来,掩住了记者们飞快得快门喀嚓声。 这个结果对任何人来说,都太过突然也太过意外了。 【嗷嗷嗷嗷嗷嗷嗷,my!god!】 【我靠我靠我靠!简直震惊我妈!】 【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弟弟就是薛家那位走失的小少爷?谁能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我简直一脸懵逼啊,弟弟怎么忽然就变成薛家小少爷了?】 【这件事简直太出乎意料了好吗?薛少拉着弟弟的手站起来的那一刻,我惊呆了好吗?连心脏都颤了一下,上天作证,我和初恋一见钟情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悸动过。】 【+1,我感觉我和他们桌的那个小帅哥表情完全重叠了,差点尖叫出声。】 【薛家公布小少爷找到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盼着一睹庐山真面目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竟是我们大家都认识的人。】 【惯性思维害人!其实看到礼服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偏偏没一个人往这方面想,因为大家都认为这是小少爷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就一定是一个生面孔才对,简直绝了。】 【现在再看,薛家公布消息的时机也是万分微妙啊,正是那个造谣的“爆料者”刚爆料出来的时候,现在想起来真是别有深意啊。】 【呜呜呜好好哭,刚看着薛家老爷子弯下腰时,我眼睛都红了,再配合薛家公布消息的时机一起食用……,亲情带来的感动永远都是最深刻的。】 【那个谁,是谁说霍总故意定了同款礼服来恶心情敌的,快点站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误导了大众的思维方向?】 【所以说缘分这个东西真的是天注定吧?如果按照现在的身份地位,这霍总和弟弟恰恰是门当户对的一对啊。】 【霍昱这眼光真的够毒,随手扒拉一下也能扒拉出来一个门当户对的。】 【霍总可不是随便扒拉一下的,你看看弟弟那身段那气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设想一下,如果霍总的父母没有出事,如果弟弟没有走丢,说不定,他们两家也会为他们搞个联姻什么的。】 【说不定就是青梅竹马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缘分这东西果然太神奇了。天造地设就是天造地设,无论外界怎么改变,他们还是会冲破命运的阻碍走到一起。】 【楼上这个说法可真是太绝了啊,话说,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弟弟绝对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艺双全,嫁入豪门不说,自己家更是比豪门更豪,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这些本就该是属于他的,只是因为走丢了,他才多吃了十几年的苦,这样一说,你是不是就不再觉得他拯救了银河系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本来我也正疯狂羡慕,说起来,上次有人说弟弟养父双腿残疾,父子两人相依为命,生活过得很不容易,心疼ING。】 【是哦,跟霍昱的关系曝光之后还一直被人暗戳戳说不配,现在怎么样,是什么声音好响啊,哦,原来是打脸声哦。】 【是我了,脸已经肿成猪头了。】 【这样站在一起看,弟弟和妈妈真的是好像啊。】 【……】 随着网络上的热议声,台上已经进入了采访环节。 “请问,您和霍总在一起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 “没有。”夏晚含笑往下看了一眼,正对上霍昱笑意盈然的眼睛。 他的话音刚落,不仅记者们啧啧称奇,就连台下也响起了轻微的议论声。 刚才还在感慨夏晚家世配不上霍昱的那些人更是神色讪讪,其他人也一时说不清夏晚和霍昱两人,究竟谁的运气更好些。 毕竟,就算夏晚是在薛家长大,京中也再难找到比霍昱更优秀的人了,而霍昱现在刚稳住脚跟,背后又多了薛家这么强大的后盾,霍家可谓是未来无忧了。 一时,有些人羡慕霍昱的眼光,有些人则羡慕起了薛家觅得良婿。 相对于商场上的关注焦点,记者们的焦点则十分直接。 有人往场中扫视一圈,将话筒对准了夏晚:“请问,今天是您认祖归宗的大日子,您养父没有过来吗?对于您认回亲生父母,您养父是什么态度,是不是无法接受您的决定?” 这个问题出来,场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对于夏晚多年的经历,许多人是十分好奇的。 因为大部分养父母,其实是很难接受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最后重返生父母怀抱的。 但夏晚回复得斩钉截铁:“不是。” “我养父他身体不太好,不能劳累,也没有经过这么大的场合,所以今天才不能过来,”夏晚认真对着镜头说,“对于我认亲这件事,他老人家也一直是十分支持的。” “那么当年,他是通过什么渠道领养您的?”记者的问题立刻跟了上来。 随即另一位记者更加直白地追问道:“是买卖还是领养?” 这个问题很刁钻,但确实是很多人都关注的问题。 “都不是,”夏晚一向爱戴夏成章,薛崇怕他年幼拿捏不好情绪,于是赶在他前面开口,“阿珂当时被人贩子捡到,是被他养父救下来的。” 夏晚闻言,看向薛崇的目光,在爱戴中又不自觉多了一层感激之色。 记者们还想再问,薛缜却咳了一声。 老爷子一锤定音:“阿珂的养父不是坏人,不然也不会有阿珂的今天,今天辛苦各位了,一会儿我助理带大家入席,好好休息一下。” 周琪早已备好红包等在了下面,就等着老爷子这句话呢。 闻言,他忙上前几步,大部分记者都很配合地放下了手里的相机,但也有几位仍站着没有动。 “请问薛爷爷,”一个年轻记者叫得十分亲昵,但问出的问题却颇为犀利,“小少爷回归,薛氏还有他的位置吗?薛家的财产又打算怎么分配呢?” 这话一出来,前面刚转身的记者立刻又打了鸡血一样重新反过身来,其他人更是安静地看向了台上。 台上几人的神色并未因此产生什么波动。 薛文选与夏晚闻言甚至还相视笑了一下,薛崇与温韵之则双双含笑,表情平静,记者们的话术他们见得太多了,有必要就认真回答,没必要大可插科打诨地跳过去。 唯有薛缜的表情看起来依然有些严肃。 “我还活着呢。”薛缜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薛崇,“他还没到五十,你们就问财产怎么分,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他说完又道:“你们这是比我两个孙子还关注这事儿啊?” 台下传来一阵笑声,气氛被老爷子三两句话活跃了起来。 “不过,你叫我一声爷爷,外加阿珂刚回来,为避免外界过多的猜测,我就略回应一两句,”薛缜道,“当年把股权放给薛崇的时候,我手上留了十五个点,当时早就说好了,这些是给阿珂留的,下个周股权转让的手续就能办下来,另外,我手里的藏品都归阿珂,其他的东西他和哥哥平分。” 这已经是十分巨大的数额了,连夏晚都有些诧异,不觉看了薛文选一眼。 但薛文选只是含笑鼓励地看他,毫无芥蒂。 “我手上的东西就这些,总之先紧着两个乖孙,”薛缜笑道,“至于儿子,就靠他自己吧。” 这话一出,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话筒们陆续离了薛缜,又举到了薛文选和夏晚面前。 薛文选率先笑道:“我尊重爷爷的决定。” 夏晚则道:“薛氏有哥哥在就足够了,大家都知道,我其实有自己很喜欢的事业,能够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当做事业来做的人都很幸运,我觉得自己已经超级幸运了,也想一直一直将这份幸运延续下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插手薛氏的事务了。 采访到了这里,记者们也已经心满意足,周琪再次上前,这一次再无人不配合。 安静的卧室里,夏成章靠在床头看着发布会结束。 他轻轻地吁了口气,心里翻滚着无限的感激。 老爷子那句“阿珂的养父不是坏人”让他在那一瞬间几乎握不住手机。 而同一时间,追看直播的还有其他人。 首先就是霍培学和霍霖父子。 出租屋破旧冷清的可怕,霍霖在薛文选牵着夏晚登台的时候,力气打得几乎将手机屏幕捏碎。 他的手不太稳,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心情太过激荡。 “您看看,您看看!”他激动地冲霍培学大吼,“当初如果不是您非要和邱家联姻,我们攀上的就是薛家!那么现在,我们就还有翻身的机会,说不定把霍昱再赶出去都不是问题。” 他飞快地踱了几步,停在了霍培学身前。 霍培学咳嗽得厉害,自那晚从霍昱那里蹲守回来后,他的感冒就没有好过。 除了债务,他们家什么都没有了。 事情发生时,霍霖的母亲李云正在外地,见状就没再回来过,他们父子也曾想偷偷逃走,却偏偏被债主给堵住了。 绝境中听到霍霖这样的假设,他不由地也悔恨交加,引得胸中气血翻涌,几乎把肺都给咳出来。 霍霖看他这样,一口气蓦地懈了下去,那口气没了,他整个人再次变得无比颓唐,抬手抱着头痛苦地蹲下身去。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夏成林正走在路上。 十字路口处,他不知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脸上的震惊在车灯映照下显得异常诡异。 伴着尖锐的刹车声,那只还亮着屏幕的手机跌落在地,夏成林的身体飞起来,撞到了路边巨大的广告牌上。 意识模糊前,不知道为什么,他还特意看了一眼那幅巨大的广告牌。 原来离近了广告牌上的光可以这么亮,而上面闪着璀璨光芒的珠宝饰品,正是燕愉最近刚出的新品。 据说,销售异常火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等待,辛苦啦,更感谢大家的体谅 一直让大家囤一囤再看,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要收尾的原因,之前一直没说,是觉得没有太大的必要说这些,但是看到大家的留言与体谅真的超级感动。 其实是我之前连续失眠了好一阵而且状况越来越严重。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体会过明明很困,但快睡着的时候就心脏猛一跳立刻又醒了的感觉,总之很不好受,外加我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去年一场大病还是终身病,家里人已经为了写文跟我生过好多次气,一失眠更是雪上加霜,头脑不清楚免疫力下降,确实折腾不起了,外加收尾了,就先调整一下作息,昨晚开始能睡着了,就是半夜还是易醒,心跳很快。 因为连载文和完结文的感觉其实是不一样的,更新慢就会觉得节奏跟不上,所以让大家囤一下,我争取下周就完结啦。 下本我会尝试下存稿,不过我自己写文是很不容易存住稿子的那种,写了之后如果没有发表就会一直修改,有时候一个月囤不到三章,不晓得能不能存住,我尽量,这样下本更新起来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鞠躬,本章全部有小红包发出。 感恩遇见。 第88章 夏晚觉得很热,透不过气来,但无可遏制地沉溺得更深 外面的雪花越飘越大, 从酒店巨大的落地窗看出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一幅水墨画,深远, 辽阔。 半城烟火掩映在漫天飞絮中,莫名给人带来一抹难言的温暖与喜悦感。 “您睡了么?”夏晚的指尖下意识地划在玻璃上, 留下了浅浅一道水痕。 “刚上了床。”夏成章靠坐在床头上,抬手把身上的被子往上笼了笼, “你忙你的, 不用打电话过来。” 夏晚闻言, 忍不住笑了一下。 对于回到薛家,与薛家人亲近,夏成章从来没有表示过任何反对。 或许是因为对薛家人的愧疚感,他甚至经常鼓励夏晚, 要把自己的空闲时间多分给薛家一些。 只是,那是父子两人私下相处时的情况, 与今天的情况很是不同。 毕竟, 今天是夏晚在万众瞩目下正式回归薛家的日子, 虽然不太有时间看网络上的声音,但他也知道,此刻网络上应该到处都是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样子…… 相比较而言, 这样落雪的冬夜里,夏成章那里就会显得格外清冷一些。 “我刚从洗手间出来, ”夏晚说, 又说,“就和您说两句。” 夏成章笑了下:“你张叔刚刚也打了电话过来, 小张这会儿也在客厅呢, 让她去睡也不去, 就盯着我呢。” 他顿了下,又轻声嘀咕了句:“我真没事儿。” 看着夏晚和自己的亲人相认,看着他得到了全世界的祝福,夏成章心里确实是喜悦的。 不过,那喜悦中多少也带着些难掩的空虚与落寞。 可现在,听着对面夏晚的呼吸声,那点空虚与落寞一瞬间便被填满了,他心里只余了喜悦。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他不用失去夏晚。 对他而言,这样就够了。 或许是因为夏成章语气中确实没有多少失落之意,夏晚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那您早点睡,明天我和霍昱过去看您。” “不用来回跑,”夏成章说,“你们今天都够累了,有时间多歇歇。” 又叮嘱道:“也别让小昱喝那么多酒,我看网上不少人跟他喝酒?” 夏成章说的是由现场传到网上的照片。 他每刷到一张新照片,就要下意识地去找霍昱和夏晚的影子,而几乎每一张有霍昱出现的照片上,他身边总围着不少人。 夏成章倒是知道霍昱现在的身份地位很高,可并不知道究竟在这个名利场中高到什么程度。 可夏晚是知道的,因此,虽然心疼,但他也明白霍昱这场酒肯定是免不了的。 毕竟,这是他重返霍氏后,除了正常的商业活动外第一次出席这么大的私人宴会。 “这么明显啊?”夏晚笑着问,“这您都能看出来?” “我眼神儿可好着呢。”夏成章也笑了,语气中隐隐有点得意,“每一张照片我都能一眼就看到你们两个。” 他顿了一下,又由衷地称赞道:“今天的礼服也好看,你们每一个人穿着都特别好看。” “嗯。”夏晚很轻地应了一声,眼眶隐隐有些发热。 “爸爸,”他忽然叫了一声,又说,“我很爱您。” 对面安静了一瞬,夏晚没看到夏成章眼眶蓦地泛起红潮的样子,只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爸都知道。” 夏晚抿了抿唇,又听夏成章说:“替我谢谢你爸爸和爷爷,谢谢你的家人,谢谢他们在这种场合下还顾着我。” 他声音里带着笑:“我觉得啊,遇到你,遇到他们,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 玻璃上的湿痕凌乱,夏晚被夏成章催着挂了电话,一转眼,却见温韵之已经寻了出来。 她本就比同龄人年轻许多,此刻穿了件香槟色礼服裙,既比年轻女孩子优雅有韵味,又远比中年人漂亮年轻许多,就算不是今天的东家,也算得上是全场最亮眼的存在。 夏晚一看到她就弯起了眼睛,他三两步迎上去,蹲下身去将她过长的裙摆理了理。 “我们阿珂可真是贴心。”温韵之笑着,弯腰摸了摸夏晚的头发。 和慈善晚宴那天不一样,这次夏晚的头发几乎没做太多的修饰,在掌下是极柔软的触感。 温韵之的心也变得柔软极了。 “和你那边爸爸打电话呢?”她柔声问。 “嗯。”夏晚站直了身体,含笑看着她。 “你做得对,是该打个电话过去。”温韵之上前,将夏晚的领结整了整,又偏头看了看外面的雪:“今天宴会不会结束很晚,等会儿你和霍昱先走,去那边看看。” “他那边很好。”夏晚揽了她的肩膀,“我和霍昱明天过去。” 温韵之没说话,只抬手轻轻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背。 “他其实很高兴我回来。”夏晚说,像是怕温韵之不相信,“他是真心的。” 温韵之停了下来,很温柔地看着夏晚,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明亮,笑起来和夏晚的眼形几乎一样,里面满满都是信赖。 夏晚的心一下安定下来,他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去,紧紧抱住了温韵之。 “妈妈,我很爱您,”他说,“也很爱爸爸,爷爷还有哥哥。” 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夏晚表现的一直都十分懂事儿,可说这样的话,自然而然地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却还是第一次。 温韵之本以为自己要等很久很久才可以等到,从没奢望过竟然可以这么快。 一时间,她含着笑意的眼睛也不觉泛起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没关系,就算没那么爱也没关系,家里每一个人都能等你,”她柔声说,“因为,家里每一个人都很爱很爱你。” 整场宴会下来,夏晚都滴酒未沾,就连跟着父母向场中长辈敬酒时,也是以水代酒。 却没想到,散场时宿舍几人碰杯时,却被付羚按着灌了半杯。 不止他,苏棠也没能幸免。 谁让他们两人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 在发布会之前,付羚是一点点都没把这事儿往夏晚身上想啊,所以乍一知道真相,他的下巴都差点给惊掉。 不是夸张,是真的差点惊掉,因为那一刻,他的嘴巴张大到近乎下巴脱臼。 因此,在网上看到自己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的表情被网友们截成表情包,并在表达自己的极度惊讶之情时就毫不吝惜地祭出来,以致于满屏都是他大张嘴巴的图片时,付羚就在心里为这两人狠狠记上了一笔。 那表情包做得十分魔性,就连表情一向很少的沈行看到都忍不住偏头笑了起来。 让付羚简直恼羞成怒。 要不是看长辈们都在,他是断断不肯半杯酒就释恩仇的。 不知道是心情太好,还是酒量见长的原因,半杯酒下去,夏晚并没有太醉,但却黏黏糊糊地抱着霍昱的腰再不撒手。 温韵之和苏棠笑得不行,好在已经散场,客人大都走得七七八八,温韵之便催着二人先行离开,苏棠也陪着薛缜先行返回薛家,剩下薛崇,温韵之和薛文选留下送客。 窗外雪花漫舞,鹅毛一样纷纷扬扬,车子穿行其中,开得并不快。 路上早已被过往车辆碾压出湿滑的水痕,可路两侧的绿化带以及高大的法桐树上却已经覆上了薄薄的一层的,冰雕玉彻得十分漂亮。 夏晚自幼是在南方长大的,虽然已经在北方呆了好几年,可看到雪仍是十分兴奋。 这会儿他倒不像在酒店那样抱着霍昱不撒手了,而是整个人都靠近了车窗偏着头往外看。 倒是霍昱,一上车就将他一只手紧紧握进了掌心里。 霍昱今晚喝得确实不少。 他们那一桌人虽然不少,但“上有老下有小”的,能扛酒的也就只有他和薛文选两个人。 外加霍氏的原因,他的酒又比薛文选多一些,事实上早就已经过了量。 之所以看起来依然十分沉稳冷静,进退有度,不过是他身体里强大的自控力在起作用罢了。 这会儿车里没了外人,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霍昱抬手揉了揉自己因酒精而隐隐跳痛的额角,随即放松身体靠进了座椅深处。 车内很安静,几乎能听到雪花簌簌地飘落在车顶的声音,忽然,夏晚那侧传来了衣料窸窣的声音,随即他的身体靠了过来。 “大少爷,”他说,“我想设计一套以雪花为主题的饰品,你觉得怎么样?” 霍昱眼帘半掀,很轻地笑了下,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带了一点未加掩饰的酒意:“好。” 那点酒意让他的声音略带了一点慵懒和沙哑,沙沙地扫过耳朵,让人直直痒到了心里去。 这样的感觉是甜蜜暧昧的,伴着飘雪又不乏浪漫,夏晚不自觉地紧紧靠在了霍昱身侧,与他十指交握。 察觉到他将头搭在自己肩头,霍昱不觉很轻地笑了一声,慵懒中又带着点难以言说的宠溺。 伴着笑声,他俢长的手指挑起夏晚耳侧落下的碎发,为他抿在耳后的同时,他干燥温热的指腹很轻地捻住了夏晚柔软的耳垂。 “怎么了?被半杯酒放倒了?”他问,带了一点调笑的意味。 “才没有。”夏晚在这方面颇为好强,悻悻道,“是你身上暖和。” 霍昱捻他的耳垂也让他很舒服。 霍昱没说话,可嘴角却微不可察地翘了起来,目光从睫毛缝隙里投射出来,看着夏晚小半张雪白的脸。 和外面飘舞的雪花一个颜色,但却比雪花温暖,细腻,像他握在掌心里的那只手一样。 自今天起,一切终于算是尘埃落定。 曾经所有的担忧,害怕,都不再存在。 夏晚没有因自己的身世而受到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未受到想象中的阻碍…… 他和他,他们未来的路,都只会越走越好。 手机光芒映亮了夏晚的眉眼,酒精让那双微微垂低的眼睛看起来柔软温润。 即便头有些沉,他也没忘记关注网上的舆论。 对于自己的身世,网友们在震惊之外,也纷纷送上了祝福。 不仅如此,他和霍昱的夫夫CP也再次得到了大家的喜爱与关注,被意外地推上了热搜。 夏晚点进词条里看了会儿,一颗心都像是被融化了的棉花糖。 真香,真甜! 网络上热热闹闹的,但和以往不一样,这次是感情轻快的热闹,几乎没有任何的□□。 包括到场的媒体们亦是不吝赞美之词,照片也拍得一张比一张好看。 如果说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就是付羚的表情包了。 刷到那张表情包的时候,夏晚简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少爷,”夏晚边笑边抬眼看霍昱,“您的威力好大哦,现在网上都没人敢说我一句不好听的了。” “跟我没关系。”霍昱依然揉捏着夏晚的耳垂,将那点薄薄的皮肤揉得滚烫,他垂眸看他,说得天经地义“是因为你本来就好。” 夏晚不觉笑了起来,看向霍昱的眼神明亮。 车内的光线很暗,夏晚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霍昱掩映在明灭灯火中的侧脸,以及他身后车窗外,大片大片的落雪。 这样的霍昱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高冷,禁欲,错落的光影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深邃,下颌线拉出的线条掩映在了暗影里…… 即便世上最好的雕刻师,应该也无法雕刻出这样漂亮的五官与线条吧? 而与所有略显冷淡的线条不同,他低垂眉眼间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是极柔和的。 夏晚情不自禁地将手机放下,抬起手来碰了碰他的额角:“头还疼吗?” 霍昱没说话,抬指勾住夏晚的领结,将他往上提了提,随即低下头去亲吻他的嘴唇。 霍昱的嘴唇很软,很热,带着淡淡的酒香,很有力气。 他边亲吻夏晚,边抬手去拉前后车厢的隔板,刷地一声,车厢里又暗了几分。 夏晚刚才碰触霍昱额角的手垂了下去,勾在了霍昱的脖颈处,将自己贴霍昱更近了一些。 酒精与酒精交缠着,裹挟着,在血液里燃起了火,继而点燃全身。 夏晚觉得很热,透不过气来,但又在霍昱的气息中一点点沉溺得更深。 电话蓦地在身后响了起来,夏晚想要回身,却被霍昱按着后脑止住了动作。 “不理他。”他说,声音轻得犹如气音,在夏晚唇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喝多了的霍昱和平时不太一样,在求.欢时都没了平时的冷静理性和掌控全场的气场,反而带了点莫名的撒娇意味,让夏晚心脏麻酥酥地痒,狂跳不止。 铃声终于停了下来,但立刻就又响了起来。 霍昱十分不满地在夏晚唇上咬了一口,才抬眼看过去。 电话是张姨打过来的。 看到这个熟悉的号码,夏晚不由地心头一跳,立刻接了起来。 “张……”一个称呼尚未出口,夏晚就察觉出了那边的不对。 玻璃的碎裂声,以及大而杂乱的喧哗声,伴着风声响在耳侧。 夏晚心头一紧,就听张姨带着哭音喊:“晚晚,晚晚,这边出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来啦。 第89章 不要怕 知道夏成林出事的时候, 夏阳正在一家酒吧里喝得烂醉。 这家店是他以前一个兄弟刘顺儿开的。 之所以说是以前的兄弟,完全是因为,现在的刘顺儿根本对他是避之唯恐不及。 刘顺儿以前很能拍着捧着夏阳, 也因此从他这里得了不少好处和便利,所以夏家落魄, 夏阳时时过来蹭酒买醉,他才能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 其中还有一条因素是, 刘顺儿还在观望。 万一夏家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呢? 做人嘛, 多为自己留点退路总是没错的。 只是,刘顺儿这边尚能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夏阳那边却完全不懂得收敛。 不知道是气愤于刘顺儿前后态度转变太大故意恶心他,还是他根本没有自己已经落魄的意识, 每次过来,夏阳不仅和以前一样开最好的酒不说, 醉后还要时不时闹上一场, 让刘顺儿很是头疼。 刘顺儿对他, 其实早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而偏偏今晚,薛家认亲的新闻满天飞,刘顺儿更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位万众瞩目的薛家小公子就是夏家之前一直不当人看的那个夏晚。 夏家彻底完了, 刘顺儿第一次这么确定。 他隔着单面玻璃抬眼,从二楼的办公室里往下看去。 这间办公室是他为了躲避夏阳临时收拾出来的, 里面狭小简陋不说, 还远没有他原来的办公室那么干净舒服。 夏阳早已喝得烂醉,面前东倒西歪地堆满了空酒瓶子, 按照以往的作风, 他一定会让服务生继续为他开酒。 刘顺儿的眼睛眯了眯, 眉心蹙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眼看着夏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将咬出深深齿痕的烟蒂吐出来随手一按,就带着几位安保人员走了出去。 既然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也没有什么必要当大爷供着了。 这么一阵子让他白吃白喝,他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三两句好话说过去,对方能识时务最好,那样的话,彼此间还能留点脸面,若对方不识时务的话……,刘顺儿不自觉冷笑了一下。 夏阳确实喝了不少。 踉踉跄跄从座位上往外走时,脚下一不小心勾住了一张椅子,差点儿把自己绊倒。 “哥,怎么又喝多了?”刘顺儿笑着扶了他一把,又看向闻声赶来的服务生,抬了抬下巴,“还不快去再开瓶好酒送上来?” “行啊。”看着服务生远去的身影,夏阳慢慢转过身来,眼睛都被酒薰红了,“你小子威风了。” 刘顺儿以前不过是他身边的一条狗,就会摇着尾巴讨他欢心,从他那里捞点好处。 可现在呢,一条狗都在他面前有优越感了。 不仅如此,还敢对着他指指点点了…… 夏阳打了个酒嗝,忍不住语带嘲讽:“要不然怎么每次来都见不到你人呢?” 刘顺儿干笑一声:“最近不是忙吗?您也知道,张家那边有个项目最近动工,我跟在老头子后面跑呢。” 张家是夏家的竞争对手,两家一向不睦,这会儿刘顺儿东家不说西家也不说,偏偏捡了张家在他面前现眼,这不是摆明了打他的脸吗? 夏阳冷笑一声:“你主人倒是换得快。” 刘顺儿也笑,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为夏阳倒了杯酒。 “哥,你看,”刘顺儿边倒酒边慢慢切入正题,“我这边也是小本生意,之前的酒水也就罢了,就当我孝敬您了,但之后……”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便不由地一顿,因为夏阳的手机屏幕在桌面上亮了起来。 刘顺儿无视夏阳冰冷嘲讽的目光,指了指夏阳的手机:“要接电话吗?” 屏幕上是个陌生电话号码,夏阳烦躁地瞥了一眼,随即移开了目光。 陌生号码还能有什么事儿? 现在除了要债的他还真想不出有谁会找他。 真他妈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夏阳没接,冷声笑道:“我自认以前待你还算不薄吧?你从我这儿得的好处也算不少吧?怎么这么几瓶酒就现出原形了?” “以前是以前,而且说实话,您那点儿好处也确实不好拿。”刘顺儿脸上还笑着,可话却像针一样不停地往人身上狠扎,“从您那儿得点便利恨不能让您当狗用,换个人可能还真不稀罕。” 夏阳眼睛通红地看着刘顺儿,嘴角肌肉不自觉地跳了几跳。 身份地位上的反转,让他极度不适。 不仅仅是面前的刘顺儿,还有今天处处都有人谈论的夏晚。 好像每个人都在往上爬,唯有他在向下坠落,坠落到在他心里狗都不如的东西都敢欺凌他。 他心里火烧火燎得,那火几乎一瞬间烧到了胃里去,让他觉得恶心,又像是烧到了大脑里去,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摇晃颠倒。 他也不知道怎么地就伸手握住了面前的酒瓶子,一双眼变得阴冷,带着戾气。 以前的夏阳壮实,带着痞气,可现在的他却瘦了许多,气质也变得阴鸷了起来。 但刘顺儿并不怕他,他也冷下脸来,向着不远处的几位安保人员使了个眼色。 气氛蓦地紧绷,就连周边几位顾客都察觉到了不对,纷纷换了位置。 两人身边顿时空出了一块地方来。 剑拔弩张之际,夏阳的电话却再次响了起来。 他咬着牙瞥了一眼,随即慢吞吞地将手里的酒瓶重新放了下去。 夏阳本就不是那种能吃亏的人。 虽然酒喝了不少,但他心里却十分清楚,今天若真的和刘顺儿冲突起来,自己占不了丝毫的便宜。 这和他一向的处事原则不符,他一向是要么不闹,要闹就闹件大的。 无论是弄刘顺儿还是要砸场子,都该多找几个人,痛痛快快热热闹闹地闹上一场才行。 而这通电话来得恰到好处,正好为他解了围。 他笑了笑,抬手对着刘顺儿虚点了两下,随即接起了电话来。 来电人是他的母亲赵成芳。 酒吧里很吵,夏阳抬指手堵住了一侧耳朵,所以电话里的声音还算清晰。 夏阳今天诸事不顺,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因此说话的声音也很不耐烦:“妈,您又……” 可几个字后他又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因为对面传来的并不是他想象中赵成芳絮絮叨叨的抱怨与唠叨声,而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那声音极度悲怆无助,响在夏阳耳边,让他的心脏不觉重重一跳,随即漫上了一层极厚重的不祥预感。 “妈?”他不确定地叫了一声,酒意已经醒了大半。 “你爸……你爸……出事儿了。”伴着赵成芳的哭声传来的,还有隐隐的风声。 那风声不大,却如惊雷一样掠过了夏阳的耳畔。 他脚下趔趄一步,再顾不得刘顺儿,转身挤出人群,走进了外面的风雪中。 “你爸出车祸了。”赵成芳哭着说,“现在下雪,也不好打车,我还没去到医院。” 夏家的资产都已经抵债了,他们现在连辆代步车都没有,才知道生活中原来有那么多不便。 “在哪家医院?”夏阳问,“情况怎么样?” 赵成芳报了医院名字,又说:“现在还不知道你爸的具体情况,刚电话是交警打来的,一直说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就是担心他们是怕路上出事所以才往轻里说。” 赵成芳的担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酒吧门口有不少空车在等生意,夏阳招手拉开一辆车门坐了进去,急急地向司机报了医院地址。 他这边离医院远些,到的时候,赵成芳已经在忙着办手续了。 而关于夏成林的具体情况也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 事故发生时幸亏司机刹车及时,夏成林才保住了一条命。 车子那一下撞击倒不算太重,但偏偏夏成林运气不好,直直撞到了广告牌的金属支架上,脊椎受挫严重。 及时手术的话将来说不定还有几率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但也需要漫长的复建。 但如果治疗不及时,那么夏成林将有可能永远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 这是一场大手术,费用不低,而术前的押金是不能低于整场手术费用的。 夏阳和赵成芳两人在入院窗口翻遍了口袋,却连押金都凑不够,偏偏当时又是夏成林违反交通规则才导致了事故,是事故的主要负责人,司机这会儿还在警局录口供呢。 没有钱就做不了手术,做不了手术夏成林就彻底完了。 夏阳看着只顾着哭的赵成芳燥得直抓头发,好在这时张昊也陪着他母亲赵成娇赶来了,夏阳便把赵成芳托付给他们,自己转身出了医院。 他必须得去弄钱。 雪越下越大,将前路遮得一片迷茫,犹如夏阳此刻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酒精在人脆弱时最容易趁虚而入,夏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被酒精烧得头晕目眩,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个时候他该去找夏晚才对,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只要他愿意,多少钱都能有。 可他心里也清楚,他进不去酒店,就算进去了也见不到夏晚。 远远的出租车驶了过来,夏阳迷糊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外面冷冽的空气伴着雪花扑进来,都没遮住夏阳身上浓重的酒气,司机不觉皱了皱眉。 夏阳坐在后面愣了片刻才报上地址,偏头看医院越来越远。 平常这个时间,夏成章早就该睡着了。 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一直刷着网上的信息与网友们的评论,丝毫没有任何睡意。 房间里拉着窗帘,灯也早已熄灭,只有手机屏幕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睛。 大约看的时间有点久,他觉得有点疲惫,于是将手机放下,抬手揉了揉眼睛。 脚步声就是这时候传进来的。 夏成章住在一楼,邻居们来来往往有脚步声不算奇怪,可这阵脚步却与以往不同,直直地冲着他卧室的窗口过来了,随即,他的窗户被人猛地拍了一下。 这一下很重,别说夏成章没睡着,就算睡着了也会被惊醒。 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起身来。 “我知道你没睡。”外面传来夏阳的声音,在风声里有些模糊,夏成章能听出来,他应该喝了不少酒。 自从张瑞成收回夏氏的工作室后,夏家就以夏成章和夏晚父子两人勾结外人算计他们为由,来闹过无数次。 从最初的“要说法”到后来要求夏晚让出他手里的一小半股份,可谓花样百出。 只是,无论怎么闹,鉴于霍昱的身份,他们多少也算有所顾忌。 而今天,夏阳的声音却和以前不太一样,带着一股阴恻恻得味道,在这样的风雪夜里响在窗外,有股子渗人的味道。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声音很快又变得平和了许多:“伯父,我知道您还没有睡。” 今天是夏晚的大日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夏成章怎么可能睡得着。 外面风声呼啸,夏成章在黑暗中安静片刻,随即吁了口气,抬手按开了灯。 “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找我没用。”他说,“公司跟我早就没有关系了,老张拿到手里靠的也是他的实力,是积极公正的竞争,你们也该愿赌服输。” 窗外安静了片刻,夏成章又劝说:“这会儿下着雪天也冷,你先回去吧,有话等你酒醒了再说。” “伯父,”夏阳似乎是笑了一声,随即说:“我是能等,可是我爸不能等了。” 他的声音猛地抬高了:“你救救他,你得救他!” 他这一吼,连张姨与旁边的邻居都吵醒了。 张姨其实也没睡,夏晚身世揭开,连外人都无比震惊,更何况是她? 她也在刷手机,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激动的。 这会儿听到动静,她忙穿上衣服,到了夏成章这边。 夏成章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床边坐着,窗帘密密实实地拉着,看不到窗外的景象,但张姨知道,夏阳就贴在窗边。 她听到夏阳略显脆弱的声音:“我爸他出车祸了,正在医院等着救命钱,伯父,您救救他。” 这话一出来,别说张姨,夏成章的脸色也变了变。 “你给我五百万,”夏阳说,语速很快,“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不来烦你。” 夏成章半垂着眼睛,似乎在看自己废掉的那双腿,半晌后他说:“我没有。” 他的语气很冷酷,冷酷得有些不同寻常。 不仅语气,就连脸上的神色也极冷,带着点冷漠的嘲讽意味,掺杂着悲哀与喜悦,看起来有些扭曲。 张姨看他一眼,忽然觉得有点心惊,她一声不吭地在门边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没有?”夏阳说,“你没有夏晚总有吧?我们家的东西他和姓张的不是四六分了吗?他还有霍昱,还是薛家的儿子,今天薛家老头子只股份就给他百分之十五,别说五百万了,就算五千万现在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跟他要,立刻要!” “只要今天给我五百万,从此我们全家再不烦你。”夏阳再次说,他忍辱负重,努力把语气放得很低,甚至带了些乞求。 “我没有。”隔着窗户,夏成章依然是那句话,但他后面这句话却彻底激怒了夏阳,“别说我没有,就算我有也不会给你。” “夏成章,我爸现在还在医院里,如果不能及时治疗可能终身瘫痪,”夏阳咬牙切齿,但不得不先暂退一步,“没有五百万,你把我爸的手术费先拿了也行。” “没有。”夏成章仍是那句话,“就算有我也不会给。” 夏阳闻言,立在窗外不觉怔了下,北风呼啸,他头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花,脚下更是冻到发麻,可心底的怒火却如岩浆般涌了上来,疯狂地往上冲击。 一冷一热的夹击下,他的情绪终于绷到了极限。 不仅夏阳怔了下,这一刻就连张姨也万分惊讶。 她还从未见过夏成章这样不近人情的时候。 夏成章平时没什么脾气,一向都是十分纯朴善良的,就连周边一些老人的鞋子包包坏了,他都会带上眼镜帮人免费修修补补。 只有他能帮得忙,她没见他拒绝过别人。 可今天,这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就算平时两家有过节,但张姨还是觉得有些过了。 她忍不住看了夏成章一眼,却只看到他坚毅的侧脸。 院子一角堆着一些废弃物,里面有几根钢管,夏阳面目扭曲着反身过去拿了一根。 冰凉的钢管被握在手心里,夏阳的声音变了,伪装的软弱与诚恳全都消失殆尽,只剩了无尽的阴冷与狠毒。 “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他冷冷看着面前的那扇窗户,窗户上有夏成章的影子,“如果你今天不救我爸,那他就注定瘫痪,到时候媒体都会知道夏晚的养父有多么恶毒,连自己同宗的兄弟都可以见死不救,他可是公众人物,你想清楚了,就算不为你自己,我也奉劝你乖乖把这笔钱拿出来。” 夏成章一生最恨有人打夏晚的主意,闻言语气更冷:“那你可以试试。” 他说着冷笑一声,脸上的神色坚毅而悲痛:“当年我出事的时候,夏成林是怎么对我的?他不仅没有帮我一分一毫还趁机夺走了我一手创办的工作室,这些年你们引以为豪的产业是谁创立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吧?同宗兄弟为了共同的事业出了事故,他不仅不救助反而落井下石,你要闹,那很好,看看谁的脸难看!” 夏阳愣了片刻,猛地记起了这些年他所享受的荣华富贵,其实都来自于面前这个人。 “我对他最大的慈悲,就是不对他落井下石,”夏成章的声音平稳,“我告诉你夏阳,夏成林这是报应,就算有人真的去救他也没用,他就该瘫在床上,好好感受一下我当年的绝望与痛苦!” 夏阳没看到,可听了这篇话早已惊在当地的张姨却看到了,夏成章满脸的泪水。 夏成林很幸福了,年过半百才遭逢祸事,而他却是在二十啷当岁的大好年华里,就再没了活着的意义---除了夏晚。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巨响,伴着哗啦的声响,寒风卷着雪花从破碎的窗户里冲了进来,夏成章卧室的窗帘被风卷得老高,扬在了他的脸上。 张姨吓得尖叫一声,忙过去手忙脚乱地把夏成章转移到了离窗口较远的地方。 钢管疯狂地砸在窗户上,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夜里分外刺耳,夏成章的手背被玻璃碴子划破,流出了血来。 一直以来,夏阳都想着要干一票大的,尤其今晚看到夏晚被薛文选牵到台上的那一刻,他的这种想法就更是强烈。 可夏成林猝不及防地出了事儿,将他的计划彻底打碎。 浓烈的酒精,刘顺儿的冷眼与嘲讽,夏晚不停往上走的脚步,夏成林突如其来的意外…… 在有人狂喜的夜晚,也有人面临着绝望,而他,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能力救治。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在今晚夏成章的冷语下破防,他变得像他口中愚蠢的张昊,再没法潜心算计,只想毁灭一切。 - 接到电话时,夏晚他们已经行驶到了霍昱家附近,闻言,被拉下的车厢隔板重新升了上去,霍昱立刻让司机改道往夏成章的住处开。 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夏晚吓得嘴唇都白了,他难耐地按下了车窗,随即便被冷风呛得咳了起来。 霍昱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同样是心急如焚。 好在夏成章的住处安装了防盗窗,夏阳应该一时半会儿无法进去,而张姨也已经打电话报了警。 不过这样大的风雪,警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就是了。 “快到了。”霍昱安抚地捏了捏夏晚的掌心,表情亦是十分严肃。 夏晚不敢说话,也不敢问霍昱任何问题,生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可脑海中的想象却更加可怕。 手机在他掌心里握得发烫,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十分难熬。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仍然是张姨。 夏晚和霍昱对视一眼,迅速接了起来。 “张姨。”他急切地问,“那边什么情况,我爸还好吗?” “我们都好。”张姨的声音里仍是惊魂未定,“刚刚几个好心的邻居下来,把夏阳给赶走了。” “谢天谢地。”夏晚忍不住闭了闭眼,一颗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终于略略放了下去,那些害怕与后怕的情绪却如蛛网般爬满了一颗心。 挂了电话,他情不自禁地将脸埋进了霍昱的胸口,似乎只有他身上的气息与温度才能抚平他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霍昱很紧地抱住他,低头亲吻他的发顶。 “没事,”他说,“我们马上就到了。” 又说:“上次我问过爸,但他不想跟我们同住,现在发生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一起住比较安心。” 夏晚抬眼看他。 霍昱冲他笑了下:“小区里有移民的邻居,房子放了很多年没卖,回头我联系下,看看能不能高价买进来。” 夏晚抿了抿唇:“我买。” 像是觉得他的话很好笑一样,霍昱的嘴角翘了起来:“我的和你的,有什么分别吗?” “哦,我明白了,”他说完又笑:“爷爷刚给你那么多东西,看不上我们霍家了。” “才不是。”夏晚被他逗得破涕为笑,不自禁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被霍昱握住手腕将拳头拉到唇边,低头亲了一口。 又热又软的触感让夏晚不觉抿了抿唇,拳头握得更紧。 “晚晚,”霍昱叫他,眸色深遂,“不要怕。” 霍昱家离夏成章的住处很近,虽然是大风雪的天气,但也没有耽误太久。 小区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夏成章家还灯火通明,窗帘被风卷起,灯光透出来,映出一地玻璃碎片的反光。 夏晚一下车就往前冲,差点被地上的雪给滑倒,被霍昱一把拉住了手腕。 风雪扑面而来,几乎让人张不开眼睛。他们两人手握着手匆匆前行。 经过老旧楼房昏暗的拐角时,在寒风与飘雪的声音中,夏晚蓦地感到一阵疾风从身侧袭来。 他本能地偏过头去,就见一道寒光正直直地冲着他的头部急奔而来。 太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晚甚至觉得那点寒光有些刺眼。 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忘了躲,可能也来不及躲,只石化一般站在了漫天风雪中。 可是,那道白光并没有落到他的头上。 因为,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猛地格了过来,硬生生用腕部抗住了那根带着杀机的钢管。 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连声音都是,风雪声中,夏晚似乎听到了缓慢的咔嚓一声,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而下一瞬,夏阳就被人一角踹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屋角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啦,应该还有两三章的样子就可以大结局啦。 第90章 夏晚的嘴唇比他的指腹还要软许多许多倍,带着甜蜜的馨香。 夏阳的叫声十分凄惨, 夹杂在风声中甚至给人一种十分凄厉的感觉。 而在那声凄厉的惨叫声中,夏晚似乎再次听到了骨骼碎裂的闷响声。 风卷着雪花扑在他脸上,钻入他的衣领, 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他无法确定那声瘆人的闷响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霍昱腕上发出的那一声所延续出来的幻想。 但他根本顾不得去确定, 而是转身去抓霍昱挡住钢管的那条手臂,手掌碰到冰凉的袖扣时, 他又吓得收了回来, 咬着牙红了眼眶。 他不敢碰。 万一骨头碎了怎么办? 碰了会不会更疼? 是不是应该让医生先看才对?私自碰了会不会影响治疗?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涌了出来, 而其中每一个,都让他觉得极其无助。 警笛声远远地被风吹了过来,霍昱用好着的那只手勾住夏晚的腰,将他拉进一些, 轻声说:“没事。” 雪光下,他的脸色看起来很白, 眼睛却很亮, 嘴角甚至还微微翘着。 那双眼睛里犹如燃着一团火, 让夏晚不禁想到了那次他陪他去霍家老宅参加宴会时,在喷泉前看到的那双冷如冰湖的眼睛。 眼睛里的热意再也控制不住,夏晚觉得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下去, 随即又被风吹得冰凉,他仰脸看着霍昱,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霍昱垂眸看着他, 唇角不自觉抿直了,他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像刚才在车上一样, 很轻地对他说:“晚晚, 不要怕。” 他让夏晚不要怕,可自己心里却是隐隐后怕的。 看到那截钢管直直向着夏晚头部挥去的那一瞬间,他身上迅速起了一层冷汗,全身的神经与筋骨瞬间绷紧,体内的暴戾因子也因此彻底爆发。 在国外的这些年里,他修习了很多防身术。 鉴于年少时的那场事故,他从不学那些花架子,练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具攻击力,也都是最致命的格斗术。 事实上,如果今晚没喝那么多酒的话,他其实完全有机会在不受伤的情况下护住夏晚击倒夏阳。 可偏偏,平时极少喝酒的他今晚却喝了太多,而酒精影响了他的速度,敏锐性以及判断力。 所以,即便有一半的把握可以两个人都毫发无伤,他也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险,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自己认为最正确也是损伤最小的反应。 他用扣着腕表的手腕生生接住了夏阳足可以废掉任何人一条手臂的一棍,而几乎同时,夏阳也被他充满戾气得一脚狠狠踹了出去。 夏阳的骨头应该断了,因为他很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声响。 霍昱笑了一下,至少他比夏阳伤得要轻一些。 虽然疼痛深入骨髓,甚至彻底掩盖了其它任何感觉,但他没有吭声,也没有像夏阳那样呻.吟着蜷成一团。 因为过去的岁月早已让他养成了忍耐的习惯,因为他知道,喊疼从来没有用。 夏晚抬眼看着他,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以及抿得平直失去了血色的嘴唇,以及雪地上低落的几点鲜红…… 他其实很想对他说,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有他在身边,他可以什么都不怕。 可他又很害怕,害怕他疼,害怕他再次受到伤害。 警笛声越来越近,夏阳的呻.吟声却越来越小,钢管早已飞到了雪地里,他扶着墙壁想要起身,却被霍昱转身重重一脚踩在了肩膀上。 那一脚很用力。 夏晚冷眼看着夏阳用力到面孔扭曲,却依然一寸寸地低了下去,最终被霍昱踩在了雪地里,一动都不能动。 警车闪烁的灯光照亮了雪地,为一片冰冷的雪白染上了闪烁不定的红,几位警察跳下车来,夏晚忙小跑着迎了出去。 听到动静,不少看热闹的邻居纷纷打开了窗子,而夏成章也坐在轮椅上被张姨推了出来。 他还不知道外面又闹了一出,见到夏晚和霍昱也在场时不由地一惊,随即脸色一白,一双眼上上下下地将夏晚打量了几遍。 “我没事,爸。”夏晚忙红着眼睛迎上去,弯下腰对夏成章说。 但他说完又忍不住看了霍昱一眼。 霍昱受伤的那只手垂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正在和警察说话,脸上丝毫看不出端倪。 夏晚忍不住往风雪外张望了一眼,已经打了霍昱家庭医生的电话,但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没事你哭什么?”夏成章不信,紧张地拉了夏晚大衣的袖口。 见夏成章拉住自己的袖口,夏晚再次鼻尖一酸,几乎又要落泪。 “怎么了?”夏成章也害怕了,“你跟爸说,别蛮着我。” 之前夏阳离开,现在却又和他们两人出现在一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就是在他这里没要到好处,就要去伤害他最亲的人来报复他。 “爸,我真没事,”夏晚抿了抿唇,努力将眼泪压下去,声音也低了一点,“是霍昱挨了一下。” 夏成章捏着夏晚袖口的手收紧了些,恰逢警察向霍昱问完话,握着笔录本走了过来。 “是您这边刚才报警有人私闯民宅吗?”警察问夏成章道。 夏成章点了点头,张姨忙跟过来道:“是我打的报警电话。” “请问对方在场吗?”警察问。 “就是他。”张姨义愤填膺地指了指夏阳,夏阳被一个警察按着,满脸冷汗,闻言恶狠狠地抬眼看了张姨一眼,将张姨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看什么看?”做笔录的警察轻斥一声,又对按着他的警察道,“把他带车上去吧。” 外面天寒,夏成章又是残疾人,后面的笔录是在夏成章家里做的。 虽然玻璃碎了,挡不住寒风,但总比外面好得多。 笔录做到一半时,霍昱的医生到了。 医生是个很斯文的中年人,姓周,一见霍昱染血的袖口,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等再看了霍昱的手臂,他更是忍不住斥了一声:“简直是胡闹!你以为让我过来就行了?我的眼睛是X光吗?能透视你的骨头?” 恰逢夏成章的笔录也做完了,和做笔录的民警一起过来看。 霍昱的小臂整个都肿胀起来,斑驳的青紫色在灯光下乍一看几乎像是黑色,尚未干透的血迹大片大片地染在伤口周边,映着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而那块表盘已经尽碎染满血迹的腕表就胡乱地扔在他面前的圆桌上。 夏成章没想到他会伤那么重,忙用手推着轮椅过去看他。 “没事儿。”霍昱看向他,还是那句话。 “还没事儿?”周医生捏了捏他受伤的腕部,眼看着霍昱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却依然抿着唇一语不发。 “你还真能忍。”周医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说,“骨头应该裂了,得拍个片子,我这就带你去。” 民警小哥哥看着那处伤口也忍不住蹙了蹙眉:“伤情报告出来后还麻烦向我们提供下,这对案件的定性很重要。” 霍昱点了点头,看夏成章把警察送了出去,又偏头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很轻地捏了捏夏晚的手心:“只是看着吓人,真没那么严重。” 夏晚的眼圈还红着,手心里全都是汗,好像疼的人不是霍昱而是他一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湿滑冰凉的那只手紧紧扣住了霍昱伸来的那只手。 一颗心则像是被辣椒狠狠揉搓过一样,火辣辣的,很烫,又很疼…… “我觉得我像个废人。”他轻声说,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更没用,强忍住了眼泪。 “没有。”霍昱冲他很浅地笑,话说得很真诚,“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有多强大。” 夏晚的眼睛张大了些:“我吗?” “嗯。”霍昱笑。 “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霍昱,”他说,“如果没有你,说不定现在的霍昱依然满怀仇恨,依然活在深渊里。” 夏晚的鼻尖又酸了起来,他用雪白的牙齿咬住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昱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像是在撒娇:“如果是我遇到危险,你也一样会不顾一切地救我,对不对?” “那当然。”夏晚立刻正色道。 霍昱没再说话,只含笑看着他,那双眼睛无比明亮,照亮了夏晚的一颗心,让他从牛角尖里钻出来,让他一颗心充盈又幸福。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亲吻霍昱的嘴唇。 张姨在旁边不自在地偏开头去,忍不住嘴角漾笑,而周医生则是惊讶坏了。 今晚的霍昱,无论哪哪都跟他认识的霍昱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对霍家的情形了如指掌的话,他都要怀疑霍昱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了。 “周医生,”张姨看向他,“能不能麻烦您帮我们家先生也看看,他的手伤到了。” 夏成章的手是被玻璃划伤的,不算严重,但既然有现成的医生在,张姨觉得还是看看得好。 再说,现在这小两口也确实不适合有人在跟前打扰。 “哎。”周医生应了一声,往上推了推眼镜,见夏成章的轮椅停在门口,也微微往一侧偏开了头。 这会儿夏晚已经抬起头来,他和霍昱都不知道夏成章也受了伤,因为从见面开始,夏成章的手就一直笼在了棉服的袖口里。 他们本以为是天冷的原因,没想到夏成章其实是在瞒着他们。 夏成章的伤口确实没有大碍,只需要简单的消毒包扎即可。 那边处理好,夏晚也为霍昱穿好了衣物,周医生驾车,先把夏成章和张姨送到了霍昱家里,夏晚迅速将一楼两间客房整理出来后,几人才直奔医院。 周医生的判断没错,霍昱的腕骨确实是裂了,但却比原来预想的乐观得多,只是轻微骨裂。 这不仅得益于那块腕表的保护,也得益于他长期锻炼的手腕力量与韧劲儿。 回到家的时候,张姨和夏成章都还在客厅里等着。 霍昱家的房子虽然是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但这些年他住得爱惜,秦姨又一直为他打理着,所以内部保存的十分好。 家具都是红木的,连地板也是,几乎光刻鉴人,有着本身的美感,也有着岁月留下的沉稳与温柔感。 客房虽然只是简单整理过,但在夏成章和张姨眼里也足够豪华了。 一时间两人呆在房间里都有些不自在,外加又十分担心霍昱的伤势,便都等在了客厅里。 院子里干枯的花枝藤架上亮了盏灯,和路灯的光线差不多,但略亮一些,是黄色的,将漫天漂洒的雪花都照出了一缕暖意来。 “小张,你去睡吧。”夏成章往外看着,“今天也跟着我受了不少惊吓。” “我陪您一起等等吧。”张姨为夏成章倒了杯热水,放进他手里时忽然又笑了,“他们两个感情可真让人羡慕啊,我听警察为霍先生做笔录的时候说,夏阳本来那棍子是要抡到晚晚头上的,是霍先生硬生生挡下来的。” “嗯。”夏成章点点头。 “您也听到了呀?”张姨有点惊讶,明明当时夏成章正和夏晚说话呢,而之后夏晚和霍昱也好像没再提过受伤时候的具体情况。 “我没听到,”夏成章说,“但我知道,他要报复我,肯定是要把晚晚放在头里。” 张姨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恍然点了点头。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一道车灯由远及近地停在了小院门口。 夏晚一下车就跑过去扶住了霍昱,霍昱似乎是笑了一下,偏头跟他说了两句话,随后两人便牵手进了院子。 “爸,您怎么还不睡?”夏晚一进屋就说。 他的神色和平时已经没了什么区别,说话还带了笑:“霍昱的手没大事儿,很轻微,只要最近不提重物,注意保护就好了。” 从他们进了院子,夏成章就注意到,霍昱的手没打石膏,只是用夹板固定住。 再听夏晚这样说,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只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一天到晚这么忙,不是耽误事儿了?” “没事儿。”霍昱很浅地笑了一下,又招呼张姨,“您也去休息吧。” 张姨虽然很喜欢霍昱,但大概是他平时太过高冷的原因,她一直都是有点怕他的,闻言,她起身进了其中一间客房。 见张姨进去,夏晚也推着夏成章进了卧室,为他脱了外衣后,他在夏成章面前蹲了下来:“其实,我真的挺想和您一起住,霍昱也愿意的。” 夏成章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客气地赶他:“你快上楼,小昱的手伤了,不能离人。” 回去的时候,浴室的门半敞着,水声哗啦啦地传出来,霍昱正在边往浴缸中放水边微微仰头,单手解着衬衣的纽扣。 “我帮你洗。”夏晚进去,站在霍昱面前,将他的衣扣解了,又忍不住叮嘱,“你自己也注意点,别碰了水。” “知道。”霍昱说,看夏晚小心翼翼地扶他进浴缸的样子,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没那么娇气。” “那可不行。”夏晚说,“手不好用也会影响平衡。” 霍昱的嘴角翘了起来,整个人陷进了热水里,想起了他母亲以前对他父亲也是这样子,于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 “保姆?”夏晚手里的动作顿了下,疑惑问。 霍昱偏了偏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发顶被夏晚揉出了丰密的泡沫来,见他笑成这样夏晚往他脸上点了几点泡沫,忍不住问道:“像什么?” “像我最喜欢的人。”霍昱说。 夏晚抿唇而笑:“原来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人啊?” “嗯。”霍昱应了一声,感受着夏晚的动作。 夏晚的指腹很软,动作不快,嘴角噙着笑可眼神却很认真。 手指不紧不慢地揉在发根处的触感让霍昱觉得有点痒,但又莫名得十分舒服,让他想起了小时侯被父母精心照顾用心爱着的那些时光来。 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担心。 霍昱眼睫上沾了水,仰脸看着夏晚,眼睛被热气染上了潮湿的柔软感。 “还疼吗?”夏晚看他搭在浴池边沿的那只手。 “如果疼就要说出来,”他循循善诱,“现在有人疼你,也有人在乎你了。” 霍昱抬眼看他,眼睛里汪起笑。 他的湿发笼在脑后,衬得五官更见立体,也更显年轻,染了水的手臂抬起来,将夏晚拉了下去。 嘴唇与嘴唇相接,霍昱很轻地说“疼”,又忍不住咬了咬夏晚的嘴唇。 夏晚的嘴唇比他的指腹还要软许多许多倍,带着甜蜜的馨香。 即便在接吻,夏晚也用自己的手扶住了霍昱受伤的手臂,生怕他碰了水。 霍昱忍不住笑,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幸福过。 “你是我最爱的人。”霍昱含糊说。 “原来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人啊?” “嗯,你是我最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完结章 薛家发布会当晚, 沈焰就出国公干了,这一走就走了一个月,所以, 直到从国外回来,他才知道霍昱和夏晚之前遇袭的事情。 当晚, 他就到了霍昱家里。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足够发生许多事情。 霍昱的夹板刚刚拆掉, 但受伤的手仍需要时时小心处处注意, 而小区邻居空置的那套房子,他也已经以高出市场三成的价格拿了下来,连买卖手续都已经办得七七八八。 现在几乎无人不认识霍昱,即便邻居身在国外也看过关于霍昱的新闻, 女主人更是对他有着亲妈眼滤镜,所以本来不打算出售的房子, 在霍昱亲自飞到国外面谈后, 很快就定了下来, 就连价格都是霍昱为表感谢主动提上去的,一场交易可谓是皆大欢喜, 邻居更是在还未过户完成的情况下, 就允许夏成章搬进去居住。 那套房子也是临湖,与霍昱的房子恰恰是隔湖相望, 距离不算太远, 维护得也很好。 除了院子需要收拾一下,再加装一部电梯方便夏成章活动外, 其他基本都不用动。 最初, 夏成章对两个孩子花这么大价钱买套别墅给自己住是十分抗拒的, 虽然年轻时他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但这些年岁月的摧残,让他和勤俭节约的农民工在消费上几乎没有太大差别。 不仅如此,他亲自去看了那套房子之后,更是觉得自惭形秽,感觉自己住进去的话,简直像是山鸡落进了凤凰窝里,哪哪都透着违和感。 只是出了夏阳这件事儿,夏晚和霍昱的态度都很坚决,他也不想再让他们时时为自己悬心,最后还是妥协住了进去。 沈焰来的时候,夏成章刚刚搬进新房子一周左右。 小区的邻居都很好,也都多多少少从新闻上知道夏晚的事情,对夏成章也十分友好。 景观湖四周建了几处休闲小平台,有石桌也有凉亭,方便小区居民夏日纳凉冬日晒阳,夏成章很快就与小区里几位退休老人成了棋友。 偶尔薛缜过来看夏晚,因为两个小的都忙,倒是跟夏成章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双方的关系倒是也缓解了不少。 由俭入奢,夏成章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更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夏家那边也终于在大局已定,以及各方态度都十分坚决的情况下渐渐安分了下来。 最初,夏阳是不承认自己率先袭击夏晚和霍昱二人的。 他比霍昱伤得中,两根肋骨一根骨裂一根断开,肩头亦因霍昱踩下去的那一脚软组织挫伤严重,况且他去找夏成章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这种生死攸关的重要关头,人冲动一些,其实从感情上大部分人是可以接受和理解的。 最重要的是,夏阳曾观察过,夏成章居住的老旧小区周边根本连个摄像头也没有。 他赌警察根本找不出任何证据来。 警察最初确实没找出证据来,只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在赵成芳过来闹了几场后,夏成章的邻居小王交出了一段视频。 小王和夏成章是见过面但连招呼都未打过的邻居,租住在夏成章的顶楼。 作为刚毕业不太久的男孩子,小王热爱车子更胜于房子,所以工作两年后,他将存出的第一笔资金拿出来买了辆车。 在小王眼里,这辆车可谓是比女朋友还要娇贵。 但无奈,他租住在这种没有物业安保的老旧小区,提车半年已经被小区熊孩子给划伤了两回。 忍无可忍,小王给车子装了行车记录仪。 在警方的多方走访中,小王的行车记录仪立了大功,将夏阳高举钢管袭击夏晚的情形拍得清清楚楚。 事情急转直下,夏阳辩无可辩,霍昱更是请了秦文远来打这场官司。 落到秦文远手里,没事都得扒层皮,就别说真有事儿了。 赵成芳这才彻底慌了,连夏成林也顾不上,只每日堵在小区门口,就巴着能把人给堵到。 这次她换了策略,一哭二闹三上吊,外加苦苦哀求。 赵成芳也确实是撑不住了,别说她根本没受过苦,就算性格坚韧的女性遇到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也很难撑住。 夏成林那边已经是定局,人虽然醒了,但这辈子应该都无法离开那张床,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给他继续治疗,只能在基础治疗后速速出院。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求着夏成章,让他和霍昱说说,放过夏阳这一次。 只是现在,夏成章住的地方已经不是以前他们想去就能去的,随着小区安保对她眼熟之后,她连靠近小区都没有机会。 夏成章年轻时只谈过一次恋爱,事故之后,女朋友离开了他。 之后几十年里,他没再恋爱结婚,更没跟女人较过真儿。 所以,即便以前赵成芳看他们父子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他还看是不得一个女人这么可怜,孤苦无依的样子。 但怪就怪夏阳踩了他的底线。 他的心是很软,但再软,对敢打夏晚主意的人,他也没有办法原谅。 夏成章为此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没忍住,背着霍昱和夏晚,让张瑞成偷偷给了赵成芳一笔钱,并转达了自己强硬的态度。 那笔钱不多不少,恰恰能缓解他们现在的危机。 不知道是因为良心发现还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居,赵成芳没再来过。 十二月底,霍川在医院去世。 丧礼是霍昱办的,很简单,只霍家人身穿黑衣在墓碑前鞠了个躬就算完了。 最后一鞠躬起身时,霍昱看了旁边的霍培学与霍霖一眼,随即握了夏晚的手。 他们都没有说话,十分默契地转身,向着下山的小道走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身侧只余风吹枯草的沙沙声,以及身后传来的,略微熟悉的呜咽声。 霍昱不觉顿了顿脚步,偏头往后看去。 夕阳将他浓密的眼睫镀上了一层浅淡但寒冷的金色,他的唇角平直,目光深邃。 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霍培学与霍霖的身影,入目只有排排墓碑以及蔓延到视线之外的枯草。 许多年前,霍培风被霍川收养,除却中间所有的恩恩怨怨,如今霍昱为他送终…… 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就算再无瓜葛了。 “我不过出去了一个月而已,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沈焰捧着水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其实这些事情一直都零零碎碎地存在,只是霍昱和夏晚都不是那种爱把这些鸡零狗碎拿出来说的人罢了。 闻言,他们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沈焰过来,除了要看望霍昱之外,其实也有很多公事要和霍昱谈。 以前这些事情他们都去书房,但今天气氛很好,夏晚光着脚盘腿坐在沙发一角拿着板子画画,霍昱则半靠着他,慵懒又随性,沈焰便坐在客厅里把要说的事情捡要紧的先说了几件。 两个人正说着话,夏晚的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是崔晓恒打来的,告诉他他放在廊桥的最后一幅画已经出手,但和以往不同,崔晓恒没有催他出新画。 崔晓恒这小姑娘嘴虽然甜,但几乎没有一次是不催他的,猛地这样干脆利落了一次,夏晚都觉得像是缺了什么似的。 放下电话是,他不觉歪头笑了笑。 “有事?”霍昱问。 “没什么,”夏晚笑了声,“就是奇怪,我经纪人这次怎么一句都没催我?” “怎么?”沈焰把水杯一放,“嫂子签经纪公司了?” 说完他又瞪了霍昱一眼:“嫂子的经纪约你竟然不放到神州?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是,”夏晚知道他误会了,于是笑着说,“是廊桥那边的经纪人。” “哦~~~”沈焰不觉眯着眼睛拉长了声音,“老板娘嘛,谁敢催?” 话音未落,他脚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霍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压迫性十足。 “什么老板娘?”夏晚有点懵,他将画板放下,慢慢转头去看霍昱。 “别听他瞎说。”霍昱说。 “我靠!不是吧?”沈焰不由地大惊,“这事儿嫂子竟然都不知道?” 霍昱又踢他一脚,忍不住笑道:“就你长了一张嘴。“ 夏晚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他还记得知道自己是廊桥画手时,这人是怎么折腾他的呢? 结果呢? 他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为你准备的礼物没有了。” “什么礼物?”霍昱闻言坐直了身体,忙去拉夏晚的手。 夏晚抬脚踹了他一下:“想知道啊?没门!” 这脚踹得不轻不重得,霍昱又配合着歪了歪身体,倒是把沈焰给惊住了。 怪不得古人说“一物降一物”,果然是诚不欺我! “事儿不是谈完了?”霍昱对着沈焰和对着夏晚完全是两种面孔,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沈焰其实还有不少事儿要谈,闻言也只得笑着起身,向夏晚道别。 等沈焰一走,霍昱就拉了夏晚的手腕,仗着夏晚不舍得碰他的伤手硬生生把人拖到了怀里来。 “我错了,”他笑,“那你也用同样的方法惩罚我行不行?” 夏晚愤愤然看他一眼,说来说去还不是他吃亏:“不要。” “不要就不要。”霍昱含笑的目光从睫毛缝隙里透出来,嘴角翘着,“不要惩罚我没关系,不送我礼物也没关系……” 谁说不要惩罚了? 夏晚刚要说话,又听霍昱道:“但我明天有件礼物倒是要送给你。” “啊?”夏晚惊讶起来,:“你也有礼物要送我?” 他不相信地小声嘀咕:“不是抄作业吧?” “我用抄你的作业?”霍昱说,“我早准备好了,只是最近事儿多,还没机会拿给你。” 夏晚似信非信,但还是偷偷捂好了自己的礼物。 第二天一早,霍昱带着夏晚去了燕愉。 夏晚猜,霍昱一定是送自己首饰。 他坐在车上,表面上虽然平静,内心却十分激动,猜了很多品类,又猜是不是霍昱自己设计的产品,或许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件饰品…… 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夏晚随着霍昱进到了他原来在燕愉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还为他保留着,打扫得很干净,一看就是霍昱的风格。 但夏晚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墙上挂着的一副巨大的油画。 夕阳染透了海水,海天相接出连波浪都是金色,像燃烧的火,热情到炫目…… 是他的那幅画。 夏晚愣了一瞬,随即记起,之前崔晓恒是跟他讲过,他的其中一幅画被他们大老板拿去了,当时系统里没有做账,还耽误了给他打尾款。 他抿了抿唇,慢慢走过去,仰头看着那幅画。 许久后再看到这幅画,夏晚有一点陌生的感觉,创作时的感觉一点点回到心头,他不觉笑了起来。 原来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经通过某种方式被霍昱喜欢过。 他转过头去,见霍昱也正抬头看着那幅画。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霍昱笑了起来:“我那时候看到这幅画,就很羡慕也有点向往画画人的心态,所以毫不犹豫地将画带了回来,每当遇到很困难很烦心的事情,看到这幅画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他转过头来:“这幅画陪伴我度过了很难熬的一段时间,后来……” “后来你还是把它丢在了这里?”夏晚抿着唇笑。 “后来有了你。”霍昱看着他,沉声道。 夏晚张了张唇,却没说出话来,一瞬间心尖像被电击到了一样,那种幸福,快乐与感动简直无法形容。 “霍昱。”他叫他的名字,走近他环住他的腰,“你送给我的就是这个吗?” “怎么可能拿你自己的东西送给你?”似乎觉得好笑,霍昱很低地笑出了声。 “那是什么?”夏晚抬眼问,脸颊忍不住有点发烫。 “是这个。”霍昱握了夏晚的手,带着他走到办公桌前。 他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子来,笑着递给了夏晚。 夏晚疑惑地接了过来,将缠住搭扣的线绳子绕开,从里面抽出几张纸来。 里面一项项列着霍昱所有的投资,占比,年限,收益…… 上面的数字大到让夏晚惊讶,他从不知道霍昱在外面竟然有那么多产业和投资。 他看了两眼,不解地抬眼看霍昱,心脏砰砰直跳,似乎猜出了霍昱的想法。 “一直没告诉你我手里握着廊桥,是因为我自己也需要整理一下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资产,”霍昱眼睛里汪着笑,“这些,我想向你交底,想和你共同拥有,不隐瞒你一丝一毫。” 夏晚抿了抿唇,眼睛不自觉潮湿了。 每个人一生所需要的物质都是有限的,霍昱给他的这些他可能一点都用不到,可是精神上的幸福与愉悦却是无限的。 霍昱给他的那些爱,信赖,那么心怀戒备的一个人却毫不设防地将一切都剖开给他的那些感动也是无限的。 脚腕上的金环一晃一晃,霍昱真的弄了个小小的金铃挂在了上面,随着动作金铃不停地发出清脆的响来。 夏晚又羞又气又是好笑地抬手捶了霍昱一拳,随即被重重地顶了一下。 有滚烫的汗珠落在唇边,夏晚不觉伸出舌尖舔了舔,他有点失神,说不出话,甚至连那铃声什么时候停下来都不知道。 只知道霍昱的唇落在他的脚腕上,火一样烫。 “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快要沉入梦乡时,夏晚从霍昱怀里抬起头来,声音沙哑黏腻,像猫。 “可以给我了?”霍昱抬指,抿去他额角的汗水。 夏晚的身体是酸软的,他省事儿地打了个滚儿,滚到了床边,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那是一个红木盒子,镶着金色的锁扣,夏晚拿起来,眼睛里含了笑,递给霍昱:“打开看看。” 霍昱笑着接了过来,打开之前忍不住又看了夏晚一眼。 夏晚的眼神很期待,没有了情谷欠在里面,看起来清澈又温暖。 霍昱笑了起来,十分郑重地将盒盖打开。 里面是一块早已绝版的限量款手表,通体是简洁的黑,但仔细看,每一根线条都透着无限的美感,刚发行时就大几百万,现在更是炒到了天价,最重要是,有钱也买不到。 是男人都爱表,霍昱也一样,他衣帽间里有陈列着一整个柜子的手表,多少钱的都有,却独独没有这一块。 而最重要的还是这块表的名字:永恒之爱。 “喜欢吗?”夏晚小心又期待地问。 “喜欢。”霍昱点头。 夏晚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一直想送你一块表。”夏晚笑,“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上次你那块表碎了。” “为什么想要送我一块表?”霍昱问。 “因为我想要和你拥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也想和你拥有很多很多的爱,”他顿了顿,笑道“像这块表的名字。” 霍昱本来觉得,自己送给夏晚的礼物已经是最好的,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夏晚送给他的,更好! 他爱不释手,想永远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大家,鞠躬鞠躬 还没来得及修,明天再修一遍,先发上来。 最近疫情很严重,大家都要注意安全啊。 当然,最后还是求一下预收和作收啦,爱你们。 番外应该会有,等有空我就写,爱你们,啵啵啵